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女生啊。”她对后视镜眨眨眼,声音不自觉甜软起来(为了回击,一定是为了回击),“但只能这么搜索。”
沈钦hmm了一声,还是没回头,那种纡尊降贵,爱理不理的感觉可足了。
“因为我知道怎么安慰生气的男朋友——不管百度经验说什么,最有效且几乎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性。”刘瑕说,就事论事,“安抚所有男人的唯一手段,性,就是这么简单,男人就是性的动物。所以,我想,这个答案可能对我没什么帮助——你觉得呢?”
她又冲后视镜眨了眨眼睛,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媚眼了——如果她知道该怎么抛的话。“你说是不是嘛,钦钦?”
“……”沈钦依然没太软化,但一层淡淡红晕,悄然笼罩上他鼻端脸颊,他压了压鸭舌帽。“你……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污秽!”
“噗。”刘瑕忍不住笑起来,她用手背捂住嘴,不再从后视镜,而是扭过身去看沈钦。
她的动作,惊得沈钦也收回眼神看她,他气鼓鼓的表情有一瞬间惊讶,双眼微微瞪大,盯着刘瑕似乎无法立刻做出反应——刘瑕并不自恋,但她确信,如今的情形可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笑,美得他说不出话。
她想要说话,但偶然在后车窗倒影间看到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客观地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美的,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气质文秀、长相精致,不论是什么表情,都算得上赏心悦目。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
双颊绯红,两眼亮若含露,虽然笑已被捂住,但眼波里犹有笑意盈盈,像是嘴角的酒窝盛不全她的笑,余波荡漾,从眼里流淌出来,她一直都是美丽的,但……从未如此生动,如此动人,和此刻的自己比,原来的她,几乎就像只是画卷,从未真正活过。
在这么一眼里,原来想说的话,如泡沫般溢出破碎,刘瑕转回驾驶座,手指不觉抚上唇角,半晌没回过神。偶然看一眼后视镜,和沈钦的眼神碰个正着,两人又同时触电般移开,一个低头,一个抚唇,仿佛各自的思绪,都悄然飞往外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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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先不去市局。”
“……?”沈钦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但仍是没全消气——嘴巴并没全复原,还是有点撅起的意思。
“都说了,要先吃晚饭,”刘瑕说,把方向盘接手过来,既然沈钦的情绪还没好转,她决定换个策略。
沈钦没反对,但在她直接开过几间餐馆时又露出疑问表情,刘瑕耸耸肩,“——就让他们等等好了,这个案子不急。”
她直接开向她的公寓,这里距离市局其实也就是十多分钟的车程。沈钦的表情在她驶向小区大门时有些许震动,但很快又迅速武装成漫不经心,嗯,这一次她可以读出他额头里的想法了:居然要踏入刘刘的家门了耶——不行,我不能让兴奋表现出来,那就输了!
她不禁暗笑,但也不把这好笑表现出来,“第一次踏入喜欢女孩的家门,兴奋吗?”
沈钦双手插兜,对她很警惕的样子,闻言并不回答,只是又‘哼’一声,不过从力度和决心来看,都有所减弱。
“脾气真倔。”刘瑕也冲他皱皱鼻子,装出点凶相,旋即有轻微后悔——她今天的表情着实太丰富了点。“你这样绝对是注孤生的节奏哦,沈他先生。”
‘叮’,电梯门开了,沈钦跟在她身后酷酷地走进房间,好奇地东张西望,刘瑕也暂且停止和他的‘唇枪舌剑’,“你自己先坐,那边有电脑可以上网——顺便帮我杀个毒。”
她打开冰箱摸索一番,抓一抓金钩海米清洗泡发,这边烧上两锅水,春笋切片放进去氽,洗一小蒌杂菇也投进去,海米沥干加入,把泡发海米的水舀一勺进去,另一锅水下两把面,煮熟后冷水洗过,把附在面身的淀粉全部洗出,再加入笋汤里煮,开锅切一小段红辣椒进去提味。又从冰箱里翻出自己酸的小萝卜切条,十分钟不到,两碗三鲜面放到桌上,“过来吃。”
沈钦对她的厨艺报以怀疑态度,瞄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足足十几秒,这才试探性抄一筷子入口,随后眼睛微微瞪大,埋头一阵苦吃,不到三分钟,一个空碗放到刘瑕跟前,“还要。”
刘瑕进屋给他把剩下的都盛出来,一分钟后,“还要。”
“……你能吃就都吃了吧。”她索性把自己的碗推给沈钦,反正她才刚挑了第一筷子,都还没送进嘴里。
沈钦还算有点良心,抬起沾了虾米碎的脸看她,“那你——”
“我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刘瑕指了下餐桌上的麦片,“吃这个就行了。”
“……那你特意回家吃晚饭?”沈钦有点疑惑,“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你自己的三餐基本都外食解决。”
“不啊,我做的饭非常好吃。”刘瑕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我一般不太为自己做饭。”
沈钦轻点头,脸上表情明显有三段式变化:噢,这样——等等!——所以说——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被红潮淹没,残余的赌气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堤防,只起到最微弱的抵抗作用,就被喜翻了心的甜蜜冲毁,执筷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看起来让人为他担心,怕他欢喜到恐慌发作——或是更糟,真正地心脏病发作。
刘瑕把手撑上桌面时,几乎有点逗小动物的良心不安感,这主要是因为她从这行为中感到的愉快——但她仍坚持撑住下巴,用超梦幻的姿势对沈钦抛个媚眼(在做饭时一心二用地回忆着过往的电视剧学来的),声音柔柔的,“特意为你做的饭,好吃吗?”
沈钦的脸真的在往下滴血——一个人的皮肤只能承受这么多红了,这是他过热卡机的一个有力征兆,他的颤抖已加重到帕金森患者的程度,这让刘瑕真正开始有点不安:她好像真的逗得有点太过分,沈钦别是被玩坏了吧……
桌椅摩擦声起,沈钦先生在如此剧烈的情绪洪流跟前,选择了他最习惯的应对方式——呲溜一声,躲到桌子底下,缩成了一个害羞的小角。
刘瑕想想,索性起身收拾碗筷,给他留出一些时间平复,她其实有轻微后悔:给沈钦做饭说是一时兴起,其实基于她的猜测——沈钦应该没怎么吃过亲人亲自给做的饭,不管为什么生气,这顿饭应该都是挺有效的安抚,至于之后的行为,则属于全然的自由发挥,或者说根本就是不受控的行为,她应该猜到沈钦肯定处理不了这么直接的信号,那干嘛还要撩他?
最近的工作的确安排得有点过满,她一边洗碗一边反省,是不是该适当地休息一下了?
从厨房出来,刘瑕确实感到有点饥饿了,她看看表,咽下一声叹息——晚餐看来只能吃点面包了事——蹲下身隔着一层桌子腿面对沈钦。
“好点没?”
那团叫做沈钦的球动弹一下,一个头冒出来,轻轻的点了点,又摇一摇。
“……处理不了。”一张红通通的脸冒出来,沈钦语调是嗫嚅,但眼睛亮得就像是着了火,他就这样亮晶晶地看着她,双眼写满坦诚又透明的情绪。“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刘瑕微讶。
“……幸福……”
“……刘小姐……我现在……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第38章 家常菜家常菜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
*让我搜索一下这个该怎么说,不是由专业人士给你提供,你不需要付钱的饭食叫做——*
“家常菜,这是你第一次吃到家常菜?”
“嗯。”沈钦还有点如梦似幻,没从High劲上下来。“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家、常、菜……”
他咀嚼这个单词,就像是含着一枚糖,越舔越有味道,眼睛弯弯的,眼神追着刘瑕看,就好像她比那块糖还要甜,嘴里的话却是自言自语,“家常菜、家常菜……这个词怎么这么好听?家常菜、家常菜家常菜家常菜——”
早知道他在网上是个话痨,但刘瑕也没料到这种无限Loop的风格落到现实里会如此魔性,她对擦肩而过的小区住户投以抱歉的笑容,不过貌似在意的人不多——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是沈钦并没带口罩,连鸭舌帽都被推高,而这又的确是个十分看脸的世界。
“那你从小到大吃的都是什么?”刘瑕一路和他闲聊,走到车门口,她打开驾驶座先坐进去,沈钦继续往前走,先拉开后座门,犹豫一下又站定。“怎么了?”
“坐在后座,我就看不到你了……”沈钦说,眼神还粘在她脸上,好像被502胶住,“……我想要看你。”
“……喂,别这么恋爱脑啊……”
刘瑕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她有过很多追求者,这话不假,但像沈钦这样直接的那还是第一个。话又说回来,一个不带口罩都不敢在白天现身人前的家伙,现在会为了她,从后座挪移到前座?
恋爱这档子事的威力,也的确是有点太大了吧——虽然就只是一个座次的区别,但在心理学上,这已是个不大不小的进步。在这之前,沈钦选择的都是驾驶座背后的位置,配合上不透光的车膜,在那里他几乎看不到前窗,心理上和外界的隔绝也最强。而前座则不同,世界几乎是扑面而来,只有一层玻璃遮挡,这对于一个社交恐惧症、‘屋外’恐惧症的障碍者来说,并不是容易的挑战……
不过从沈钦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根本都没注意到外界,眼神始终就胶在她身上,整个行车过程的挑战,仅仅给他造成了轻微的犹豫,片刻后,开门上车一气呵成,他就这样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幽亮真诚又热烈的双眼,继续对着刘瑕放电,把他的所有情感都坦白地诉说出来。
刘瑕无奈,“我脸上有花吗?”
她的声音不再平板,语调也多了几分……她不知该怎么去形容的感觉,但刘瑕并不把这视为一种失败——换做任何一个女生,恐怕都很难不融化在沈钦的眼神里。“哪有这样一直盯着人看的……你这样看,我怎么开车?”
“没关系,有自动驾驶。”
“那也没有这样看的,凝视是很大的压力源啊。”
“不要紧,你自己说的,你不是一般人。”某人的嘴皮子现在可溜了。
“……”确然,刘瑕不是一般人,若她是,现在可能已发生车祸,但她一样也有情绪,也一样会受到沈钦那澎湃而浓烈的感情影响……如果用想要逃跑,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那似乎很懦弱,但不管怎么说……“所以,没吃过家常菜,你从小到大都吃的什么,猪食吗?”
“不是哦。”沈钦的情绪并未如她预料的一样,被过去的回忆影响,“小时候我爸妈几乎从不在家,每天保姆都带我去松月楼吃饭,如果不去,他们给我送来。”
松月楼是沪上知名的富豪餐厅,一样也是滨海地产旗下的企业,看来也承包了沈家家庭聚餐的菜色。刘瑕只能点头。“那出国以后呢?”
“靠外卖活。不过我不爱吃西餐,太油腻,后期就在网上定那种素食外卖。很想吃肉了,再定一份最大号的烤肋骨,一天一根,一份啃一周。感恩节定一份火鸡,一个人可以吃两周,有时候也挺想吃某道具体菜色的,但又没有朋友,不能去对方家里叨扰,就请外卖餐厅到家里来做。”
沈钦说,语调没半点低沉,“说起来好像挺可怜的,但现在觉得是我的运气。”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能把‘您已解锁家庭手制饭菜’的成就留给你啊。”
沈钦就这样噙着大大的笑容,庆幸的、窃喜的看着她,这是甜言蜜语,但又不是——刘瑕熟知男女之间的交往密码,在追求期间的甜言蜜语,可视为是男方的一种礼貌性谎言,不论男女双方对此都是心中有数。但沈钦此时此刻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已,他和之前相比的种种异常,也只是因为这种喜悦冲破了他的情绪藩篱,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在表达真实的想法,“……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刘瑕在心里叫停,有一万种理由让她不要做出更多的积极回应:沈钦的恋慕,就像是老房子着火,火势蔓延的速度几乎无法控制。而这还是在她几乎没给什么积极回应的情况下的速度,如果她给了积极回应呢?他若投入太多感情,只怕等到最终认知到事实的那天,会受到更大的伤害,现在有多喜悦,届时就会有多痛苦。
沈钦根本没明白她心里的挣扎,也不在乎她迟延的回应,凝视依旧,笑容依旧。
“……只是一碗面而已,”过了数十秒,车厢里响起了刘瑕的声音,几乎可说是有点狼狈。“喜欢的话,下次再做给你吃……”
“Yeah!家常菜家常菜家常菜~这世上最好吃,家常菜家常菜家常菜~”
“……住嘴啦,这Rap并不好听好吗!”
“啊……真的不好听吗……”*失落*
“……你唱你唱……随便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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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啊。”
已经是晚上八点,派出所内依然热闹非凡——散落在S市的上百处派出所要比什么剧场都精彩,随便一间接警室都浸透了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缩影,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人的S市,这些投影唯一的交点也许就在派出所,落网的小偷、吵架的邻里、口角的夫妻,还有声称见鬼的市民与声称可以抓鬼的江湖大师,那一整条走廊就是人间烟火。在刘瑕眼里,这是一整条走廊的上好论文素材。
当然,她和沈钦也是素材中的一份子——当他们推门而入时,一整条走廊有短暂的安静,小偷、妓。女,普通市民……都暂且停下了热烈讨论的话题,眼神全聚集过来,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到了办公室里这一切又重演一遍,连景云的眼神,都在沈钦脸上停留了好几秒,这才向刘瑕招呼,“晚饭吃了吧?”
“刘小姐给我煮了面!”某个人今天表现得非常活跃,似乎压根没意识到办公室内几名女警都在或明或暗地盯着他看,竟还玩起抢答。
连景云又看他几眼,嘴角抽抽,冲刘瑕递来一个眼神,刘瑕对他摊摊手,“虾米,这面里,你没加料吧?沈先生瞳孔放大,双颊绯红……我看,最好还是去做个尿检谨慎些。”
“就加了金钩海米和春笋、蘑菇——说不定他是对笋过敏。”刘瑕分送连景云和沈钦两个大白眼。
“也说不定是蘑菇里混杂了毒菇呢?”沈钦嘟起嘴,连景云哈哈笑,“好了好了,闲话不说,来这里过一下案情吧,年玉——”
“来了来了。”祈年玉赶快恢复正常——刚他还微开着嘴,痴痴地盯着沈钦看呢。“咳咳,沈哥,先表达下我对你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您给我们的资料太管用了,刚我们分析了事发前好几个月的卫星图像——”
事发突然,没什么PPT可用,派出所也没有投影仪,一行人都凑在电脑前听祈年玉介绍。“李金生经营的这个水电站,人员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对文化水平、沟通能力都有一定的要求,李金生本人又以说方言为主,所以聘用的基本都是十里八乡的住户,上班需要穿制服,从卫星图像来看,基本上水电站在这几个月内,除了员工以外并没有外人出入,当然这也正常,毕竟是电站,安全方面还是有讲究的。”
“刚留在那边的几个兄弟打来电话,从配电箱附近的土地上提取到了多枚足印,所以从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的事实是,有人从小配电箱这里翻上了二楼,以及整个爆炸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