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揪心的牵挂着一个人,恨不得陪他一同经历那些阴暗潮湿不见日月的每分每秒。夏筱冉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叫沈墨宣的男人,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底,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成了一棵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的大树。
这天,忙乎了一早上,夏筱冉让喜鹊在一旁打下手,亲手折腾出了一小桌沈墨宣爱吃的菜式和小食。夏清庭大概也料到夏筱冉会这么着急,早早就派人跟牢房那边打了招呼,又让纪总管跑来沈家,陪着夏筱冉一块去探监。
马车一路前驶,直到郊外的监牢才停下来。
喜鹊先一步跳下车,又将夏筱冉扶了下来,纪总管拎着食盒走在后头,几人刚走了几步就被一人拦了去路。
“夏小姐请留步。”
拦路的是一个年轻的英俊小伙子,腰间别着一把锃锃发亮的佩刀,高大英挺的身体往人前一站,自然而然地让人生出一种压力感。
喜鹊从夏筱冉身后跳出来,拦在她前面,皱着眉瞪向英俊小伙,语气十分不耐烦:“孟子玄,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每回都是你拦着,你什么意思啊!”
孟子玄对喜鹊的叫囔声充耳不闻,只是目光直视夏筱冉,公式化地开口道:“夏小姐,我家公子有请。”说完,他一侧身,身后不远处正停着一驾红漆黄帏的马车。
夏筱冉向那处瞟了一眼,心不由得停顿了一秒,但很快又转了头,调开视线,对孟子玄道:“替我回你家主子一句,今日我有事要忙,有事改日再谈。”说完便向前一步绕过孟子玄,想要往前走。
孟子玄是有功夫的人,身手自然比夏筱冉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敏捷,只见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形一晃,又一次挡在了他们面前。
喜鹊炸了,恶狠狠地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孟子玄!你快让开!”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到孟子玄都觉得很恼火。
可是这声怒吼还是被孟子玄无情的无视了……
“夏小姐。”孟子玄对夏筱冉的态度倒是十分恭敬,虽然每回都是用武力威胁着她屈服,但态度总是客气的让夏筱冉以为自己是被小心翼翼地请过去的。
夏筱冉扶额,这两天怎么总遇上这种执着到让人崩溃的人物。
两人僵持着,直到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撩起轿帘一角,人未露面,却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你想让他生,还是死?”
霎时间,夏筱冉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动半步。这威胁来得多么直白,让她的心火一个劲往上窜,可是她不能发火,她要冷静,这个皇帝的脑子和一般人不同,她不能拿沈墨宣去冒险。
“纪叔。”她开口轻轻唤了一声一直立在身后的纪管家。
“是,小姐,我们在里面等着你。”纪总管会意,拉着一脸担忧的喜鹊往牢狱的方向走。
见纪总管与喜鹊两人离开了视线,孟子弦也识相地走了一段依然能看到马车,但好似已经听不见这边对话的距离,而夏筱冉来到了马车边。
她叩了叩窗栏,并不打算上马车。
马车窗帘被傅春秋撩开,帘后露出了他那张风华绝貌的俊脸,抿嘴浅笑着,像一只装了满腹坏水的狐狸。
世人都言当今圣上是风流倜傥的俊公子,可此时夏筱冉却觉得傅春秋并非风流,而是下流。
“说吧,这事是不是你和沈竹轩谋划夺家产的一部分。”夏筱冉开门见山,并不打算和傅春秋在这绕圈子耗时间,沈墨宣还在里头等着她,她心心念念只想赶快见到他。
傅春秋抬眸轻笑,目光在夏筱冉的眉眼间转了好几回,他手中的折扇合着,正轻轻地在一手掌心落着拍子,回答摸棱两可:“若说是,也非全然如此,若说不是,也有些关系。”
夏筱冉这人性子急,开门见山地问他本身就是想要个痛快话,谁知他却来这么一笔,不可抑制的,夏筱冉心中的火气再次上蹿。
冷静,淡定。
夏筱冉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深呼吸一次,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再问道:“你的目标不是沈竹轩吗,为什么要害我夫君,想夺沈家的家产,你只有这样……的手段吗!”夏筱冉生生将“下流无耻阴险狡诈”等一系列贴切地形容词打包吞进了肚子里。
她不是生在古代,生活环境单纯的夏筱染,所以她的思维发散能力要比夏清庭和沈叶泽估量的强那么一点点。
这件事情动静这么大,绝不是以沈竹轩一人之力可以掀起来的。她爹是当朝左相,在朝中的势力虽不说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但也没几个人敢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女婿送进监牢。那么,沈竹轩背后这位在朝中势力雄厚的同盟军可以是谁?夏筱冉压根就没有思考,直接就联想到了傅春秋。想出这种下流无耻阴险狡诈损人利己点子的人,还会有别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筱冉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了那么一点鄙视之意,车内那位仁兄立刻摆正姿态,拿出一副无辜的眼神望着夏筱冉,言语之间有些许抱歉之意,他道:“我也是近来才得到消息,沈竹轩是个幌子,沈墨宣才是我要找的人。”?
☆、外遇狐狸,内狱清风
? 车内那位仁兄立刻摆正姿态;拿出一副无辜的眼神望着夏筱冉;言语之间有些许抱歉之意;他道:“我也是近来才得到消息;沈竹轩是个幌子,沈墨宣才是我要找的人。”
夏筱冉的脑中忽然响起“嗞嗞嗞”的声响,像是一簇小火花顺着一根细长的棉线,一点一点燃烧,发出“嗞嗞嗞”的声音,突然……“轰——”炸开了。
“沈家究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你想要的只是沈家的家业;只是想让沈家成为你掠夺他国时,强有力的经济支柱;我可以帮你去说服墨宣。你应该很清楚,在生意场上,墨宣比沈竹轩更有能力。只要他心甘情愿的答应你;不出几年,逐月的国库就能改善空虚的状况;财富国力也都会慢慢丰厚起来。”
夏筱冉的脑子有些乱,刚刚从傅春秋那接收到的信息还不能完全消化,但她现在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她必须摆出有利于傅春秋的条件和他谈判,她必须争取每一分每一毫沈墨宣往生的机会。
傅春秋抿着嘴角的笑意,将此时夏筱冉略显焦急却又坚持倔强的神色纳入眼底,看她故作镇定的与他讨价还价,心中更觉趣味,眉梢微扬,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美人口中说出的话,总是这样诱人。”
夏筱冉皱皱眉头,自动跳过傅春秋轻佻的话语,直入主题地问道:“那你同意把我夫君放了?”
傅春秋眯起眼角,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子,摇摇头,笑开了:“可是怎么办呢,与这样的条件相比之下,我更想要他的命。”
夏筱冉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傅春秋那张笑意飞扬的脸,仿佛刚刚从他口中轻飘飘飞出来那句致人死地的话,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夏筱冉牙根收紧,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说话时,上齿与下齿之间摩擦的“嗞嗞”声:“你当真?”
“不假。”傅春秋还是那副欠扁的悠哉样。
夏筱冉咬紧牙关,一双眼死死地盯住傅春秋,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扎进了手心的软肉里,直到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才松了拳头,深呼吸一次,扶了腰,挺着肚子转身就走,决不再多看傅春秋半眼。
“夏美人!”傅春秋在身后叫唤。
夏筱冉不理,在心里恶狠狠地将傅春秋的叫唤声划等于犬吠一类,继续往牢狱的方向走。
傅春秋跳下马车,几步快追来到夏筱冉身前,扬着那张漂亮的狐狸脸,笑眯眯地敞开宽厚的臂膀,拦了夏筱冉的路,“美人别生气,我的话还没说完。”
夏筱冉心中恼怒,这会儿又被他拦了路,脸色自然不好看,也顾不得相府千金的礼数面子,张口就冲傅春秋吐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傅春秋倒是对夏筱冉的出言不逊不甚在意,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的笑容也依然那么勾人,“夏美人不就是不想让他死吗,那我就让他先别死。”
夏筱冉真心讨厌傅春秋这种翻云覆雨,将别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把自己当上帝的模样,但这会儿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向恶势力低头,她咬紧牙齿低头沉思了几秒,再抬头时,眼中已有了决意,一双清亮的眸子,将视线直直地射向傅春秋,“你的条件是什么?”
黄土浆包裹着石墙,粗糙的墙面旁,围着腰杆一般粗的尖头木栅栏,从外头看,这是一个很简陋的监狱,可走进去一看,就会发现牢狱四处立着的狱卒很密集,一个个提着枪握着大刀,威武地站立在各自的岗位上,不时还有一路精神倍儿棒的士兵巡逻,这与之前夏筱冉在电视里见过的那些吃酒赌博的狱卒大相径庭。
看着那一张张关公徒弟一般严肃的面孔,夏筱冉在心里默默地放下了“下迷药,劫囚牢”的美好幻想,跟着领路的牢头往更多重兵把守的监狱里走。
牢中光线很暗,夏筱冉留意到每间牢房都只有一个扁扁小小的对外窗口,窗口设的很高,为了防止犯人逃狱,他们在那原本就狭小的窗口装了许多小木桩,这样,犯人虽不容易逃跑,但从外头传进来的光线也就少的可怜了,只能靠着墙上悬挂的小油灯照亮来路。
“牢头大哥,这牢里怎么都是空着的?”一路走过来没见到几个牢犯,夏筱冉觉得奇怪。
牢头大哥是大概是收到指示,知道夏筱冉的身份,所以对她一直很客气,这会儿听她问话,也就应声开口答了话:“夏小姐在相府养尊处优,哪里知道这里就是阎王殿,送到这里来的犯人,大多离归西不远了。”
夏筱冉闻言,心头一黑,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惧的情绪,耳边再次回荡起傅春秋的那句话:“夏美人不就是不想让他死吗,那我就让他先别死。”
她心中的天平慢慢有了偏倚。
牢头大哥走在前头,是个生性直率神经大条的人,并未发现夏筱冉的异样,只是接着说道:“加上前些日子上头来了消息,处决了一批犯人,这不,牢里就空了,我们几十个兄弟就看着这么几个人。”
听完他的话,夏筱冉变得更安静了,连走路的步子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牢头大哥见她不再吱声,大概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说多了话,回头看看夏筱冉,尴尬地扒拉了一下头上戴着的狱长帽,干巴巴地安慰道:“夏小姐你也别着急,我见沈公子是个福寿相,想来是个有福气的人,此事定能逢凶化吉,出入平安!”
看着牢头大哥憋足了劲说了句有成语的安慰话,夏筱冉浅浅地笑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交到牢头大哥手中,“但愿如你所说,牢头大哥,谢谢你。”求他关照的话不用再说,牢中的规矩他们自然明白,而夏筱冉也确实感激这位见惯斩首血腥的铁血汉子对她的安慰。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就算有人只给了你一点小火种,你都会以为那是太阳。
“小姐。”
走到沈墨宣的牢房时,见到了先她一步过来的喜鹊和纪叔。?
☆、沈家迷宫,身世背后
? 走到沈墨宣的牢房时;见到了先她一步过来的喜鹊和纪叔。
“小姐;刚刚你……”喜鹊满眼焦急;刚想问夏筱冉什么;就被纪总管一把拉住,拖着她往外带:“喜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们先出去;让小姐和姑爷单独待会。”
牢头大哥也识相的跟他们一起走了,临走前他锁了牢门,留下一句话:“夏小姐;这牢里湿重气浊,不能待太久。”言下之意便是;时间有限,有话快说。
等人都走空了,夏筱冉才得了空仔细打量她家相公。只见沈墨宣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头发被玉簪系着,像往常一样干净利落,美玉一般光洁的容颜,半点也没有置身牢狱的落魄,他面对着夏筱冉,背后是那扇筑有木栅的小窗,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落在他身上,泛着柔和的白光,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一笑,对着夏筱冉敞开怀抱,道:“来,让为夫抱抱你。”
夏筱冉咬咬牙,将已经滚到眼眶的泪水憋进肚子里,一步一步走近他,最后投入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想你。”没有傅春秋的威胁,没有牢头大哥的对话,没有一直悬在心头的焦虑,在投入沈墨宣怀抱的这一刻,夏筱冉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
“担心了吧。”沈墨宣一手搂着夏筱冉早已没了尺寸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她贴在他胸口的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昨日答应你回去吃晚饭,却没能兑现承诺,娘子,对不起。”
这句饱含歉意的话像一颗催泪弹,狠狠地砸进了夏筱冉的心里,滚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昨日起堆积的担心、害怕、焦虑、委屈,所有的情绪通通化成了泪水,决堤似的涌了出来。可她却不敢出声,只是让眼泪在沈墨宣的胸膛上轻轻颤抖着流淌,这样过来许久,直到她平静下来,沈墨宣月白长衫的胸前已是清透一片。
再抬起头时,夏筱冉的眼眸水润而清亮,脸上也有了笑容,她赖在沈墨宣的怀中,轻轻地嗅着他身上那种清新而好闻的熟悉味道,他的身上似乎一点也没有沾染到这牢狱中的污浊之气,沈墨宣就像是无意吹入这牢笼中的一缕清爽的风,他并不属于这里。
“财主就是财主啊,坐牢的待遇都有别于一般人。”夏筱冉挺着大肚子,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轻松地环抱住沈墨宣的腰了,只能一边用两手抓住沈墨宣腰间的长袍,一边转着圈打量她夫君这间临时小公馆。
沈墨宣笑笑,顺着她的意思,抱着她慢慢地在原地打着圈圈,环视四周,“财主有何用,这都是岳丈的面子。”
这里虽是牢房,却与之前一路上看到的牢房有着天壤之别,睡得不是潮湿阴冷的稻草地铺,而是铺了被褥的石床,床边还摆着一套简单的木桌,上面搁着一盏小油灯和喜鹊他们放下的食盒,还有一只茶壶和茶杯。虽然简陋,但也比夏筱冉之前预想的条件要好很多。
“你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夏筱冉松开沈墨宣,将他往桌边带。
沈墨宣却将她重新纳入怀中,温声道:“不急,我想多抱你一会。”
夏筱冉在他看不到的角落笑弯了眼,忽然想到一件事,猛然抬起头,一脸紧张严肃地问他:“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有没有对你严刑审问拷打逼供?”
沈墨宣眨眨眼,答道:“有。”
夏筱冉一听,急了,心里把那些官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双手在沈墨宣身上四处摸索:“哪里?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有没有用药?待会儿我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免得落下……”
沈墨宣温热而柔软的双唇印在她的唇瓣上,灵巧的舌尖舔舐安抚着她浮躁的情绪,清甜醇厚的味道,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沈墨宣松开夏筱冉,见她双眸水雾迷蒙,两颊桃色微红的模样,忍不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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