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送去棉被以后,心情好像要安定一些。她在西安等待远行的日子,匆匆的,不觉已上一月有余。一天,她实在按捺不住企盼的心情,到林伯渠办公室进一步打探什么时候离开西安,赴沪治病,林伯渠正准备找她洽谈此事,对贺子珍说:
“子珍,刚才接到延安电话,说共产国际的代表,准备从延安经西安回苏联,你——”
贺子珍兴奋地问:
“什么时候?”
“大约在后天。”
“林老,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月,看来上海去不成了,不如和国际代表一道,去苏联,一方面治病,另一方面学习,机会难得。”
“嗯,我也是在想这件事,不过,要问问毛泽东,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贺子珍肯定地说:
“去苏联治病,他不会不同意。”
出走延安(6)
“还是问一问好。”
贺子珍与林伯渠正谈着,一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向林伯渠报告:
“林老,刚收到一份延安来电。”
林伯渠接过展读电文: “林老,力劝贺子珍回延安,泽东。” 贺子珍脸一沉:
“我不回去,我要去苏联取出身上的弹片,还要做人工流产,做绝育手术,我贺子珍生孩子生怕了。”
林伯渠看贺子珍走的态度异常坚决,说:
“还是让我请示一下毛泽东,我尽量说服他好吗?”
“好,林老,拜托了,这件事你一定要促成。”
就在这个时候,中共决定派一批身体有病的高级干部随机去苏联治病、学习,毛泽东收到林伯渠的电报后,知道贺子珍要求走的决心很大,无论如何阻拦不住的,终于同意了她的请求。
捌
西北灰暗的天幕下,两辆汽车在粗糙的公路上奔驰,一路上烟尘滚滚。
生病的刘英,伤残的蔡树藩、钟赤兵、徐梦秋等,与贺子珍颠簸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很不是滋味。车窗里,掠过贺子珍疲惫而伤感的容颜。
经过长途跋涉,贺子珍与战友们一起,终于来到兰州,迎接她们的是“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主任谢觉哉。
谢觉哉发现来到的除断臂的蔡树藩与断腿的钟赤兵等重伤员外,还有贺子珍,不觉一惊,他对风尘仆仆的贺子珍说:
“子珍,你怎么也来了?”
“谢老,你这里我不能来吗?我来看你,你不欢迎吗?”
谢觉哉拍双手:
“欢迎!欢迎!井冈山的女英雄。”
谢觉哉把贺子珍一行请到会客室里坐了下来。
谢觉哉仔细端详了一会贺子珍,问道:
“子珍,两年多不见,怎么这样瘦?”
贺子珍黯然地说:
“还不是长征路上落下一身伤。”
“也是,还要去哪里?”
“苏联。”
谢觉哉问道:
“治病?”
“对,取身上的弹片,身体康复了,就在那儿学习。”
谢觉哉夫人王定国走进会客室。
贺子珍起身过去拉住王定国的手:
“定国,两年不见,好像长胖一点,我来打扰你们了。”
王定国满脸堆笑:
“贺大姐,你是贵客,我们请都请不来。”
贺子珍笑吟吟地:
“我是不请自来。”
王定国欢喜地说:
“暂时不走了,多在兰州住几天,看看大西北。”
“要走,马上要走,这里是路过。”
“你走了,毛主席怎么办?”王定国问。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已经管他十年了。”
谢觉哉一听知道贺子珍有气,问道:
“子珍,你和毛泽东是否闹了矛盾?”
“谢老,你是知道的,你在瑞金,是中央秘书长,我和老毛吵架,找过你,你不止一次为我们调解过,老毛的脾气,现在越来越大,惹不起。”
谢觉哉点点头。
“毛泽东的脾气不好,这我知道。但是子珍,你也好强,唉,两个人都钢,碰到一起呐,还有不闹矛盾的。”
王定国规劝道:
“贺大姐,你就让让主席吧。”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你让他,他便得寸进尺。”
谢觉哉也劝道:
“子珍,如果你是和毛泽东闹别扭而走,我劝你不要走,还是回去的好,毛主席身上的担子重,身边需要人照顾哇。”
贺子珍认真地说:
“谢老、定国,我的身体太差,身上的弹片不取出,今后,怎么学习和工作?说实在的,生儿育女,我也怕了,我坚决想摆脱,好好休息一下。”
王定国十分同情地说:
“也是。”
谢觉哉想了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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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珍,你暂时不想回去,就在这里住住,等气消了,再回延安不迟。兰州,你没来过,到处去看看,让王定国给你当向导。”
出走延安(7)
贺子珍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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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频召不回(1)
壹
贺子珍脱下灰色军棉衣,穿起老百姓的长衫,随王定国徜徉在兰州街上,浏览市容,大西北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人们的衣着,令贺子珍感到新奇。
一天,贺子珍与王定国从黄河边回来,谢觉哉对她说:
“子珍,有一个要人要见你。”
“谁?谁会来看我这个‘落难’之人?”
“现在不告诉你,一会,你见了就知道了。”
谢觉哉的话音刚落,从办事处过道走来一人,冲着贺子珍说:
“子珍同志,想不到你在这里,特来看看你。”
贺子珍认出来了,是陈云,十分惊喜:
“陈云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西征路上召开的遵义会议后,中央决定要我去上海恢复党的地下工作。抵达上海后,我又去到苏联,参加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后又率代表团到达迪化。随王明和康生同志由迪化到达兰州,准备回延安汇报工作,想不到,在这里与你不期而遇。”
贺子珍赞扬道:
“陈云同志,你是重任在身呐。”
陈云关心地问道:
“身体怎么样?在贵州,你受伤不轻哇。”
“是的,现在身子里还留着不少弹片,准备去苏联医治。”
“好,把身上的弹片取出来,再好好疗养一段时间,身体不就恢复了。”
“谢谢你的关心。”
陈云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对贺子珍说:
“王明同志听说你与刘英同志在兰州,要我代他送给你俩一百美元,以示慰问,祝你们早日康复。”
“谢谢你和王明同志。”贺子珍感动地说。
陈云问贺子珍:
“几时动身去苏联?”
“可能还要过两天,先到迪化,再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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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祝你前程无量。”陈云满怀希望地说。
贰
就在贺子珍准备起程赴迪化的头一天,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收到延安来的一份电报,谢觉哉拿着电报对贺子珍说:
“子珍,主席来电了,要你别走,回延安去。”
第二十章毛泽东频召不回 贺子珍一惊:
“不,我要去,不是明天就要和苏联的同志一道,去迪化了吗?”
王定国在一旁劝道:
“贺大姐,你非要走,难道毛主席的话都不听?”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贺子珍,虽然不是什么大将,但只要离开了延安,他毛泽东就管不着了。”
谢觉哉摇头:
“哎,子珍,你这个人,决心一下,怎么也劝不转呐。”
叁
贺子珍又上路了。
虽然车上有战友同行,但她的心是矛盾而孤独的,小娇娇在延安乡亲的窑洞里,怎么样了?不得不令她想念。她感到娇娇这么小就离开她,似乎有些“残忍”,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完全是未知数。但自己的身体要紧,自己的前途要紧,这个时候 ,也管不了许多呐。而毛泽东的生活又如何?……此时,她怀中的小生命,隐隐约约地又在不安地躁动。随着车轮的颠簸,身上的弹伤,频频针刺般疼痛,远走他乡的贺子珍,心乱如麻……
车窗里,不时掠过贺子珍的一脸无奈、疲惫和感伤。
贺子珍凝视着车窗外大西北荒漠的山原,昔日与毛泽东一起生活的场景,一幕幕又回放出来。叠印在她脑网屏上,不思量,自难忘—— 井冈山上。
英姿飒爽的贺子珍,卷起衣袖与裤管,手拎一个鱼篓,笑嘻嘻地回到象山庵,在走廊上,用辣椒炒泥鳅。
毛泽东从里屋出来,冲着贺子珍一脸欢笑…… 茅坪八角楼一侧。
毛泽东与贺子珍肩并肩,夕阳下走在山边翠绿翠绿的小路上。
毛泽###然停下来,对贺子珍说:
“子珍,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先走,在前面的大树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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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频召不回(2)
贺子珍不解,忽闪着一双讯问的眸子:
“为什么?”
毛泽东笑笑:
“一会,你就知道了。”
毛泽东走了一会,贺子珍跟上来,经过红军的一处医院,见有一些伤员在外面。贺子珍频频与他们打招呼、问好。
贺子珍来到大树下,毛泽东问贺子珍:
“这下,可知道我先走一步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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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微笑:
“知道呐,知道呐,怕伤员看见我们一道走不好。”
“那会引起人家的反感。”毛泽东认真地说。
“老毛,看不出,你还很有心眼哩。”
“要注意影响。”毛泽东回答道。 瑞金。
贺子珍从妹妹贺怡家出来,孩子小毛从屋里奔出来。稚声稚气地呼喊:
“我要妈妈。我要爸爸,我要和你们一道。”
贺子珍听到儿子的喊声,热泪盈眶…… 西征路上的四川古蔺白沙。
分娩后的贺子珍躺在担架上,老婆婆抱着啼哭的幼婴,边摇边说:
“女红军。你的命苦,这孩子的命,更苦,这么小,就离开娘。”
贺子珍淌着热泪,让人抬着又踏上漫漫征途…… 延安窑洞。
毛泽东与贺子珍为了一只鸡是炒来吃还是炖来吃,闹别扭。
毛泽东说贺子珍,你喜欢喝鸡汤,用一半来炖,留一半来炒,不行吗?你喜欢独断专行。
贺子珍给顶了过去:
“这叫什么独断专行?你不要给我上纲。这只鸡本来就不大,又炒又炖,有啥搞头?……” 随着汽车在大西北风沙的路上奔驰,贺子珍在车窗里想起很多很多。唉,往事并非如烟,不堪回首。就如同做了一场场梦……
肆
经过单调而艰难的长途跋涉,贺子珍与战友们终于到达国内的最后一站——迪化(今乌鲁木齐)。
贺子珍等来到八路军驻迪化的办事处。办事处主任毛泽民与妻子钱希钧以及工作人员热情欢迎大家的到来。
毛泽民从钱希钧那里已经知道大嫂与大哥有一些芥蒂,这次远行,与闹别扭有关,但面对瘦弱而辛苦的贺子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颇为怜惜地说:
“大嫂,坐这么久的长途汽车,够辛苦啦。先好好休息。”
贺子珍关心地问毛泽民:
“多久有去苏联的飞机?”
“说不准,先休息休息再说。”
钱希钧在一旁问贺子珍:
“大嫂你——”
“去苏联取身上的弹片。”
毛泽民说:
“大哥知道你会来,已托人带来了口信。”
“说些啥?”
“叫你不要去苏联,返回延安。”
“我已经出来好几个月呐,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遭多少罪,我还会回去?”
毛泽民无可奈何地说:
“大嫂,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钱希钧对毛泽民说:
“泽民,你不要再说啦,我和大嫂谈。”
伍
钱希钧还没找贺子珍进一步深谈,劝她不要去苏联,还是应回延安,正在迪化的曾任过延安陕甘宁边区政府教育厅长的陈正人与妻子彭儒听说贺子珍来了,找上门来。老战友相见,又是在这辽远的大西北边城,分外亲切。彭儒拉着贺子珍的手说:
“子珍,姐,看你瘦多呐。”
“西征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
“来迪化干嘛,走这么远的路。”
“去苏联治病。”
陈正人在一旁说:
“贺子珍同志,我们还是在中央苏区见过面,一晃又是好几年啦,今天,大家跑了好几千里,在这儿相遇,真不容易。”
彭儒兴奋地对贺子珍说:
“记得那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瑞金建立,我和你以及康克清、钱希钧、周月林、曾碧漪六个人,在一起照了一张相。我和曾碧漪坐在你们四人面前,你们四人站在后面,手扶着肩,手紧紧拉着手。多亲密呀。这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上,什么时候都不离身。”
毛泽东频召不回(3)
贺子珍拉着彭儒的手摇了摇:
“记得,记得,这才几年工夫,怎么就记不得了呢?唉,那时真开心呀。一身轻轻松松,可现在呢?”贺子珍感叹起来。
陈正人淡然插话了一句:
“贺子珍同志——”欲言又止。
贺子珍看了一眼陈正人:
“正人同志,怎么?你说下去呀。”
陈正人说:
“毛泽东同志知道你要来,要我和彭儒劝你回延安,不要去苏联,你已经走了好几个月,大老远来,真不好劝你,但毛泽东的话,我一定要带到,希望你慎重考虑。”
“哎!——”贺子珍长长叹了口气,双眉紧蹙,心想,这是离国之前,毛泽东托人最后一次的挽留了,一旦乘上飞机,再没有相劝了。难道数月的奔波、劳累,就这样算啦?何苦呢,她想像的新生活,始终在召唤着她,玫瑰色的曙光,始终在向她招手。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呀,用古人的话来说,才进“而立”之年,难道就这样带着弹伤当一个家庭妇女度过一生?非己所愿,非情所愿。她心情沉重地对陈正人与彭儒说:
“谢谢你们的关心,老毛的话,我不是不听,但我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老毛不能替我解决,我只好自己救自己。”
“说得那么严重?”陈正人说。
“一言难尽呀。正人同志。”贺子珍有些忧伤地说。
贺子珍的一席话,陈正人听来也感到不无道理,特别是彭儒,还深表同情,于是便不好再劝下去,陈正人感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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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珍同志,在国外,你多加保重了,祝早日康复。”
彭儒的双眼潮润了,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不知说什么了,一时竟语塞。
陆
钱希钧说要好好劝好贺子珍,有一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两妯娌真的作了一次长夜深谈。
钱希钧尽量从一个女同志的角度,去打动贺子珍。首先用母女之情去说服她。
钱希钧问:
“大嫂,你走了,娇娇这么小,谁管啊?难道你不想她?”
“想,身上掉下的一砣肉,谁不想呀,但我已经安排好了,老毛空了会去看她的。”
“那大哥的生活,谁管呢?”
贺子珍不语。
钱希钧闪烁其词地说:
“听说一些去延安的未婚女青年,专门找长征干部,你不怕你走了,有人去找他?”
贺子珍轻微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他喜欢我,我走到天边,他也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我天天在他身边,他也不喜欢。”
“到底大哥对你如何?”
钱希钧提出的这个问题,贺子珍感到不好回答,只得说:
“你去问他好了。”
钱希钧笑了起来,停了停,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是十年夫妻,不容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