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月牙色身影迅速落在她身前,“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你不是邀珠珠姐单独去游河了吗?”严卿若的声音带着哭腔,“陆姐夫,半个多时辰前有人找珠珠姐,珠珠姐去了后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我们都以为是你将她叫走了!刚才我跑到船舱外,看到河面很远的地方有火光,以为是你和珠珠姐的船出了问题,正要来找李钰哥哥,没想到你…”
她话还没说,月牙色身影已消失不见。
巫舞翻个白眼,心想那珠珠郡主真能折腾,待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觉,她的大王兄巫山也不在。
巫舞心里一惊,在那群趴倒在桌上的醉汉脸上扫过,真的没有巫山。
“羊大将军,我大王兄呢?”
——
船越靠越近,巫山的眼皮开始打沉,几个来回的折腾后,他只剩最后的力气支撑着,在发觉这希望就要破灭,那口气一泻,整个人就更加昏昏沉沉。
在滑入水中的刹那,有人架住他的胳膊,“大王子,不要睡!”
那声音不知为何好耳熟!巫山想说,他不是要睡,是支持不住了。
然后有人晃动他,他勉强睁开眼,落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那双眼,好熟悉啊,居然跟他记忆中阿朱的眼睛一模一样!
他大概真的是要不行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觉呢?
巫山闭上眼,失去意识。
“大王子,大王子,阿桑兄,阿桑兄!”陆心颜着急地喊着巫山,巫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船下有人!”
“抓上来!”
不一会,陆心颜和巫山被抓到了船上,冷风一吹,全身几乎要结成冰。
“杀!”
为首的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发出冷酷的指令。
大刀举起,砍下。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栽倒在河中。
紧接着,剩下的五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部扑通扑通掉入河中。
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被击毙后,身子失重坠入河中。
陆心颜睁开眼,见到那一抹安心的月牙白后,嘴角露出笑,又缓缓闭上眼…
——
巫山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大王子,你醒了?”一道惊喜的女声响起。
巫山重重喘息几下,扭头看向来人,借着灯光,眼里的渴望在看清那人的样貌后,不知不觉中淡了下来,“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孔羽兮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大王子,昨晚您差点没命了!小女知道后心里着急,便趁天黑悄悄来看看您。”
“现在离我出事有多久了?”
“一天一夜,大王子您昏迷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巫山想起昨晚在玉子河发生的一切,心猛地揪紧,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郡主,珠珠郡主呢?”
孔羽兮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与可惜,“萧世子及时赶到救了她,早上醒来过一次,因为太累听说一直睡到了现在。”
顿了顿,声音又开始哽咽,“大王子,您为了小女才以身犯险差点出事,小女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巫山不知为何放下心来,想起昏迷前那双眼,心里不免疑惑,心不在蔫道:“孔小姐,在西南双溪时,我说过要双倍偿还你,我现在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而已,孔小姐不必挂心。”
他的声音里无形中多了几分疏离,孔羽兮敏感感觉到了,她咬着唇,“大王子,小女的事情小女自己会解决,就不麻烦您了。这个时候没有比两国和谈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小女万死难辞其咎。”
这招以退为进,在此时确实用得妙,巫山原本左右摇摆不定,听她这一说,忙安慰道:“孔小姐,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我会想办法让郡主去你大哥坟前道歉!”
只是道歉而已!
她救了他于他有恩是事实,但她害死孔庭宇亦是事实,这是他亲自向她求证过的,所以该报恩就报恩,该道歉就道歉!
经过昨晚,巫山已经不在像之前有取陆心颜性命的想法!
孔羽兮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但从巫山的态度上,她感觉得出巫山对陆心颜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想借着巫山之手除掉她,为大哥报仇,但现在看来,她必须自己亲自出上一份力!
“孔小姐,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大王子,小女告辞。”
孔羽兮离开后,巫山喊了一声,“应奇!”
应奇应声而入,跪在巫山面前,“主子,属下护卫不周…”
“不关你的事!”巫山拦手制止他,“是我避开你私自离开。”
“可不管怎么说…”
“使臣团里奸细。”巫山沉声打断他的话,“之前在西南遇刺,我以为是二王弟派来的人找到了我,现在看来,分明是使臣团里有人将我的行踪泄露了出去!你立马派人去查!”
“是,主子。”
“去将大将军叫来!”羊尔坦是二王子巫云的外祖父一力推荐的人,巫山不由第一个怀疑他。
不一会,应奇回来了,“主子,大将军被巫舞公主叫去了。”
“王妹怎么会找他?”巫山皱起眉头,“将她叫来,就说我醒了,顺便弄点吃的来!”
“是,主子!”
没多久,巫舞推开门,见到正在喝粥的巫山,惊喜出声,“大王兄!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先坐会,等我喝完粥。”
巫舞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等巫山喝完粥,喝了药,巫舞主动扶他到床上躺下,“大王兄,昨晚我见你被人抬回来,浑身冷得像冰,吓死我了。”
巫舞说着哭了起来。
巫山刚才已经听说巫舞守了他一晚上,今天中午受不住才离去。
他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已经没事了,王妹别哭了。”
两人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巫山很疼巫舞,巫舞对他也很尊重,一直以来感情都很不错。
巫舞的担心是真的,巫山知道,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王妹,我昨晚是被从瓦刺来的杀手袭击。”
巫舞惊讶地张大嘴,因为过份夸张而显出几分假,“大王兄,这…这不可能吧?”
巫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二王弟想杀我取而代之这件事,王妹不会不知道。”
巫舞垂下头。
“大将军是二王弟外祖家力荐的,”巫山轻声道:“王妹深夜找大将军所为何事?”
“大王兄,你是不是怀疑我?我没有…”巫舞急着解释。
巫山摇摇头,“王妹,我没有怀疑过你,但是,我怕你因为贝隆,而被人利用!”
贝隆的名字一出,巫舞立马面色变得惨白,她死死紧握着双手。
巫山明白她心里的伤痛,柔声道:“王妹,贝隆和贝氏一族的事情我很抱歉,若当日出事时,我在王都,父王或许不会被逼下令将贝氏一族满门抄斩!我向你何证,我会想办法为贝氏一族洗脱冤屈,将贝隆找回来。”
“不用了,大王兄!贝赤哈意图叛国,拥兵自重,违抗王命,以致西南大败,害死我瓦刺三十五万将士!父王灭了贝氏一族满门,是他罪有应得!贝隆私下逃脱,不服父王判罚,死有余辜!”
巫舞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巫山,“大王兄,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她说完不等巫山说什么,径直跑了出去。
巫山忘着她的背影,愧疚地叹了口气。
巫舞跑着跑着,不觉泪流满面。
她知道巫山说的是实话,如果巫山能先找到贝隆,他一定会想办法保下贝隆的命,并替贝氏一族洗脱冤屈。
可万一先找到贝隆的人,是二王兄巫云呢?
二王兄说,如果她愿意前来天武,迷惑萧逸宸,并配合羊尔坦伺机杀了萧逸宸,事成后他就帮她找到贝隆,并让贝隆活下来!如果她不答应,他就派人全面追杀贝隆!
贝隆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爱慕,她爱他少年英雄,鲜衣怒马,他爱她天真烂漫,俏美如花。
她愿为他洗手作羹汤,他愿背着她一起到白头,瓦刺王都的每寸土地,都留下过他们年轻美好的爱情印迹,和青春激荡的欢声笑语。
他们约定在她十六的时候,他向大王求娶,然而仅仅只差三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贝氏一族惨遭横祸。
贝隆在死士的拼死护卫下,逃离王都,不知所终,其余所有贝氏一族的人,全部斩首示众!
她心爱的男人在外逃亡,她别无选择!
但巫舞并不知道,原来羊尔坦来天武的目的,不光是要对付萧逸宸,居然还要暗杀大王兄巫山!
她愤怒地质问羊尔坦,“羊尔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杀下一代瓦刺大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羊尔坦毫不在意地道:“公主,本将军跟你一样,只是奉二王子之命行事!公主若有疑议,可回去找二王子问个清楚!”
“你别拿二王兄出来压我!”巫舞怒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对大王兄下手,我一定会告诉大王兄!”
“公主还是好好想想你的任务该如何完成吧。”羊尔坦道:“萧世子对公主你的魅力视而不见,我劝公主别想着控制,想办法杀了他才是。”
“不用你多嘴,我自有主张。”
“公主,我最后再多嘴一句,萧世子功夫深不可测,加上公主连近都近不了她的身,想直接动手绝不可能!公主不如从他未婚妻珠珠郡主这边下手更有效。”…
巫舞狠狠抹去脸上的泪,露出坚定的神情,为了心爱的贝隆能活下去,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成功!
——
陆心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萧世子,你去休息一会,都一天一夜了,我来看着珠珠,等会她醒来,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你!”是武蓁的声音。
“不用了,”另一个暗哑的声音,是萧逸宸,“我不累,只想在这里陪陪她。”
武蓁劝不动,无奈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李钰。
李钰犹犹豫豫道:“萧世子,瓦刺大王子已经醒了,身体无恙,后天和谈再次开始!可能与那瓦刺大刀对抗的武器还没找到,兵部那边都指望着你想想办法,你若一直呆在这,到了后天怎么办?张大人说和谈已经好几天了,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再没有办法解决,咱们这边只能被迫让步了…”
他说一了半,便被人暗含威压地打断,“滚出去,别吵着珠珠睡觉。”
李钰噎了噎,大着胆子又道:“萧世子,太医说郡主只是力竭太累睡着了,没什么事,让她睡到自然醒就好…”
“是不是想被我出去!?”
武蓁轻叹口气,“李左郎将,咱们出去吧。”
两人轻轻离开,外面传来武蓁和李钰渐行渐远的声音,“李左郎将,瓦刺大刀真的那么厉害,什么都能砍断?”
“也不是,黄金就砍不断,可用黄金制成大刀,或是铠甲,根本不现实!哎,要是有件传说中刀枪不入的衣裳就好了…”
“李左郎将,那现在…”
声音渐渐消失,陆心颜缓缓睁开眼。
“珠珠?你醒了?”屋里远处桌上点着一盏灯,大约是怕那光亮影响她休息,男人坐在床头边,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那光不照到她脸上。
陆心颜咽咽口水,感觉喉咙滋润后,开口问道:“大王子没事吧?”
“没事,刚才李钰说已经醒了,一切正常。”
陆心颜松口气,“那就好。”
她刚才迷迷糊糊中听到过,但怕自己是幻觉听错了,所以再确认一遍。
萧逸宸柔声道:“你肚子饿了吧,我让人准备吃的来。”
陆心颜嗯了一声,咬着唇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只有欢喜的光芒,忍不住嗫嚅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和大王子在一起吗?”
萧逸宸轻轻一笑,那笑容极温柔,“我相信你,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只要你活着,就够了,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心颜听得心中感动,抬起头在他脸上印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他摸摸她的脸,眼里情深似海,用极认真的神情道:“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谢谢。”
“不,”她亦极认真地拒绝,“我要诚实地说出心中的感受,感谢就说感谢,想你就说想你,喜欢就说喜欢。”
萧逸宸似听到极不可思议的话,整个人惊讶得完全不知所措,眼里的光芒如烈火在燃烧,“珠珠,你说…喜欢我?”
其实陆心颜只是打个比方,可是见到他震惊而期待的神情,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嗯,我喜欢你,所以,这心里话你喜欢听吗?你要是不喜欢听,以后我就不说了!感谢也不说,想你也不说,喜欢你也不说。”
“不行!”萧逸宸断然拒绝,“媳妇儿说的话最有理,你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必须说,一定得说,最好天天说!”
“那你不是说不要说…”陆心颜眨着眼故意道。
萧逸宸大义凛然道:“若我说的话与媳妇儿说的话相违背,以媳妇儿说的为准!”
噗,陆心颜忍不住笑了,“我肚子饿了。”
“我马上让人送吃的来。”
陆心颜用完膳后,千哄万哄送走了萧逸宸。
睡了一天一夜,除了昨晚用力过猛全身酸痛外,她精神很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起了武蓁和李钰两人的谈话。
“青桐。”
“小姐。”青桐走进来,之前萧逸宸一直在,她不好打扰,后来萧逸宸走了,她怕陆心颜要休息,便没进来打扰,如今听陆心颜喊她,立马进来,愧疚道:“对不起,我没能尽到责任…”
她为了躲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巫山,混在了宫女堆中,便与陆心颜保持了一定距离,没看到陆心颜被迫离开。
后来发现陆心颜不见后,她去问严卿若几人,见严卿若暖昧地朝她眨眨眼,武蓁和白芷笑而不语,便以为是萧逸宸将陆心颜接走了,毕竟这种事以前常有。
“就算你在,如果对方告诉我是大王子找我,我也会去的。”陆心颜道:“毕竟我偷了他的三生花,想给他解释清楚,没想到不好睬,又碰到上次想要暗杀他的黑衣人。”
见青桐还是一脸自责,陆心颜索性直言唤她进来的目的,“好了,别自责了,我来是想让你明日出宫去办一件事情。”
——
文德殿。
夜游事件发生了两天后,和谈重新开始了。
张知略和师尤及一众谈判的官员坐在正中,萧逸宸武辕武昀,以及巫山羊尔坦,分别坐在双方的后面坐镇。
师尤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中带着盛气凌人,在他们这群使臣眼中,巫山的遇刺与天武脱不了干系,所以态度便没有之前那船客气了。
他掀了掀眼皮子,“张大人,该给个说法了,你们天武这样一拖再拖,跟无赖有什么分别?”
堂堂天武被人形容成无赖,张知略老脸上一阵发热,“师大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和谈关乎两国利益,自然要慎之又慎,你来我往,最后谈出一个于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出来。”
“你来我往?张大人,现在全是你们来,我们瓦刺可是一直等着!”师尤呵呵嗤笑出声,“这里是贵国的京城,我瓦刺一行人不可能一直在此等着,大王还在王都等着我等的消息!今日无论如何,这和谈都必须继续下去,若贵国想无耻地用拖字诀,那我瓦刺就不奉陪了!”
无耻?张知略老脸通红,“师大人,请注意你的用词!”
师尤旁边一名副手讽刺道:“张大人,我们师大人说得很客气了,贵国要是无和谈的意愿,就请尽快表明,再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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