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到,方青山竟没有死,还拖着重伤未愈的躯体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回来了!
他也很委屈的!
至此总算是说清楚了,可那房门依旧是紧闭着的,顾武深吸了口气替那汉子求情:“弟妹你就莫要再生气了,青山兄弟这也是为你着想来着,快开开门让他进来!”
说完小心的觑着房门,片刻那房门果然开了,顾武刚咧开了嘴,笑还没出声就见一头巨大的灰狼从里头缓缓出来,狠厉着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喉咙里还发出着威胁的低吼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娇喝:“给我照死了咬!”
立时,那狼就像箭一样直冲他射了过来,果然是遵照这那人儿的命令,完全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当真是拼了命的照死了咬他。
直将顾武追咬的吱哇乱叫,连纵出墙去都躲不过。
宅子外头,方青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紧紧盯着那依旧紧闭着的大门,良久,并无人过来开门。
那人儿果然是气狠了。
一旁的侍从看的忍不住上前献策:“将军何不让我等撞开这小小的宅门好进去与夫人互诉衷肠呢?”
方青山依旧望着那紧闭着的大门没有说话。
他当然可以,但是他与她之间相隔的又岂只是这一道小小的宅门,她现在不想见他,他怎能强硬的欺负她!
就这么的等到了天渐黑下来,宅子内的烟囱上都冒起了烟儿,那紧闭的大门也依然没有打开过。
方青山本就是拖着捡回来的一条命,重伤未愈的回来,这般站在外头等了一下午,身体都有些发抖了,脸色惨白的吓人。
侍从看的不忍,上前劝道:“将军莫要心急了,夫人就在这宅子内又不会走,您还是先随属下们去客栈暂住,待养好了身体,再来求得夫人回心转意也不迟啊!”
闻言,那汉子倒听进去了,但入了客栈却不是休息的,竟直奔厨房掌起了勺。
南瓜饼、糖蒸酥酪、菠萝咕噜肉、煎饺一样一样细细的做出来放到食盒内。
这般做好,他额头上的虚汗都流的将前头的发丝打湿了,终是撑不住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提着食盒出了客栈的们。
将士们劝不住他只好跟在他身边,出门时正碰上一个扛着草把子的小贩收了工要回家,想了他今个儿生意好,那长长的草把子上只剩下一串冰糖葫芦了。
方青山忙叫住那小贩,将那串糖葫芦买了下来,这般拿着又回去了。
宅子的大门依然紧闭着,他进不去只能提了气喊道:“媳妇儿,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南瓜饼、糖蒸酥酪、菠萝咕噜肉、煎饺还有糖葫芦,你开开门,我不进去,给你就走。”
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并无人应他。
他又喊了几声,依然如此。
方青山身上有伤,用了力挣的身上的伤口裂了开来,深色的衣服上渐渐被血水染湿,高大的身形也有些不稳了。
他身旁的侍从忙上前扶住他,无奈:“将军,您就听属下一句劝罢!”
方青山挥开他的搀扶,只将他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吩咐道:“把这些送进去,别多停留。”
那侍从点头应了声,带着食盒纵身跃进宅子,不多时就是一阵惊叫,片刻便又掠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大喘着粗气:“那里头有只狼,属下刚一进去就被它发现了……”说到一半发觉现下不是说这种丧气事的时候,忙又道:“不过将军请放心,属下已经将食盒送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紧闭着的大门“吱呀”一声。
方青山一直注意着,见此,仿佛身上的伤痛都立时好了一般,大喜过望忙要上前,可刚迈了一步就见那大门只开了一个小角,有婆子从里头将那食盒给拿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那侍从:……
她竟连他做的吃的都不要了!
方青山默了默,上前将东西取了回来。
那侍从上前劝道:“将军咱们还是先回去罢。”
方青山没有说话,自走到宅门前坐下。
竟是要就这么的守在这儿!
第60章 苦肉计
方青山在门外守了整整三日; 可见到的都是些出来采买的丫头、婆子,便是他探头看去也未曾见到那人儿一眼。待要忍受不住想试探着进去; 可又叫那守在门口的婆子挡住了。
是她吩咐下的,她还是不想见他!
他的一颗心跟沉到了幽谷寒潭一样; 又冷又重; 几乎都透不过气来。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那人儿终于出来了。
虽穿着简单的藕色罗衫、青纱裙; 发髻轻挽只着了一直青玉簪,但那小脸儿精致,红唇嫣然映着眉心的一点朱砂痣端的跟天上仙一般。
方青山那沉入了幽谷寒潭里的一颗心终于热络了过来; 忙上前唤道:“媳妇儿……”
可那人儿竟像没听到一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李婆子和两个丫头径直出了门往前去了。
虽然她没搭理他,但好容易能见她一面; 方青山哪能放弃,忙追了上去。
她们是去街上了,并未像是有事情要办; 只是信步逛着。
天空依旧是湛蓝湛蓝的,气温不冷不热的将将好。这般好天气; 街道上有许多行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黎酥怀里的那个奶娃子听到声儿; 就不安分了起来; 挥舞着一双小胖手从黎酥怀里挣了小脸儿出来看。
方青山一直心系那人儿; 这奶娃子探出头来他这才注意到; 一时有些愣怔。
他知道这奶娃子就是媳妇儿给他生的儿子,前头匆匆回来,连媳妇儿都未曾能细看她就回房了,更别说这奶娃子了,他这才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他。
这奶娃子被养的很好,才几个月大就像是有一周岁了,小脸儿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小翘鼻,与他并不像倒是随了那人儿,极为漂亮、精致。
方青山生的太显眼,那奶娃子探出脸儿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时挥舞的手都不动了,晃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直盯盯的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扭过了小脸儿直往黎酥怀里钻。
黎酥怔了下,回头看了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及和他算账,忙抱着那奶娃子又哄又亲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止了哭声却是再不探头出来看新奇热闹了,竟跟个小鹌鹑一样埋首在她怀里再不乱动了。
方青山一时哑然,顿了顿才再次上前:“媳妇儿,我……”
“李妈妈!”他刚开了个口就被那人儿截住了,依旧是没看他:“替我告诉那个人,他吓到了我的儿子,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莫要再跟着我!”
说着抱紧怀中的奶娃子自转身往回走了。
方青山哪能看着她就这么的走了,忙要追,可却被李婆子挡了住,她也是面有难色:“老爷,您还是别跟了罢……”顿了顿,也是好心劝道:“现下夫人正在气头上,您就再等等吧,待夫人气消了再说。”
方青山重伤在外头守了三日,全凭着见那人儿一眼的信念支撑着,如今好容易见着,她竟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甚至还不让他靠近了。
他心中一阵哀痛,险无力支撑,身形直晃。
李婆子看的不忍,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儿已经过了街道拐角,这才悄声支招:“夫人这是面硬心软,老爷您试一试苦肉计,夫人定会心疼的。”
方青山一听立时茅塞顿开,不由得精神一震,忙道了谢,擦去额上流出的虚汗也不及歇息忙大步追上了前面的人儿。
他们家离街道很近,走的又不远,她抱着小汤圆已经到了宅子前刚上得台阶。
方青山忙拼尽全力追上前,他嘴笨,原本想说点好听的话来可一见到她的脸儿便心中激颤的更是没了多少言语,只凭本能的唤:“媳妇儿……媳妇儿……”
那汉子挡在身前,黎酥不得不仰起脸儿来看他,冷道:“将军请自重,总无故纠缠我一介妇人,不怕被人耻笑吗?”
这般疏离冷硬!方青山听的心头一梗,颤动着嘴唇:“别闹……”
还只是这两个字,不是斥责,满是祈求和悲伤。
那人儿胸口起伏了两下,却依旧没有谅解他的意思,对丫头们吩咐了句:“赶他走!”就举步绕过他进了宅子。
只是她刚跨过门栏就听得有重物倒地的声响。
李婆子将将赶上来,忙惊呼出声:“老爷!”
方青山倒在地上,艰难的伸手往那人儿跟前爬。
他不是做戏,本就重伤全靠着对那人儿的一腔执念、热血热强撑着,可如今虽终于见到了她,但她竟当真不想再看到他,甚至对他这般疏离冷漠。就像是一盆冷水接连泼到了他的热血上,他终是到了极限再支撑不住了。
丫头、婆子们的惊呼声中,方青山费力的抬起脸,模糊视线中,那人儿脚步并未曾停顿。
一时,他身如坠深崖,万劫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青山醒来,是在一间整洁的房间里,有几个丫头正服侍在左右。
见他醒过来都是惊喜万分,忙端了熬好的药过来喂他。
只是那汉子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虽睁着眼却是直直的盯着床帐,细看下去目光竟有些涣散,跟失了神志一般。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出去掀开门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冲她们摇了摇手,剩下的那几个丫头才放心劝道:“老爷莫要灰心,夫人还是心系着您的。”
果然一提那人儿,他涣散的目光就渐渐的聚回来了一些,丫头们忙又道:“前头您忽然晕倒,夫人走了几步便又回转了来,吩咐婆子们将您抬回宅内,又请了赛华佗过来给您医治,您昏迷了一晚上了,夫人便一直在这里照料您连小公子都未曾管呢,这才将将出去。”
“是啊,只是夫人面薄不让奴婢们多言,吩咐奴婢们等您醒了之后就赶您走,但这肯定不是她的本意,老爷莫要误会了夫人而再伤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夫人么!”
这几个丫头一直跟着黎酥,目睹了一切再加上如今的情况,也知晓自家夫人并不是真的要与老爷决裂,便没再遵从她的指示了。
她们的几句话对方青山而言简直犹如灵丹妙药,立刻让他将死的一颗心活了过来,兴奋的大喘着粗气掀开了锦被下床,鞋袜都不及穿就大步直奔内院卧房。
卧房外头有两个丫头在当值,见他就要这般闯进来忙上前挡他,可是她们哪里能挡的住,方青山随意伸手一挥就将他们推开了,大步径直进了内室。
里头静悄悄的,满室熟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幽香中,那人儿正侧卧在床榻内。
方青山忙放轻了脚步,悄悄上前,终于得见她的娇媚的小脸儿。她熬了一夜想是困到极致了,此刻正闭着眸子睡的正香,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奶娃子。
以往她睡觉都是很乖巧的平躺着,如今有了这个奶娃子便习惯侧卧了。小汤圆极为黏她,即便是困极了,旁人抱着也会立刻哭闹个不停,是以一直都是她亲自带着他。
昨夜她照料了那汉子一夜,没怎么管他,他哭的累极了才在李婆子的怀里睡着,小脸儿都哭红了,黎酥看的心疼,忙将他接了回来自己抱着。
终于到了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那奶娃子睡梦里似乎都感觉到了,咧着小嘴在笑。
这是他的妻儿!
方青山目中有些湿润,就这么的看了良久才颤着手过去轻轻的将她们揽住。
一时,心都满了。
满怀的软玉温香,方青山又忍不住俯身亲了亲那人儿嫣红的小嘴儿,只是刚抬起脸来就正对上一双滴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他暗道不好,果然就见那奶娃子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那声儿气足的很,哭的十分嘹亮。眼看那人儿眉头微蹙就要醒来,方青山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忙璇身就地一滚藏身到花鸟屏风后了。
黎酥醒过来见那奶娃子哭的停不住以为他是饿了,忙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哄了哄,掀开衣服喂他喝奶。
小汤圆是被方青山吓哭的,但一个小小奶娃子有什么记性,有奶喝立刻就停了哭闹,攥着个小拳头使足了劲儿吭哧吭哧的专心喝奶去了。
而屏风后面的方青山,看着那原本属于他的水滴鲜果被个奶娃子抢占,他还不能近前,一时心头竟有丝丝的嫉妒,目光也变的幽暗了。
第61章 亲昵
因没有黎酥照看; 小汤圆折腾了一宿。小小奶娃子精力有限虽被方青山吓哭,但此刻在黎酥的安抚下又喝了奶; 不一会儿就撑不住睡着了。
黎酥也还困着,见这奶娃子睡着了便抱了他又躺了回去。
不多时; 听着母子俩平稳的呼吸声; 方青山才转出屏风上前; 不够似的看了那人儿许久这才又亲了亲她嫣红的唇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厨房还是他走时的模样; 只是多了些厨娘、丫头,她们正在做早饭。因黎酥早上从未起来用过饭,是以她们只是做些她们吃的; 都是些寻常的白粥、小菜,但也是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那饭香中还带着丝丝的奶香味; 原来是那红泥小火炉上正滚了羊奶。
厨娘和丫头们见他过来都愣住了。
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锅已经滚的咕噜咕噜响了,方青山没管她们自过去端了紫砂锅出来,熟络的拿了勺子搅了搅; 见里头放了杏仁又尝了尝甜度,这才放心的盛到青瓷碗里凉着。
厨娘与丫头们面面相觑; 碍于黎酥的命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为难着忽见门口站了个婆子,一时都跟有了主心骨一样忙跑过去:“李妈妈,你看……”
李婆子本就一直在旁照看着; 见她们为难便摆了摆手:“自去忙你们的; 夫人那边有我。”
她们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的回去继续忙活了。
李婆子走到方青山面前行了礼笑道:“老爷这是要端给夫人喝的?”
方青山点了点头; 想她经常在那人儿跟前照料,忍不住问道:“我走后她……哭了吗?”
李婆子点头道:“夫人醒来得知后哭了好几日才渐好的。”
她果然哭了,方青山心头都是一疼,默了默又问道:“她后来是不是也常哭?”
李婆子却摇头道:“您走后没几日那个姓高的恶人就又来相扰,夫人机智冷言搬出大将军才将那恶人遣退,但却听了那恶人的言语忧心老爷您,转头就哭的满脸都是泪了,好再夫人听劝晓得怀了小公子便是再想您也没哭过了。大夫说糖吃多了对小公子没什么益处,她便好几月都未曾沾过一点糖,安胎药那么苦她也一滴不剩的全喝下去,还在孕里给您做了不下二十套的貂皮棉袄让小子给您送到边关,日日等着您的回信,等着您回来过年,直到……”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再想起也是心疼。
方青山每听一句心就多疼一分,见她顿住忙颤声问:“直到啥?你快说!”
李婆子叹了口气:“夫人聪颖,老奴瞒不住她,在她怀着小公子八个月的时候得知边关战乱的消息,一时忧心惊惧竟早产了……”
她刚说到这就听得“哗啦”一声,那汉子竟将手中的青瓷碗都捏碎了,里头那滚烫的羊奶撒了他一手。
厨娘、丫头们也听见了都忍不住惊叫出声,忙去拿了布巾热水过来,可他看都没看一眼胸口不住的起伏。
见此,李婆子忙道:“老爷莫要担心着急,好再母子平安,小公子虽是早产却并不病弱,还比寻常的孩童更加健壮,奴婢们都说这是随了您来着。”
方青山听了面上神色并未有好转竟还又难看了几分,无知无觉般的紧紧攥着手中的青瓷渣,有丝丝血迹自手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