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脱好鞋,将趴在床沿捧腮卖萌的南姗,再度揪回帐子里,将她抱着搂好后,轻声道:“你病才好,闲事莫理,有事叫孙正英替你处理,儿子们那边,自有姑姑悉心照理,你也放心,你再好好静养几日,一定要把身体调理妥帖了,万万不可留了病根,你病着,我做什么都心烦,你好了,我做什么都心安。”
南姗窝在萧清淮温暖宽阔的胸口,心头甜蜜的‘嗯’了一声,又低声脉脉道:“你也是,咱们都要好好的。”
太子妃风寒痊愈,东宫上下顿时一阵松快,实在是太子妃生病期间,太子爷一张颠倒众生的美人脸,活生生板成了吓死人的阎王脸,这短短几日,就没有人敢痛快喘气的,如今太子妃身上的寒魔离去,被阎王爷附身的太子,终于又恢复成了正常人,实在是额米豆腐,散在散在。
与东宫终于轻松的气氛不同,景祥宫又开始闹的人仰马翻,缘故不外是,景祥宫之主惠妃娘娘病了,只不过,御医换了一拨又一拨,方惠妃总是不见好转,依旧低烧发热闹头疼,五日后,方惠妃之女五公主萧清佩怒了,将给亲娘诊治的御医骂了一通,然后顶着凛凛寒意前来见南姗,要求——再换好的御医来。
彼时,南姗正陪着次子和幼子玩儿,听了萧清佩过来的通传,便叫人领了两个儿子回避,南姗自去了花厅会见萧清佩,得知萧清佩的来意,南姗问道:“除了专职照料皇上的方院正和刘副院正,别的御医可都去瞧过了?”
萧清佩手里捧着个青花玉瓷小手炉,穿着一件白底织锦的羽缎斗篷,一身雍容华贵的公主气派,只眉心有藏不住的焦躁烦恼之意:“都去瞧过母妃了,可他们商量来会诊去,母妃总是不见好转,到现在还发着低热。”
南姗沉吟道:“方院正和刘副院正如今只在勤政殿司料皇上,别的宫殿一概不再侍候……”
她前阵子生病时,也是先找别的御医诊脉,若非紧急的必要情况,没有人敢去和皇帝抢御医,再说,能在御医院供职的医者,就算不是超一流的妙手圣医,但也绝不是什么垃圾货色呐,怎么会搞不定方惠妃的病症。
萧清佩忍不住泣泪道:“那可怎么办。”
南姗也不敢拍着胸口打包票说,我去把两大圣手给你弄过去,毕竟,皇帝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特殊,勤政殿里不是方院正值班,便是刘副院正守着,现在的勤政殿里时时刻刻都会留着御医,当下只得安慰道:“五妹妹,现在时气不好,病愈的慢些也是有的,御医院里的御医都是一流圣手,定会让你母妃药到病除的,再有你好生宽慰照料着,想来你母妃很快便会见好,你先别着急。”
萧清佩或许是心中闹火,听了南姗劝慰的话,忍不住眼含泪花冷笑讥讽起来:“都是患的发热风寒,一样的时气不好,怎的嫂嫂三日不到,便药到病除,而我母妃病了足足五日,却不见半丝好转?这些御医院的御医也是惯会趋炎附势的,指不定是受了谁的唆使,才不给我母妃好好诊病!”
南姗脸色一沉:“五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清佩微抬下颌,一脸矜贵的骄傲,气焰熊起:“我母妃得罪过太子妃嫂嫂,如今这后宫里的大小事,又全是嫂嫂做主掌管,嫂嫂何必明知故问?”
真是奇葩的思维,你亲妈又不是我老公的小老婆,谁没事闲着和她开宫斗模式啊……
南姗正欲开口说话,只听门口传来一道寒沉沉的声音:“清佩,你素日就是对太子妃这么说话的?!”
正与南姗别苗头的萧清佩,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转回头,只见长身玉立的萧清淮,面沉如水的站在门边,气焰顿时微微矮了下去:“五哥怎么回来了?”心里却恨恨的暗骂,东宫里的奴才可真是没规矩,男主人从外头回来了,居然都没人报个响声的。
萧清淮阔步进门,脸上面无表情,南姗轻轻‘咦’了一声,便起身去迎萧清淮:“今日怎么这么早?”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回来瞧瞧。”萧清淮紧走几步,将刚站起身的南姗又摁回椅中,声音柔柔的:“好生坐着罢,别起来了。”
将南姗摁回原位,萧清淮亦掀了杏黄色的袍角落座,面上再度挂起寒霜,语气却波澜不惊道:“孤日前罚你抄写的《女则》可写完了?”
日前,宫里收到进贡的毛皮一批,南姗让内务府给各宫都分送了些,这位五公主嫌分到的毛皮不好,叫宫女拿回内务府,要求换成毛色更好的,内务府不给换,这位五公主生气了,居然亲自跑去内务府找茬,内务府大总管梁端拍不平这朵浪花,只得使人来告诉南姗,南姗冒着寒风寒气摆平这件事后,便患了发烧感冒,萧清淮怒了,便把萧清佩叫来训斥一顿,以没有公主该有的仪态,罚她抄写《女则》n遍。
萧清佩纤白的双手,紧紧捂着小手炉,微垂了臻首,低声应道:“……还没。”
萧清淮面无表情道:“既然还没写完,你不在宫里好好认罚,怎的来东宫生事?你方才之言,可是指太子妃故意指使御医不给你母妃瞧好病?”
萧清佩不妨萧清淮问的如此直接,顿时涨红了面颊,索性使起公主脾气,拔高了声音道:“那为何我母妃总是不见好转,肯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萧清淮眉梢微挑,出声唤道:“小包子,进来。”
小包子麻溜地挑帘而入,恭敬地对萧清淮行礼道:“太子爷。”
萧清淮面色冷峻,对垂首听命令的小包子道:“你去勤政殿跑一趟,叫苏有亮和方院正同去景祥宫办几件事,第一、给方惠妃诊脉,第二、查判之前的药方,看之前的御医是否有故意误开药方?第三,查问所有去景祥宫的御医,问他们有哪个人,听太子妃指使不给惠妃好好瞧病了?去办吧,午膳前过来回话。”
小包子领了命令,即刻风一般的离去,萧清淮再瞥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萧清佩,声音冷淡:“有没有人暗中捣鬼,你自己去景祥宫等消息吧。”
说罢,拉着南姗便起身离开花厅。
回了卧房,南姗一边帮萧清淮宽衣解带,一边轻声问道:“殿下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萧清淮不悦的哼了哼:“敢来我的地盘撒野,不给她点苦头吃,她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南姗无语了下:“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萧清淮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248章 n…6
南姗的筷子刚戳进米味清香的碗内,小包子一阵烟似的飘回,得到进屋的吩咐后,先语气惴惴的试探道:“殿下,奴才……可是回来迟了?”
萧清淮吩咐小包子去办事时,要求他午膳前过来回话,如今午膳已开……南姗和气的笑了笑,正要张口说‘你没回迟,是我们吃早了’,萧清淮已放下手中的筷子,平声道:“长话短说。”
小包子心里长长嘘出一口气,为防主子眉头听到打结,嘴里赶忙简短回话道:“回禀殿下,事情都查清楚了,方院正诊脉查方后,确认御医所开的药方无误,也没有哪个御医承认得了吩咐不好好瞧病,据方院正推测,惠妃娘娘的病不见好转,可能是身子骨弱见效慢,也可能是心有郁结不利养病,还可能是没按时按量服药,还叫按之前的药方继续煎服着,苏公公盘问了几个内监宫女,得知景祥宫这几天外倒的痰盂里总会有一些药汁,说是惠妃娘娘觉着药太苦,没喝完剩下倒了的……”
“好了,出去罢。”听完小包子的讲述,萧清淮对他摆了摆手,叫他出去,然后一脸云淡风轻对南姗道:“吃饭吧。”又扭脸问坐在一旁迷惑的萧明轩,温声道:“轩轩想吃什么,父王给你夹菜。”
南姗咬着筷子,俏脸如新绽的花瓣,略有些不解:“五公主好歹是你妹子,你何必如此呢。”叫苏有亮和方院正一同去验证,也就是告诉皇帝的意思了,兄长向老爹告妹妹的状,怎么那么奇怪恁。
萧清淮懒洋洋地戳了颗糯米丸子,嘴角微讥:“她要不是我妹子,我对她就不会如此客气了。”
午膳过后,跟着萧明昭混的内监蜜蜂,从勤政殿跑回来,报告正准备去午睡的萧清淮和南姗:“启禀太子,太子妃,大公子和皇上用过午膳后,被皇上留在勤政殿歇午觉了。”
萧明昭自小就是个饭桶,又能说爱笑,前阵子皇帝老爷胃口不好,为了调解老爹的吃饭氛围,萧清淮将萧明昭送去陪老爹吃饭,这一吃二聊的,萧明昭便常常不归家了,南姗颔首道:“知道了,告诉大公子,在皇上那里,不可调皮捣蛋。”
蜜蜂忙应是,然后垂首告退,萧清淮掩嘴打了个呵欠,拎着南姗去午睡。
萧清淮如今不是富贵闲人,午睡时间只有奢侈的小半个时辰,待送萧清淮离开后,南姗在继续睡午觉和看账本之间,犹豫了一炷香时间后,最后遵从本心……继续去睡觉,除了男人和孩子,女人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再度揉着眼睛醒来时,云芳进到卧房,一边服侍南姗穿衣起身,一边汇报道:“太子妃,刚传来的消息,皇上训诫了五公主后,罚五公主禁足寝宫,并要她每日抄写《女则》,一直禁足罚抄到过年。”别有意味的笑了一笑,又道:“五公主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回被皇上罚禁足。”
南姗轻捋着散在肩头的长发,满眼迷糊道:“噢,那五公主呢,她是不是很伤心?”
云芳扶南姗从床上起来,温声道:“伤心又如何?皇上需要静心安养,只有前朝后宫都风平浪静着,皇上才能真的静心养身,太子日夜勤政,让朝廷安稳,太子妃善待后宫,让嫔妃安居,五公主接二连三的无理取闹,信口雌黄,又对太子兄长不敬,皇上知道了,自然会不高兴。”
南姗四肢勤快的时候,就自个儿洗脸净手,精神懒惰的时候,便由别人代劳,坐到椅中后,丹霞和碧草就利索的忙活起来,待南姗洗脸净手之后,神智便清楚了一些,云芳捧来南姗要穿的衣裳,换好衣裳后,南姗往梳妆台前一坐,继续和云芳开聊。
“我记得,五公主小时候挺乖巧的,怎么现在变这样了……”在皇宫待了数个月,原本大都是淡水之交的皇室亲眷,南姗正深透的熟悉着。
云芳轻轻梳顺南姗的头发,细细编成小辫儿,然后绕成精致的小花髻盘好,轻语道:“太子妃刚嫁给太子时,那位还在,这宫里的皇子皇孙,哪个不规矩乖巧,至于现在的性子……大概是时势造人吧,方惠妃就这一个女儿,难免娇惯些,五公主耳濡目染方惠妃的行事作风,不免也会沾习些。”
南姗默默想道,钱太后在世时和去世后,宫里的妃嫔和皇嗣过的日子,几乎可以用三十年河东与三十年河西来形容,不过快六年的光阴,已诸多时事境迁……南姗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摸摸自己的脸颊,问道:“姑姑,你看我老了么?”
云芳轻轻失笑:“太子妃怎么突然问这个……在太子爷心里,便是再过二三十年,太子妃也不会老。”
南姗笑了一笑,没再说话,到了晚上萧清淮又加班,南姗便在灯下看账册,萧明昭趴在一旁描红,待写完先生布置下的功课,萧明昭丢开笔,一骨碌滚进南姗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笑容甜蜜蜜道:“母妃,我做完功课啦。”
南姗拧拧儿子的小肉脸,柔声道:“困不困?困的话就回屋睡觉吧。”
萧明昭在母亲怀里腻了腻,道:“不困,我陪母妃等父王回来。”
南姗笑道:“好孩子,你父王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你明天还要早起念书,就先回去睡吧。”
萧明昭撒娇着嘟起嘴:“不嘛,我还不困,母妃和我玩一会儿嘛。”
母子俩正在言语上拉锯扯锯,忽听外头有轻微的动静,萧明昭眼睛一亮,脆声道:“肯定是父王回来了,我去看看。”说着,就跟小猴似的蹿下暖炕,挑帘子跑出去一探究竟了。
南姗慢腾腾地挪腿下地,穿上软底暖鞋,才走到门帘边时,便听到萧清淮温和的声音:“……怎么还没回去睡觉?”南姗刚伸手揭开撒花棉帘,只听萧明昭童音清朗,字字如珠道:“父王,我刚刚做完功课,正准备要回去,父王,你好久没检查过我的功课了,要不要看我练的字?”
被儿子要求检查功课的萧清淮,瞅了眼前头盈盈而立的南姗,随口道:“……好吧。”
南姗暗暗好笑,有子上进如此,你不偷着乐,那么勉强同意的表情和回应,是个毛意思啊,遂笑道:“昭儿刚做完的功课,还摊在桌上没收呢,殿下既然要检查,便快过来瞧瞧吧。”
外头正是天寒地冻的天气,萧清淮外头穿着一件玄色的毛皮大氅,进到内殿后,南姗伸手要帮他脱大氅,萧清淮却道:“不急,等等再脱。”
南姗一脸狐疑道:“殿里这么暖和,你确定要捂这么厚?”
“我还要出去一趟,等回来了再脱。”萧清淮答完南姗的话,也不挨炕坐下,只随手拿过桌案上的纸张,站着随意翻阅了几下,便对跟在一旁的长子道:“嗯,比上回写的又工整进步了,以后继续好好练,不能松懈。”
南姗默抽嘴角:“……”你到底看没看呀,你这当爹的态度,未免也太过敷衍潦草了。
只用十秒钟便检查完儿子功课的萧清淮,将也微微傻眼的萧明昭,从地上拎抱起来,将他严严实实裹到温暖的大氅后,扭脸对南姗道:“我送昭儿回去,你把账本收了吧,别看了……昭儿,和母妃道个别。”
脑袋被捂进大氅里的萧明昭,声音是闷着传出来的:“母妃,我回屋睡了,你要好好歇息。”
南姗的脸庞微微扭曲,瞪一眼萧清淮:“你给他透口气,别闷坏了他。”
萧明昭隔着皮毛沉重的大氅,和南姗应答:“母妃,我不闷,父王身上好暖和,像个大火炉。”
萧清淮抬脚出去前,对南姗眉眼生香的笑了笑,似乎很得瑟的意思:“听到了?儿子说他不闷。”
南姗额筋一蹦:“……赶紧的!”
待萧清淮送长子回屋又折返后,南姗正在卧房卸簪环,萧清淮大步迈进来,往南姗的梳妆台边一站,笑道:“帮我脱外氅。”南姗微抬秀美的下颌,挑眉道:“你先帮我散头发,我再帮你脱外氅。”
“成交。”
在两人进行交易的时候,南姗对正给自己拆辫子的萧清淮,表达一个母亲的不满:“你怎么都不关心儿子功课的,你方才那样子,是在检查功课么,想当年,我爹检查我的功课,从来都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挑不着骨头,就挑蛋黄的颜色怎么那么黄,你倒好,两句话便没了。”
萧清淮细致缓缓地拆着发髻,闻言笑道:“有你每日陪他做功课,有洪太傅每日检查功课,如今父皇又时常手把手的教他,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呀,放心的很。”
南姗斜眼瞟他:“这么说,你以后都不操心孩子们的功课呀。”
萧清淮笑的格外欠揍:“等我以后有了闺女,我也会很认真的鸡蛋里头挑骨头,挑不着骨头,就挑蛋黄的颜色怎么那么黄。”
南姗轻捶一记萧清淮,笑骂道:“你讨厌,干嘛重复我的话,”
萧清淮两手一摊,神色轻松道:“头发已给你散好了,轮你给我脱外氅了。”
南姗从妆台拿过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垂落肩头的长发,眸光一转,流波盈盈:“不给你脱。”
萧清淮微眯了眼睛,貌似很生气的模样:“你敢给我耍赖?”双手往南姗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