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的眉头拧了起来,快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农田里是一片片破碎的桃木。
“姜瑜,你把这钟灵秀打死了吗?”小静跑了出来问道。
姜瑜捡起一片桃木弹了弹:“桃木替身之术,是我轻敌,让他给跑了!”
小静亲眼看到钟灵秀爆炸的,结果却是个假的。她很失望,又有点好奇:“你们这些天师、法师都这么厉害吗?”
“厉害的有,但坑蒙拐骗的半吊子更多。”姜瑜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走吧。”
小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问道:“那钟灵秀还会来吗?”
姜瑜不确定地说:“应该会吧,他看上了我的符箓之法和阴阳珠。这人很贪婪,我不去找他,他应该也会来找我的。算了,不管他了,坐了一整天的火车,好累,先去招待所睡一觉吧。”
小静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心还真是宽。
***
“钟大师,你回来了,怎么样?成了吗?”钟灵秀一回到车上,守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黄忠鑫的秘书王般就激动地问道。
钟灵秀紧抿着唇:“先找个休息的地方。”
王般早有安排,立即叫司机把车开了一所院子前。
等进了屋,光线比较亮之后,他才发现,钟灵秀的脸煞白煞白的,连嘴唇上都没有一点血色。这哪像是个活人啊,王般担忧地问:“钟大师,你没事吧?”
钟灵秀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紧锁:“这小丫头很难对付!”
这么说是出师不利了,连钟大师这样厉害的人物都没搞定那小丫头。那丫头得多厉害,她不过才十六岁而已啊。
王般心惊,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大步随钟灵秀走进了屋子里,头大地踱来踱去:“那接下来怎么办?钟大师可有办法?”
最着急的就是王般,他是黄忠鑫的秘书、亲信,黄忠鑫派他出来办这个事,没办好,他回去没法交差。而钟灵秀并不是黄忠鑫的属下,办不好,黄忠鑫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很怕钟灵秀突然就撂担子说不干了。
不过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相反,钟灵秀想了一会儿就有了办法:“那丫头手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宝,我奈何她不得。硬碰硬不行,只能使用另外一个办法。”
王般听了心头一喜,忙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
“勾魂法,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独门秘法,非常隐秘,能悄无声息地将人的魂魄勾走,就是有道法的人也不能幸免。”钟灵秀抿唇说道。
王般听说这道法这么厉害,非常高兴:“那钟大师赶紧做法,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马上去准备!”
钟灵秀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道法这么好施展,需要我的三滴心头血,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使出这种秘法。但谁让我欠了你们黄老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黄老早知道钟大师最是重情义,守信诺,你费心了,回头我必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转告黄老。还请钟大师赶紧施法,勾了那丫头的魂魄,大师就能将她的符箓之法学到手了,届时说不定能找出救黄主任的办法。”王般一顿连夸带劝,又变相提醒了一下钟灵秀,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钟灵秀当然记得,他之所以不顾身份对个小辈出手,不就是眼馋那什么劳什子幸运符吗?若能把姜瑜的魂魄抓来,搜了她的魂,不就学会了。
“我要姜瑜的生辰八字,最好有她的毛发、指甲或者她穿过的衣物之类的,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生辰八字,这个周建英都知道,并不难弄。比较为难的是怎么弄到姜瑜的毛发、指甲或随身用的物品。不过这对王般来说也并非没有办法,很快一计就涌上了他的脑海里。
“钟大师尽管放心,今晚就会把你需要的物品准备好。”
第137章
到了招待所,姜瑜拿出介绍信订好了房; 回到屋子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准备睡了。
小静一路跟随着她; 见她这半点不忧心的模样; 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姜瑜; 你真的不担心钟灵秀会来找你吗?”
“这不有你看门吗?鬼又不用睡觉。”姜瑜想了想似乎不对,拿出两个小纸人; 往桌子上一放,“我忘记了; 你受伤了,进修养符里养着吧,外面有它们看着。行了; 大冬天的,冷死了,休息吧。”
她窝进了被窝里,卷起被子,没多久就睡着了。
小静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尽职尽责地守在床头的小纸人; 放心地跟着钻进了休养符里。
只是躺下没多久,这钟灵秀没来找麻烦,倒是招待所里先乱了起来。姜瑜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嚷着“救火了”,她睁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窗户外面的浓烟从缝隙中挤进来,呛得人非常难受。
姜瑜捂住鼻子,拿起自己的东西快速地出了门,跑下了楼。出了招待所才知道; 原来是招待所一楼不小心发生了火灾,好在扑灭得快,没造成什么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不过姜瑜她住的那一排房屋是没法住了,烟熏火燎的,屋子里全是烟味,估计得敞一敞,明天再修补一下才能住。
同住那一排房屋的几个客人都很头痛,好在招待所今天比较有人情味,主动答应帮他们换到另外一排没怎么受火灾影响的客房,让大家后半夜能睡个好觉。
现在这个年代也没客户至上的理念,能答应换房就不错了,大家打着哈欠,拿着行李去了另外一排客房,各自回屋睡着了。
殊不知,等招待所安静下来后,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偷偷进了门,在招待所值班人员的带领下到了先前发生火灾的那一栋楼的二楼,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小声说:“就是这里。”
“好,多谢王姐。”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两个家伙不敢开灯,拿着手电筒悄悄进了屋,先是扫了一眼桌面,干干净净,其中一人说,“牙刷带走了,衣服也不在。”
另一个说:“那只能找头发了。”
他们把手电筒晃到床铺枕头上,很快就在枕头上找到了一根二三十公分长的黑发。那人惊喜地喊道:“老于,找到了,这些个小娘们喜欢留长头发,头发长了就容易掉。这下可以交差了。”
老于也很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把这根头发装进了一个空的信封里,犹不放心,想了想,又把姜瑜先前睡过的枕套给拆了下来,团成一团,拿走了。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招待所值班的王姐。
王姐看到他手里那团熟悉的花色,当即变脸:“你咋把我们的枕套给拿走了,说好只是找点小东西的。”
老于二话不说,掏了五块钱塞给她,堵住了她的嘴:“够赔这个枕套的钱了吧?”
王姐马上喜笑颜开:“够,够了,下次有帮忙的尽管说。”
老于没搭理她,转身迅速地出了招待所,消失在黑夜中。
他匆匆跑回去,把信封和枕头交给了王般。王般又拿过去交给钟灵秀。
钟灵秀已经在院子里设好坛,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见王般真把姜瑜的头发拿到了手,非常兴奋:“这是她今晚才掉的头发,离开她的头不足一小时,还带着她的精气神,甚好甚好!”
他穿着道袍,拿起法器,上香施法。院子里,烟雾缭绕,无端端地竟让王般觉得很肃穆,很心悸。他期待地看着钟灵秀,等着他把姜瑜的魂魄勾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姜瑜。
***
姜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像她这种活了三辈子的修道中人,平时很少做梦。
可今天这个梦格外的长,而且明明知道是梦她却怎么都醒不来。
她梦到了“姜瑜”的一生,幼年丧父,在祖父母家备受欺凌排挤,后随母改嫁到周家,明面上的欺辱少了,但暗中的排挤多了。
她看到小小的“姜瑜”下雪天还穿着一双破了洞露出脚趾的烂布鞋上山捡柴,背着比她还高的干柴下山,山路崎岖湿滑,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坡上摔了下去,手臂上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她爬了起来,抹了把泪,把背篓扶起来,将掉落了一地的干柴一一捡回去,重新捆好,背着下山回家。
“姜瑜”回去时,已经过了晌午,冯三娘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把她拉进了厨房,抱在怀里伤伤心心地哭了半天,然后把留在锅里的玉米糊糊端给她:“小瑜,妈的好女儿,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你周叔对你也不薄,这是他特意让我给你留的玉米糊糊,把最浓的一碗留给了你。好孩子,多吃点,咱们要好好表现,让你周叔知道你的好。”
画面一转,到了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姜瑜”瘦巴巴的身躯挺得笔直,素来沉默、木讷的眸子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扔下锄头一口气跑回了家,对冯三娘说:“妈恢复高考了,我要参加高考!”
冯三娘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面有难色:“这……参加高考要钱吧?最近建设正在说亲,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周叔他……”
“去,娃想参加高考就让她去,娃知道上进这是好事,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娃去。”周老三乐呵呵地含着旱烟斗,打断了冯三娘的话,看着忐忑不安的“姜瑜”,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放心,只要能考上,周叔就是把房子卖了也送你去上学。”
“姜瑜”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周叔。”
过了几天才有消息传来,这次高考不收报名费,不用花钱。
一幕幕滑过,瘦小的“姜瑜”天天在黄豆大小的煤油灯下,挑灯夜读,认真专注,她没有钱,买不起教辅资料,就一遍遍地翻课本,仅有的几本高中课本被她在这短短的两个月翻了无数遍。高中课本背得滚瓜烂熟,“姜瑜”又开始看初中课本。
终于,考试来了。“姜瑜”跟着那些被耽搁了十年的老知青大哥大姐们一起满怀激动地走进了考场,一共四门,为期三天。“姜瑜”全力以赴,但数学是她的薄弱项,她见过的仅有的例题就是课本上的那几道题,还有政治,除了红宝书和课本,她连报纸都没看过两张,对国外的形势一无所知。
这两科拖了后腿,“姜瑜”丧气地走出了考场。
时间一转,转眼到了来年二月。月初,等得已快失去了希望的“姜瑜”终于等到了那张久违的录取通知书,她被云城师范大学录取了。
周家冯三娘带来的那个女娃考上了大学,荷花村也出了个土生土长的大学生,大家提起这个都喜气洋洋的。就连总是愁眉苦脸的冯三娘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抚摸着“姜瑜”的脸说:“我们家小瑜有出息了!”
周老三也是红光满面:“给小瑜做两身新衣服。她都要去上大学了,总得有两件穿得出去的衣服,做大一点,小瑜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明年也能穿。”
录取通知书来得比较晚,距开学的时间不过十来天。“姜瑜”匆匆收拾行囊,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周老三一起踏上了去云城的列车,却不知这是一趟没有归途的旅途。
半路上,周老三找借口要去厕所,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他带走了所有的钱和录取通知书,还有那两件给“姜瑜”特意做大了一些的新衣,“姜瑜”忐忑不安地等着,半夜列车停靠在一个小站的时候,她突然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拉下了车,然后捂住嘴,拖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迎接她的是无尽的毒打和凌辱,日复一日,熬得“姜瑜”头发都白了,脸上布满了褶子,打她、凌辱她的那个男人都死了,“姜瑜”被解救,终于回到了云城了,那个她三十年前就要去的目的地。
她在发达了的周家做牛做马,忍受周老三比以往暴躁得多的暴脾气,然后在周家来客人时被带出去溜一圈以显示周家的仁义。半年后,她在周老三的大寿上,当众揭穿了周老三那张虚伪的面具,还有那段不为人知的发家史,然后纵身从十几层高的大楼上一跃而下!
姜瑜猛地坐了起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前滑过的还是“姜瑜”跳楼的那个画面。
守在一边的小静听到动静,开了灯,然后就看见姜瑜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珠,手紧紧攥着被面,力气大得指节都泛白了。
小静吓了一跳,就是黄为民父子找麻烦的时候,她也没看到过姜瑜这么失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她吓成这样。
“你怎么哭了?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小静不安地凑过去问道。
闻言,姜瑜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摸到一片湿润,她竟然哭了?姜瑜的手僵硬地摸着脸颊,过了许久,她才轻轻摇头,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若只是梦才好了呢!”
这是原主的亲生经历。
小静担忧地坐到床头:“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听听嘛,再惨能有我惨吗?我和孩子可是被那个混账东西给害死的。”
姜瑜心说,还真比你惨多了。你也就那会伤心,然后一下子就死了,原主可是持续痛苦了三十几年,她本来考上了大学,有光明的前途和鲜花锦簇的美好人生在等着她,却被继父卖给了个老光棍,生不如死。死亡对原主而言何尝不是解脱,支撑她活着回到云城的唯一动力是仇恨!
不过这么久了,她一直没有原主的记忆,为何会突然梦到原主的前世?姜瑜按住胸口,不舒服极了,浑身都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所包围。
刚睡醒,姜瑜的脑子有些混沌,过了好几秒,她才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既然是前世,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莫非……
姜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莫非原主也是重生的,否则这具身体怎么会有前世的记忆?
姜瑜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忽然头痛欲裂,心口也不舒服极了,刚刚回复了点血色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比小静这个女鬼的脸色都还难看。
“姜瑜,姜瑜,你怎么啦?”小静吓傻了,想扶起姜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体,什么都做不了。
姜瑜单手按住额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拍在胸口,眉心紧皱,冷笑一声:“好个钟灵秀,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勾魂术有多厉害!”
姜瑜这次没有用符,她食指指尖竖了起来,四周的灵气往她的指尖涌去,浓郁得几乎可以凝成实体。连小静这个鬼在一旁看了的心动不已,差点没忍住扑了上去,四周其他的游荡的鬼魂似乎也受到了召唤一般,不顾一切地往这里冲来。
他们可没小静这样的理智,看到好东西就想吃,一个个全往姜瑜身上冲去。
在他们快冲到姜瑜指尖的时候,姜瑜食指轻轻往前一送,凝聚在她指尖的灵气飘了出去,打在不知什么东西上,只听碰的一声,灵气跟着那东西嗖地一下不见了。
刚挤过来的鬼马上更改了方向,追着灵气跑了。
姜瑜也迅速地起身,穿上了棉袄,对小静说:“走吧,跟上去,今晚一并解决了!”
第138章
院子里烟雾袅绕,钟灵秀拿着法钟; 半合着眼; 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 无数晦涩难懂的咒语从他嘴里吐出。
王般安静地站在一旁; 紧张得几次三番都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不过看着肃穆庄严的场合; 他又抑制了这种冲动。
过了许久,钟灵秀终于睁开了眼; 大冬天的,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王般马上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手帕递了上去:“钟大师擦擦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钟灵秀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额头; 紧抿的唇缓缓松开,似有笑意从中逸出:“当然,法已施成,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她的魂魄勾来。届时魂魄离体,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