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就让这位道长试试吧!”贺莲香不想放弃,再度劝说道。
马氏气得脸都红了:“莲香!你做什么!他是你的弟弟,你把他当什么了!”
贺莲香见马氏只一味地护着贺石,顿时急道:“娘,小石头身上真有脏东西!昨日他还想偷看我洗澡!我的弟弟我还不了解吗?他顽皮归顽皮,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马氏一愣:“还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昨日贺莲香只说了感觉弟弟不太对劲,怕是中邪了,他偷看自己洗澡的事因为种种顾虑并没有说。
贺莲香道:“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说?如今知道小石头是被脏东西附身了,娘你又不肯让道长驱邪,我才不得不说出来的。”
等马氏恼怒惊惧地回头时,“贺石”已经退后了好几步,他一双眼睛做贼似的滴溜溜往余一渺身上转,脚下并未停步。
余一渺刚要上前,却听“贺石”厉喝一声:“不许过来,不然大爷我搞死这孩子!”
余一渺登时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不要伤害我的儿!”马氏吓得面色发白,双腿一软,好在贺莲香及时将她扶住。
“贺石”拥有了绝对的优势,笑得极为得意:“弄不弄死这孩子,大爷说了算!”
余一渺沉声道:“赶紧离开这孩子的身体,贫道会饶你一命。”
“贺石”大笑:“大爷偏不走!你有本事将大爷和这孩子一起打死啊!”
偷偷看着的赵小梨小声道:“这年头,总有人会提这种古怪的要求。”
听到她的话,张小妹一脸茫然:“啊?”
赵小梨笑了笑:“余道长一定会满足他的半个请求。”打死他,救下贺石。
余一渺并未陷入与那附身鬼的口舌之争,而是直接向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手往前一甩,那符箓便朝“贺石”飞快射去。
还在得意的“贺石”自然没能躲过,他惨叫一声,刹那间一团黑影从他头顶慢慢析出,而孩子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小石头!”马氏和贺莲香一声惊呼。
余一渺下一道符箓已备好,谁知马氏却在这时候因为担心贺石而冲了上去,生生将他的攻击路线挡住。那团黑影见状,顿生逃生的希望,见后头不知何时藏了两个人,他未多想,便朝其中一个瘦小些,显然便于他附身的女孩冲去!
“哈哈哈大爷是不会死的!”
没等那黑影冲到眼前,赵小梨已是微微一笑,从背包里掏出她名为“鸡肋”的破布,朝那黑影兜头罩去,将他裹入“鸡肋”中。
这是赵小梨和小黑各种研究后偶尔发现的使用方法之一,不需要动用真元,这块破布可以将无形之鬼束缚住,至于对有形之鬼有没有用,赵小梨还没有机会尝试。
只是这样一来,她将不得不暴露于余一渺面前。
赵小梨明知逃避不过,便也大大方方地从柱子后走出来,冲着余一渺微笑道:“余道长,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余一渺诧异地看着从柱子后头走出来的赵小梨,眼里霎时闪过一丝惊喜,又强行压下,平静地转开了视线道:“赵姑娘,原来你也发现了他。”
“怎么处理他?”赵小梨抬了抬手里的破布,无形鬼是没有重量的,她手里就只有“鸡肋”本身的重量,轻轻松松便能提起。
“此鬼没有悔改之心,若放他离开,必将再度害人,贫道以为需要将他彻底消灭才是。”余一渺道。
这个善良的小道长,甚至愿意舍己救人,却并非圣母,对于作恶多端且不思悔改的鬼怪,并没有不该有的同情。
赵小梨笑道:“那就交给余道长吧。”
她将“鸡肋”递过去,解释道:“打开就能将他放出来,余道长消灭他之后再将这块破布还我便是。”
余一渺自然不会贪赵小梨的东西,他接过“鸡肋”,走到院子一角,做好准备后便将破布展开,在那黑影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时,将贴着符箓的七星剑往前一送,结果了对方。
黑影渐渐消散时,赵小梨及时走到余一渺身边,趁着从他手中拿回破布的机会,挡住了鬼精往她扳指里钻的画面。
另一边,贺莲香已和马氏一起扶起了贺石,再加上一个张小妹,几人连忙来到余一渺面前感谢。
而只做了最后一步的赵小梨是被顺便谢的,她倒并不在意。
马氏和贺莲香想要留余一渺喝茶,但余一渺拒绝了,马氏只好再次千恩万谢。
余一渺走之前却对赵小梨道:“赵姑娘,贫道有些疑惑,想请赵姑娘单独一叙。”
该来的躲不了,赵小梨点头道:“我们出去说。”
她给了张小妹一个眼神,便跟着余一渺走出了院子。
赵小梨一开始见余一渺看到她时的表现,还以为他并未来得及去孙家村,谁知他只是暂时压下困惑,最终还是要找她聊聊。
她先开了口,笑眯眯地说:“余道长找我想说什么?”
余一渺犹豫片刻,才垂着视线说道:“贫道去过了孙家村。”
赵小梨面上笑容未变,做出专心倾听的模样。
余一渺鼓足勇气抬头看向赵小梨,神情有些忐忑,亦有些紧张:“贫道问了不少村人,他们所说之事细节有所不同,然而有一部分却是一样的。他们说,那作乱的白骨,是出自赵姑娘之手,而赵姑娘,原先是村中的童养媳。”
赵小梨道:“那么,余道长有什么想法么?”
余一渺挣扎片刻道:“贫道虽只与赵姑娘同行过一路,却知赵姑娘并非为非作歹之人,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赵小梨笑了笑:“多谢余道长相信我,那么余道长可知当时有另一位道长在?”
余一渺颔首:“听村民说,是位姓钱的道长。”
赵小梨道:“对,钱道长自称天予派掌教真人的师弟,打的却是献祭整个村村民复活鬼将的主意。”
余一渺面色大变:“天予派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到孙家村时,钱道长的尸首早已被收敛埋好,他自然不知那位道长是何人。
“我也不知。”赵小梨道,“那白骨确实是我召出来的,但那是我奇遇的一部分,并且因我学艺不精,那白骨后来不听我的话,在对抗钱道长时就他杀害,我来不及阻止它,怕它伤害村民,只得将它消灭。”
余一渺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从村民口中问出来的事,确实包括这一部分,他觉得说不通,明明是她召出来的白骨,怎么就将它弄死了?如今赵姑娘这么一解释,他便恍然大悟。
赵小梨见余一渺已经信了七八分,心下一松。骨奴的来历,她决不能说,因此便模糊过去,当做她“奇遇”的一部分,余一渺也不好多问。另外钱道长的那面铜镜,她也不能说,她感觉自己已经很厚道了,都没有去摸尸,而这铜镜是因为缘分自己飞到她面前的,她家小黑如今又很仰仗这铜镜,她实在不想交出去。
“余道长,我先前隐瞒于你,是因为我担心说不清楚。”赵小梨有些委屈地说,“我本是因为奇遇才有了对抗鬼怪的能力,不知正统道门是如何行事的,我害怕你会因我失手杀了钱道长而对我不利。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余道长确实是难得的善恶分明,我为先前误会了余道长向你道歉。”
“不、不必了!贫道理解赵姑娘的顾虑,并不会因此而产生误会,赵姑娘尽管放心。”余一渺连忙应了一声,他接着犹豫了片刻才道,“钱师叔的事,贫道既然知道了,则必须告知天予派,不过赵姑娘请放心,贫道会帮赵姑娘一起说清楚真相,不会让赵姑娘受不白之冤。”
赵小梨摇摇头,期盼的双眸看着余一渺:“余道长,不能不提到我吗?我信任你,但并不信任其他人……连我最亲的亲人都能将我卖出去,我实在很难相信其他人!”
余一渺心中一颤,他想起从村民口中听来的,他们说她是个童养媳,很早就被卖过来了,那家的准婆婆一向对她不好,非打即骂,她的未来丈夫岁数还小,也不是个省心的,见着机会便打她,她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因此一旦爆发时的模样真是吓着他们了,当时他们都不敢靠近她,而让他们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报复她的未来婆婆和小丈夫就离开了。
孙家村的村民觉得奇怪,余一渺却了然,只不过是因为赵姑娘善良罢了。
“这……若赵姑娘相信贫道,贫道愿发誓保护赵姑娘,绝不让他们伤害你。”余一渺脱口道,这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然而却并不后悔。
他脑海中闪过那一日她挡在他面前的模样,火红的烈焰为背景,她的背影轮廓那么柔美,他再也无法忘怀。
“我信余道长,但我却不愿让余道长为难。”赵小梨叹道,“余道长既是道门中人,就必然受到规矩的束缚。你可以在他派面前护我,可是在你自己的本派师长面前呢?”
余一渺沉默下来,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可即便他真能实现承诺,即使豁出去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可若前方是他本教的师长呢?他能动手么?他能护得住她么?
答案或许注定会令他自己难堪。
赵小梨笑道:“余道长的善心,我记在心里了。我也不求余道长能替我隐瞒钱道长的事。只求余道长当做从未见过我,从未认识过我,将钱道长一事上报后便不再参与。”
可即便如此,赵小梨也不敢肯定她如今的落脚之地能安然无恙,所以再不甘愿,她也得尽快离开蓟沥县了。
想想张家兄妹,赵小梨还真有些舍不得,她本还想见证了张大勇的婚礼后再走的,他们家里就两人,多她一个撑场面也是好的啊。
见赵小梨面露不舍和惆怅,余一渺脑中嗡的一声,急急地开口道:“赵姑娘……贫道不会上报钱道长之事,若天予派问起,贫道再说不迟。”
赵小梨惊喜道:“真的?会不会太为难余道长了?”
余一渺做好决定后整个人仿佛轻松了许多,他别开视线,略有些羞涩地说:“不会。先前是赵姑娘救贫道一命,这本就是贫道欠赵姑娘的,能让贫道还报于赵姑娘,乃是……贫道之幸。”
赵小梨松了口气,又笑道:“余道长就没有想过,万一我是骗你的?万一我才是那个恶人?”
余一渺视线微抬,目光中带着些许坚毅:“贫道相信赵姑娘。”
赵小梨蓦地笑道:“谢谢余道长。”
她真是欣赏这位小道长,还好她虽然骗了他一些小细节,大体上却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好人这边的。
赵小梨眼角余光瞥见张小妹在贺家的院子门口探头探脑,便对余一渺道:“余道长,有人在等我,咱们就此别过吧。不知道长接下来要去何方?”
余一渺犹豫片刻,他本来的想法是查探完孙家村的事后便往南方去,然而此刻他却不想这么快离开了。
“蓟沥县城中似乎藏有一些鬼怪,贫道打算再待上些日子。”余一渺道,他不太敢直视赵小梨。
赵小梨道:“说到鬼怪,余道长你那令鬼现形的符箓可真好用,是不是很珍贵?”
余一渺一怔,腼腆笑道:“显形符并不珍贵,贫道这样学艺粗浅的也能绘制。”
赵小梨眼睛一亮:“那……余道长能不能卖我几张?”
余一渺并不习惯跟人对视,像是被赵小梨的视线烫到了似的垂眸道:“不、不必,都是最基础浅显的符箓,贫道赠送赵姑娘几张,还请赵姑娘不要嫌弃。”
他掏出一沓一样的符箓,自己留了两张,其余的全都递了出去。
赵小梨没太贪心,她只抽了三张,其余的都还了回去。
余一渺也没勉强她收下,他总觉得自己做的符箓还是上不得台面。
赵小梨道:“余道长,后会有期。”
余一渺颔首:“赵姑娘,有缘再见。”
赵小梨和张小妹一起回家,张小妹显然对赵小梨和余一渺的关系有些暧昧的猜想,不过她可不敢在这事上开赵小梨的玩笑,所以一直忍着什么都没说。
二人到了家,张小妹负责跟张大勇汇报情况。赵小梨则回了自己房间,躺上了床。
“小黑,你喜欢这里吗?”赵小梨突然出声问道。
小黑平常并不出声,但他一直都在,赵小梨一问他就秒答:“喜欢!张家兄妹为人不错,对仙姑亦够敬重,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是啊,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走。”赵小梨叹道。
小黑道:“其实,仙姑也可以不走……”
赵小梨翻了个身:“如果你想说的是杀了余道长灭口的话,就闭嘴。”
小黑:“……”
躺了没一会儿,赵小梨便恢复了精神,跳起来继续研究那支深埋地下的玉笔。因为一人一鬼的多番尝试,这支玉笔又往下深入了两米多,真是令人绝望。
赵小梨还是比较相信余一渺的,所以他说不会主动上报,一定不会。但问题就在于,钱道长可是天予派掌教的师弟,失踪之后怎么可能会无人过问呢?迟早会找来的,那她可怎么办啊?不提前逃走的话,她会被瓮中捉鳖的,面对那些道门的师长们,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有任何胜算。到时候他们将她一捉,再来个会审讯的,她什么秘密都保不住,连石镯的事也……
赵小梨突然眼睛一亮。
她想起了穿越前网络上玩的一个梗:上交国家。别人能把古董上交国家,她为什么不能把她的空间上交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
首先,她不会主动去接触天予派的人,她要利用他们赶来前的那段时间,再从圣尊口中多套点知识出来,顺便好好养白虎,看看能不能将它带出石镯。
而等到天予派的人来了,她就主动将石镯上交,说明一切。好处有好几个,一是可以给天予派的人留个好印象,二是这样才能将她“杀害”钱道长的事解释清楚,不至于顶锅,三是她不用再烦恼封印破不破、她会不会被圣尊残忍弄死的问题,如何加固封印,是那些道门中人应当头疼的事,她已经为世界和平做了一点小贡献,四是道门大派中一定记载了很多神奇的事,肯定比她满世界晃悠来得靠谱,她说不定翻翻书就能发现回家的方法了呢?
不过,如果真要“自首”,她还得把小黑安排好。她容得下小黑,其余人可不见得。
要考虑的事还太多,不过这个自首的想法却在赵小梨的心里落了根。她不再只有落荒而逃一个选择,多一份选择总归是好的。或许,事情也走不到那一步,但即便走到了她也做好了准备,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想着有两天没去骚扰圣尊,心情隐隐不错的赵小梨又留下小黑看着,自己入了石镯内。
白虎依然如同往常一样黏她,她摸了它的毛好一会儿,小声问道:“白虎,圣尊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白虎歪着头看她,看得她都快心虚了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好在赵小梨并没有太在意,放下它便登上第五层。
“圣尊,我又来啦。”赵小梨盘腿坐下。
圣尊今天盘膝而坐,并不如上回那般慵懒,嘴角含笑,蓝黑色的双眸往她那儿轻轻一带,如同钩子似的差点把她魂都收走。
赵小梨定了定神,默念对美色的喜好乃是人之常情三遍,这才笑眯眯的、如同挑衅般看了回去。
她暗恨,可惜她这身子没长一张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面容,不然大家就互相勾引,看谁勾得过谁!
外貌这事赵小梨不敢多想,一多想就得想起她那失去的大长腿,真是饭都吃不下了。
这么想着,她就将一起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