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很不高兴。于父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岁,自己也不是做不了事,偏要事事支使方尽,摆他的“婆婆”架子。
但她是他的女儿,是晚辈,又不好叫他自己去做,便挽了袖子,跟方尽一起。
“晚儿,你做什么去?”于父惊叫道,“叫他自己去就是了!你是女子,岂能做这种事?”
罗衣便道:“你总催他,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累死,我可就这么一个夫郎。”头也不回,跟方尽一起做事了。
于父懊恼跺脚,回屋跟于母抱怨去了。
于母有些不耐烦,就道:“你若心疼女儿,你就自己去,少抱怨。”
于父这才不吭声了。半晌,他道:“她要疼自个儿夫郎,叫她疼去!”
见他赌气,于母也不理他,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倒是方尽,见罗衣居然要帮他的忙,大吃一惊:“妻主,你来做什么?”
妻主这样懒,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要帮他做事?
“你若是累坏了,就没人伺候我了。”罗衣说道,“所以我打算帮你分担一些。”
方尽心里又感动,又好笑。
“我做得来,没事的。”他赶她回去,“父亲催我也没事,我慢慢做就是了。”
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做多快就做多快,于父催他也没用,他不会往心里去的。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身体是自己的,别人可不会替他心疼。
罗衣见状,就收回了手。一手扶在腰间,一手搭在眼帘:“啊,这漫山遍野的男子,哪个最可爱呢?我找谁陪我逛一逛,看看风景呢?”
方尽黑下脸。一手扯了她,说道:“当然我最可爱!妻主快来帮忙,做完这些事,我陪你逛!”
罗衣笑吟吟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脸红,别过脸去,才不再逗他了。
两人花了一上午的工夫,把衣裳洗完、晾干了。又打了水,给于母、于父擦洗身体。
轮到罗衣和方尽擦洗身体的时候,罗衣故意把衣服脱得一件不剩,叫方尽给他擦。
方尽看着她窈窕玲珑的身体,脸上一红,居然将手帕一甩,奔出了门:“妻主自己洗!”
罗衣愣住,随即她忍不住笑起来。不错,胆子大多了。
她哼着曲儿,捡起水里的手帕,自己擦洗起来。
等到她擦完,就换方尽。方尽红着脸,把她往外推:“我自己来。”
他不傻,早就发现了,妻主很爱逗弄他。他也知道,她没有跟他圆房的意思。不圆房,逗他做什么?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绷着脸将她推出去,锁了门,自己在屋里收拾自己。
整个山寨的人都知道了,罗衣居然帮着她的夫郎洗衣服、晾衣服,一做就是一上午。
他们都很震惊,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女子,毫无怨怼地跟夫郎一起做家务。
又想起她的美丽,她的好脾气,她的强大,直是一个个春心萌动。
白意容自然察觉到了,呵斥道:“你们认识她多久?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被表面所蒙蔽!再说,就算她真的那么好,可你们有多少人?难道都能做她的侍君不成?”
众人都不说话。
心里却在想,以自己的条件,大概有多大几率叫她瞧上眼?
白意容一眼就看穿他们的想法,不禁十分头疼。他们看上罗衣,不是他最头疼的。他最头疼的,是他们动了春心。他领导他们,靠的就是他们对女子的仇恨。如今他们不仇恨女子了,动了春心,日后要嫁人怎么办?他不就成了光杆将军了?
他在心里将罗衣骂了个狗血淋头,打定主意逼她早点走,便吩咐下去,一应吃用全都粗糙简陋。
做饭的是那些被掳来,手脚都拴着铁链的女子,不像寨子里的男人们那样对罗衣很崇拜,白意容叫她们做什么样的饭,她们就做什么样的饭。
一连吃了几天的粗糙饭食,方尽有点不满意了。
他找到寨子里一个说得上话的男子,问他:“寨子里有肉吃吗?怎么样才能拿到肉?能用银子买吗?我做活换取可以吗?”
妻主从小娇生惯养,从前逃难的时候也罢了,如今有了机会,怎么还能过这样粗糙的日子?
那个男子挠了挠头,刚要回答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冷喝:“孙辰!过来!”
“稍等一下,首领叫我。”叫孙辰的男子朝不远处跑去。
不远处,白意容和十几个男子站在一起,等孙辰到了,就吩咐道:“拿上东西,下山,再干一票。”
山上的粮食不多了,他们要隔三差五地劫道。
从前还没打仗的时候,劫一次,够他们生活很久。因为可以拿劫来的银子,去城里买粮食买肉。现在打着仗,出门很危险,也进不了城,无处买粮食,不得不频繁劫道。
方尽大着胆子走到附近,听到了他们的话。他皱了皱眉,回去说给了罗衣:“妻主,他们又要去干坏事了。”
他们是运气好,又有妻主这么厉害的女子同行,才没被抢,也没受伤。换了别人,岂会跟他们一样好运?如果被劫走粮食,饿也要饿死了。守着粮食不放,只怕要断手断脚了。
方尽对他们这样的行径,很是不满,却又做不了什么,一脸的不乐。
罗衣却微微笑了,机会来了。
“我去阻止他们。”她道,抬脚出了门。
方尽一愣,忙跟了上去。
罗衣在他们出发前拦住了他们,面对白意容不快的神情,她挑了挑眉头,说道:“又要去劫道啊?”
白意容冷冷地道:“关你什么事?”
他身后却有男子用力摆手,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实在是寨子里没有粮食吃了,我们要被饿死了,我们是情非得已。”
其他人也都应和:“是啊,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们对罗衣很有好感,不少人还想成为她的侍君,从小受到的洗脑,要做一个善良的男子才会讨女子喜欢,这时便作用了起来。
白意容的脸色很难看,他打断了他们,看向罗衣道:“你不满意?呵,正直高贵的女子,我倒要问问,你每日里吃的喝的,从哪里来的?都是我们抢来的!没有我们做这些肮脏卑鄙的事,你吃什么喝什么?”
说着,他上前,去捉罗衣的手腕:“不仅我们要去,你也要去!”
凭什么只脏他们男子的手?她却干干净净?没这么好的事!
罗衣避过他的手,抬眼看着他,说道:“我自然是要去的。”说完之后,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在其他人的脸上,见他们一脸的愕然,继续说道:“但我跟你们的方向不同。我要去梁军的营地,劫他们的粮食。”
听到她的话,白意容的脸上狠狠一震!其他人也由愕然转变为震惊、不敢置信!
第253章 女尊世界
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愣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
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无一例外;全都直直看向罗衣。
去劫梁军?她怎么这样大胆?她不怕死吗?
但是心中又涌起了难以言说的冲动;滚烫如岩浆;在胸中激烈翻涌!
不错,他们为何不去劫梁军;而要劫自己的同胞?他们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明明是见不得光的事;换个下手目标,居然还能变成叫人敬仰的事!
这些山匪;大多数都是出身平民百姓,家境困苦的也不在少数;眼界并不很广。换句话说;很容易被引领、号召。
白意容便是借着这一点;将他们聚集起来;借着他们心中对世道的愤恨、对女子的怨恨;做了他们的首领,指挥他们行事。
他可以;罗衣当然也可以。她勾起了他们心中的爱国之情,热血之义;又不违背他们所追求的利益,如何不使得他们心动?
“有人跟我一起吗?”罗衣转动着视线,从二十来个山匪的面上扫过。
被她视线扫过的人;没有一个低下头,或者别过头,全都目光一亮,像是被她点燃了心中的火炬。虽然没有人说话,但罗衣知道,他们心动了。
“人多目标大,我挑十个人跟我一起。”罗衣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上前来。”
她的话落下,二十几个山匪都看向白意容。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纷纷上前。
只有四五个没有上前,仍站在白意容的身边,讨好道:“我们只听首领的。”
已经站出来的人,听了这句话,神情有些不自在。但他们看着罗衣鼓励的神情,胸膛挺了挺,说道:“我们也听首领的。但这件事,是应当做的,首领不会反对的。”
白意容心中已经气得不行了。他怎么想得到,罗衣居然会出这一招?然而,饶是他心中再生气,也不能说半句反对的话。
“不错,我不会反对的。”他点点头,并未看向自己的下属们,他虽然很生气,但这件事他不怪他们,他知道他们是很容易被忽悠的,他只恨罗衣狡猾,轻轻松松便截了他的胡,他上前一步,淡淡道:“算我一个。”
另外四五个本来没上前的人,见状也急急上前一步:“那我们也去。”
罗衣没挑这四五个人。视线从他们身上滑过,先点了白意容,又点了九个看起来稳重,又不乏机灵的男子,凑成了一支小队:“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吧!”
除了白意容之外,小队中的其他人都摩拳擦掌,很是激动兴奋。
“妻主!”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只见方尽跑了过来,抱住罗衣的手臂,紧张地道:“妻主,你这就要出发吗?我,还有母亲、父亲,怎么办?”
罗衣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就这样回去告诉母亲和父亲。你也不要担心,过几日我们就回来了。”
他是跟着她一起出门的,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只没想到,她说走就走。
方尽满眼的担忧,抓着她的双手紧了紧,才放开来:“妻主一路顺利。”
多乖顺的小夫郎!明明舍不得她走,明明担心她,却一个字也不说,唯恐影响她。
罗衣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跟他亲密,让方尽的脸上一下子红了。他不好再说什么,退后几步,说道:“妻主再见。”
罗衣对他笑了笑,转身向前走去。
倒是其他的男子,很羡慕地看了方尽一眼,才调转脚步,跟了上去。
余下的人,都打趣方尽:“你妻主待你可真好啊!”
“你嫁给你妻主多久啦?”
“你妻主在床上温柔吗?”
“我听说很多女子对自己的夫郎都很恶劣,在床上手段百出地折腾他们,你妻主也这样吗?”
他们围着方尽,问各种问题。方尽一开始还羞着,后来听着不像话,就道:“我妻主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妻主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虽然这样说,很容易给自己引来敌人,但方尽实在舍不得叫人误会罗衣,他一遍遍地辩解,又举例子说罗衣多么好。
说完后,他看着众人羡慕中暗含嫉妒的神情,有些后悔。但再来一遍,他还是要说的。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妻主。
一转眼,过去了八天。
吃完早饭,方尽便端着针线筐子,来到那日罗衣离开的地方,盘腿坐在树下,一边做着袜子,一边时不时抬头往山下看。
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山上许多人都知道,有空了也来一起。
“应该回来了。”一人扶着树干,踮着脚尖向下张望,“最多不过这两日了。”
方尽点点头,没说话。
他很紧张,很担心。虽然妻主很厉害,但他们要劫的是梁国军队,能全身而退吗?
一定能的!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一边缝着手里的袜子。
这些布料和丝线,都是山寨里的,本是弄来给那些女子们,叫她们做针线活,但她们不会,白白糟蹋东西,就被生气的白意容收起来,随便扔到什么地方。
有一天,方尽跟着山寨里的其他人做事,发现了这个,就要了过来。
山寨里的男人们被白意容要求不许做针线活,想着放着也是糟蹋,就把这些都给了方尽。这几日来,方尽给罗衣做了一双鞋子,几双袜子,几个荷包,几条帕子。
于母和于父那边没太多要他伺候的,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今都算是寄人篱下,哪来那么多要伺候的事?便端了针线筐子,每日坐在路口边,等罗衣回来。
“来了!来了!我看到人影了!”这时,身边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就从身旁擦了过去。
这一声犹如激起了巨浪,寨子里的人都拔腿跑过来,往山下飞奔。
他们热烈迎接回来的人。
方尽差点被这些人浪冲倒,他抱着针线筐子往后退了退,才没被这些人踩到。山下传来热烈的呼拥声,听得方尽心头砰砰直跳,抱着针线筐子,也不放回去了,直接往地上一搁,便也站了起来,向下跑去。
一群男子中,唯一的女子显得极为打眼。
“妻主!”方尽喊了一声。
他实在太激动了,这一声带着颤,甚至把眼泪都颤了出来。
但他的声音被埋没在巨大的呼拥声中,而他身形纤瘦,比不得这些粗糙的男人们有力,竟是挤不进去。他急了,拼命往里挤:“妻主!妻主!”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白意容。他眼神暗了暗,转身挡在了罗衣的身前,割断了方尽的视线。
方尽没察觉到他的故意,他一边跳起来,一边变换着方向朝里挤:“妻主!”
罗衣听到什么,便朝他的方向看去。但白意容挡在她的身前,他生得高,把她的视线挡得牢牢的。他正在跟旁边的兄弟们说话,看起来似是无意中挡在了她身前。
罗衣眉头挑了挑,一把拨开他,就看到了外面努力跳起来,冲她挥手的方尽。
小朋友脸上红红的,头发也被挤得有点散,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看起来惹人怜爱。
对上他的目光,罗衣笑了笑,径直朝人群外走去。
白意容想要拦她,手已经伸了出去,又被他用力克制住,渐渐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妻主……”方尽刚才跟她目光对上,便停下了毛躁的举动,他脸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被她看到那样狼狈的模样,却又许久没见她,舍不得低下头,睫毛颤着,又羞又喜地看着她,眼神充满柔情。
罗衣想把他按在树干上,狠狠吻他一顿。但这里人多,倒不好叫他羞窘,便踮脚轻轻亲了下他的嘴角,然后牵起他的手:“走,我们回去。”
她牵起他,两人绕了小道,不跟其他人一起,慢慢往山上走去。
“妻主,我还有东西没拿。”上了山,方尽指着一边,对罗衣说道,“妻主先回屋歇着,我拿了东西就来。”
罗衣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方尽心里甜甜的,拔腿就往路口跑去。
他端起针线筐子,刚转过身,就撞上了白意容。
“首领。”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没多看他,便一脸笑意地拔起脚,飞快往回跑去。
白意容看着他轻快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这是什么?”罗衣等方尽跑回来,就看向他怀里抱着的针线筐子,“袜子?给我做的?”
方尽点点头,有些羞意:“我在山寨里也无事,闲来给妻主做些鞋袜。”
真是贤惠啊!罗衣心里特别高兴,一手搂着他的腰,两人往屋里走。
“母亲和父亲都很好。母亲的病也好了。”方尽不等她问,便说起她离开后的情况,“寨子里的环境不错,母亲和父亲偶尔会出去走一走。”
回到屋里,方尽把针线筐子放下,就挽着罗衣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