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成了?”青桐忍不住问。
“成了,对方用高出一成的价格买下了我所有的粮铺。”陆心颜眼里的光芒,比那灯火还要明亮耀眼,“明日,好戏即将上场。”
“对了小姐,昨晚我让星罗四处查看府里情况,星罗发现了一件事情。”青桐道。
陆心颜随意问道:“什么事情?”
青桐看向陆心颜,眸光深处带着几分复杂,她慢慢道:“祠堂里,没有夫人的牌位。”
她口中的夫人,是陆心颜的娘亲林如月。
陆心颜闻言,忍不住皱起眉,“怎么会这样?”
难怪昨天她提出要去祠堂给林如月上香时,陆丛远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原来不光是安康伯府规矩不允许她进去,更是因为祠堂里根本没有林如月的牌位!
林如月是陆丛远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小高氏作为继室死了可以没有牌位,林如月都不应该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高氏竟然恨林如月恨到这种程度?可若是这么恨她,为何不干脆让陆丛远休了她?或是像冯姨娘或江氏等人,为了嫁妆不断栽赃嫁祸陆心颜,让宫田予戴绿帽子,想尽办法休了林如月,夺了她的嫁妆呢?
原主陆心颜离开伯府的时候已经十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事情倒是懂的,在她的印象中,高氏和小高氏无论如何欺负林如月,却从来没有给林如月冠上过与人私通这顶帽子!
难道是高氏因为林如月让自己带走了所有嫁妆,心生愤恨,让陆丛远将林如月的牌位给除掉了?
“会不会是夫人自己不愿意?”青桐猜想。
陆心颜摇摇头,“阿娘出身商户,虽眼界见识非凡,非一般世俗女子能够比拟!但她仍然是个传统的女子,若不然也不会因为高氏是她婆婆,陆丛远是她相公,还有因为顾忌我的未来,在这安康伯府受尽欺辱而不离开。”
“那就只能是老夫人、老爷、高姨娘其中之一了。”青桐恨恨道。
“高姨娘没这个本事,只能是高氏和陆丛远!”陆心颜冷笑一声,“我不稀罕我娘享受这安康伯府的烟火,但我不稀罕、不要是一回事,被人家嫌弃憎恶,不给是另一回事!我一定要想办法将阿娘的牌位,让陆丛远光名正大地迎进去!等有天我能离开的时候,我再将娘带出这肮脏之地!”
——
全天武国陆心颜名下的粮铺,在被收购的第二天,所有掌柜账房以及骨干伙计,全部集体请辞。
万金来的万氏粮行,各地负责收购的人大惊,纷纷挽留,并表示条件好谈。
林家粮铺的掌柜苦着脸道:“新东家,您有所不知,十天前,我和旧东家签了一份协议,倘若粮铺换了东家,我必须请辞,否则要赔偿五十年的月银!”
对方明显不信,冷哼道:“这种条约你也会签?”
“当时如果不签的话,旧东家让我另谋高就!但如果我签了,哪天粮铺换了东家,我按合约请辞后,旧东家会依照合约条款,重新安排一份不低于现在职位和月银的工作给我!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签?”掌柜两手一摊,“新东家,如果您想留我,那就只能先替我赔付五十年的月银,大约…不是很多,加上每年每月奖金,约二千两左右!”
二千两?够买几十间粮铺了!
原林家粮铺的掌柜账房以及骨干伙计,纷纷拿出十天前签署的合约,万氏粮行的人不得不放人。
万金来收到消息后,面上露出不屑神情,不慌不忙道:“将咱们粮行的伙计,暂时分一半过去林家粮铺,掌柜账房由原来管一家粮铺,暂时扩大到管两家粮铺,同时再紧急招人!咱们万氏粮行一向运作稳健,只要店上有粮有人,服务上差些也影响不了多少!”
就这点小招数,以为能将他搞倒?简直不自量力,太可笑了!以万金来行商之老练,压根没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紧接着当天下午,所有林家粮铺附近不远,纷纷出现一间新粮铺,名字还是原来的名字,如刘氏粮铺,李氏粮铺,张氏粮铺…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
同时,新林家粮铺专门请人大街小巷派传单,告之粮铺搬了新地址,老客人一个没少,还多了许多新客人。
为何会这样?因为新开的粮铺搞活动:买五送一,买五斤送一斤,买五袋送一袋!
粮食是民之根本,户部对粮价一直看得很严,可以跌价,涨价超过一分,却要经过严密审核!
但粮食本来利润不高,所以价格一直很稳定。
万氏粮行高价收购所有林家粮铺后,本来打算略略提价弥补损失,结果人家不但当天新开了粮行,还一来就搞个类似于八折降价的活动。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低价!
这一下,全城轰动,疯狂抢粮!
当然抢的是新林家粮铺的粮食!
想不到那个黄毛丫头倒是有两分能耐,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万金来收到消息后,依然处变不惊,冷声道:“将今年粮农手中所有的余粮全收了,我看他们没了粮,拿什么卖?”
手下哭丧着脸,“大当家,粮农手中的粮,已经全被对方买走了!”
“什么?”万金来终于变了脸色,“为什么会这样?”
手下道:“对方粮铺一开,属下觉得有些不妥,立马去跟粮农联系,哪知粮农都说已经与人签了合约,这以后每年的粮都归对方所有!”
“那就提高进货价,提高一分不行就提高三分,提高三分不行就提高五分!那些粮农个个都是为财,我就不信买不来!”万金来吼道。
在商场上许久未跌过跟头的他,此时输给一个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黄毛丫头,如何能服气?不管花多少冤枉银子,他都要扳回一城!
“大当家,对方用高出一分的价格同粮农签了协议,并且答应倘若两个月内他们不将粮提走,粮农便可自行处置手中的粮,否则…否则要三倍赔偿!”
“三倍?!噗!”万金来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属下急忙道:“大当家!大当家!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晕啊,咱们现在买了这么多粮铺,手上又没有多的粮食,这日日一开门就是开销,每天都是亏损,几百家的铺子合起来每天最少几百两亏亏损,该怎么办您要先给个说法啊!大当家…大当家…”
万金来被大夫紧急救醒后,拖着残病的身躯,来到那间宅子里。
屏风后的男子,听说万金来要见他,立马放下手头事务,第一时间将万金来带进来。
他亲切问道:“金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汇报?”
万金来浑身一抖,双膝不由自主一软,跪在地上,痛哭,“对不起,主子!属下将这件事办砸了!”
“办。砸。了?”男子似乎不信,一字一字问得十分缓慢。
万金来将林家粮铺发生的事情,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话音落后,屋里是可怕的寂静和阴冷。
空气犹如凝固,灯芯燃烧的声音,在耳边噼里啪啦地响,如地狱之火在焚烧。
万金来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慢慢滴下来,落到地板上,倒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逐渐加快再加快,似乎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腔。
就在万金来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时,男子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说你祖上五代经商,自己行商二十多年,收购过无数粮食铺子,从无出过一点岔子!你说你保证此次收购万无一失!你说一个黄毛小丫头而已,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经商,也不过十几年,你有信心,绝对能拿下这一城!结果呢?”
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灯火一阵晃动,万金来浑身一抖,一阵冷到骨子里的冰凉袭卷全身。
他不敢伸手,却能感觉到脖子那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主子,对不起,是属下一时大意,才会着了那个黄毛丫头的道!”
“大意?本公子一再提醒你,掌握天武粮铺的重要性,你居然还敢大意?黄毛丫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称对方为黄毛丫头?就是这个你瞧不起的黄毛丫头,给你重头一击,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男子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然而任随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
万金来不敢再反驳,趴低身子,“请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挽救的机会!”
“没机会了。”男子似呢喃地道出这句话后,万金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不知哪里出来一条黑影,对着他当胸一剑刺去。
那剑直直穿过心脏,万金来连叫都没来得叫,转瞬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在他身下妖娆绽放成花朵的模样。
男子看着万金来的尸身,冷冷道:“你可知你输掉的这一局,输掉的不只是粮铺,不只是银子,而是本公子争夺天下的资本!本公子耗时数年,才掌握了天武近半数的粮行,结果被你一颗烂棋,弄得满盘皆输!不杀你,如保消本公子心头之怨?”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黑衣男子问。
“迅速将所有粮行卖了!”男子沉声道。
黑衣男子似有不忍,“公子,这可是您花费了无数心血…”
“弃车保帅!一条手臂中了不解之毒,唯有将它斩断,让毒性不能蔓延开!如今处处要用银子,而现在的粮行已经成为无底洞,不能让它影响本公子其它的计划!既然已经失了先机,那就索性放弃,日后再行图谋!”
“属下明白了,属下马上去办!”
“万金来的家人,全部杀之,一个不留!”男子声音凉薄,“本公子要让所有人知道,大意办事的下场!这次粮行事件,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是!”黑衣男子再次应下。
“召集京中各大当家,明日来此,商议对付林氏商行的办法!”男子依然温和的声音里透出冷厉,“本公子就不信,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商界大佬,会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陆心颜!”
“是,主子!”
第二天,将林家粮铺收购了一天的万氏粮行开始卖铺子,不光卖收购来的,还卖自己本来的粮铺,以八折起卖。
粮铺一般门面不大,因为品种少,主要是仓库大,适合做的行业不多,因此问的人多,大多没有下文。
而其他小粮商嗅出这其中的硝烟味,谁敢大着胆子往前凑?
主子只给了三天时间,要不惜一切代价卖出去,负责卖铺子的人,一降再降,最后降到主子给的五成底价,依然无人光顾。
最后,林家粮铺的人出来了,表示愿意以二成的价格买下来,不是一间,是所有粮铺,包括万氏粮行在内的粮铺!
负责卖铺子的人一边紧急请示,一边逮着人不放,苦苦谈价,你来我往数次交锋,最后以原价三成的价格,将万氏粮行手上几百家铺子全部买下来!
那笔银子,恰好是当初万氏粮行收购林家粮行的银子数目,还有余!
一场以为稳赢的收购战,结果以收购方赔出所有粮铺为代价,终于结束了!
这在那位主子的团队里,以及整个商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更令人气愤的是,粮铺一到手,原林家粮铺的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老店。
原来他们新开的那些粮铺,并不是按月租下来,而是临时日租,用比月租分摊下来高一倍的日租租的!
若是长期租赁,光翻倍的租金就会让林家粮行吃不销,可若只是短短数日,实在是赚大了!
远在京城的男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差点吐血。
倘若他忍住亏损,再坚持一个月,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可一天几百两的巨额亏损,让他一下子慌了神,立马决定断臂止损,这才中了陆心颜的道!
这一来一回不过几日,陆心颜轻轻松松赚了几百间铺子,更重要的是,如今全国四分之三的粮铺,已经尽数掌握在她手中!
黎先生激动得在信里大加赞赏,毫不掩饰对陆心颜经商能力的欣赏。
陆心颜看了看信,没什么表情的将信烧了,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惊喜的!
齐飞亦在同一时间得知了万氏粮行与林家粮铺之间,精彩绝纶的收购与反收购大战,包括陆心颜最后摆了幕后之人一道的经过,心情激荡之下,立马提笔写下,用朱雀堂专门的传信通道,第一时间将信送到了萧逸宸手中。
此时的萧逸宸正冒着大雨,带着八万将士,刚刚到达西南边境,距离战场之地,大约还有三天时间。
看完信后,原本略有疲态的他,一向冰冷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女人,打了场漂亮的仗!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萧逸宸激情澎湃,振臂一挥:“众将士们!李老将军和兄弟们,正翘首盼着大军的到来!还有最多三天,众将士们挺住!全力出发!”
“是,将军!”齐刷刷响亮地回答,让天地为之动摇,惊得两旁林中准备进入冬眠的野兽四下逃窜。
第132章 一三三、最后订亲的人
西南,祈云山。
祈云山是西南最重要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攻破此山,整个西南将尽数落入瓦刺手中。
祈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由数座延绵起伏百里的群山组成,山势陡峭险峻,直冲天际,若想徒手越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粗看之下,群山就像一个整体,但仔细一瞧,会发现祈云山左边三分之一处,有一道似被剑劈开的裂缝。
那是进入祈云山的唯一通道: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崎岖的小路。
李老将军带领的十万李家军残军,正是从此条小道进入,躲在了祈云山后面。
祈云山易守难攻,瓦刺大将军贝赤哈率领的二十五万瓦刺军久攻不下,索性驻扎在祈云山脚下。
山中粮食有限,瓦刺军是打算不费一兵一卒,将李老将军及十万李家军残军,逼死在山中。
“汪副将,军中粮食还能支撑多久?”大帐内,身披铠甲、满头银发的李老将军李仲,端坐在主帅位上,问立在一旁的副将汪平贵。
自瓦刺突然进攻的这几月来,李仲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面容疲态苍老,一派灰败之气,不过五官依稀能看同年轻时的俊美。
李钰精致的好皮囊,便是遗传自这张脸。
“回老将军,最多七天!”汪平贵嘶哑的声音,带着两分明显绝望。
当初逼不得已仓促进山,粮草没来得及运进来,因此被困祈云山近一个月的时间,附近能摘的、能挖的,只要能下肚子的东西,通通都入了十万李家军的肚子。
李仲声音沉痛,“朝廷援军,有消息了吗?”
汪平贵道:“瓦刺大将军贝赤哈在山脚布下天罗地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迟迟没有消息传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朝廷到底派没派人来,又派了多少人来增援,没人知道。
李仲眼睑低垂,没有说话,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汪平贵忍不住道:“老将军,粮快没了,援军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军中将士们心态浮躁,这几天来斗殴事件不断发生!再这样下去,瓦刺军没打进来,我军先内部崩溃了!”
李仲何尝不知道?当初若有一丝办法,他也不会带人进入祈云山,坐吃山空,绝望地等待死亡。
“报!”门外响起响亮的声音。
“快进来。”李仲和汪平贵皆精神大震。
这个时候,任何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是好消息!
士兵道:“启禀李老将军,探子回报,朝廷援军已至西南,最多还有三日便能到达祈云山二十里开外!”
李仲大喜,“呈上信来!”
士兵交出一封带血的信,看来最先发现援军的探子已经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