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叶大当家!”
叶霜很满意,陆心颜也很满意。
上次舞阳侯府的宴会,她本想利用自己妆扮的本事得到贵妇人们的关注,哪知两场切磋下来,无形中得罪了武昇和武婉,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叶霜虽是平民,因为其独树一帜的织染水平,也因为太后的赞赏喜爱,以及亲自赐下的那块牌匾,很多贵妇人都愿意纡尊降贵与她结交。
如今她与她成了同盟,等于日后便多了许多机会。
陆心颜道:“对了,叶大当家,我不只擅长设计,我还擅长妆扮,即形象设计,根据客人的身形样貌气质,设计出最适合客人的衣裳,并搭配相应的发型妆容!”
叶霜微笑道:“舞阳侯府的妆扮大赛,我也略有耳闻,对那位宫少夫人甚为景仰!不过我初初见到陆小姐时并未想起,直到后来陆小姐在画稿时,才想起广平侯府世子夫人,可不就是宫少夫人吗?”
她自己边说边笑了起来,眼神异常明亮温柔,“若我遇到有需要的人,一定会极力推荐陆小姐。”
“谢谢叶大当家。”陆心颜灿然一笑,“既然是合作伙伴了,以后叶大当家可以唤我珠珠。”
“珠珠,那你以后唤我叶姨。”
陆心颜迅速接口,“叶姨。”
两人相视而笑,惺惺相惜,“珠珠,我送你下楼。”
“谢谢叶姨。”
罗掌柜用红绸将布裹好,陆心颜与叶霜手挽手说说笑笑下了楼,两人聊起来完全无隔阂,根本不像刚刚才认识。
房门轻掩,刚刚陆心颜画的几幅设计稿,静悄悄地躺在桌上,两杯茶还冒着热气,显示着屋子里的人才刚离开。
一道亮丽纤细的身影,屏息悄悄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桌上的几幅画稿,双眼一亮,立马走上前。
桌上的笔墨还没撤走,来人拿起笔墨,迅速将几幅画稿临摹下来,然后又悄悄离开了。
门还原成原来的样子,一切似乎没有变过。
送走陆心颜的叶霜,回到房内,拿起桌上画稿,越看越难喜,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伙计满面笑容、异常恭敬地送走了陆心颜三人。
刚刚叶大当家已经说了,以后这位夫人即陆小姐,是她的合作伙伴,以及世侄女。
伙计暗自为自己刚才带青桐小荷去客房歇息的举动得意不已。
这位陆小姐果非池中物。
陆心颜三人离开素染坊没多久,一个鼻青脸肿的红衣男子突然冲过来。
对,鼻青脸肿。
没看错。
青桐一手抱着布,另一手反应敏捷地伸手拦住。
“是我,宫少夫人!”他口齿不清地喊道。
陆心颜定睛一看,居然是公孙墨白!
遂忍住笑:“公孙公子?你怎么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找我有事吗?”
她一点头,青桐收回手,得到自由的公孙墨白,立马跑到陆心颜面前,指指青桐怀中的布,“这是叶大当家给你的?”
“对。”陆心颜莫名其妙,他这副鬼样子跑来,就是问这个问题?
“宫少夫人,这…这…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公孙墨白睁大被已经黑成一圈的桃花眼。
陆心颜一脸懵,“谢谢公孙公子赞赏,不过你的脸,看起来挺严重的,需要去看看吗?谁弄的?”
公孙墨白幽怨地指指后方,一身月牙色长袍的男子,双手环胸而立,双眼微眯,看向陆心颜的眼神,颇不友好,冷冷地含着警告。
“小猴子。”小荷开心地朝小猴子招手。
小猴子报以同样欢快地笑,偷偷瞟一眼身旁无缘无故散发着冷气的自家少爷,见他没有指示,便朝小荷跑去了。
两人跑到一边,开始说起悄悄话。
又摆个冰块脸!陆心颜撇撇嘴,“你得罪他了?”
“可能是!”公孙墨白哀声抱怨,“他今天像吃了火药,揍得我好痛!”
“你就让他揍,不还手?”陆心颜不解。
公孙墨白红肿的脸似乎更红肿了,“还手?我要是还手,现在估计还趴在那,爬都爬不起来!”
这么凶残?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陆心颜暗下决心。
“宫少夫人,你说我会不会破相?”
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注重外表的。
“公孙公子天生丽质,就算留下小许伤痕,只会更添男人味,绝对无损你的美貌!”
“真的?”公孙墨白喜滋滋地咧开嘴,想眨眼眼痛得不敢眨,“承少夫人吉言!希望到时候还能入少夫人的眼!”
入我的眼,什么意思?陆心颜不解地眨眼。
“墨白,精神恢复了?”凉凉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不!我还没恢复!我要去看大夫!”公孙墨白边喊边往前跑,临走前不忘冲着陆心颜喊:“少夫人,等着我,我养好伤后去找你!”
冷冷的一声轻哼随风吹入耳中,陆心颜看着向她走来的挺拔身形,想起公孙墨白被揍成猪头的脸,忍不住头皮一麻,倒退两步。
“那个,萧世子,我出来时间久了,该回去了,再见。”
她向青桐一使眼色,两人正准备开溜时,月牙色袍角突然出现在眼前。
陆心颜差点一头撞上去,她倒抽口气,定住心神,“萧世子,有事找我吗?”
“看来那晚的警告,宫少夫人似乎忘记了。”萧逸宸面无表情道。
“喂,你可别随便冤枉我!我跟李钰这半个月可没见面!”陆心颜喊道,说完又回了一句,“也没通信!”
哼!李钰!喊得可真亲热!
淡漠的琉璃眸轻轻扫过去,陆心颜只觉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嗯,李公子,没见过李公子,没通过信!关键是,我没动摇他什么,萧世子要是不信,应该直接去问李公子!”
陆心颜对自己要向这个男人解释感觉很不爽,可那骇人的气势,加上公孙墨白的猪头脸,她不能不认怂。
连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对深恶痛绝的她,更不会怜惜了!
萧逸宸唇角微微一扯,溢出两声冷哼,“动摇不了李钰,所以转变目标,开始动摇公孙墨白?”
又被无缘无故冤枉,本就对自己有些不爽的陆心颜,热血冲头,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摇公孙墨白?”
什么跟什么嘛,明明是那猪头自己凑上来的!又关她什么事!
“两只!”某人淡漠吐出两个字。
陆心颜被他气到,瞪着他几息后,忽然唇角一掀,缓缓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纤纤玉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两指轻拈,优雅地递到萧逸宸面前,“萧世子,请接住。”
那一刻,太阳应景的从朵朵白云后探出头,秋风轻轻吹起,拂动女子颈间的丝巾,在空中划过绝美的弧度。
白嫩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修得齐整的指夹呈现淡淡的粉红色,圆润饱满的指腹中间,是块发着光的小银块。
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幽幽香气。
萧逸宸的眼,看向那块“碎银”,葱茏长睫掩住突然幽深的眸子,喉头滑动,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少夫人这是何意?”
“萧世子,请先接住。”悠扬如风笛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丝丝缕缕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萧逸宸突然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移到那比牛奶还要光泽的拳头下面。
白皙的手指头松开,一块犹带着体温的小银块,跌落到萧逸宸的手心,像落入湖心的石子,圈圈涟漪从手心散开。
陆心颜快速收回手,莞尔一笑,“萧世子,前面左转有一家京城颇负盛名的医馆,慢走不送!”
趁着萧逸宸呆楞的瞬间,陆心颜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青桐,飞快往马车跑去。
小荷见状喊道:“小姐,青桐姐姐,你们干嘛跑呀?等等我!”
她的喊声惊醒了沉醉中的萧逸宸。
他缓缓收回手,见那前面飞奔而去的紫色身影,犹如一只飞入花丛的紫蝴蝶,常年面无表情的俊容,阳光下罕见地露出一丝忍俊。
坐上马车,青桐不解问:“小姐,你给萧世子银子做什么?”
陆心颜捂着胸口喘气,“让他去看病!”
她指指自己的头,“脑子有毛病!得治!”
青桐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小姐这一说,还真是,他干嘛总管小姐跟李公子还是公孙公子来往,跟他有什么关系?莫非…”
她突然压低声音,暧昧道:“他真如裴子玉一般,喜欢的是…,所以不喜欢小姐跟两位公子来往?”
已婚妇人与未婚男子过往从密,本是于礼不合,但青桐知道陆心颜迟早是要和宫田予和离的,所以压根没将陆心颜当成是已婚妇人。
陆心颜忍俊不住,“搞不好还真是!看来以后得离两人远一些,万一萧世子打翻醋坛子,可不得了了,他功夫那么厉害,只我单方面吃亏的份!”
“什么打翻醋坛子?”追过来的小荷爬上马车,脱口而出,“萧世子看上小姐了?所以吃醋了?”
陆心颜大笑地点她额头,“你胡说什么?在萧世子眼里,我就是个水性扬花无耻放荡,让他深恶痛绝的女人!他看上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是吗?”小荷不解地歪着头。
刚刚她追来的时候,本想回头同小猴子告别,却无意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缓缓收回手的萧世子。
那一刻的萧世子正看着小姐的方向,神情温柔得如三月春水,完全不像以往清冷得让人避之不及的模样。
不过小姐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了,反正什么吃不吃醋的,她也不太懂,刚才不过是脑中灵光一闪而已。
小荷瞬间将刚才那莫名的心思抛开,撅嘴抱怨,“小姐你刚才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扔下我一个人啊?”
“有小猴子在你身边,小姐我放心。”萧世子不喜欢的目标只有她陆心颜一人,虽然他上次威胁说拿她身边人开刀,但他应该不是这种无故迁怒的人。
“可是我想在小姐身边。”小荷嘟哝。
那是谁一看到小猴子就马上凑上去的?陆心颜无语地看她一眼,敷衍道:“行行,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喊你。”
“一言为定哦小姐。”小荷很快高兴起来。
很快,马车停在广平侯府门前,陆心颜刚下马车,门房福叔立马迎上来,神情焦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老夫人!”
陆心颜一惊,“祖母出了什么事?白芷呢,叫白芷去了吗?”
福叔道:“白芷姑娘一早就去了,姑妈不放心,交待小的少夫人一回来,立马让您去福寿院。”
福叔口中的姑妈便是孙嬷嬷,福叔是她的娘家侄儿。
陆心颜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福叔有些难以启齿,“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见问不出什么,陆心颜便带着青桐小荷一起去了福寿院。
隔老远,便听到阵阵年轻女子娇滴滴地哭声。
“老夫人,您可得为妾身作主啊!”
“老夫人,妾身来的时候,可是说怀了孩子便能提升为姨娘的,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呜呜…”
“呜呜,老夫人,您让妾身下半辈子怎么活下去啊?”…
陆心颜走进一细看,四只见个穿红戴绿、插金佩玉的女子,正跪在院中央,垂头哭成一团。
身形娇弱窈窕,哭声哀切,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那四个女子模样陌生,不过从刚才的支言片语中,陆心颜猜想这四人,应该是前些日子,连氏送给宫轩的四个丫鬟。
瞧她们这妆扮,应该已经被收房了。
这四人进来侯府的时候,就是冲着广平候府姨娘的位置,本打算趁着年轻貌美生下一男半女,抬为姨娘后,富贵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如今跪在这里痛哭,看来是宫轩不能让女子有孕的事情,不知怎地暴露了。
能以成为姨娘为终身目标的女子,身份眼界都不高,如今突然梦想破灭,便不管不顾地找封氏来要个说法了。
这一闹,宫轩的秘密,便瞒不住了。
可想而知,封氏得有多生气。
但她现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动气。
陆心颜连忙进去内室。
封氏正躺在罗汉榻上喘着粗气,额头覆着一块毛巾,身上插着数根银针。
白芷坐在一旁,不远处顾氏和连氏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拼命降低存在感。
陆心颜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听到脚步声,封氏睁开眼,见是陆心颜,下意识就要起身,陆心颜连忙上前按住,“祖母别动,身上还插着针呢。”
封氏似想起来,闭眼片刻后复睁开,眼里闪烁着不明显的泪花,她伸出苍白枯萎的手,哀声道:“珠珠,以后侯爷可怎么办?”
四个通房丫鬟这一闹,阖府皆知,加上没有在第一时间迅速下封口令,这会恐怕已经传出府外去了。
无法让女子有孕,对男子来说,这种耻辱,仅次于不能人道与戴绿帽子。
宫轩本就没什么本事,全靠祖上福荫,才袭了个二品侯,早被京中一众人等不齿,如今这事一传出,只怕更会成为京中的大笑话。
本就岌岌可危的广平侯府,以后在这京中,更无立足之地了。
封氏嫁进广平侯府的时候,那时候的侯府正是风光无限,如今她亲眼见证广平侯府在她手中一步步的衰落,甚至湮灭,这种无能为力的椎心之痛,在无数个夜晚,疯狂啃咬撕扯着她的心。
“祖母,外面那四人我马上打发走,关于消息是谁传出的,我会两天内查明,给祖母一个交代!”陆心颜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道:“这个时候,祖母您更不能倒下,侯爷,还得靠您支持啊!”
母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陆心颜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激活心如死灰的封氏的心。
这也是她不敢将宫轩不是封氏亲生儿子的事情,告诉她的原因。
果然,封氏听完最后一句话后,眼里突然迸出强烈的求生**,“对,就算我帮不了轩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祖母这么想就对了。”陆心颜眸光一冷,“待我查出泄密人是谁后,定会严惩不怠!”
跪在地上的顾氏,突然打个哆嗦,身子动了动,终究还是跪在那没有出来。
陆心颜见状冷笑两声,“白芷,传我命令,关于侯爷秘密一事,若泄密之人主动招供,我会求祖母从轻发落,否则若被我查到,必将割去其舌,打断双手双脚后,赶出侯府!”
“是,小姐。”
顾氏面色大变,在白芷就要走出去时,突然跪着爬到封氏面前,不断叩头,“对不起,伯娘,这事是…侄媳,是侄媳泄露出去的!”
“你从哪知道的?”封氏一惊,怒道:“你为什么要泄露出去,侯爷倒了霉,难道这广平侯府能够安生?广平侯府不安生,你二房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对不起,伯娘,”顾氏痛哭,“那四个丫鬟是三弟妹送给大伯的,很是受宠,倘若她们在大伯耳边吹吹风,这掌家之权定会落到三弟妹手中,侄媳一时猪油蒙了心,为了这掌家之权,才将这消息告诉那四个丫鬟的!本来只是想她们心中对三弟妹怨恨,在大伯枕边说说三弟妹的坏话,哪知…哪知她们会直接闹开,弄到人尽皆知!”
“你!”封氏气急攻心,指着顾氏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后悔万分。
这一切说来是顾氏贪心,可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私心造成的?
连氏原本在一旁大气不敢出,那四个丫鬟是她买来送给宫轩,目的是为了得到宫轩的支持,得到掌家权。
她哪知宫轩有这等**,会被四个丫鬟爆出来!本来想着这一闹,这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