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双吓了一跳，用力拍打玻璃缸壁，试图将他唤醒，“别睡！睁开眼睛！”
人鱼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此时非常虚弱，若不是他腰间的鱼鳍还在微弱地划动，宿双甚至会觉得他已经昏死过去。
他身体脱力后微微翻转，脸朝上浮在水中，一头银发完全铺散开，耳廓上扇动的薄翼开始发出透明的蓝光，接着整个身体也开始跟着发亮，那种蓝色的光源看起来华丽又诡异。
宿双脸几乎都贴在了玻璃上，这么近的观察才发现，那不是人鱼身上鳞片发出的光，而是有薄薄的一层蓝色的分泌液从他鳞片下方渗透出来。
一个令人心慌的猜测涌上心头，那样粘稠的液体，如果不是这样奇异的蓝色，而是换成猩红色……血！
很多深海物种的血液并不是红色，在宿双知道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但为什么会这么大面积的出血？而且好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身上就是泛着银蓝色的光泽，难道他被捕捞上来的时候就受伤了？
想到迪奥斯说过为了控制这么强大的人鱼，水箱里都是注了镇定剂的。那种人类发明的化学制剂对人鱼来说会不会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
不管猜测对不对，宿双无法做到看着他这么濒死下去。焦急地绕着水缸仔细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出水口。
人鱼有鳃，就在他形状奇特的耳朵那里，人鱼也有肺，他胸腔的起伏就能证明，既然是两栖，那么缺一会儿水应该不是问题。
宿双牙一咬，双手抱住排水口的巨大螺栓，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压上去使劲转动，巨大的水压终于帮她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水柱汹涌喷出。
再看水缸里，感觉到水底的旋流，人鱼再次睁开眼睛，身子微微抽动，努力翻转过来，看向站在排水口的宿双时他深蓝色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
“坚持住！” 宿双见水迅速排掉大半，丢下这句话就朝前台跑去，舞池那边只剩下一两个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清理。
她把整个头巾披肩都扯掉，深呼吸一口，突然放声，“来人呐！”
工作人员听到她的声音转头，走近了才发现是瑞安王国的公主，“奈奈公主，发生什么了？！”
“人鱼！玻璃缸里水全都漏光了！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想要看看迪奥斯花了一百五十万为我拍下的人鱼，等明早出发的时候是不是你们就要拿一具人鱼尸体来唬弄过去！”
宿双脸上端庄中透着怒意又隐隐有上位者的威严，开口句句控诉，把迪奥斯，把一百五十万这些字眼砸出来，那两个工作人员立马紧张得直哆嗦。
“公主殿下请息怒，我们这就让人去查看！”
“我跟你们一起去。” 宿双抱紧披肩，沉住气跟在他们后面。
工作人员立即用移动内线呼叫了后勤，在他们又回到后台的时候已经有负责水缸的工人赶到。
此时玻璃缸里的水已经流尽，幸好后台地板上有排水槽，不至于内涝成灾，但人鱼此时已经双目紧闭，奄奄一息地趴在缸底，胸腔起伏微弱，看得宿双心惊，“还等什么！水！快注水！”
这里只有宿双知道人鱼现在的虚弱多半都是因为之前水里的镇定剂，但工人们不知道，当即散开分头准备起来。慌乱之下也没有人去细看莫名其妙被“水压”冲开的螺栓。
后台这边有水阀连着巨轮内部的海水淡化装置，在平台上调控之后可以让新鲜的海水直接通过管道流到这边来注入水缸。
“修补”好水缸底部排水口螺栓后，一个工人朝上头挥手，阀门打开，立即有干净海水流出。
其中一个工人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根人臂粗的透明针剂，爬上高台，就要往水缸中打。
“慢着！” 宿双立即反应过来那是镇定剂，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对人鱼下毒，“那是什么？”
“公主殿下，这是控制人鱼不让他发狂的镇定剂，对他没有伤害，只是为了让他温顺一点。” 工人按照既有的说法朝宿双解释。
也许他们确实认为对人体都不会有太大伤害的镇定剂对人鱼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这算是无心之失。
“不，不用了，他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无法保证，那东西收起来吧。”
“可是……” 工人有些为难，这种强效镇定剂价格昂贵，能为会场省钱他当然乐意，但如果不加镇定剂，人鱼转送去大元帅船上时暴起伤人的话会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没有可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从现在起到明早离开，不准朝水里加任何东西！”
宿双严肃的表情让工人最终妥协，收起针剂爬了下来。
新鲜海水已经没过人鱼，没有添加剂的水源显然让他很舒服，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但鱼尾在尚浅的水底轻轻拍了拍，溅起一些水花。
“这是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宿双回头就见迪奥斯皱着眉头走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莲娜告诉我殿下已经睡了。”
手臂轻轻缩了缩，没能挣脱，宿双深呼吸一口，脸上露出无助娇弱的神色，“迪奥斯，你送给我的人鱼差点就被他们的疏忽给害死了。” 说着伸手指向还虚弱着的人鱼。
迪奥斯见她这副泫然欲泣柔弱可怜的样子，额角跟着一跳，今天晚上他的未婚妻还真是个多变的妖精……强行收回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啧，原来是为了这只宠物。
他刚刚谈完正事想回房间路过这边就听到后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过来一看正是穿着睡袍就跑到男人堆里站着的奈奈公主，心头火起一时间没控制住语气。
“既然没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迪奥斯杰伊安的未婚妻怎么能这样暴露在一群下等人眼中，成何体统！
宿双抿了抿嘴唇，看了人鱼一眼最终只能跟着迪奥斯离开。
在她转身的瞬间，人鱼一直紧闭的眼睛蓦地睁开，不用调整不用寻找不偏不倚就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但有工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闭眼，仿佛从来就没有睁开过一样。
78、鳞光撩人04 。。。
清晨； 宿双跟着迪奥斯坐上小船回到自己游轮的时候，盖着绒布的巨大水缸已经先一步被转移。宿双一直想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却被迪奥斯时时守在旁边不得脱身。
幸好西大陆的涡轮增压技术应用于机械船已经非常发达，他们的船在海面破风斩浪像是坐着喷气式飞机似的迎着朝阳全速前进，离开公海回到大陆最西端的瑞安王国时刚过晌午。
只是没有人发现； 飞速航行的巨轮后面拖出的长长水痕里有一团团银光像是追逐游船的海豚在不断跳跃。船靠岸的时候，那些银光也随着消失不见。
迪奥斯一路将宿双护送回王宫； 老国王本想拉着女儿和未来女婿好好说会儿话； 宿双却假借坐船有些头晕提前离开。她心里担心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不亲眼确认人鱼已经平安被送到她的寝宫怎么能安心！
“既然公主累了； 就让她先回去休息吧，陛下这边； 臣正好有事相商。” 迪奥斯面上都是对公主的关切； 国王本就是为了讨好他；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当然不会强留女儿下来。
宿双按照记忆回到自己宫殿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莲娜，想到这个贴身婢女不过陪着出一次门就已经变成了迪奥斯的俘虏，当然不敢再留在身边，“以后我身边有安娜伺候就够了，莲娜去总管那里让他给你安排别的差事，就说是我说的。”
莲娜一听脸就变色，调离公主近侍，以后嫁去元帅府的时候可就没她的份儿了，这怎么可以！当即噗通一声跪下来，“公主殿下！”
“元帅那边送来的东西到了吗？” 宿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转脸问殿内其余内侍。
“殿下，如果您指的是那个装着水四四方方的大家伙，已经按照吩咐送进公主寝殿了。” 立即有人躬身回答。
“不用跟过来了，” 宿双脚步轻快，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寝殿走，跑出去两步又顿住，转身朝安娜吩咐，“让厨房准备些新鲜的鱼虾，” 思索一瞬又补充，“再要一壶新鲜的羊奶。”
安娜以为公主是在船上没有用午餐，“是，殿下。鱼虾是要烤的还是红焖，或是做成东方刺身？”
宿双嘴角抽了抽，这位婢女还真是细心！
眼珠子转了转，虽然海洋哺乳类都是吃小鱼小虾，但想象一下那么好看的人鱼在她面前生嚼活鱼活虾，呃，那画面完全无法直视！
“东方刺身！不要芥末！”
至于羊奶，她是想着之前人鱼那么虚弱，待会儿如果不能进食，喝点羊奶总比一直饿着肚子好。
安娜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领命下去。
推开殿门，宽敞明亮的寝殿里陈设一目了然，靠着露台的空地那边有纱帘垂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还盖着绒布的玻璃缸静静地立在那里。宿双心里紧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快步过去拉开纱帘，一把将绒布扯掉，眼前银光闪烁刺眼，宿双眼睛眯了眯才看清，那晃眼的是折射着阳光的银色鳞片。
而隔着玻璃很近的地方，人鱼浮在水中，鱼尾在身后轻轻摇摆，一张妖异英俊的脸在飘散的银发间正对着她，那双原本深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淡蓝。
“你……” 宿双双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水里的他，有种在看大变活鱼的感觉。
原来人鱼不是银蓝色，他的鳞片原本应该就是银色的，那种蓝只是因为中毒后血液从鳞片底下渗出造成的假象。
而最神奇的是，他脸上脖子上，甚至整个上半身的细鳞都消失了！没了鳞片带来的违和感，面前的他就是个年轻英俊的大帅哥，当然，还必须要忽视他精灵般的耳朵。
顺着他的脖颈向下，虽然肤色因为常年不见光显得过分白皙，但壮硕的胸肌，排列整齐的腹肌，平滑的侧腰，收束到尾部的人鱼线。
他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雕塑家手下的杰作。
“你都好了？这才是你原来的样子？” 没了鳞片遮掩，面前就像是站了一个裸男，宿双撇开视线，脸有些红。
“噗通”一声，鱼尾翻动，有水滴溅了出来，洒到宿双脸上，微凉。
宿双疑惑地抬头，只见玻璃缸顶端，人鱼半身露出水面，单臂撑在水缸边缘，另一只手张开的时候指间的蹼立即消失，五指舒张朝额头摸去，动作潇洒地把沾湿的长发朝脑后一撸，甩出的水滴发出簌簌声响。
而鱼尾的半身还在水面下，有力地摆动保持着身体的直立。
人鱼在用行动告诉她，他现在非常精神。
宿双又走近两步，“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奈奈！”
人鱼下巴支在手臂上，刚撸完头发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他手臂很长，足够碰到宿双的脸。
感觉到冰凉的指尖点在自己嘴角，瞬间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缩回去，顿了顿又再次伸过来，这次半个手掌都覆了上来，半捧着宿双仰起的脸。
宿双脸更红了，好像在公海的时候隔着玻璃他就想要伸手碰她的脸来着……
这种充满爱意地捧脸的举动，对方是未开化物种做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她可是文明人！脚步微微一退，想要离开他的掌心，谁知对方又改变了动作，拇指和食指曲起，在她嘴角那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这是在做什么？宿双无语地看他，却神奇地看到他眉心微微皱着，竟然是一脸不满的表情！
你又戳又捧又捏的，居然还敢不满！
“！你会说话的吧？说话！” 之前在公海的时候明明听到他开过口，现在装聋作哑有意思吗？宿双佯怒，抬手想要把他的手拨开，却被他反手抓住。
“奈奈。”
人鱼终于开口，不过视线却从她脸上转移到了手上，另一只胳膊也伸了出来，双手捏住她那只手，将她手指一根根打开抚直，拇指还在她掌心按搓，像是在玩从没见过的玩具似的。
“对，我是奈奈，这是手，你也有……” 宿双自由的那只手指了指他捏着自己把玩的一双手。
对方显然听不出她话里“大家都有的东西，别这么好奇”的暗示，还兀自看得出神，末了还把他的掌心对着宿双的掌心比划起来，掌根相贴，他的手指长出来好大一截。
果然如宿双之前想象的那样，就见他手掌突然合起来，自己整只手就被他包在里面。
“羯。”
宿双突然又听见他出声，这一次是个新的词汇，不是模仿重复。
羯？
不解地看向他。
“羯，” 人鱼拉着她的手似乎想要靠向他的胸口，但他现在挂在玻璃缸边缘，宿双只有那么点身高，完全够不着。他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感叹般的神色，似乎在说，手怎么那么短……
宿双眼皮都开始抽了，然后就见他放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
这是在模仿第一次见面宿双自我介绍时的动作。
“你是说你的名字是羯！” 宿双激动地眨了眨眼，脸上瞬间牵起笑意，这个世界的人鱼原来不是未开化物种！有自己的名字，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是有种族有语言甚至有文字的！
她的激动显然让羯非常愉悦，收回去的手又伸过来，直接触到她的嘴角。
原来他刚才的举动不是拿她的脸当泥塑玩具，而是想看她的笑……
而且这一次，对方脸上没有碍事的细鳞，宿双清晰地看到他嘴角也弯了起来，很自然的微笑。
这时寝殿大门被叩响，安娜在外面叫到，“殿下，东西准备好了。”
“饿了吗？你的午餐来了。快回水里去~” 宿双把露台这边的纱帘拉好才转身坐到桌边，“进来。”
安娜推着餐车进来，把盖着铜罩的餐盘端上桌，又取出装着羊奶的银壶，把餐具奶杯放好。
“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安娜躬身点头，推着餐车退出去。
门一关严，宿双就打开铜罩，准备端着新鲜的鱼虾刺身给羯送过去。谁知站起来一转身，就撞上一堵白墙，差点把满满一盘鱼虾肉给打翻。
墙？宿双手忙脚乱护好盘子，目光上移，入眼的先是紧实的两排腹肌，然后是还挂着水珠，白皙中有两点褐红的结实胸膛。
忍不住咽下口水，接着往上，经脉鼓胀的脖颈，性感的喉结，阳刚的下巴，淡色的嘴唇……咕噜，有点饿了……
最后越过高挺的鼻梁，对上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你、你起来啦……” 宿双完全语塞，冒出这句很蠢的话脑中的神经才迟一步搭桥，咦？精灵耳朵不见了，虽然还是有点尖，但那是人耳！头发还是银色的，但好像短了很多，现在只是别在耳后刚到脖子而已。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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