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疼我这个妈……”冯三娘也有一肚子的怨言。
冯母听了,直皱眉:“行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明天我送你回去,找到小瑜,现在就你们娘俩才是彼此最亲的人。你们商量一下,以后究竟怎么过。”
听到这话,冯三娘张了张嘴,想问,她跟姜瑜是最亲的人,那跟冯母呢,这也是她的母亲啊,为什么不能收留她呢?
可冯母已经气冲冲地进了厨房,并招呼她进去帮忙做饭。
***
冯三娘无家可归,只能回娘家这事。姜瑜压根儿就不清楚,就是知道了,她也没兴趣,她已经给过冯三娘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珍惜,那也没办法。
姜瑜这会儿正在沈家吃饭。
男人凑一堆,酒是铁定少不了的,越是看重,越要喝酒。沈天翔当真是舍得,把过年都没舍得喝的一瓶白酒拿了出来招待梁毅。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天南地北地侃大山,三个女人都吃完了,他们还没完没了。
沈红英可没兴趣在这里听他们吹牛,她拉着姜瑜就走:“姜瑜姐,走,去我房间里看看。”
姜瑜扭头看了一眼拿着酒杯的梁毅,有心想劝他少喝点,可那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顾着跟翔叔聊天去了。她生气地撅起了嘴,不管了,他喝醉了,丢人也是他的事。
沈红英兴冲冲地把姜瑜拉到了她的房间,拿出两条红色的头绳跟姜瑜分享,又把自己过年收到的礼物摆了出来,问姜瑜有喜欢的吗?喜欢就送给她。
姜瑜当然不要。
分享完了小姑娘的小玩意,沈红英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把主意打到了姜瑜身上。周老三那恶心的父子俩都提前进了牢房,荷花村对女主来说,安全多了,呵呵,现在就剩下怎么让她跟孙亭煜搭上线了。
也不知是风水不对,还是其他问题,女主跟男主总是碰不着,真是急死个人了。
沈红英想了想,要不先勾起姜瑜学习的兴趣,然后再撮合她跟孙亭煜?
“小瑜姐,这道题你会吗?”琢磨了半天,沈红英把政治作业翻了出来,询问姜瑜。
对姜瑜来说,最难的就是政治,她看了看,摇头:“我也不知道,红英,你明天上学问你们老师吧。”
沈红英看了看外面红通通的夕阳,笑眯眯地说:“可是这作业今天就得做,明天要交,要不咱们去问问知青吧,听说他们好多都是高中毕业的,肯定知道怎么做。”
为了一道题,特意去问知青。姜瑜抬头狐疑地看着沈红英,这小姑娘,该不会看上哪个知青了吧?不行,翔叔对她这么好,沈红英也大大咧咧的,天真单纯,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知青的巨坑里。
“天都黑了,改天吧。”姜瑜一口气把沈红英堵了回去,“前几天才被拐卖,天黑出门,你不怕吗?回来的时候,路上肯定黑漆漆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沈红英还真被吓住了,乡下又没路灯,到处一片漆黑,走在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可吓人了。
她改变了主意,姜瑜也从善如流地拿起她的数学书:“这个你要有不会的,倒是可以问问我。”
沈红英:我都上高二了,初中的知识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个姑娘在屋子里聊天,外面沈天翔和梁毅也没闲着。
等姜瑜一走,梁毅先是举起酒杯,诚心诚意地敬了沈天翔一杯酒,道:“翔叔,谢谢你对姜瑜的照顾。”
沈天翔跟他碰了一下杯,还是那句老话:“谢什么,谁叫她是咱荷花村的人呢,这是我当村长的责任。”
这老村长还真是耿直,梁毅拿起瓶子给他倒了一杯,接着问姜瑜在荷花村的生活。
提起这个,沈天翔也是唏嘘:“这孩子太老实了,以前就只知道干活,也就今年毕业了,长大了稍微好些了。可这孩子实心眼啊,你看周老三全家是怎么对她的,她在外面从没说过周全安父子俩一句坏话。”
“哎!”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天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吐了口浊气,恨恨地说,“你是不知道,这周家父子俩是根都烂完了。周建设那混蛋……”
几杯白酒冲下去,沈天翔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把周建设企图侵犯姜瑜的事也给说了,最后气得拍桌子骂道:“你说,他们还是人吗?是人吗?就不是个东西,咱们荷花村怎么出了这种败类,也就是没证据,又怕败坏了姜瑜这丫头的名声,不然我……”
他光顾着骂周建设,没留意到梁毅听到这话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握住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跳。
“后来呢,周建设去哪儿了?”梁毅拿起酒瓶又给沈天翔满上。
沈天翔抿了一口酒,气哼哼地说:“因为投机倒把,抓了,判了八年的刑。”
“是吗?”梁毅沉了沉眼,还真是便宜那混球了。
沈天翔摇头:“活该,父子俩都不是东西。”差点把他家红英也给卖了,沈天翔是恨死了周老三。
“行了,不提那扫兴的父子俩。”沈天翔端起了酒杯,敬梁毅,“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幸亏遇到你,小瑜才能上学,她现在在公社干得好好的,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吗?梁毅垂眸,又想起了今天在那儿闹事的姜老太太,还有阴险的姜老头,只知道窝里横是非不分、亲疏不分的冯三娘。这些都是姜瑜的至亲,而且这些人也没犯法,不能送进牢房一了百了,继续把姜瑜留在这儿,他们只会盯着姜瑜不放,想方设法地吸姜瑜的血。
而且他的小姑娘天生丽质,现在就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再过两年,彻底长开,还不知会长得何等的漂亮。没有父兄庇佑,她一个娇娇俏俏、相貌出众的小姑娘,难保不会再冒出一个周建设,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实在是不放心。
沉吟许久,梁毅说出了蕴藏在心底许久的念头:“翔叔,我想带姜瑜走,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第85章
这一顿饭吃到了七点多才结束。村长年纪比较大; 平时也很少喝酒; 大半瓶白酒一下肚就有些熬不住; 喝完不胜酒力,按住太阳穴躺到床上去了。
梁毅要好点; 虽然满面通红; 不过神智清醒,不需要别人搀扶。林婶子拿着油灯招呼他到自家大儿子的房间里休息。
姜瑜在沈红英屋子里听到动静; 推开门走了出来,跟了过去。
林婶子见状; 笑着说:“小瑜; 你梁叔叔今晚就在咱们这儿歇一晚吧; 你也跟红英对付一宿。我去给你梁叔叔打点水过来洗脚。”
“谢谢婶子; 我来吧。”姜瑜跟着她进了厨房,端着盛了半盆热水的木盆走到了梁毅睡觉的屋。
推开门; 梁毅靠在床柱上; 半眯着眼; 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猩红的眼; 定定地看着姜瑜,直到姜瑜把热水端到他面前,蹲下身要给他脱去鞋袜了; 梁毅才反应过来,忙挪开了腿:“我自己来!”
“喝醉了?”姜瑜蹲在木盆前,仰起小脸; 笑眯眯地望着他。
梁毅摆了摆手:“没有的事,这点酒还灌醉不了你梁叔叔。”
他弯腰脱掉鞋子,把脚放入热水里,然后坐直了身,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姜瑜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这个问题有点突兀啊,姜瑜摊了摊手:“回头我找刘书记,让公社给我挪个宿舍出来,我以后就住那儿了!”每个月有工资领,时不时地还能去找庄师伯赚点外水,搞点票,去国营饭店搓几顿,日子不要太逍遥。再也不用吃点什么都还要藏着掖着了。
以后她就是不回荷花村,也没人说什么。
梁毅瞥了她一眼,问道:“要是你妈找你怎么办?”
“找就找呗,大不了带她去食堂吃一顿。”这是姜瑜对冯三娘唯一的招待了。食堂里一顿大白菜两个馒头,她还是请得起的。
梁毅没话说,顿了几秒,又道:“你一个小姑娘住在公社里不安全。”
姜瑜举起了小拳头:“我力气很大的。”梁毅应该担心找她茬儿的人不安全才对。
发现她丝毫没有跟他走的想法,梁毅闷闷地垂下了头,眼皮往下一耷,形成一团漆黑的影子,将他的面部都笼罩了进去。
看起来似乎有点落寞,姜瑜眨了眨眼,不懂他怎么又不高兴了,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袖子,问道:“怎么啦?不舒服吗?婶子在煮醒酒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冷不防地被梁毅拉住了。
姜瑜侧过头,不解地看着梁毅。
梁毅同样抬起了头,深色是黑瞳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带着深切的希冀:“跟我去黎市!”
停顿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小瑜,跟我去黎市。周建设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放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我不放心。在黎市我有一处院子,就我偶尔放假回去住两天,平时都没人住,你去帮我看看门吧!”
姜瑜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大城市的物资更丰富,梁毅又有一座独门独院的院子,他几乎不怎么回来,她一个人窝在那里,不要太逍遥自在。不过,依梁毅这幅把她视为责任的模样,她真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以后想溜去南方,恐怕没那么容易。
见她犹豫,梁毅还以为她是舍不得公社的工作。确实,现在一个工作岗位别说农村人了,就是城里人都倍加珍惜,多少知识青年就是因为没有工作单位接收,所以只能下乡。
“小瑜,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到了黎市,会有更合意的工作。”梁毅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其实就是姜瑜不担忧这个,他也早想过了。姜瑜现在还是农村户口,城里人但凡有点办法的都不会娶农村人,因为现行的户籍政策是孩子的户口随母亲,这样一来,姜瑜若是不能把户口转到城里,她以后的孩子也只能是农村户口,没有粮油肉棉等生活物资的配给。家里一下子添好几张嘴,都没有配给,势必会给家庭带来沉重的负担。
而只有先解决了工作,才能进一步解决户口这个问题。
刚才,他提出要带姜瑜走时,沈天翔也提到了这一点。姜瑜已经满了十六岁,过个一两年,她的婚事势必会被提上日程,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哪怕有梁毅给她撑腰,但对城里人来说,就农村户口这一条致命伤,好人家都不会考虑她。
而在他们荷花村就不一样了,姜瑜相貌出挑,高中毕业有文化,又有工作,娘家人口单薄,没有负担,估计也不会要很高的彩礼,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要不是姜瑜年纪还小,周老三刚入狱,估计这会儿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对于他们的忧虑,姜瑜完全不知,就是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因为她清楚,再过不了几年,形势就会发生变化,以后,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壁垒会被一步一步的打破。城市户口带来的粮油票布这类的好处,也会随着票据一起退出历史的舞台。
所以梁毅所说的工作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
倒是去大城市独木独院的生活对她更有诱惑力。犹豫片刻,姜瑜问道:“你跟翔叔提了吗?翔叔怎么说?”
听出她口气的松动,梁毅笑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亮得像那夜空中的繁星:“他说,听你的。”
沈天翔毕竟只是村长,在这件事只能给年轻人提点意见,并没有替姜瑜做主的权利。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姜瑜。
姜瑜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笑道:“好吧,你这两天还不会走,那让我再想想。”
说罢,她把水盆端出去将里面的水倒了,洗净了手,又去厨房给梁毅端了一碗醒酒汤来,递给他。
等梁毅乖乖喝完,躺到了床上,姜瑜还不放心,又在他门口站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他出来。这提起的一口气才放松了下来,幸好,梁毅这回是真的没喝太多,不然要真是又醉了,半夜摸到沈红英的房间里找她,还不得造成天大的误会。
她放心地回了沈红英的房间,两个姑娘洗漱完,挤进一个被窝,聊了一会儿,沈红英就开始打瞌睡,姜瑜也闭上眼睡了。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姜瑜就带着梁毅去周家拿她的东西。
已经跟周家撕破了脸,她再住在周家也不合适。况且,姜瑜也不想继续跟冯三娘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免得一天到晚看到她那张丧气的脸和时不时离谱的要求。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过来得不算晚,才早上八点多,周家竟然大门紧闭,门上还落了锁,敲门也没人应声。
最近又不是农忙,冯三娘和周建英去哪儿了?
听到敲门声,王老五家的从隔壁拉开了门,看见是姜瑜,她马上笑眯眯地凑过来说:“小瑜啊,你找你妈?你妈昨天好像是回娘家了。”
回娘家?冯三娘回娘家都是早上去,下午就回,几乎没过过夜,因为她娘家人口多,房间少,她回去也没地方住,加上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所以通常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这样啊,那我下午再来吧。”姜瑜也没跟王老五家的说,她是来拿她的东西的。
王老五家的见她要走,走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妈是被周建英赶走的,周建英说了,以后都不许你妈住在周家了……”
说着,她还偷偷瞄了瞄姜瑜两眼,看她是什么反应。
姜瑜能有什么反应,这跟她可没什么关系,她淡淡地“哦”了一声,就跟梁毅走了。
梁毅也听到了王老五家的对话,担心姜瑜心软,遂即道:“你要不放心她,我们去找翔叔想想办法。”
姜瑜打住了他的话头:“别,你不要找翔叔。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办。”
冯三娘的户口在周家,在荷花村,那她就是荷花村的人。除非周老三跟她正式离了婚,否则周建英也没权利赶她走,而且她的户口在荷花村,若是无处可去,找翔叔,翔叔也总要想办法安置她。说到底,还是冯三娘欺软怕硬,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姜瑜可不想梁毅又去当烂好人。
但他们不管对方,不代表对方不会来找他们。
两人还没走到翔叔家就碰到了冯三娘,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六七十岁的矫健老太太。
一瞧见姜瑜,冯三娘眼睛一亮,依赖地看着她,激动地喊道:“小瑜!”
老太太也跟了上前,笑容满面地对姜瑜说:“小瑜啊,你都好久没来看外婆了,有空去外婆家玩玩。”
连老太太都搬出来了,想也知道,冯三娘肯定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瑜冲老太太笑了笑,装作不知道冯三娘被周建英赶出来的事,笑着说:“正好你回来了,我要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门锁了,麻烦你替我开一下门。”
冯三娘这下尴尬了,周家的大门就是一扇破木门,院子里、厨房里都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所以通常都是不锁的。肯定是周建英怕她回去,故意把门锁了的。
不过,她也正好跟姜瑜说一说她被周家赶出来的事。
冯三娘抹了把泪,可怜兮兮地说:“小瑜,建英,建英她把妈赶了出来,而且说不让妈回去住了。”
姜瑜看着她,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这么说,我也被赶出去了!”
冯三娘使劲儿点了点头,终于没忍住,问出了今天的目的:“那……那你打算去哪儿住,妈跟你一起,好不好?妈给你洗衣做饭,咱们娘俩好好过。”
现在想着跟女儿好好过,晚了。
姜瑜摇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冯三娘大惊失色:“梁毅叔叔说我在村子里老受人欺负,还差点被人卖了。他不放心,他要代替爸爸照顾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