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夏筱冉心中正纠结成一团,却听见喜鹊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夏筱冉抬头寻去,见喜鹊蹦蹦跳跳地朝她这边跑,边跑还边道:“小姐!小姐!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夏筱冉微一敛神,定睛看去,果真见到喜鹊后头还跟着一个人,身姿颀长,白袖翻飞,信步如风,不是她家夫君又是谁。
夏筱冉悄悄将信封折好,收入袖囊,向前几步迎上前,抬眉望上沈墨宣,微微皱了眉:“你怎么来了?”他消瘦了,整个人看上去却更精神了几分。
沈墨宣一笑,满眼光亮在黑夜中灼灼发光,“我回去时,他们同我说你回娘家了,说是要在这边小住几日,我便让人收了包袱,也一起过来住几天好了。”
夏筱冉见他如此,之前对他存的那份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嘴上却依然不饶人,“我回来小住,就是为了清静清静,谁要你也过来了。”
沈墨宣皱皱眉,抗诉道:“为了孩子,我这段时间已经够‘清静’了,每天喝着清心茶,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娘子你总不能让我亲也亲不到,搂也搂不住,摸也摸不着的地步吧。”
回廊内,两名女子已经脸颊烧热,夏筱冉暗地里揪了沈墨宣一把,他是没把喜鹊当丫头当外人,但也不能当她是透明的人吧。
不理沈墨宣的戏趣,回身离开他的怀抱,问道:“吃过饭了吗?”这个点来吃饭,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点。
沈墨宣摇头:“还没吃,一接到消息,我结束了手上的事情,回家了一趟,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喜鹊。”夏筱冉招呼道:“你去给姑爷准备些爽口的菜式,再弄点米饭来。”
喜鹊早就惦记着两人和好如初,如今一见,夏筱冉虽然装作心中有气,但表露出来的,却是对沈墨宣的关切。喜鹊大喜,心中窃笑,忙连声应道,跑去给姑爷准备饭菜去了。
夏筱冉领着沈墨宣找了一处亭子坐下,这才发现,这正是当日回门时,和严骏夏月怡发生冲突的那个亭子。
那一次,夏筱冉发现自己嫁错了人,慌乱迷茫时,沈墨宣告诉她,他是沈墨宣,是她的夫君。如今一想,已是恍若隔世。
饭菜上桌,夏筱冉看着眼前正慢慢咀嚼着食物,偶尔吃到觉得好吃的口味,便会夹一筷送到她嘴边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夏筱冉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熟悉他,他的口味,他喜欢的菜式,他夹筷子时总会微微扬起的食指,还有吃到喜欢的风味时,眼角会泄露出来的满足笑意。
他的每个动作,好像都是被她所熟知的,他唇角一勾,筷子一抬,她便知道配合的张开嘴。这样的熟知感,让夏筱冉觉得,两人似乎已经相识了数十载,穿越过时间的鸿沟,每分每秒都蔓延成无数个日日夜夜,相知相惜,数载轮回。
也曾想过,婚姻究竟是什么样子。那群在围城中生活的人们,有着怎样的喜怒哀乐,是不是每日拿着天平,衡量着,到底是幸福比较多,还是痛苦煎熬比较厚重。
等她自己走入这个世界时,才发现,她的这座围城中虽然弥漫着遮挡视线的雾气,但云雾之中,有一个人。只要见到他,就能觉得安心,像晴天里,阳光的味道,让她心中无比宁静。
每一个人,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围城,幸福由心指引。
夏筱冉微笑,她已经想好今夜要编写的故事了。
“娘子,何事笑得如此开心,不如说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沈墨宣将筷子搁下,目光停在夏筱冉身上,月辉照人,玉盘清颜,清波流转,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夏筱冉不知他的打量,只与他说了给孩子编故事书。
沈墨宣拉过她,一臂揽住,将她带到自己腿上,才道:“来,先说给孩子的他爹来听听。”
夏筱冉嬉笑着,回脸轻扬,道:“今天我要给你讲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从前了,有一小马,有一天它需要过河去城里的另外一边……”
“少爷!少爷!”沈墨宣的随从,急急忙忙地往夏筱冉两人这边跑来。
沈墨宣皱了眉,任夏筱冉挣了一下便下站了起来,于是不悦地责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微喘着气,急声回道:“三少爷,府中出事了,老爷让我赶紧叫你回去。”?
☆、贪恋之心,引火之源
? “府中出事?出了什么事?”沈墨宣皱眉起身;看着气喘嘘嘘的小厮问道。
小厮低着头;回道:“小的也不知具体是何事;老爷只让小的来请少爷你回去;别的并未多说。不过小的出来时看见舅老爷被几个人压着,一路推着往堂内走;二公子在后头跟着,却不知道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舅舅……”沈墨宣垂眸略思了片刻;再回神时,却不言不语地抬脚便往外走。
夏筱冉见他这般神情,知道此事一定不简单;以沈墨宣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沈家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墨宣脑子里记着沈家的事;走了好一段才记起夏筱冉来,一回身却见夏筱冉竟一直跟在他后头,一路随他疾走,不觉皱了眉:“你跟在我后头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走得这般快,你跟的多辛苦。”
听他说话的语气不佳,略有些责备的意思,但夏筱冉却在其中听出了沈墨宣对她的关爱,心中一暖,冲他笑道:“我可是沈墨宣的娘子,夫君有急事要处理,我又怎么能拖后腿。”
心中的忧虑被夏筱冉这般并不好笑的玩笑一搅和,倒淡了下来,他走近夏筱冉身边,俯身抱了抱她,柔声哄道:“乖,你在这等我,我处理好了就回来。”
夏筱冉推开他,撅起小嘴,任性道:“我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沈墨宣眨眨眼,像是没想到夏筱冉会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跟他撒娇,于是伸手摸了摸夏筱冉隆起的肚子,说道:“如今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不能再被那些杂乱的事烦了心,前一段日子每天夜里头,你都会惊醒,怕是思虑太多,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听话,在相府等我回来。”
夏筱冉微愣,原来她惊醒的时候,沈墨宣都知道。难怪他会为她准备那些小吃食,难怪近一段时间来,她耳边都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原来她夫君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想说,他便不问而已。
夏筱冉抬眸看了沈墨宣许久,缓声说道:“夫君,当你在外面为我遮风挡雨时,可有想过在你保护羽翼之下的我,有多担心你。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见不到你,摸不到你,听不到你,更让我担心害怕的了。”
沈墨宣沉默了一会儿,牵起夏筱冉的手,令小厮先行准备马车,又遣了喜鹊去向夏清庭告知两人要暂时回去沈家的消息,这才放慢了步子带着夏筱冉往大门走。
两人回到沈家,一路不停直奔议事大厅。
一进门,见厅内已经立着了许多人,有难得一脸严肃的沈叶泽,有依然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神情保持一贯淡漠的顾清蓉,有正囔囔哭泣着的秦玉梅,还有一脸寒意的沈竹轩。而地上跪着的,正是沈家的舅老爷,秦玉梅的亲弟弟——秦汉川。
议事大厅里已经没了下人,看来是已经被沈叶泽清出去了。
“爹,舅舅这是?”沈墨宣虽心中有数,但还是决定先问清楚情况。
不等沈叶泽开口,坐在一旁的沈竹轩倒先开了口:“三弟把持沈家家业多年,舅舅做了些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看沈竹轩平日是副身单影薄淡薄名利的模样,这几月来,沈竹轩在沈墨宣的多番“协助”之下,已经迅速的掌握了沈家大部分家业的运作情况,终于有了商人的模样。
就拿天水楼来说,某日,夏筱冉突发奇想决定去带着她儿子,一起天水楼去视察工作,那时才发现天水楼在运作方式上,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一问之下才知,都是二少爷的指令。而二少爷这把新官火能烧的这么旺,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沈柴就是主力之一。
身为沈家“老臣子”的沈柴,向来就与沈竹轩这方亲近,据说他管沈墨宣叫“三少爷”,却从来只称沈竹轩为“少爷”,远近之感一言观之。
而沈竹轩的娘秦玉梅,也比沈墨宣那个仙子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娘,要懂得人情世故,听说即使沈竹轩常年累病在床,她也不忘为儿子将来的路铺砖走瓦,不时给些小恩小惠,时刻为沈竹轩的复兴,奠定人缘基础。所以,沈竹轩进入沈家家业管理层的这件事情,比夏筱冉他们想的都要顺利得多。
只是,如今沈竹轩唱得是哪一出,夏筱冉就想不明白了,毕竟她只是在天水楼打理过一小段时间,对沈家的内部情况,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但,就如沈竹轩所说,沈墨宣掌管沈家这么多年,心中自然有一本明白账。他看看跪在大堂中心,不言不语,身体微抖的秦汉川,叹口气道:“二哥有所不知,舅舅有舅舅的长处,若不是有舅舅这样长袖善舞的好帮手,我们沈家也少不了走上许多弯路。”
沈竹轩出言不急不缓,气虚不足,但语气却坚决:“所谓功不抵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们沈家,决不能姑息监守自盗之人。”
夏筱冉这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估计是这个秦汉川利用在沈家的地位权利,中饱私囊,捞了不少油水。之前沈墨宣因依仗他懂得巴结权势的手段,而对他藏私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出大事也就算了。
一方面也给了秦氏面子,做弟弟的收受利益,秦玉梅安插了那么多眼线在沈家各大店铺里,不可能对此事毫不知情。既然她都知情了,那必然也料到沈墨宣不可能不知道。秦汉川有把柄落在沈墨宣手中,秦玉梅自然要忌他几分。
所谓家和万事兴,若是秦玉梅因为此事,而减少去找他娘麻烦的次数,沈墨宣也愿意放秦汉川一马,毕竟,这么多年来,秦汉川并未做出有损沈家利益的事情来,那么,给他些甜头也算是值得。
一旁坐着的秦玉梅鼻头微红,看来已经哭了许久,她正满眼哀怨地望着她的宝贝儿子,哭声哀求道:“轩儿,他是你舅舅啊,是你亲舅舅!就连墨宣都能原谅他,你不可以吗?”
能把秦玉梅气到哭不成声的地步,沈竹轩的坚持怕是不只一时半刻了。
“舅舅?”沈竹轩冷哼一声,眼中的不屑是夏筱冉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的神情:“他不配。”
“你!”秦玉梅拍桌而起,身子晃了晃,像是怒火攻心后产生的眩晕,坐在她身边的沈叶泽立即起身扶住她。
不管有情无情,总归是结发夫妻,见秦玉梅如此,沈叶泽也看不下眼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竹轩,此事还有何人知晓,对沈家影响大吗?”
沈竹轩冷瞥了垂头跪在地上的秦汉川一眼,回道:“涉及银两上千,牵涉人员不多,只有他的几个亲信。这件事情,因记着要先向爹禀报,所以还并未通报他人。”
上千两?沈墨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一次的数目这么大?
沈叶泽点点头,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下了结论:“这样吧,汉川,念在你替沈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的份上,这一次,你就将私吞的银两如数补上,以后谨记此次的过错,不要再犯了。”
“爹!”沈竹轩一立而起,两道清秀如翠竹的眉毛狠狠蹙紧,“真要这么轻易的放过吗?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嚣张!”
“沈竹轩!”秦玉梅拉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沈竹轩冷笑一声,苍白不见血色的脸颊,表情僵硬,并不生动:“我也不想是你的儿子,不想要这样的舅舅,可是。”他言语稍作停顿,夏筱冉见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沈墨宣身上,便下意识地走到了沈墨宣身前,挡住沈竹轩的目光,他的视线又转到了她身上,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调回目光,接着道:“可是,上天却和我开了个玩笑。”
沈竹轩这番真心话差点没把秦玉梅气得吐出血来,翘起食指直指沈竹轩,“你你你你”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竹轩与秦玉梅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沈叶泽与顾清蓉等人似乎也习以为常,并不为沈竹轩此时的乖张觉得奇怪。
而夏筱冉感受到的却不是如此,沈竹轩这个人,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为人淡薄,待人宽厚,贴心又细致的谦谦儒雅之人,而他在顾清蓉面前的表现与今日在秦玉梅面前的表现,也是天壤之别。夏筱冉对沈竹轩这个矛盾体产生了一种突兀的感觉,总觉得他今日的表现与平时大不相同。
沈叶泽再次开口,发问的对象却是沈墨宣:“宣儿,你对为父提出的处理方式有无异议?”如今沈叶泽早已退居二线,将沈家的家业已经交予沈墨宣打理多年,而沈墨宣也将沈家的家业越做越兴盛,这份信任和依仗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年几个月就能建立起来的。
沈叶泽说话时,沈墨宣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是多年来,他与沈叶泽在岁月沉淀后,形成的交流方式。虽然如今沈家他当家,但沈叶泽总归是沈家的大家长,他说,他便听着,而沈叶泽在下决定时,自然也会征求沈墨宣的意见,这是对彼此的信任和尊重。
“爹的做法自然不错,但我还想加上两条。”沈墨宣言语淡淡,并未带上半点情绪。
“哦?是哪两条?”
沈墨宣的话果然吸引了厅内所有人的注意,秦玉梅瞪大了眼望着沈墨宣,那眼中似乎藏着恐惧、哀怜、不甘、狠恶各种情绪,而地上跪着的秦汉川虽不敢抬头,但双腿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不管他们想不想听,沈墨宣的话还是来了:“第一,请舅舅亲手将那几个涉及此事的亲信送官查办。当然,我们会事先疏通好,确定官府相信他们狗急跳墙才会反咬你一口,所以舅舅你无须担心被你曾经的亲信出卖。”
秦汉川立直腰背,旋动上身,一脸错愕地看向沈墨宣,他的声音颤动着,说出了今夜在这个大厅里说出的第一句话:“你是要我……”
“没错,我要你亲手,将你的那些亲信送进官府,送进监狱。”沈墨宣嘴角含着笃定的笑,他对秦汉川将要做的事情所带来的效果,很有信心。
这是一招妙棋,夏筱冉很快想到了沈墨宣为何要如此。一个为求自保,将亲信通通送入牢狱的不义之人,以后谁还敢为他担风险做坏事?
“第二。”不管秦汉川眼中的纠结,沈墨宣又道:“爹,我想给舅舅涨些工钱。”
不等沈叶泽开口,沈竹轩便先跳了出来:“做了如此龌龊之事,还涨工钱!”
沈叶泽也皱皱眉,对沈墨宣道:“这又是为何?”
“有需则生贪,舅舅滋生如此贪念,必定是认为如今沈家给他的工钱不足以支付他的所需,他没有得到对等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