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娘就在府里头伺候祖母和婶子们了,若今日不看情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又担心祖母心里不好受。我倒记得,小时候,她娘也曾抱过我在后花园里玩过许多回的。看着她为了女儿这般,却也觉得……”穆老夫人看向她,穆语蓉便略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眼周善福家的方收回视线。
穆老夫人紧绷着脸,稍待片刻,方说道,“我素知你女儿是个安分守己的,没得是叫哪个黑心肝的威逼欺负,才会做下糊涂事。且念在你这么多年在府里头做事甚少出错的份上,人是不敢再用,你自个领回去,到时候来赎就是了。”
那小厮却并非家生子,且说不得是被穆老夫人说中了,自就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求饶也是无用,终只能够被人拖出府去,再没有办法作任何反抗。周善福家的领着自己绿丫磕头谢恩,互相抹着泪也终于退下了。
穆老夫人上了年纪,精力早已不比从前,今日再处理过这一桩事,已是累怠。穆语蓉扶她回屋去休息,穆老夫人便一面走一面慢慢说,“由是我已经老了,到底管不得这么许多,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自处置便罢了,也不必再抓到我跟前来。等处理妥当了,再来回我一句,我听过就是。”
“祖母怎么的就老了呢?倒是孙女尚小,还担不起这一大家子,只能够累祖母多照顾着。”穆语蓉并不顺着穆老夫人的意思,将担子挑过来,穆老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等服侍着她睡下了,才回了南秋院去。
周善福家的领着绿丫在南秋院门口等着穆语蓉,见她远远的来了,忙迎上去,就跪在她面前磕头谢恩。穆语蓉住了步子,只是说,“起来吧,也不必谢我,我也没有做什么,回去尽快将银子凑足,好好把人带回家罢。”
穆语蓉越是这样说,周善福家的和绿丫越是冲她磕头。直到穆语蓉进了南秋院也瞧不见她的身影,周善福家的方起了身,又气得恶狠狠打了绿丫好几下,骂了几句,终于拽着绿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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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到周氏的娘家周府近来正在招小厮丫鬟,兼穆语蓉念着再替弟弟添两个中用的人,自然就想到之前放在黎叔那儿调||教的那八个人。多少有些日子了,好不好也有了苗头结论,穆语蓉便提前知会一声,到黎叔那里去了一趟。
因着日头不错,晒着暖和,黎叔吩咐仆从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又叫人泡了热茶送过去,请了穆语蓉坐了下来。穆语蓉坐下之后,又请了黎叔也坐下,客气推却过后,才终于将那几个人带过来了。
毕竟只是当做下人来调|教,也不是当小姐供着,有的吃有的穿有活干,给点儿花用便是很不错了,况原也是灾民难民,本连个去处都没有。早先将分寸都拿捏好了,也就不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既然都被留下来,想来还未有人做过什么白眼狼的事情。
虽然没有将这些人养得多么的好,但也不至于受苦如柴,穿着的粗布衣裳却也算是干净,也将自己收拾得算得上妥帖。这其中,首先是一对双生子,年龄十五,黑瘦黑瘦的,有点儿豆芽菜的模样,瞧着却还算机灵。其次是一对双生女,俱都有些憨厚老实,长得一样是黑又瘦,却比那对双生子还小上一些,不过十三岁。另外再并一对母子,一对父子,孩子都已有十七岁,俱是透着农家村人的气息。
他们见着了穆语蓉,都规规矩矩低着头,没有人好奇的四处张望。穆语蓉一一俱都看过,在脑海里记下他们的特征,问过几个问题,示意之下黎叔便让他们先都下去了干活。到这个时候,黎叔才仔细和穆语蓉说起来,这些时候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又有些什么表现。
穆语蓉听过了,就对黎叔说道,“市集上有个李牙婆,倒也算可靠,周尚书家缺人手,正好从那双生子和双生女中分别挑出来一个去试上一试。不过,黎叔最好不亲自出面。”如是说来,自明白是周家有些问题。
这当下,又听穆语蓉讲,“这两对双生子中的另外两人便暂且留着,另外那对母子与那对父子,小的我带回府去给立昂使唤,大的两个,问问李牙婆,看哪家需要的,便安排进去。身契可都写过了?”黎叔便将东西拿出来给穆语蓉看。穆语蓉粗略看过,没有什么问题,便只交待黎叔将这些事情办妥当。
想起今年科考的事情,穆语蓉临走又问了一句,“之前请来抄书的那些学子,有意参加今年的科考有多少?”
“除去宋公子以外,还有三人。宋公子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穆语蓉便只点了点头,却一时叹气,说,“辛苦黎叔了,由是事情顺利,少不得还是得三年五载,到底还是急不来。等到立昂也顺利考上功名了,我才算是真正放下心。在这之前,只怕都得仰仗黎叔多些。”
黎叔闻言,忙躬身连道不敢。穆语蓉便又再问了问安排新开米铺之类的事情,黎叔说过进展,穆语蓉想了想,没有更多的事情了,方坐上马车回穆国公府。
只是,在半道上的时候,穆语蓉的马车被拦了下来。
一道声音顿时间传进了马车内,“问穆大小姐好,在下是武安侯府的傅平瑞。这般正巧碰见了,还望表妹赏脸随表哥到望满阁喝上杯茶,咱们表哥表妹也好熟络熟络。”
☆、第56章 教训
傅平瑞带了十数个奴仆来拦穆语蓉,这会团团围在马车外。纵然口中说得再如何客气,亦不过是携了逼迫之意。却他嚣张至此,总归是目中无人的做派。
养娘悄悄掀了帘子一角看了一眼,虽只能够看到眼前几人,但观众人个个凶神恶煞般模样,自知没有好事。对方有备而来,且又是在这样的大街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闹起来不会好收场。她凑到穆语蓉耳边略说了一声外面的情况,只等着穆语蓉示下。
年节那阵子往武安侯府去拜年,不知是偶然与否碰到了傅平瑞,约莫着就埋下了今天祸患,穆语蓉更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傅婉莹的母亲傅二夫人膝下只三个女儿,亦即是并无嫡子傍身。傅平瑞有这般的荒淫做派,未尝没有这一层缘故。
傅二夫人容不容得下这个庶出子并不好说,傅婉莹却是确确实实的厌恶他。或许傅婉莹是妄图借刀杀人,又或许那日一切仅是凑巧。不过傅婉莹这个人,说起来她确实有能够用得到的地方。便是卖傅婉莹一个好,也没有不可以。
穆语蓉凑到养娘的耳边与她吩咐一声,养娘惊愕之余连忙摆了手,穆语蓉却只点头说无妨,又推她下马车去和傅平瑞递话。养娘心中纠结,可没有违了穆语蓉的意思,只收敛表情,略摆出笑脸来。
下得马车之后,养娘扫一眼寻定傅平瑞所在,走上前去,与他福了福后,笑着说道,“请傅五少爷的安,”又看看围着的众人,说,“少爷可借一步说话?”傅平瑞嘴唇勾笑自走到别处去,避开其他人。
待养娘确定左右无人,方对傅平瑞道,“我家小姐今日身体不爽利,一则恐过了病气与少爷,二则天气不大好恐又受了寒气。因是,虽有心与少爷共饮,但却身体无力。”一时略压低了声音,养娘垂头,继续说道,“小姐说,若他日少爷得了空闲,自可到南秋院寻小姐喝茶,何必去外面?”
如是一番话说完,养娘脸颊发红,也不等傅平瑞回应了,便跑回马车里头。她再坐下来反倒是按着胸脯狠吸了几口气,看得穆语蓉不忍发笑。被丢下的傅平瑞,摸了摸下巴,细想这一番话,不觉浮现玩味笑容。
他重新步至马车旁,又一抬手,围着马车的恶仆当下散开,便让穆语蓉的马车顺利过去了。走了一阵儿,养娘方松懈下来,到底还是说,“小姐这般,着实是令我心有不安,若出了什么岔子,如何使得?”
穆语蓉心里有些成算,因而并无养娘这般心思,可到底理解,却依然忍不住笑,又说道,“那又能够怎么办?叫你和听风下去与这些人缠斗么?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呢。”
一旁的听风仍旧面无表情,道,“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养娘笑着摇头叹气,只得跟着也来了一句,“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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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又过了两日,傅平瑞果真直接找到南秋院来寻穆语蓉。穆语蓉让人将他请到了正厅,穆语蓉晾了他一阵,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过去。傅平瑞一见穆语蓉便迎了上来,眼瞧着恨不得即刻拿手来牵她,穆语蓉瞥他一眼,倒缩了回去。
穆语蓉坐下来,不过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都退下去了。穆语蓉方转向傅平瑞,笑道,“五少爷打哪儿来?怎么身上一股寒气?”
傅平瑞本以为穆语蓉先前是拿话诓他,却又存着试一试的心思,是以轻轻巧巧放了穆语蓉走。如今寻到南秋院,却真的见了自己,且这般好言好语又是独处,立时间喜不自禁。
美人儿就在近前,他难耐心中躁动情绪,嗅着飘来的淡淡香气再观摩着面前的人窈窕身段,姣好面容,只觉得整个人都似醉了。傅平瑞脸上挂着笑,起身走到穆语蓉的身侧,便伸手想去扶她的肩。
心底冷笑了一声,穆语蓉侧身躲过他探过来的手,斜他一眼,面上只见笑意,又问,“五少爷如何不答话?”跟着也站了起来,与傅平瑞保持着距离。
傅平瑞眼睑微垂多少也觉得自己心急,因而收回手转到穆语蓉了的面前,才与她说道,“蓉表妹确是聪慧伶俐,午间正好去会了几名旧友,因而便是直接打朱雀大街过来的。”
穆语蓉颔首起身,避着傅平瑞向前走几步,只看着外面,却说,“这般时辰,倒是早了。”又转身看傅平瑞,见他逼到眼前,似受了惊吓后退了两步,略拍了拍胸口,闭眼指他一指,睁眼笑道,“五少爷走路也是没半点儿声,倒将我吓了一吓。”
傅平瑞这会儿但觉得穆语蓉一颦一笑皆是动人,若是被多看上两眼说不得都能勾了魂去。就连点他的手指亦是有如削葱根般纤细白嫩,不染丹寇的指甲更透着淡淡的粉色,同样可爱得紧。傅平瑞当即伸手去捉,便是捉了回空,也不恼,愈觉她笑容娇俏。
他愣愣的站了一会,回神之时,却见穆语蓉已经走到了门边。傅平瑞欲追上去,穆语蓉倚着门框,示意他不要上前。当下他住了步子,听到穆语蓉说,“表哥来得太早了,晚些时候,表哥再来。”穆语蓉伸手指了个方向,又道,“就在后面的那条小巷子,表哥不带人,我也不带人,只有我们两个……”
痴痴望着穆语蓉掩笑而去,傅平瑞心下闪过狂喜,又勾唇笑了笑,心道,小丫头若是敢戏弄自己,到时必要给她好看。当下却只抱着阵好念想,笑呵呵的暂时离了南秋院去寻点儿好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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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人走了。”傅平瑞走后,养娘过来和穆语蓉禀报。穆语蓉神色淡淡,只说,“去喊吴管事过来。”养娘应了一声,出去了交待。没过多久,吴管事便过来了,只在外间候着。
穆语蓉出去,请了吴管事坐,便问他说,“近来府中夜里可还算是安稳?”吴管事答并未出什么事情。穆语蓉又道,“别的地方好了,南秋院这边也劳烦吴管事多上上心,后门的那条小巷子往日少有人去,倒是担心疏漏了。若是碰到鬼祟之人,自不可犹豫或手下留情。只,你也当知道,立昂今年便待满十岁,便要参加国子监下设学堂的入学考试了,夜里须得好好休息才行。若是闹出来动静,反倒没得扰他不安稳。”
吴管事听这话中有话,自就领悟是有别曾意思在,估摸着今晚上得带着人往后门巷子去上一趟。当下听穆语蓉说不要闹出动静,即刻便回道,“大小姐说得正是,奴才到时只叫人拿了麻袋,见着那鬼祟之人,先套了麻袋堵了嘴,抬远了好打上一顿,再丢到大街上去,给他个好教训。”
穆语蓉听过,觉得不错,便点了头,让吴管事先退下去。养娘再进来,问穆语蓉晚上有无想吃的,她想了想,不免笑了起来,说,“今天厨房不是包了鱼泥饺子吗?也不用太费事,便吃这个,估摸着还能有人给咱们送醋过来蘸饺子。”养娘不知其中故事,只看穆语蓉笑得欢心,也一笑着去再去吩咐厨房好生准备。
等到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却真的有人送来了一大坛子醋。养娘接过那醋坛子抱到自家小姐的跟前,一时被坛子里飘出来的醋意熏得眼睛发涩,一时又笑得两颊发酸。那坛子也怪沉的,待她搁到桌子上,只见自家小姐笑倒在了小塌上,眼泪都笑出来了,捂着肚子正连声“唉哟”,忙上前去替她揉揉肚子。
穆语蓉好半天才缓过了劲来,要章珣这会在她眼前,她估摸着得乐得抱着他亲上几口才成。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泪,问养娘说,“那人走了吗?”养娘道是还不曾走,穆语蓉便起身说,“去用食盒装些生饺子给他带回去,我去趟书房,一会就回来了,别让他走了。”
养娘难得见自家小姐这般乐不可支的模样,自应了声去做事。穆语蓉到了书房,提笔写了几句话,装进信笺,再写下“章珣亲启”几个字,便拿着回去让养娘交给那人,一并带回去交给章珣。
但说后来章珣收到了东西,先是看过信,满眼宠溺,再看到食盒里面未煮过的生饺子,却又挑眉,吩咐人拿下去煮了,晚膳便只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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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夜,穆语蓉正在用早饭的时候,吴管事便来回话,道是昨夜在南秋院的后门小巷发现了一个鬼祟之人,察觉自己被发现拔腿便跑,却到底叫他们拿下。当即用麻袋套了,拖远了痛打上一顿,再丢到了大街上,想来下次是不敢再打府里头的主意了。吴管事并未说,当下也将那人的衣服扒了扔了,因觉得到底不合适与小姐说这些事情。
昨天夜里,傅平瑞依着穆语蓉的话,吃饱喝足,玩到戌时三刻便到了南秋院后门的小巷子去等她。天气尚未转暖,夜里到底唯有更冷,他吃的酒有些多,不小心就靠着巷子的墙壁睡着了。
他却不曾想,自己竟就突然被人扒了衣服套了麻袋,跟着一顿痛打。傅平瑞后来被扔到大街上,悟到该是穆语蓉故意耍他,更是气得肺都炸了。当时是好不容易逃回了武安侯府却撞上上朝的父亲,因样子狼狈,且一夜未归,又是吃了傅二爷的一通惨痛教训,终是被抬回自己院子里的。后来半个月也没能下得了床,却暂且不说。
仍是给了傅平瑞一顿教训的第二天这一日,穆语蓉用过早饭,和往常一样到紫荆园去给穆老夫人请安,再协她处理府中的事宜。可穆老夫人近来也受凉了,却是病倒在床,府里面的事情自也无法处理。
穆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精力有限,一下病倒,更轻易无法三天两天便好了。她也明白自己身体,因是只能暂时将全部管家的事情俱交给了穆语蓉。便是觉得她或许还承担不起这份担子,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她,最后还是这么办了。
府里头的穆语妍等人知道老夫人病倒了,自都到紫荆园来探望。就是平日除去请安甚少到紫荆园来的穆三夫人,都早早携着穆雅柔穆雅秀穆正平来了。穆三夫人见老夫人看到自己来了,只闭眼休息,当下心中暗骂,面上讨好笑着,问在一旁服侍的穆语蓉,老太太的情况如何。
穆语蓉见她一反平日里的态度又是询问老夫人情况,又是说穆语蓉前阵子才病过一场,别是累着了,不如去休息一会,这里有她照顾就好,诸是种种的话。穆语蓉知她别有心思,也顺着她的意,就出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穆语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