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姜瑜想着自己来确实比较知道轻重,便把手串递给了他。然后看他将手串在右边手腕上绕了一圈,左手拎着红色的绳子,单手系了起来,不过左手到底不比右手灵活,玉石的分量不轻,不住地往下滑,第一次打结自然失败了。
姜瑜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这条红线都是临时问招待所值班的阿姨要的毛线搓成两股做的,没有弹性,所以不能先打结,只能先系在手腕上,再打个结。这可难道了梁毅,他忙活了老半天,都没办法将绳子顺利打结,越打不上结,他越急,越急就更打不好结了,弄得他额头上的汗水都浸出来了。
姜瑜托着腮帮子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一把夺过手串:“哎呀,让我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轻轻的,绝不会弄疼你!”
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她两只手牵着手串上的红绳子,小心翼翼地穿过梁毅的手腕下方,然后轻轻圈起来,小心翼翼地打结。
因为怕弄疼梁毅,她的每个动作都非常轻缓、细腻,像羽毛一样轻轻刷过梁毅的手腕,弄他更不自在了。他蹙起了眉头:“你可以快点的!”
姜瑜以为他这样举起来不舒服,赶紧拉着他的手平放到了床上:“你放在这里,不要动,我只要打好结就行了,放心,很快,很轻的。”
梁毅:他还能说什么?说多错多,不如闭嘴!
好在,姜瑜信守承诺,速度比他快多了,没两分钟就打好了结。
拍了拍手,姜瑜高兴地说:“行了,在没出院之前,可千万不能取下来啊!”
梁毅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小麦色的手腕上那一串纯白色闪现着莹润光泽的玉珠,有些闪神。这种精致的东西,应该戴在姑娘细细、白白的手腕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瑜露在袖子外面那一小节葱白的手腕,不知道她戴过没有。脑中一浮现出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
咳咳咳,梁毅挪开目光,看向姜瑜:“几点了,你吃饭了没有?”
姜瑜回答:“我到医院的时候,七点一刻左右,现在应该七点半了吧,对了,小潘下去打饭了,你饿了吗?我出去看看。”
她刚站起来,小潘就拿着两个铝皮饭盒跑了进来,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地说:“队长,小瑜,让你们等久了,昨天晚上厨房的大叔回家时在路上摔了一跤,摔伤了隔壁,所以今天的饭晚了一些。”
姜瑜好奇地问:“大叔受伤了,那今天早上的饭谁做的?”
小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我帮着大叔做的,大叔指点,我照着他说的做。”
“这么厉害,小潘你真棒。”姜瑜赞许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年代,会煮饭会做家务的男人那真的是凤毛麟角,一百个里面都很难找到一个。
只是做个饭而已,小潘被姜瑜夸得非常不好意思,两边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直朝着姜瑜傻乐。小瑜姑娘真好,长得好看,听说还读过书,脾气好,性格也好,在军营里呆了三四年,看母猪都塞貂蝉,更何况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小潘情不自禁地看直了眼。
他虽然一直盯着姜瑜看,但目光清正,只是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单纯的喜爱和欣赏,并没有任何猥琐的意思。所以姜瑜并不觉得冒犯,只是笑眯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但这幅光景落到梁毅的眼中就有些不舒服了,这两个人才认识,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低咳了一声,提醒小潘:“厨房大叔的手受伤了,你不是还要去帮厨房帮忙?”
“哦,”回过神来,小潘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梁毅,有些为难,“可是,梁队,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瑜笑眯眯地打断了:“你就放心去吧,你们梁队这里还有我呢!”
小潘扭头看了一眼梁毅,见他也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说:“哦,好的,那就麻烦小瑜你了,有事到厨房那里叫我。”
他走后,姜瑜打开了饭盒,其中一盒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还有一盒是香菇鸡肉粥,鸡肉切成小小的丁,大米煮得很软,上面撒了些细碎的小葱,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这应该是特意给梁毅开的小灶。姜瑜把装饺子的饭盒盖上,端着香菇鸡肉粥,递到梁毅面前:“我喂你!”
梁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向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认命地张开了嘴。
这一顿他非常配合,姜瑜很快就喂完了。
两人吃过了饭,医生过来查了房,给梁毅换了药,又给他挂上了点滴。
姜瑜坐在旁边守着点滴有些枯燥,便找话说,两人真正见面才第二天,也没多少共同的话题。姜瑜随意找了个切入点:“咱们今早吃的饭就是小潘做的吧?还不错啊,蛮有厨艺天分的,他在你们队里是干什么的?该不会是炊事班的吧?”
“你很好奇?”梁毅看了她一眼。
姜瑜轻轻摇头:“也不是啊,就随便问问。”
闻言,静默了几秒,梁毅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应该好好工作,认真学习,对了,上次我寄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姜瑜一脸莫名,不是说小潘吗?怎么突然扯到学习上了,那本书,她也就没事的时候随便翻开看看,至于其中的理论,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们已经付诸实践了。虽然还没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但比四十年前的七十年代,已经进步了许多。
“就那样吧。”姜瑜说得敷衍。
梁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读书报告写了吗?我记得我说过,见面的时候会考你!”
姜瑜的嘴巴张成了O形,他还来真的啊。
“你当时说的是,你回来考察我,你这不还没回去吗?”姜瑜也很会找借口,马上把锅推给了梁毅。
看她的样子就是没做。看着她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闪烁,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模样,梁毅也没拆穿她,只是冲她招了招手:“枕头底下,拿出来看看!”
姜瑜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往他的枕头底下一瞅,下面压了个棕色的牛皮袋子,只露出一角,他不提醒,她都没发现。
姜瑜把牛皮袋子拿了出来,里面胀鼓鼓的,按下去又有些软。
“这是什么?”姜瑜好奇地问梁毅。
梁毅笑看着她:“打开看看。”
姜瑜打开了牛皮袋子,最上面是一只鲜艳的红封,姜瑜用两只手指将它夹了起来,在梁毅面前晃了晃:“可以拆吗?”
梁毅失笑:“这本来就是送你的,当然可以。”
姜瑜有些失神,他真的很爱笑,从昨天看到他开始到现在,他几乎一直都在笑,似乎就没有难过的时候。但医生说,他身上多处骨折,痛得止痛药都没效了。
“拆啊!”梁毅见她不动,出声催促了道。
姜瑜拆开红封,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十元纸币。她拿起来,扬了扬:“给我这个干嘛?”
“压岁钱!”梁毅笑得非常真诚,温暖,“姜瑜,新年快乐!”
姜瑜傻眼,她已经三辈子没领过这玩意儿,结果是越活越回去了,今年又领了一回压岁钱。看来梁毅还真是把她当大侄女看待,好吧,那她也做一个称职的大侄女。
“谢谢梁毅叔叔。”姜瑜冲他揶揄地笑了笑,低头拿出袋子里余下的那一物,这是一条鲜红的羊毛围巾,标签都还没拆,应该是刚买回来的。
梁毅事先并不知道她会过来,怎么会给她准备礼物。姜瑜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梁毅实话实说:“昨天下午让小潘去百货大楼买的。这边天气冷,外面风大,戴上围巾暖和些。”
姜瑜当场就把吊牌拆了,把围巾围在脖子上,笑眯眯地问梁毅:“好看吗?”
“好看!”梁毅由衷地说。这个颜色非常衬她。她的皮肤很白,戴上红艳艳的围巾,衬得小脸更白,更小,像一只可爱的瓷娃娃。
室内有暖气,戴上这个有点热,姜瑜将围巾取下来放进了牛皮袋里,不好意思地看着梁毅:“谢谢梁叔叔,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不过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准确地说,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给梁毅准备礼物。姜瑜有点汗颜。
梁毅不以为意,举起了右手,晃了晃手上那一串不规则的玉石珠子:“这不就是礼物吗?”
这倒是,她这礼物可贵了,而且有钱也没处买。姜瑜乐呵呵地笑了。
梁毅盯着珠子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右手似乎没那么痛了。昨天,动作稍微剧烈一点,就会牵动被子弹击穿的腕部神经,手腕扯得痛,但今天他的手似乎能轻微地活动了。
因为子弹击穿了手腕,伤到了神经,医生曾下诊断,他的这只手就算恢复了,很可能也不会有以前那么灵活。梁毅蜷紧了手指,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几次,虽然还是有点痛,但似乎并不影响手的灵敏性,也许这只手,也不是不可以恢复!
“你干嘛呢!”姜瑜把围巾装好,放在桌子上,回头就看到他这幅动作,好奇地问了一句。
梁毅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没事。”
神神秘秘的,姜瑜扭头看了一眼挂水的玻璃瓶,说道:“快完了,我去叫护士过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医生和护士也要回家跟家里人团圆,医院里只有两个值班医生和护士,他们非常忙,忙得脚不沾地。
姜瑜去叫了之后,护士很快就来把针头给拔了,然后拿了一团蘸过消毒液的棉花按到梁毅左手手背上扎针的地方。
“你给他按住,按一两分钟。”护士吩咐姜瑜。
姜瑜赶紧弯腰按住了棉花团,护士取下了针和药瓶,匆匆地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他们俩个,姜瑜数着时间,多按了几十秒,估计有两三分钟了,才把棉花团拿开,盯着梁毅的手背看了几秒,很好,没出血了。
她把棉花球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去洗了把手,走出来对梁毅说:“还有一两个小时才到吃午饭的时间,你睡会儿吧,中午我叫你!”
医生说了,病人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梁毅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说道:“你……你帮我去把小潘叫回来吧!”
“啊?”姜瑜不解地眨了眨眼,“有什么事吗?你是口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帮你。”
梁毅连忙拒绝:“不用,你叫小潘回来就行了。”
“为什么?”姜瑜开始还没明白,等看到他手背上的针眼时,恍然大悟,“你想去方便,对不对?”打完点滴,一般都会想上厕所。
被她这么直白地点出来,梁毅闹了个大红脸,但膀胱实在憋得难受,他硬着头皮点头道:“麻烦你了!”
姜瑜点头,出去帮他找人,但到了食堂那边,却被告知,因为大师傅的手受了伤,行动不便,小潘骑着食堂的三轮车去帮忙拉菜了。
完了,这下没人了。姜瑜转了一周,也没找到个男医生或者男家属,只瞧见了一个拿着药瓶匆匆去病房换药的护士,姜瑜想叫她,对方已经拐进了旁边的病房,麻利地将点滴挂了上去,然后弯腰开始找病人的血管。那个病人的血管似乎很细,很不好找,护士拍了好几下都没找到。
得,好像还真没人。怕梁毅憋不住,姜瑜只得回病房。
看到她一个人进来,梁毅忍不住往她背后望了一眼:“小潘呢?”
姜瑜无奈地耸了耸肩,硬着头皮说:“帮食堂大叔拉菜去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个男医生或是男家属。你现在是自己去厕所还是用尿盆?自己去厕所,我把你扶进去,你要是用尿盆,我把盆子给你洗干净,拿过来,你自己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不管哪一种似乎都很尴尬,梁毅感觉自己作了个大死,他是多想不开,才把小潘喊去厨房帮忙,这下好了,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第62章
梁毅最后选择了忍着!
他是长辈; 怎么能让才见过第二面的娇滴滴的小侄女给自己拿尿壶; 这说出去像什么话!
“真的不用吗?”姜瑜不确定地又问了梁毅一次。
人有三急; 内急这事可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梁毅紧抿着唇,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
死鸭子嘴硬; 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姜瑜索性也不再管他了; 坐到床边,从暖壶里倒出一杯热水; 捧在手心里,吹了一下; 浅浅地抿了一口; 笑眯眯地说:“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他现在尿急; 憋得慌,再喝水铁定出丑。
见他憋屈地闭上了嘴; 姜瑜心头好笑; 故意端着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地喝水; 小嘴微微翘起,一副说不出的满足模样。要不是知道她喝的没有任何味道的白开水; 梁毅会以为她在吃什么了不得的美食。
但就是这样,也勾起了他口渴的念头。从昨天醒来开始,因为行动不便; 不想给人添麻烦,他一直控制自己的喝水的量,现在是真的有点渴了。而且打完点滴之后; 他的嘴里还有一种苦涩味,也想喝口热水冲掉这种让人不爽的滋味。但他坚决不能喝,梁毅撇开了头。
又过了一会儿,小潘还是没回来,实在憋不住了,梁毅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尿壶在床下,替我拿起来放到床上,你出去在外面守着,完了我叫你!”
他终于松了口,这下换姜瑜不放心了:“你行不行啊?要不我去帮你叫护士过来帮忙。”
梁毅瞥了她一眼,闷闷地问:“护士就不是女的了?”
男女有别,他又不是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姜瑜听了,撇了撇嘴,老古板,照顾病人是护士的职业,在人家护士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有性别之分。
她把尿壶从床底拿了出来,搁在床上,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不让我叫护士过来?”
“不用,你出去帮我把门带上。”梁毅囧得耳朵发烫,赶紧把姜瑜给赶了出去。
姜瑜走出了病房,替他把门带上,背对着门口,忍不住笑了。这个年代的人啊,就是纯情,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还这么古板、害羞。要换到现代,十几岁的小男生都比他放得开。
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门内终于传来了梁毅有些发窘的声音:“进来吧!”
姜瑜推开门进去,他已经躺回了床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而尿壶也规规矩矩放在了他的床边地面上。
见姜瑜瞥了一眼尿壶,梁毅先发制人:“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也下去转转,等小潘回来,你让他上来,余下的工作交给他来处理。”
他说得很隐晦,姜瑜听懂了,其实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她别动那尿壶,让小潘回来倒。估计,要是她真的倒了,这人会不自在一天。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就放他一码吧。姜瑜笑笑,顺从地说:“好,那我出去透口气,你有事叫护士。”
等她再次离开病房,梁毅的耳朵都还烫乎乎的。他呼出了一口气,心想,下次在小潘离开前,他一定要先把内急解决了,绝不能再闹出这种乌龙。
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乍然之间少了小姑娘轻灵的身影和活泼的声音,还真有些不习惯。梁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又会像最近这两日一样,闭上眼睛,没眯多久,又会被身体上的痛楚所惊醒,然后再反复这个过程,无论多累,都睡不着,不曾想,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等他醒来的时候,姜瑜右手臂笑眯眯地撑在椅背上,两只水盈盈仿佛会说话一样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小潘,不时地点头,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小潘那个平时三棍子都打不出闷屁,遇到首长就结巴,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