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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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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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我错误挺多的,你忍得挺辛苦,难为你宽容了。”许霜降轻嗤道。

    “你,有没有犯?”陈池抬头盯向许霜降,眼神锋锐无比,摒住呼吸等她的回答。

    “犯什么?我理解能力不行,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陈池听着这轻飘的语气,知道许霜降是故意的,心里就像被她逼到死角的困兽一样躁狂。“你有没有和别人……发生男女之事?”

    房间里一丝声音都没有。

    陈池以为许霜降会像以前吵架那样,一言不合就尖声驳斥,甚至愤怒得失去自控能力,把手边的东西没头没脑向他砸过来,但,全数没有发生。

    陈池慢慢地扫描在她脸上。她仍然贴墙站着,令他想到小时候被父亲罚站的他自己。看上去瑟瑟怜怜,内心却自有主张、负隅顽抗、永不妥协。

    “霜霜,回答我,我要听真话。”

    “你这两天选个方便的时间,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许霜降顶着胸前那只拙笨大怪兽,冷冷开口,“两本结婚证在我这里,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就行。财产不用分割,我的工资卡是我的,其他都是你的。”许霜降语气很淡,条理分明,说到最后,瞅着陈池的脸,只觉得这一切结束得也算了无牵挂了,真的是山前无路了,她心中慢慢地,就像有虫子在蚕食一样,渐渐疼痛渐渐空落。

    寂静中,陈池直直地盯住她:“你都想好了?你想了多久?”

    许霜降垂眸,木木地望向自己的脚尖。

    她穿了一双凉拖,圆圆的脚趾头露出来,白嫩白嫩,脚踝骨突细细巧巧,一双小腿光洁秀美。陈池瞄过去,灯光下,白睡裙软软薄薄的,罩袍似的简单样式也依稀透出几分身段窈窕来,更不用说那低圆领,锁骨这片全露着,那波浪卷尾梢蹭在她脖颈里,勾出一蓬调皮的小弯弧儿。说来也怪,她头发直的时候,陈池总爱伸指头去兜绕,现在头发卷了,他又想伸指头去扯直。这贴墙站的人越纤侬合意,越倔强淡漠,他就越消不住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池绷着脸腾地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硬生生刹住脚,隔了一米的距离,红着眼问道,“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545章 心有忧伤

    “不关别人的事。”许霜降掀眉,再次提醒道,“我们两人的事不要随便牵扯别的人,我觉得你讲的有道理。”

    “这么维护?”陈池眯起眼,见许霜降不理睬,怒极喝道,“你是故意的?拿你那个初中同学来气我?你为什么要玩这样幼稚的游戏?我和黛茜,什么事都没有。”

    许霜降静静地望着陈池,半晌简简单单道:“你想多了。”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到黛茜这个名字就跳脚,尖声扯那些照片包包首饰搬家之类的老话题,反应平淡得让陈池有些怔愣,不知怎地,他益发狂怒。

    “苏州拙政园,”陈池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阴哑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苏州拙政园,为什么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和他一起出去,如果我不是提前回来,你和他这一趟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去哪里,需要每一个地方向你汇报吗?”许霜降蹙起眉头。

    “我们是夫妻。你和别的男人出去,不告诉我,对吗?”陈池暴喝,他一想到许霜降那袋脏衣服,禁不住血气翻涌,“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

    “我不只和一个男人,我还和很多男人女人一起徒步旅行。”许霜降淡淡道:“我可以休息了吗?”

    陈池顿了顿,置若罔闻,强硬道:“把你们的活动从头到尾说明一遍。”他想起那天晚上,林虞的车就开在他前面不远,上面载着他的老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买回来的香水绢花插在餐桌的玻璃瓶里,许霜降连一个字的评论都没有过,他一开始怎么插的,这几天还是这样插,貌似她碰都没碰过。

    陈池竭力控制着,将自己钉在原地,不朝许霜降挪过去,依然隔了一米的距离对质,目光却锁紧在她面部,不漏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一点都不激动,今晚和他对答就没大声过。

    陈池知道许霜降一向有这镇定能力。曾经,丈母娘星期六近中午提着粽子给他们送过来,他们还在尴尬赖床中,措手不及下她出场应对,十分圆满,她有这个本事的,即便慌,也慌在心里,只一会儿罢了,她长得温婉和善,憨纯老实,一双眼睛静静瞧过来,那就是最乖巧最真挚的人,面上可以什么都瞧不出。

    “你们前后出去几次,不管有没有其他人一起,都算上,去了哪里,怎么住的酒店,都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许霜降望着勃腾腾怒不可遏的陈池,不想把林虞卷进来闹不开心,垂了眸,语调平板道:“两次,都是徒步团组织的,一次走近郊,早上出发,晚上回来,中午吃自带干粮,一次去苏州,走两天,玩一天,坐火车回来,统一住酒店。”

    陈池抿了抿唇,瞅着她,半晌缓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参加徒步团呢?是他向你介绍的?”

    “是我自己想增加点脚力。”

    增加脚力干什么,陈池的疑惑一闪而过,但他不想扯那些旁枝末节,捡了重点问:“那怎么他也在里头?”

    “我同学本来就是徒步团的成员。我想徒步,当然找有经验的熟人问。”

    “我给你办**身卡,”陈池略一思索,紧盯住许霜降,“我们信箱里以前有过附近健身房的小卡片,我明天下班回来去看看,好的话办一张年卡,这样你锻炼也近一点。”

    “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

    “我想怎么锻炼,自己会安排。”许霜降冷道,“我能休息了吗?”

    陈池盯住她,过半晌,沉声再问:“你犯了什么错,无法原谅,不能回头?”

    许霜降低下头,她在想,她将婚姻经营成这样一副糟糕的情形,也许真是有原因的。她不是一个好人,冷漠自私,脾气又变得很差,日子一天天过,真性情就像风化的岩石,磨去了外层,可算露出了粗粝的内里,大概确实没有别人纯真美丽,热情活泼。

    “……你抽个时间,我们去离婚吧。”

    陈池死死地望着,鼻翼翕张,突地转身离开。隔壁的椅子又遭了殃,凳脚被重重顿地,不一会儿,连洗漱间的门也没逃过,砰一声巨响。

    许霜降木立着,面色没啥波动,过片刻,继续收捡衣物,在房间里摸索一番,铺了床入睡。

    笃笃笃,笃笃笃。

    她睡下才不过十来分钟,只得睁眼,去给陈池开门。他大概是来拿明天上班穿的衣服。

    陈池洗了澡,拿大浴巾擦着头,身上的衬衣随便敞着,还是刚到家时那一件,裸了一片半干不湿的胸膛,进了门,交代一句:“你去睡吧。”

    许霜降想着他走时也会关门,嗯一声就自顾自走回床边,身后传来哒一声,她扭头望,陈池面无表情,按了门上的二道锁,抬头视线掠过她,扬手把大浴巾扔到床上,三下两下脱了衬衣,又往他那边的床头柜一抛,人径直站到了床边。

    “啪,”灯关了,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睡觉。”

    骤然的黑让许霜降一时僵住,只听到床板被他粗鲁地坐躺上去发出几下闷闷的声响,待她能瞧清屋中轮廓后,不由往床上瞥。以前陈池睡的那半边,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形儿。

    窗边她常坐的椅子睡前被她摆回桌子边了,她也不是一个特想作难自己的人,将在椅子上打盹一晚的念头在脑中转一转就撇了去,又默默立了片刻,悄悄地挨在床沿躺下了,摸着她的薄毯,地扯到身上盖好。

    夜,非常非常静。米黄窗帘在这阴雨天里沐不到一丝月光,缠藤绿叶犹如一块块深墨色的斑。

    “霜霜,我再问一遍,你犯的那个无法原谅的错,是什么错?”

    声音严厉而冰冷,许霜降揪紧了毛毯,闭上了眼睛,想到了以前那些偎在陈池身边叽叽咕咕将家长里短说遍的夜晚,竟隐隐地觉得,这时节铺凉席有些嫌早。

    不过早早晚晚俱是休,这是她给他换的最后一季了。

    她心中有个忧伤的缺憾,秘密潜藏,谁都不想告诉,更别说此刻的陈池了。

    “……与你无关。”

    夜,再也没有声。

    半夜十二点,陈池撩被起身,去了小书房。

    许霜降听着阖门的声音,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她觉得她的心就像一块牛皮糖,被击打一下会稍稍凹进去变形,但不那么易碎了。

第546章 这一季人情

    那一天,仍在梅雨季,逢到周末,天难得地放晴了。

    许霜降背了一管钓鱼竿,走进了操场,穿过了跑道。

    鱼鳞般的云铺了头顶一大半天空,西边红霞闲闲地染了好几抹。连下了几天雨,气温不算高,虽有点点潮意,但大体舒爽,竟是黄梅天里少有的好黄昏。

    “嗨。”操场边角,篮球框下,有一人忙里偷闲朝她扬了扬手,正是满头大汗的林虞。

    “嗨。”许霜降摆了摆手回笑。

    “我快好了。”就这一句话功夫,对手穿过了林虞的防线,抱球向篮板掷去,急得一伙人嚯嚯乱叫。

    许霜降暗自抱歉,立在边上瞧了三四秒。她是个胆小的性子,挺怕一个不当心,那篮球会朝她飞过来,便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珊瑚树篱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群人年龄差挺大,有细瘦高中生模样的,有林虞这样二十来岁矫健的,还有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看上去都是利用闲暇时间凑搭起来打球的。

    林虞黑t恤黑短裤白球鞋,身形敏捷,跑动迅速,弹跳也好,许霜降不懂球,也觉得他在那堆人里算是打得挺好的。

    她等了五六分钟,林虞那边散了,拎着运动包,脖子里搭了一条干毛巾,拿起一头呼呼地擦脸上的汗,轻快小跑过来:“宝姐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没事。你们谁赢了?”

    “我这队赢了。”林虞开心坐下来,自觉地和许霜降隔了一个空位,侃道,“宝姐姐,我满身汗臭,没熏着你吧。来,喝瓶水。”说着他弯腰将运动包拉开侧袋,取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许霜降。

    “不用,你自己喝。”许霜降捞起身后的鱼竿,说正事,“这个给你,我妈说用得不好可以换。”

    “阿姨这么客气,你也这么客气。宝姐姐,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一点了。”林虞一笑,“那我们在这儿稍坐一会儿。”

    他头上仍在冒汗,处近了,许霜降可以看见他的t恤后背有一大块汗湿了。林虞捞起毛巾再擦了一把额头,拧开手中的瓶子,仰头连喝了两大口,这才呼了一口气,歉然道:“宝姐姐,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亲自给我送过来,其实我可以自己去阿姨店里拿的。”

    “我吃了晚饭,走过来正好当散步。”许霜降笑,她就怕林虞不去妈妈店里拿这套钓鱼竿。上次他从朋友处帮她淘了一顶好帐篷,收的大概是进货价,许霜降实在过意不去,今天就来还这个人情。

    她在这方面的处事上,总是不够圆润,说了两句就没有更玲珑的话了,便转了话题,好奇道,“你早早吃好晚饭,就来打篮球啊?怎么排得像赶场子似的,这样对肠胃不太好吧。”

    “就是赶场子。”林虞乐道,“一会儿人就要多起来,都是饭后来走步的。这儿操场宽敞,没有大街上那些车辆,附近的人都喜欢来。我们打球结束得稍微晚一点,就不方便了,球容易碰到那些老人小孩。”

    “你经常来?”许霜降望向操场入口,确实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那些老年人挥着扇子拍打身上,沿着跑道急匆匆地绕圈走路,还有开着车来的,呼啦啦地跳下一家子,拿着小皮球直奔操场中央。

    “今年是第二回,放了暑假,学校才在晚上对外开放操场。这段日子天气不好,徒步团不安排活动,总要找点其他方式锻炼的嘛。”

    许霜降瞅瞅林虞,发根处尚有些汗渍渍,精气神好得很,又是那个爱休闲爱运动的钻石王老五了,不禁感慨,男人的自愈能力真要强一点,冬天里还见他强颜欢笑,爱情事业双受挫,现在一点都没事了,她也得学学林虞这份洒脱劲儿。

    “你的高中校园还挺大的。”她赞道。

    “以前没那么大,这几年扩建了一块。宝姐姐,你从来没来过?”

    “没有。”

    “好学生都不乱走。”林虞发笑,“你那高中,当年我就去打探过了。”

    “不是不让进的吗?”许霜降奇道。她的高中管理严格,一周五天寄宿,平时家长送点吃的喝的都要在门卫登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班不也有几个同学和你上一个高中吗,我知道你们星期天返校,不用穿校服,管理方式和我们差不多,我就跟着咱班一个同学进去参观了一回,你们门卫大爷问都不问。我还逛到你们女生宿舍外面呢,种了一排特别高的水杉树,对吧?”

    “你连这都知道?”许霜降讶道。

    “我还知道你们宿舍条件比我们差多了,住平房,当时挺替你们忧心的。”林虞说得风趣。

    “后来过一年就建了新宿舍,变好了。”许霜降侧头想了想以前的校舍,神情便有几分怀念:“我也有好多年没进去了,虽然离得也不远。”

    “说不定晚上也开放操场呢,想不想去,我送你回去时开车绕过去转转?”

    “不了,我自己走回去,我也要锻炼。”

    “可以呀,宝姐姐,你现在的体育积极性比我们读书那会儿要高多了。”林虞开玩笑道。

    暮色降下来很快。天边的一点红云不知什么时候就隐没了,那鱼鳞般的青白云也成了团团灰。操场上的人愈来愈多,一个个都在绕圈走,碰到有人喜欢倒着走,螺圈形的队列便被小小地打乱了,煞是有趣。

    一只小皮球骨碌碌直冲许霜降的方向滚过来,远远地,奔过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许霜降下意识抬脚拦住,朝那小孩回拨过去,技术却差,拨偏了方向,斜过去朝后侧的珊瑚树篱根脚儿里钻。那小孩儿明显傻顿了顿。林虞一声轻笑,起身追上去截住,给小孩儿稳稳地传了过去。

    “谢谢叔叔阿姨。”小孩儿讲礼貌,欢快地抱起小皮球,谨慎地再也不脱手,一溜烟朝更远处的一对夫妻跑去。

    那夫妻,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盯着小孩儿呢。

    许霜降不由讪讪。

    “宝姐姐,你在球类运动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差点火候。”林虞忍俊不住,想起了趣事,“以前我们班排球比赛,你最后那个发球,也……”

    “坏事了。”许霜降扬起眉,自动接道,眼中浮起笑意。

    当年初中,放学前有一堂体育锻炼课,大家按兴趣自由活动,两班女生中有几个体育特长生带了闺蜜兴致勃勃地分队打排球。宋晓燕也在其中,许霜降体育不行,就立在一旁闲荡着观看,做个啦啦队员助两声威,偶尔帮同学捡捡界外球。

    比赛进行得挺精彩,到了快下课时,两队比分追得难舍难分,闲下来的同学都围过来看,给自己班女生加油鼓劲。男生们嗓门大,一会儿叫好,一会儿哀叹,几下就把比赛的气氛哄抬起来。这下招来了体育老师,老师原本像放小鸡小鸭一样,由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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