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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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匠女-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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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个胡闹法?”齐玥挑眉,抬头看向满脸尴尬的张陆聪,笑着说道,“张先生,您是魏大哥特地介绍过来的,有些话、咱们这里但说无妨,不用特意拘束!”

    她找人是来帮忙做事,又不是来做布景的。如果大伙儿在不言语攻击的状态下直抒胸臆,她倒是相当欢迎接受各方的思路──毕竟这样激荡出的构想,肯定会比一个人坐在桌前、绞尽脑汁地想还要更好。

    再说、魏琛难得会想要介绍人给自己,但一旦介绍了、就肯定是能大用的人!

    齐玥知道这位外表爽朗、实际上却颇为细心的汉子,背后看似是淮亲王一派的势力、实际上是另有东家;不过总归是对自己好的人,对于这种时不时的好意。齐玥一向都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收下的。

    不过也不晓得魏琛都跟这位张陆聪说了什么,齐玥好笑地看着那一脸白净、实际上已经年过四十的幕僚,总觉得这位还是把自己当着小姑娘般地捧着。共事几天下来、仍然找不到和自己沟通的感觉。

    “就、就是……”张陆聪看着齐玥一脸‘单纯’的模样,按耐了半天。见对方是真的没有打算让他跳过的意思,这才痛定思痛地默念了两句佛,撞着胆子说道,“那位大娘说,这洪窈。娘,虽然不再沉香楼捱牌、却常常做‘野客’,带着不同男人回家……”

    齐玥撑着下颔。闻言不禁眉头一皱。

    张陆聪看着她的模样,心下登时一沉。

    “你说,这洪窈。娘,赎身离去后。不好好过上她的小。日。子,却重。操旧业……不、是变本加厉地做起野客的生意?”齐玥放下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但要做野客,没有半夜开业、是不可能的吧?那那位大娘是怎么知道的?又洪窈。娘的乐师丈夫晓不晓得这件事呢?”

    张陆聪有点惊讶于齐玥的淡定坦然。不过这些问题都还在他预先调查的范围之内,稍微调整过那微妙的情绪后,就继续说道,

    “洪窈。娘胃口很大,虽然不知道乐师到底都去哪里工作、咱们和他们的邻居也都没能打听到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乐师不在的时间,洪窈。娘都会去沉香楼拉。生意。”

    “在下当初带着人去查问时,这位大娘表情又惧又怕的,一开始推说不知道、却在咱们要走的时候,才神色匆匆地把事情一股脑儿地说了。咱们让人偷偷去附近几家都潜着听了几晚的墙角,这才确定那大娘的话是真的。”

    齐玥点点头,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有劳张先生继续说。”

    “至于那位乐师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依在下的推断……纵然不知道实际的状况,但肯定也是晓得的。”张陆聪说道,“据齐二夫人转述的内容,在下可以推估,那位洪窈。娘平日就是没做生意,也是天天布置着家里,长久下来、各种生意时会用到的‘东西’,乐师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

    “那么意思是说,二伯父当天出事,只怕不是意外……”齐玥表情冷了下来,“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但是那天一起出去的几个人,都是齐二老爷平日就聚在一起的朋友。”张陆聪不大支持地说道,“要是有人刻意诱。导齐二老爷与洪窈。娘撞上,其他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着伊人跟着齐二老爷就这么走了?”

    齐涵墨的外貌委实不是那种浸。淫。在风。月之地女子会一眼看上的,要不是有相熟的人鼓吹,又或是齐涵墨那天出手特别阔绰,以洪窈。娘的眼力,恐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也说不准是洪窈娘应承了谁,没人鼓吹,自己就找上门了!”齐玥淡淡地说道,“以我二伯父的个性,有佳人不要钱地送上来,再加上酒气上头、光影迷离、朋友鼓吹,恐怕不用人催,他自己就会乐颠颠地上勾了!”说着,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依我所见,这位乐师恐怕也很有猫腻。再去查查这个乐师,我猜现在的这位已经换了人、不再是当初那个同洪窈。娘出走的人了!”

    “何以见得?”张陆聪毕竟是走惯了读书人的路子,虽然脑袋比同行‘灵光’些,但有的时候反应还是稍欠的。

    一般专长是乐器的人,身体再好、也很少善长体。力。活。

    尤其是古代,若原先是专属于乐坊的乐师,那根本是打小供。养出来的‘财产’,能跑能跳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够狠狠地揍趴一个人?

    “以二伯母的说法,二伯父是被人拉下床狠狠揍一顿的。”齐玥解释道,“二伯父即便这两年掏空了身子,也不可能对于一个‘乐师’毫无还手之力。”但是齐涵墨那天却是真的被人给揍趴,这就有点不寻常,“如果不是预谋,那以一般的情况下,扭打绝对不成问题,可是那天不但真的揍得一面倒、还能立刻拿出‘文书’要二伯父签字画押──除了一开始就是充分准备,我想不出有任何的巧合性!”

    可转念一想,以齐涵墨的身分,又有谁会对他有兴趣?

    家里的事早就归二夫人管,就是那个绣庄也算是私产,齐涵墨完全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而且一张口就要一千两银子的‘遮。口。费’,这绝对是要逼着二房陪上家底的意思!

    “你先拖着那乐师与洪窈。娘。”齐越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走稳棋妥当,“然后加派人手去查这乐师的来历,又都跟谁接触。让手下的人都辛苦点,轮班盯着洪窈。娘跟左邻右舍的动静──只怕咱们这样拖着,他们一旦查觉不对、就会耍新的花招。”

    张陆聪领命,齐玥又跟他交流了一些自己前几天出去时漏下的消息,便匆匆下去办事了。

    只是查没两天,乐师的身分还没有下文──洪窈。娘却趁人不注意时,与一个‘客人’双双暴毙在床!

    要不是她的院门大开、却无半点人声的诡异,进而引起邻居和张陆聪的人警觉。恐怕还要等到尸。体发臭的时候,才会惊动到周遭的人了。

    “全力搜索乐师、还有那间舞乐坊和沉香楼的底子!”齐玥站坐在书桌后,眼神沉沉,却看不出有多少情绪,“本来的乐师肯定是换人了,去查看有没有人假扮他的身分从。良的!”

    傍晚,齐玥在玥阳楼顶的一处房间里换回女装,在素娟的陪伴下,一路回到琇院──却收到消息,说是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当说丈夫出。轨,妻子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二夫人短短几天,就已经像是换个模样似地,瘦得人都脱形了。但即便是如此,面对齐玥,她仍是稳稳地挺直背脊,语气镇定温婉地说着,

    “难为妳这几天让人四处为二伯母奔波……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还是交给二伯母吧!”

    “为何?”齐玥心下一惊,当下立刻放下茶碗,端正了身子,沉声问道,“一比写不出两个‘齐’字,更何况当初您自己也说已经找不到人帮忙了……偏偏在刚知道洪窈。娘死的这一刻,您改口要一力承担……玥姐儿能理解为──您已经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了么?”

    二夫人此刻浑身都有些抖着,人也不敢直视齐玥的眼睛,低着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半晌、就在齐玥震惊的表情中,说道,

    “妳二伯父和二伯母,这两天商量了很多、也权衡了很多事情……当年虽然未曾对你们四房下绊子、却也多有辜负……到了这个节骨眼,人死如灯恢,就算官府最后撤查是与咱们无关,到底还是会败坏你们这几个尚未婚嫁的孩子。”

    “方才,妳二伯父也已经征得了五老太爷的同意。要跟妳三伯一家当年一样,离开京城、到外面寻一处地方重新开始。”

    除族。

    齐玥失神地看着二夫人,顿时觉得、自家爹爹这么多年的努力──

    倾刻间就被人给毁了。

    ~~~

    念书之余,努力化身码字小蜜蜂!

 069。 分崩(一更)

    齐涵筑当年拒同齐家人一起投奔自己的弟弟,最终在抄家、并确定只需羁。押齐涵青一人查情后,就带着一家五口,提前来到玥阳楼同齐涵璋一家道别。最后也没再去拜别几位老太爷和兄弟,顾了辆马车、直接去了西南一带,说是要把竹器一脉正正经经地发展起来。

    随后虽然没有被闻讯找来的五老太爷除族,但这几年也始终没有过问过那边的事、那头的人也只给齐涵璋写信,这么一来一往,后来是让齐涵筑一家、成为比齐涵璋一家子更为忌讳的谈话内容。

    齐玥没有追问那晚齐涵璋都与自己的兄长聊了什么。

    但她知道,是那晚之后,令齐涵璋彻底地变了一个人,眼神中散去了那份身到骨子里的悲恸、改深深埋在心里──然后,把一切的阻挠和考验化成力量,撇去了已往暧昧而中立的部分,投入了淮亲王一派里,正式地与恭亲王府对立起来。

    戚氏在齐涵璋乳娘一家的监视下寸步难行,随即迁入的齐家人,也只能乖乖地照着以前的份例拿钱;虽然他们有任何要求,只要敢于开口、齐涵璋也不至于短缺给他们……可齐玥就是知道,自己的爹,正透过某种手段,慢慢地分崩着齐家人的心。

    从这次二房的事情看来,齐玥知道这并不是齐涵璋的手笔。但,似乎有某个他们并不清楚的人,在暗中达成了他们心中这份小小的愿望。

    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究竟是不是好事,齐玥并不知晓。不过那份对未知敌人所升起的对抗感,却让她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她得例行地处理一下‘家属的情绪’。

    “这件事情,似乎不关我们大房的事吧?”清院里,王氏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一个单螺髻。高高地挽在脑后、配上一双狭长而锐利依旧的眼,让人始终难以舒服起来。

    三年来茹素的结果,让她的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蜡黄。

    彷佛齐涵青惨死后。这个家、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死灰。

    听完了齐玥的来意,这位当年在齐家一向是横着走的女主人。没有任何触动,只是不屑地冷冷一笑──但看着齐玥稳坐原处的态度,再想到几位老太爷的态度……许久,王氏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

    “怎么,五老太爷是不是又说,二房这回的做风。对于整个齐家尚未嫁娶的孩子来说,会让名声出了问题?”

    齐玥知道这位心中不痛快,但并不打算与她计较什么,只是点点头。淡淡地转述了二夫人那天的话。瞧着王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心下一叹,安抚地说道,

    “玥姐儿觉得,此事既有猫腻。就不该草草了结。就当是二房一家遭逢波折,几了几年去,只要处理得好、又有谁会记得如今的事情?二房没有人要科举,就是二哥、也已经又考完了贡生,考核一项、对于出五服的家人也不在品性的评估中。实在没有什么影响。”

    “这件事情,五老太爷的话虽然是放出去了,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怕心中正不愿意着。咱们后辈的要是能尽尽孝道,出个人来牵这个引子,何惧老爷子们反对?”

    “只怕爹已经不是很讨喜了、玥姐儿人小力微、除了您还真没有更德高望重的长辈,能胜任这一个去搭桥迁线的事儿了!再说、除族是大事,咱们一家当年情况只能做例外,没道理要二房仿效咱们一房,这么个净身出户,又托家带累的,恐怕走到哪里都撑不了多久的!”

    王氏闭着眼,手里转动着那一串一百零八的佛珠,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显示她不但是有听、心里更充满了强烈的情绪波动。齐玥的话,虽然没有刻意动之以情,但言词之间,仍具有相当强烈的穿透力。

    当年的事王氏虽没参与、但跟着始了不少绊子是事实;做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王氏为了他们的将来、朝着齐玥和齐南阳动刀,那是不得以。就算死后得入阿鼻地狱,她也是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死任氏。

    同为女人,王氏一向觉得有招出招,平日里相互斗嘴、做帐动手脚、收买出。卖彼此的人手,偶尔放些流言诋毁彼此的名誉都是可以的──但,以那种恶劣至极、无理至极、残忍至极的方式毁去一个人……对于王氏来说,这是绝对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齐涵青心里有对任氏的美好的幻想不假,但王氏觉得、既然伊人已嫁做他人妇,就该收敛心思、端正态度,踏踏实实地过上自己的生活;即便难以忘却,她也从没拦着齐涵青出去‘应酬’──天下之大、各色。美人如过江之鲫,要找几个像的也肯定不难。

    为何偏偏要剑走偏锋,做出这种事呢?

    一命还一命,齐涵青被人千刀万剐地残杀,王氏虽然惶惶若失,但只要想到任氏惨死,她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赌。咒的话。

    更因为这样,王氏直到现在看见齐玥姊弟俩,心中都会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一抹极淡的愧疚。更是因为这样,齐玥今天能坐在这里、又说上这么久的话,她也没让人立刻叉出去的原因。

    “妳说了那么多、分析了那么多……”王氏缓缓地睁眼,看向对坐的人,眼神奇异,“妳有没有想过,我出面、不但没能扭转局面,甚至还可能会让情况更糟?”

    齐玥眼神一凝,没有接话,但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氏这两年撒手不管家里事,以前的烂账自然就直接转到了齐玥的手上。王氏以前住持中馈时,到底都截下了多少帐,齐玥自然是一目了然。而自从齐涵青死了,青铜一脉都只剩余鉴宝一途上、资质较为平庸的三个孩子;少了主心骨,王氏也不再参与族中事务,青铜一脉自然讨不得老太爷们的欢喜。

    老人家再怎么样、也只会先去检讨外人,最后才是检讨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女人嫁来咱家,一旦不能为夫家挣荣,就会被划分到愚妇的范畴……再说王氏嫁来后,齐涵青虽然荣极一时、但也不过三五年,最终还惨死……

    由王氏去劝服,恐怕、还可能真的很有难度!

    “但是…。。。”

    “不用但是了。”王氏平静地说道,“玥姐儿、九娘……让二房一家子就这么搬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齐家已经扭曲了,也已经不再是老祖宗当年那番、纯粹只追求着自己技艺的时候了。

    若子孙能脱离这几个整天只为了家主之位、只想管着家族名誉、只想攀龙附会、根本不管后代死活的老家伙们──齐家或许,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吧?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书这话,王氏曾听父兄背诵过无数次,一转眼,这道理,天下苍生、又有几人能有机会开窍明了呢?

    齐玥看着王氏微微蠕动的嘴形,袖中的手轻轻一抖,旋即明白她的意思,恭恭敬敬地一礼后、不再多言,随即于晓书的服侍下,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时间几乎已经停滞的院子。

    “娘子?”回了琇院候,素娟把其他的小丫环都给赶了下去,亲自捧着茶服侍着──就怕自家主子因为被王氏拒绝,可能会气得蹬鼻子,甚至说出一些太过孟浪的话。

    “无事。”齐玥抿了一口热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王氏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她再怎么顾及齐涵璋的意向、恐怕也无既于事。

    那么,她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个‘镜中人’给揪出来了!

    “素娟,妳让他们去查查雍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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