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动作叮当作响。
信手拿过一旁兵器架子上的单衣披在身上,才十几岁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相当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肩宽窄臀,肤色更是被炙烤得黝深──不难想象这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少年、在离开父母生活在西北兵营时,曾受过多么严苛的训练。
在一旁贴身小厮阿戟的暗示下,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练武场的一角,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周廉彻的身影。勾了勾唇角,在自己被关紧闭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有人敢上门找自己了!
确认过周围有没其他不相干的人后,元绍华踩着彷佛丈量过般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跨度相同地,走向那披着黑底流金风衣的十一皇子。
“我当你在家憋久了,会忍不住偷偷去街上走走呢!”周廉彻看着元绍华一身肌肉、太阳穴突突,“没想到你这么能撑,愣是在家里练武、也不愿意去我那儿坐坐了?”
元绍华睨了这个身高与自己彷佛,却因为自小聪慧、甚至在新年时得到皇帝陛下亲口封赏“醇”,指了京中最富庶的南城区一处占地颇有规模的皇家府邸,做为亲王府的兄弟。
“新任王爷大人,您这两天不是正忙着搬家吗?”言下之意,他也不是不想闪人、无奈家里几尊大佛压得太紧,没个借口是出不去的,“要是我去了又给你惹麻烦,外公还不得抽了我!
“谁让你让邹衍那厮到现在还趴在床上下不来?”周廉彻拿着扇柄敲了敲肩,笑得不怀好意,“邹御史虽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谁知道最擅常隐忍的这位,会不会一时发疯,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那也不是我的错。”元绍华拨了拨项链,看着阳光折射在银锁片与象牙间的光亮,忽然想起那一日齐?眼里锋利的神采,不禁咧嘴一笑,“欺负女孩儿跟小孩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我这不是给他一点教训而已吗?”
“但我相信谁肯定不喜欢未来的女婿,竟然是个这么爱惹是生非的人。”周廉彻微侧着脸,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整个人都明显紧绷起来的好友,“这也难怪伯父伯母这两天非要把你给关在家里,不让出去溜达了!”
“白家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元绍华不屑地说道,“太后势微,连带着西平侯府也开始没落了,四处跟只哈巴狗四地看谁都想攀一把……偏偏就外祖母眼睛睁不开地想要凑上前去……幸好姊姊已经嫁人了,否则保不也准会成为他们觊觎的对象!”
“老太太瞌睡少,中馈也不用她管,每天不是摸叶子牌、就是只有替你们相看人家的份了吧?”周廉彻摇摇头,“现在父皇动作收紧,你最好提醒了伯父伯母一声,老太太的动作、恐怕上头是不会太欢喜的。”
“帮她找事情做还怕她心脏负荷不了呢!谢了、这事我会记着。”元绍华??了??他的肩,“反倒是,怎么不见你去陪你的大皇兄……竟然有空来我这儿?”
一抹不自在从周廉彻的脸上飘过,语调有些不耐、与平时温润的样子大相径庭,
“一堆女人上赶着要嫁他,温柔乡里无时日,这会儿哪有需要我陪的?”
过于急促与尖锐的语调让元绍华不禁一愣,也让周廉彻自己撇过头、两人好半晌无语。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自动忽略过哥们的不自在,安抚地说道,
“嗳……不就是跟我姊备嫁那档子一样,我也暴躁得很,还他妈堵了我姊夫揍了几次呢!我看啊──!等你未来的嫂子进了宫,多个人可以照顾你那迷糊的王兄,或许你也不会这么不踏实了吧?”
一副“我也很懂”的样子。
周廉彻看着不禁气结,
“依他那个走路也会跌倒的迷糊性子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要不是赶着告诉你齐家因为你惹上了西平侯府跟恭亲王府,我干嘛扔下那成堆的事儿来找你一趟?”
“唉呀这事儿我姊昨天就让人来念我了,连你也想当一回老妈子?我的事不怎么样的,反而是你那里要帮忙么?”元绍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却又有些放不下心地看着周廉彻眼底的青影,关心地问道。
“你别来添麻烦我就很感激了!”周廉彻没好气地说道,一面踩着略微加快的步伐往外走去,“总之你这阵子悠着点儿,最好多念念书,让上面的几位放宽心,否则谁当了替罪羔羊可未可知。”
还有件事周廉彻是压下来了、却没同元绍骅说。
恭亲王状告县衙,说是北威侯没有管好次子,任意在闹区的商铺里动手伤人,目无王法,应当受罚……
这种长辈告晚辈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在大夏朝出现过,也不知道恭亲王是怎么想的;一来这事情苦主都没有出面,二来不过是砸了商铺、也没动骨伤筋,三来这事情本来恭亲王府就有掺一脚,自然占不到什么理。
也是县衙的人怕死,真金白银还知道理智,来求了自己……
也难怪北威侯与夫人不愿意元绍华在这紧要关头出门。
“王爷,咱们这会儿是?”小太监跟着周廉彻出了侯府,小心翼翼地问道。
德福能贴身服侍周廉彻多年,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也是早早练就了一副本领。
主子可以从众多皇子里,与几年后将受封太子的卫王成为最早独立出府的皇子,背后有多少付出与算计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也曾怀疑过主子的心思,却从不敢宣之于口,只能是在主子快要撑不住时、在后头小小推一把。
周廉彻揉了揉眉间,难得是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说道,
“走吧,去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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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难办
章台阁。
那日自父女俩人从东湖下的藏点回来一趟后,齐涵璋除了给齐?布置了一大堆的课业,人便是一头栽入了那带回了的几样精巧的对象上头,任凭老婆孩子怎么劝,也不能阻止他对于研究这些古物的热情。
只是这天,齐涵张屏除了一干人等,独独喊了齐?到书房,皱着眉,呆呆地又做了半晌,却始终都没能蹦出个句子来。
齐?知道,这是前阵子那些古董的被自家老爹鉴定出来了,只是结果也不知怎地,竟然让一向没有太多追求的齐涵璋露出了这么踌躇的神色。
“爹,那些东西难不成是假的?”齐?试探地问道。
做鉴定不外乎如此,是真的皆大欢喜、假的就把判断跟线索写下来──让专门的人来追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要是是假的,说不准爹还能高兴一点……”齐涵璋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生平第一次感到难做不已。
就是当年为了自己的婚事、青铜一脉不顾血缘羁绊也要横夺兄弟的生意、外头的人想要插手齐家的生意……也都没能让他头痛成这样──
但这次的事情恐怕真的难办了!
“是真的不是好事吗?”齐?虽然不是财迷,但自家靠这个为生,不用刻意故做清高的时候、也不怎么打算做张拿乔,“太后娘娘的生辰要到了,京中与外地赶回来的官员很多,只要小心一点分批销出去,对咱们家不是正好吗?”
玉器一脉看着是不缺钱,但齐?穿越前的那为主、可是重生两世都为了齐家的柴米油盐给折腾老半天的;在现代她自己养自己绰绰有余,却也知道打理一大家子的不容易。
管理中馈,除了最开始的人事安排、到生活大小事情的料理、甚至是月钱的分配,哪样用不到银子?
能进可能赶着对的时间多赚一点,也是好事啊!
“这次恐怕不好办了。”齐涵璋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的模样,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批古董,我们不可能拿他们出来做生意了……”
“为什么──!”齐?彷佛看着金山银山哗啦啦地从自己眼前风蚀成一片渣渣,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嘴里已经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既然是真的,除非有涉及到滔天大事,咱们又是良民、哪里不能卖啊?”
才八岁就知道这么多、算不算人小鬼大了?齐涵璋笑着摇摇头,温和地从架上的暗格里拿出一对细瓷耳饰,衬着一块丝绸、放到两人面前。
“??瞧瞧这附耳饰,??就会知道爹的意思了。”齐涵璋摸摸齐?的头,温声说道,“爹晚上教了??那么多,恰好也是验收??对其他几脉的了解有多少了!”
“要是错了……也会有处罚吗?”齐?可怜巴巴地看着齐涵璋,“书院也要开始上课了呢!”
她是不爱去这年代的女子书院上课,但齐涵璋的“处罚”真的太吓人了……
“??才开始学没两年,这次可以有豁免的机会。”齐涵璋拖着腮、笑着说道,“但??这小家伙也好歹把爹都教给??的东西给用上了吧?不是一直告诉??、要懂得触类旁通吗?”
齐?把目光放向那略为斑驳的耳饰,小声嘀咕道,
“还不是因为您老爱整我……”
“是是……千错万错都是爹的不对──!”齐涵璋哭笑不得地看着齐?,实在拿她没辙。
但是看着齐?认认真真地照着自己教的方式,一步一步地鉴定起来,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至少他的两个孩子都有心向学,即便家里因为匠人的身分而处于末流,但只要能吃饱穿暖、子孙绵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
齐?没有注意到齐涵璋的思虑已经飘远,而是把自己全副的心神都放到了眼前这副圆润细腻的耳饰上。
这个世界地里位置与华夏分布大致相同,只是历史朝代的更迭、和很多人文的变化都相差甚远。就算她记忆力再好,也是耗费无数精力,才好不容易给记全了。
那对耳饰是罕见的瓷制品,从技术看来、至少也要从大文朝的中期才有这个技术。质地细密、轻敲有相当悦耳的声响、从光照看还有浅浅的流纹,它不以华丽的变化取胜,而是以细处的雅致来艳冠群芳。
只是要能造出这种程度的瓷耳环,好说家世背景也要非富即贵……到底是什么人家家里的东西,才有可能把这么珍稀的东西流落到外头?
典当是不可能的,因为要是过了做保的时间,这种好东西很快就会被投市,不会被埋起来;更多的可能是遭遇家变,辗转托了人藏起来,但因为某种难言的原因,无法找回。
“看着有什么感想?”齐涵璋看着齐?变幻莫测的小脸,苦笑道,“所以爹说这把生意做不成了,??可算知道了吧?”
“这到底是哪家的东西?”齐?一张小脸皱成包子,心痛地问道,“咱们好歹也能把东西物归原主,赚个人情吧?”
“看来??还没看出来,这‘原主’到底是谁。”齐涵璋遥遥头,“??的脑袋难道都给四喜给拉平了?”
四喜是齐南阳前几天捡回来的小狗,到现在还学不会认门,老是被人嘲笑。
“四喜会鉴定么?”齐?白了齐涵璋一眼,嘴上嘟呶着,“您直说吧!这事儿我还真猜不着。”
齐涵璋修长的手沾着茶水,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上,静静地写了一个字。
“那里的东西通通都不能留了,随便一样都肯定是当年最顶尖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恐怕也只有少数几样没有被印上标记,咱们家的背景还不够硬,能不要被卷入还是不要的好。”
当年的先祖够大胆敢做这种事,他们家如今只差没分崩离析,可完全顶不住这档子事。
齐?呆呆地做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那“皇”字慢慢干涸、直到没有任何印子留在桌上,却依然无法从震撼中抽离。
但她却不得不同意齐涵璋的话,
这批东西、碰不得、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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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隐患
只是东西虽然碰不得,但仍是不妨碍他们做一下学术上的交流。
“这个耳缀看起来很简单,但它上头的功法却相当不简单。”齐涵璋托着丝绸,修长的手指隔空点着,“??现在看到的色泽是经过手艺相当高超的师傅经过至少十二次的上釉处理,才有办法让它透成这种乳白的温润质地。”
“爹的意思是,这瓷耳饰本深的质地其实并不好、反而是靠后天加工充数的?”齐?疑惑地皱着眉,“这跟欺骗有什么不同呢?”
“大大的不同!”齐涵璋笑了笑,眼神温和地看着齐?,“首先是上釉前,这个圆耳缀就要先烧得够均匀,上釉过成才能保证釉层始终都是完美无瑕的。其次是每一次上釉时,天气都要保持一致……对,因为天气不同,空气中的水分、灰尘等等都会对于成品造成干扰;再者是每次上釉的调料都要重新配置,依据前一次干燥后的效果、调整釉料的成分,这种工艺相当费时费力,没有哪几家有这个背景做得出来。”
“所以也可以藉此反查这个耳缀是哪位订的了?”
“朝代更迭,就算有记载、也不见得查得到、也不见得他们家还有后人。”齐涵璋摇摇头,“而且这种水平的工匠,很可能因为一手好功夫而被困宫中,说不准、最后被当成敌人给清算了也说不定。”
学成文武艺,卖入帝王家。
所以齐氏家训首一条,就是明确规范子孙:可以替皇家鉴定、却不能成为皇商。
有太多太多的匠人,最终折损在帝王的交替与宫中各派的角力之中。
“最后??也可以参照一下这耳缀上的耳钩。”齐涵璋引导着齐?,“这种‘三叶三浪纹’是大文朝末期才出现设计,做工也相当复杂,跟缀饰一样,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以及无数财力物力才办得到。”
“但是这技术咱们大夏朝不是也有了吗?”齐?不解,“只凭上头的锈斑,咱们也推敲不出确切的年份,实在断定不得吧?”
“也许??会说这耳缀不见得就是前朝的东西。”齐涵璋顿了顿,“但就爹所知,当时在太宗揭竿起义的时候,的确有打着‘假皇帝’的旗帜……说是当时大文朝末代皇帝文佐手刃他的大伯以夺位,拿着的传国御玺更是假的、皇位继承权不正统、须得肃缴……”
“那真正的玉玺呢?”
“看到这个耳缀后,爹还特地去查过。”齐涵璋站起身,把那耳饰包好放回暗格里,“据说文佐的妻子、也就是他的表妹文皇后,曾经有过一副艳冠六宫的白瓷耳缀……”说着、又从另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包袱,将里头的东西哗啦啦地倒了出来,“而这个、很可能就是当时六部尚书的官印。”
齐?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上好的象牙雕成六枚不同、却同样成色相当完美的印章;虽然上面有不少墨渍与泥印,但却依然掩盖不了他们本身出众的质地与样貌。
“爹检查过了。”齐涵璋沉重地说道,“这是林宝山的得意作品,连每个章的印角所拼凑出来的完整图案都辨认过了──这组是真的官印……”
“那、那不就是说……”齐?有些结巴,“那玉玺,很可能还在洞穴里头?”
“十有八、九。”齐涵璋揉了揉后脑,“症结点是,这批东西,不能再放在齐家了。”
照这种情况一路往回推断,齐家当初就算没有真的参与、只怕也成了某人争夺权位的后勤。大批古董运送埋藏是假,要把传国玉玺和六部官印等重要的东西混水摸鱼地调走才是真的。
想来当时的时间恐怕不够多,只能匆匆胡乱倒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