倒是有人迅速认出慕容泰是归德侯府的二少爷,指指点点起来:
“哎呀,是侯府二少呢!”
“就是前段日子侯爷夫人寿宴上闹出大糗事的那个?”
跑堂的咚咚过去走到茶客中间,小声道:“我是说今儿怎么还带着个漂亮公子呢,原来……”语气多了点深意。
茶客都是何等精明的市井人,一听便会意了,思维无限发散起来:“听说他与未婚妻的妹妹私通,被一群官宦家的公子哥儿当场撞见,怎么,现在不会……又在调戏男子吧?姐妹通吃,搞了自家未来姨妹就算了,连男人都有兴趣?这个二少,口味还挺厉害啊!”
戏谑一*传来,慕容泰的脸色由红变青再到紫。
☆、第四十五章 当街施暴
慕容泰料不到云菀沁随自己进茶寮,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泼自己面子,刚从自信的云端跌落下来,又见客人们的议论纷纷,大汗直冒。
云菀沁满脸的笑意早褪去无痕,眸光霜刀冷意,将他一个人丢进流言蜚语的浪潮中,背手离开茶寮。
慕容泰急火直冒,众目睽睽下又不敢明着追,猛喝一声:“滚开!看什么看!”
到底是侯爷家的公子,客人们喝了两句倒彩,耍了嘴皮子便宜,便都散了。
慕容泰压住怒火,匆匆追过去,到一条僻静的巷口,终于赶上云菀沁,见左右无人,将她堵在了巷子里。
“你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慕容泰将初夏扒开,显然已经没之前那样有耐性了。
云菀沁盯住他,讽笑:“瞧见刚才在茶寮中泼出去的水了吗,除非重新回到茶壶里。”
覆水哪里能收回去!慕容泰怒火勃发,搞半天她是在玩儿自己,将她的皓腕一捉,早就没了翩翩侯府公子的温文尔雅,眼里盛满了讽刺:“别当我不知道,你攀上了更好的金多宝!我倒是小看你了,一个三品京官的女儿,竟能跟秦王勾搭上!难怪布局让我和霏儿的私情曝光,难怪想要跟我退亲!你是一心想要成为皇家的儿媳妇吧?你跟那秦王做的丑事,只怕不比我跟霏儿少吧,说,你们两个勾搭多久了?居然还扮成男装上人家的府上,呵,真会玩花样啊!装什么装!贱货!我不在乎你是个破鞋,娶你当夫人,已经够看得上你了,你还不识好歹!”
手腕一阵钝痛,云菀沁抵不过男子的力气,如何也甩不开,眼光冷如雪,定定望住他。
这就是她曾经嫁过的男人,曾经爱慕过,觉得能相携一辈子的男子,两世他都这样侮辱自己。
“混蛋!放开我家小姐!”初夏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埋头一咬。
慕容泰手肘一弯,将初夏摔了出去。
云菀沁见初夏撞到巷子的一面墙上,懵得半天爬不起来,心头一跳,前世撞破奸情的那天,他为了云菀霏,也是将病入膏肓的自己摔在一边,毫不顾念一点情意。
那股记忆深处的回忆又浮现起来,她目中温度几乎能叫人胆颤:“再不放手我便喊人,看看你这侯府二少还有多少名声能丢,看老侯爷还会不会考虑世子位给你。”
正好戳到慕容泰的软肋,寿宴那天的对他已经是个重击,叫堂哥慕容安高兴了好些日子,这是他不能忍受的,霎时,俊美的脸孔扭曲得异常可怖:“喊啊,把人都喊过来,看你丢人丢得大,还是我!”
这么一说,他心眼活络了,女子名声重要,若是她成了自己的人,看她还能嫁哪个!本来不想霸王硬上弓,可她就是听不进好话,这是她逼的!
手一紧,慕容泰咬紧牙关,拉着她往小巷深处拖去。
这样的小巷在邺京很多,深长阴暗而逼仄,就算有人经过,也很少有人会进去。
“你干什么——”初夏猜到慕容泰用意,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脑子还在嗡鸣,根本施不出力气。
“慕容泰!”云菀沁被他抵到墙上,“你疯了吗,这是在大街上!”
“刺啦”一声,衣襟被他拉扯下来小半,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女子粉嫩肚兜。慕容泰本来怒极攻心,眼前春光却让他一震,笑得薄唇一扬,透出邪诡:“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搭上秦王了。”又将她纤细的尖尖下颌用力掰正,朝着自己,准备一亲芳泽。
云菀沁头一偏,男子下三路最是薄弱,没出阁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她多一世的经验还能不清楚?在他脸庞贴下的一瞬,她膝盖一弯,不遗余力地顶了上去,趁男人因疼痛松开,迅速一边扯紧了衣裳,一边捡起巷子一块板砖砸过去——
“唔——”慕容泰根本没料到她性子大变,会来这一招,她以前最是矜雅的人,就算斥骂人都是不带脏字的,怎么会动粗?身型一晃,躲开板砖袭击,抱着肚子痛地蹲了下去,
正在这时,初夏一声惊喜的叫声传来:
“沈公子!”
慕容泰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一股气流,颈子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摔到两丈开外!
摔了个狗啃泥的慕容泰恼羞成怒,他骑射功夫不赖,要不是被身后偷袭,不一定打不过沈肇,眼看自己狼狈不堪,撸起袖子怒道:“沈肇!你还真管得宽!关你什么事!”
沈肇懒得跟他废话,挥起铁拳,几步上前准备打,却被云菀沁一拦。
“大哥,”云菀沁道,“时辰不早了,不要跟他纠缠。”
现下在大街上,事情闹大,便中了慕容泰的计,想整他,以后机会多得很,何必跟他瓷器碰瓦两败俱伤。
沈肇知道她这副男子打扮,在街上不便呆久了,若回去晚了也恐怕会遭府上人的话柄,压住心头怒气,护着云菀沁,又将初夏从地上拉起来,出了巷子。
巷外不远处,停了一顶小软轿。
沈肇将轿帘一掀,叮嘱初夏:“送你家小姐先去许家换回女装,再尽快回侍郎府。”又转头看了一眼巷子,眸中余怒还未消停,要不是今天场合不对,早便将慕容泰打得人畜不分,今天真是太便宜他了。
云菀沁也没泄这口气,可还是又劝了沈肇一番,又奇怪他为什么会及时出现,一问才知道,之前在许家换男装出外时,许慕甄找初夏套话,知道表妹要去北城的秦王府,当时很是惊讶,时辰一久还没回,有些坐不住了,怕表妹有事,得知沈肇与秦王一起督过军,便差人去将军府说了下。
沈肇从许慕甄口中得知,二话不说沿路找来,没料正碰上慕容泰肥了胆子,竟敢光天化日下当街施暴。
两人再不多说,云菀沁与沈肇告别,上轿先离开了。
深巷内,慕容泰哼哼唧唧骂了两句,正准备起来,巷口阴影遮住了半边视线,脚步声传来。
☆、第四十六章 出头
巷子里是背光,看不清楚来人。
慕容泰只当沈肇又回来了,大骂:
“沈肇,你他妈的还真是管闲事管上瘾了!别当你爷爷是个大将军就了不起!论官阶,与我祖父碰上,他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侯爷呢!连圣上都要对我祖父敬三分的!你他妈算什么鸟东西——”
骂着骂着,话音自动停住。
脚步纷至沓来,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有人声:“早听说邺京侯府二少狂狷清傲,果然好大的口气。”
一个伟岸青年男子出现在视野之内,左右两边还有两名便装打扮、孔武有力的侍卫。
慕容泰站起来:“你们是谁?”
三人身子一让,后面男子显露在慕容泰的眼前。
舒衣广袖,紫金蟒带,玉冠束发,狭长深眸清看不清思绪,面色有些苍白,好像大病刚刚初愈,却风采夺人,满身俊美又不失男子阳刚美。
是他!慕容泰瞳孔放大,就像看到了天敌。
如今的他,年轻一些,眉眼锋芒没有那么外露,可举手投足,仍尊贵傲然。
天牢中,犹记前世,这个男子亲自来天牢提审。
隔着囚牢栅栏,慕容泰披发跪地,为自己求情,将污水反泼在云菀沁身上:“皇上,臣是冤枉的,你不要听那贱妇一面之词!她见臣与她妹妹倾心相爱,由妒生恨,才诬告臣——”
牢门外,男子眼神如冰淬过的刀锋,根本就懒得听他解释。
狱卒开锁进来,将慕容泰绑在墙壁上,
尺长的铁钉银光一闪,钉了下去,穿透他的琵琶骨,与墙壁合二为一。
“啊——”慕容泰一阵惨叫。
等牢门外的人离去,他被拔掉铁钉,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昏迷了足足两天两夜。
偶尔,有狱卒的对话飘进牢内:
“……侯府那位大义灭亲的少夫人,快不行了……”
“听闻皇上将大内最有名的妙手舒御医派去了,还带了不少国库名贵药方,这样也救不了?”
“救不活哇,听说体内沉疴已久,被人灌了许久的慢性毒药,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人这会儿都昏迷了。你不知道,那日告了御状后,慕容老夫人就准备将这孙媳妇儿给赶出去,看皇上对少夫人青眼有加,才不敢,但慕容老夫人将少夫人院子外的下人都给轰走了,快死的人,连伺候和送终的人都不给一个……可怜啊。”
“哎,说起青眼有加……你听说了么,前日皇上晚间微服出宫过一趟,听我一名熟人太监说,是朝着侯府的方向去的……”
“不会吧,你是说皇上去侯府看望那名病危的少夫人?”
……
慕容泰从回忆中拉回心神。
重活一次,他本想借着云菀沁,投靠这名未来天子,今生重新挣一个锦绣前程,可如今看来,那贱人不领情,与自己的计划有些出入……若是不行,他也能改变战略,将这男人拉下马,——到时看这夏侯世廷还有没有皇帝命!
唇角浮出一丝险恶的笑,慕容泰的底气提了上来。
“原来是秦王,今天怎么难得出王府。”慕容泰揣测着他来的意图,他不会是看见刚刚那一幕了吧?
夏侯世廷眼脸一抬:“听说二少最近刚刚堕马,伤了头?”
慕容泰不知道他到底玩什么花样,纳闷:“秦王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介意再伤点别的地方吧。”语气悠如琴弦,淡如流水。
施遥安立刻朝两边侍卫喝:“还愣着?”
一名侍卫上前将慕容泰从背后一夹。
慕容泰醒悟过来,刚才的事,秦王果然看到了,这是要帮那贱人出头?
他一边挣扎,一边毫不留情地挑破:“秦王殿下,沁儿与我近来有些误会,我今儿与她见面只是想解释,再怎么也轮不到秦王来管,秦王不要忘记了,云菀沁是我的未婚妻,您这是想干涉别人家事、夺人妻子?”
夏侯世廷语气清寒,笑意却如同鬼火在唇角一跃:“夺?不是你的东西,本王拿走了,不叫夺。”
走近两步,夏侯世廷的目光扫过慕容泰的胳膊:“这只手是慕容二少的,本王若取了,那才叫夺。”
“你——”这是什么歪理,慕容泰条件反射想要捂住胳膊,却又被禁锢住。
咻一声,夏侯世廷将石子一甩,一个抛物线划过半空,坠在地面的瞬间,一名侍卫不知道用什么塞住慕容泰的口,另一名上前便拳打脚踢。
拳头腿脚如同疾风骤雨,慕容泰捂住头脸,只听男人声音又飘来:“哪里犯错,打哪里。”
两名侍卫一愣,短暂地停手,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卫马上一脚踢上去,正中慕容泰的下盘!
“啊呜”一阵哀嚎从唇齿里还没完全溢,另一名侍卫将他衣襟一拎,屈膝一躬,擂上他子孙根!
若刚才云菀沁那一顶,还能叫疼,这一次,慕容泰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怕几个月都振不了雄风。
他噙着嘴角一线血丝,在间隙中护着重要部位喘着:“啊——秦王到底是皇子,若被皇上得知殿下仗势欺人,秦王的名声只怕不好听吧,啊——别打脸!”
“仗势欺人?”夏侯世廷耸了耸肩:“你有本事也能仗势,可惜了,你投胎的技巧没本王厉害。”
施遥安怔了一下,嘿,三爷的嘴脸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不过这副无赖相……倒也挺大快人心的,想着,径直走到慕容泰面前,衣领子一拽,目色发厉:“若圣上听到今天的风声,慕容二少可就不是皮肉之苦了。”
“呼呼……”慕容泰大口喘息着,心中一震。
王府里的影卫都是厉害角儿,手段多得很,能打得人外观上一点伤势都看不出,不断骨头不流血,其实已经伤筋动脉,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一顿胖揍中,施遥安偷偷看了主子一眼,嗯,脸色已经阴转晴天了,摆摆手:“再打会儿,打累了就算了!”说着与主子背朝巷尾,扬长而去。
影卫的体力都好得很,怎么会容易累?
深巷内,压抑着的男子惨叫,断断续续,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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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从后门进了盈福院,已是近夕阳。
这是第一次易容扮男装出府,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云菀沁进了卧室,见初夏额上有些淤青,从妆奁盒里掏出一个鹅颈蓝花小瓷瓶。
☆、第四十七章 荷花膏 沤子方
瓷瓶里是云菀沁调配的荷花膏。
正当夏季,后院池塘的荷花开得葳蕤繁盛,不用白不用,这段日子云菀沁以荷花、荷叶为原料做的养颜方剂也多。
前几天,她叫下人去采了新鲜荷花,又拔了两截儿嫩藕,将荷花和藕节研磨成粉过筛,与水糅和在一起,用黄泥炉子大火和文火交相烘焙了两天,出炉凉透了以后又细磨过筛,最后掺了滑石粉,放进瓷皿里保存,昨天在手腕试过,没有不适反应,今儿刚好能用。
云菀沁将荷花膏抹在初夏额上,一点点抹匀。
初夏觉得肿胀感少了许多,笑嘻嘻问:“小姐,这个比药铺子治跌打损伤的万金油用得舒服多了,擦着也不油腻。”
“荷花和藕粉能够镇痛消肿,活血祛瘀,里头还加了几钱甘草和薄荷,薄荷沁凉,甘草抗炎,对瘀伤红肿都有益。”云菀沁笑道,“万金油用身上还差不多,脸蛋儿上比身上的皮肤要宝贵得多,可不能留疤,还是用好些的。”将瓷瓶儿一推:“都拿去,这几天睡前净脸后擦一次。”
初夏宝贝似地接过来,嘟嘟嘴儿:“只可惜酒香也怕巷子深,小姐的好手艺,也不知道哪日能被人知道。”
云菀沁但笑不语,这丫头,一回来便嘴巴乱扯,不停说好话,铁定有什么心事,眸一闪:“有什么事,想问就问。”
初夏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试探:“小姐同秦王的关系……真的像慕容泰说的那样吗?”
记得小姐落水刚醒来时,她开玩笑说小姐做皇后都是绰绰有余,可若是真叫小姐当个什么王妃啊皇妃啊,又忐忑不安,皇家男子的感情最善变,争宠更加汹涌激烈,区区一个侍郎府,后院都不得安宁,何况王府和后宫?那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小姐年幼丧母,老爷不疼,继母不爱,身后被两个异母妹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少爷还太小,暂时指望不上,初夏只愿小姐嫁个平实人家,有个一心疼爱小姐的专情姑爷,享享清福就够了。
相处这么些年,云菀沁怎么会看不出初夏的想法,前世这方面受的罪还不够多么,本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见着夫君*夜夜与妾眠,还勾搭上了自己的亲妹子,这一世,怎会再去跟滥情花心的男子搭上边。别说那夏侯世廷未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就算只是个普通王爷,也免不了纳娶侧妃妾侍,她可不想再一次体验夫君被狂蜂浪蝶围绕着的痛苦。
她眼波一动,笃定启唇:“我与秦王近来是因为一些事牵扯在一起,我有我的打算,他恐怕也有他的目的,说白了,我们如今不过是各取所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