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笑了。”薛梓彤跪在地上,止不住嘴角
抽搐。
薛梓彤都快悔死了,好端端的,为毛要进宫,为毛要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是自己找
虐么。
“行了,起来吧,不开玩笑,朕有话问你。”景延帝收了笑脸,换上一脸严肃的表
情,道:“江南州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薛梓彤重新从地上爬起来,一口浊气还未吁
出来,便再次愣住了。
“江南州的事情,弘……四皇子不是都像您汇报了么?”
“
他的确是向朕汇报过了。但是,朕想听听你的说法。”景延帝回道。
薛梓彤皱眉,既然已
经知道了,为什么又要再问她一次?莫非……
“怎么?不能说?”见薛梓彤半晌不吭声,
景延帝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
115|第一百一十四章:景延帝的猜疑
“
不是,敏柔只是在应从何说起而已。”闻声,薛梓彤立刻回了一句。
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
之后,薛梓彤这才缓缓的叙述起江南州见闻来。事实上,薛梓彤说的与萧弘瑾说的差不了多少。
若非要说有什么一样的,那便只能是侧重点了。毕竟,有些事薛梓彤并未亲自参与,因此只能一
语带过。
“你说,那个什么王老,包括与他一起的那些难民,全都死了?”才刚听完薛梓
彤的叙述,景延帝便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有些不寻常的问题。
“是的。”薛梓彤点了点头,
答道:“得知他们逃了之后,四皇子便立刻派人去追了,但当紫衣卫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
全死了。”
“全死了……”景延帝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景延帝重新抬起头来,一脸玩味的看着薛梓彤,道:“你说的那个王老,是不是六七十
岁,眉尾有颗黑痣?”
“皇上怎么知道?”薛梓彤错愕,她确定她从未说过黑痣的事情,
而且,若不是景延帝提起,她都已经忘了这茬了。
难道……脑中灵光一闪,薛梓彤忽然想
到一个可能——那个王老是景延帝认识的人,甚至,根本就是他的手下!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
话,那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薛梓彤抬头,暗自偷量着景延帝的脸色,想从他的表情中瞧出
些端倪来。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这么做。
“紫衣卫说那人死了?”
薛梓彤的错愕,景延帝全看在眼里,但却故意闭口不提,反倒是将话题又扯了回去。
“是
。”见景延帝不说,薛梓彤也明智的选择了装傻。反正,不管他是谁,只要影响不到她就都不重
要。
“死了便死了吧。”景延帝闻言,忽然换了笑脸,似一点都不在意一般。那语气,像
是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一般,无比的轻松。
见状,薛梓彤再次愣住了。她是真的猜不到景
延帝在想些什么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王老,绝对是他认识的人。甚至,那些人根本
就还活着?
“你在想什么?”景延帝轻笑一声,斜眼睨了薛梓彤一眼,道,“可是有什么
不妥?”
“回禀皇上,没有。”闻言,薛梓彤立刻回过神来,恭声回道。
“哦?“
景延帝轻哦一声,面上的表情再次变得玩味起来。
就在薛梓彤暗自揣测着他又想说什么,
他忽然再次开口,淡声说道:”方才你说,是来同朕核算账目的?“
薛梓彤微怔,暗自想
了一下,还是不明白景延帝为什么又忽然将话题扯了回去,只得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
你此去江南州,好像将你那什么形象馆也开了过去,是吧?”景延帝定定的看着薛梓彤,轻笑道
:“江南州富庶,你倒是有眼光。”
闻言,薛梓彤忽然觉得有些忐忑,总觉得景延帝这话
里含了别的意思。
果然,只是一瞬,景延帝便又再次开口,意味深长的对薛梓彤说道:“
你既将那形象馆都开到江南州去了,为何不将钱庄也一并开去?”
“这……”原来是这在
等着呢。薛梓彤语塞,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说你是女子,可好歹也是朕
亲封的敏柔郡主,又是老四的媳妇,是不是也应该多为朕想想,多为萧家想想呢。”景延帝定定
的盯着薛梓彤,痛心疾首的道:“莫非,你就半点都不曾想过这事?就算这些你都不放在心上,
那合作呢?你与朕之间的合作呢,你也不放在心上么?”
“皇上明察!”听出景延帝这话
里的责备,薛梓彤立刻再次跪在了地上,并因跪得太急而把膝盖磕了。
薛梓彤疼得暗自齿
牙咧嘴,同时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坑爹啊,好歹你也是个皇帝吧,要不要这么的不要脸!
“启禀皇上,身为女子,敏柔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是不懂得那些家国的大道理。”薛梓彤跪在
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同样的,敏柔也绝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
薛梓彤到现在都记
得,当萧弘瑾听她讲为君之道时的震惊之情。而现在,对象是景延帝,是这个国家的掌控者,若
不小心应付让他看出了端倪……
“家国道理?”景延帝原本只是逗逗薛梓彤,却没想到她
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脸色再变,变得更加的玩味起来,“何谓家?何谓国?”
听到
这话,薛梓彤立刻白了脸,立刻对着景延帝再是一拜,伏在地上颤声回道:“敏柔不知……”
“聪慧如你,会不知道何谓家国?”景延帝哂笑,道,“要是大将军听到这话,恐该伤心了吧
?他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连什么是家都不知道,啧啧。”
听着景延帝这啧这两声,薛梓
彤真心有从地上跳起来给他两拳的冲动。这个“家”,跟他刚才说的那个“家国”是一个概念么
,是么!
“敏柔愚钝,真心不知……”
“行了,你先起来吧,地上凉。”景延帝收
了笑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薛梓彤,肃声道,“不知道就算了,这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闻言,薛梓彤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应了一声:“是。”
看着薛梓彤
这副恭顺的样子,景延帝忽然笑了出来:“把你这低眉顺眼的模样给我收起来,别以为朕真的不
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薛梓彤再愣,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转不过来,甚
至,下意识的连“你”字都说出来了。
“敏柔失言,皇上恕罪。”话出口后,薛梓彤便立
刻意识到不对劲,赔罪之后便立刻闭上了嘴。说多错多,不说就不会错。
也不知道是景延
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不想同薛梓彤计较。当她说出那话之后,
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侧头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说说钱庄的事吧,说
说你为什么不在江南州也开分庄。”景延帝抬起头来,重新将目光落在薛梓彤的身上,似笑非笑
的说道,“若你不能说出一个让朕信服的理由来,那朕便治你的罪。”
“呃。”薛梓彤嘴
角抽搐,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回禀皇上,这钱庄的生意虽是您
与敏柔合伙的,明面上的主事人也是敏柔,可这实际上……”说到这里,薛梓彤顿了一下,意有
所指的瞥了景延帝一眼,而后才又继续说道,“这钱庄的生意,本钱是您出的,红利也是您拿大
头,这……您不开口,敏柔怎敢私下拿主意?”
“这话说的,倒是朕的不是了?”景延帝
轻笑,神色莫名的道。
“敏柔不敢。”薛梓彤垂首,敛身答道。
见状,景延帝怔了
一下,而后意味深长的问道:“不敢?不敢说,还是不敢想?”
“皇上……”薛梓彤快要
哭了。她不过才刚回京而已,应该没有做错得罪老皇帝的事吧,为什么他就是要找她的麻烦呢?
“或者,是你觉得这生意划不来,吃亏了?”景延帝继续逼问道。
“皇上,您想说什
么便直接说吧。”暗自深吸口气后,薛梓彤重新抬头,直视着景延帝,沉着道:“若是您真觉着
敏柔哪里做错了,也请您直说,若真是敏柔的错,敏柔甘愿认罚。”
说着,薛梓彤再次对
着景延帝跪拜了下去。
看着她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景延帝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轻笑道
:“朕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而已。”
“我的想法?”薛梓彤有
些发愣,彻底不明白这老皇帝在说什么了。
“钱庄的生意,本钱虽是朕出的,利钱也是朕
拿的大头,但是,这点子却是你出的,打理也是你在打理。”景延帝定定的看着薛梓彤,将她先
前那番话又再重复了一遍。话虽是同样的话,可让他这么一说,这话里意思却完全不再是先前那
意思了。
“而且,与别人不同的是,你的……经营理念,是前所未有的,并且,还取得了
这样大的成功。若不是你,朕都不知道原来钱庄也是这样的赚钱,原来钱庄也可以影响一个国家
!”说到这里,景延帝顿了一下,再次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梓彤,意有所指的说道
:“换句话说,若是……某天你不想跟朕合作了,以着你的才智,跟你现在的财力,以及你跟夏
家的关系……”
到了,景延帝也没将最后那几个字给讲全,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却已是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薛梓彤跪在地上,越听越是心惊,到最后,仿佛都已经看到自己血
撒断头台的场景了。
同时,薛梓彤也觉得有些懊恼,明知道老皇帝对夏家有所顾忌,自己
还跟夏洺澜走得那么近,不是摆明了要老皇帝猜忌自己么?可转念一想,若是在不伤及性命家人
的前提下做选择的话,恐怕还是会选择夏洺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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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一百一十五章:薛家的决定
“回禀皇上,敏柔绝无这样的心思。”薛梓彤跪在地上,暗自斟酌一番后回道:“敏柔与夏家
也绝无半点关系,若非要说有,也不过是与那夏洺澜有些私交罢了。但是,相信皇上对那夏洺澜
也有所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所以,就算他与敏柔有些交情,也断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同样的,身为将军府的嫡长女,身为皇上未来的儿媳,敏柔亦是如此。”
听着这番掷地
有声的辩白,景延帝倒似一点都不意外,仍旧是用那种意味莫名的眼神盯着跪在那里的薛梓彤的
,笑道:“如此,倒是朕错怪你了。”
薛梓彤无言,只是静静的听着。等着景延帝的下文
。
“可真是头疼啊,以前没钱头疼,现在有钱了也头疼。”良久,景延帝忽然重叹一声,
说出这样一番感慨来。
听着这样的话,薛梓彤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三缄其口,忍
着膝盖的疼痛静待下文。直觉告诉她,老皇帝今天绝不会让她好过。
“虽说你已算是皇家
的人,朕自是该相信你,但是,像你以前所说过的那样,这经……济,关系着国家的命脉啊。”
经济是个新词,景延帝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对。但薛梓彤这么聪明,他相信她一定能听得懂。
没错,薛梓彤的确是听懂了。可正是因为听懂了,才只能装糊涂。
老皇帝已然开始猜
忌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那不管她再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
她。
甚至,薛梓彤有些怀疑,老皇帝到底有没有信任过她。或者说,老皇帝到底有没有信
任过别人?
沉默良久,薛梓彤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可景延帝却还是没
有再开口,像是铁了心要等她先开口一般。不得己,薛梓彤只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既然皇上
也觉着敏柔的话有道理,不如将这钱庄收回去,由皇上自己打理如何?”
“这怎么行,好
歹朕也是个皇帝,怎能亲自做这样的事?”景延帝叱道。
“敏柔嘴笨。”薛梓彤忍不住抽
了抽嘴角,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是,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管愿不愿意,面上还是得一副恭
敬顺从的模样。
“敏柔的意思,是皇上将这钱庄收回去,完全由您自己控股……由您自己
做主。毕竟,这钱庄本就是以皇家的名义开的,敏柔这么参合在里面,也确实不是个事。”
“收回去又如何?这理念是你的,若是再交给旁人去做,恐只会将其搞砸吧。”景延帝冷笑,道
,“再者,理念是你的,只要你愿意,加上夏家的支持,随时可以再开十家这样的钱庄出来。到
时候,恐怕夏家就不只是富可敌国这么简单了吧?”
听到这话,薛梓彤算是明白了,老皇
帝忌惮的,是夏家,只是不知道从哪儿收到她跟夏洺澜交好的风,所以才连她也一并猜忌上了而
已。
但是,她与夏洺澜交好是事实,而且,依着景延帝的性格,恐怕就算没有夏洺澜他也
一样会将她从钱庄踢出去。
“皇上若是还相信敏柔,敏柔愿意替皇上训练人手,并答应皇
上,此后再不碰钱庄的生意。”斟酌一番之后,薛梓彤咬着牙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当是破财免
灾了。而且,像景延帝所说的那样,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再开十家这样的钱庄。
“此事
不急,回头再说吧。”景延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
看着这个模样的景延帝,薛梓
彤忽然有些同情他了。一般来说,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年人都退休安享晚年了,可他不但没有退
休,还事事操心,时时担心,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要猜忌怀疑,日子过成他这样,真的是挺悲剧的
。
“明日便是你与老四大婚的日子,虽说贺礼什么的一早便备下了,但朕还是想单独再赏
你些什么。说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玩意?”景延帝问道,并对着薛梓彤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
起来了。
薛梓彤怔了一下,暗自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这才咬着牙强撑着已经快要散架的身
体从地上爬起来。
“回禀皇上,无功不受禄,敏柔不敢要皇上的赏。但皇上虽为君,却也
是四皇子的父亲,因此,皇上这赏,是祝福,敏柔必须收着。如此,便请皇上赏敏柔句祝福吧。
”薛梓彤答道。
薛梓彤这一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虽不是滴水不漏,却也让
人无可挑剔。只是,她心下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但这话说出来,还是让景延帝变了神色。
为君为臣,为父为子,她倒是看得透彻。景延帝心下暗惊,面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的模样。
良久,景延帝似是累了一般,有些无力的对着薛梓彤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吧,赏赐什么的
,等朕想好了再说吧。”
薛梓彤微怔,待反应过来后朝着景延帝行了个敛身礼便径直退了
出去。
待薛梓彤离开许久之后,景延帝的面上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说,
她这些道理,究竟是谁教给她的?”景延帝呆愣的望着麟德殿的殿门,轻声说道。
梁义知
道他是在问自己,却也知道他并不需要自己回答,因此仍旧像先前那般,像个没有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