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灯被包裹在七彩的灯罩里，悬浮在院子里，将院中的积雪照亮，为整个小院儿添了几分梦幻感。
对这种浪漫的灯景，张妍心情是麻木的。
她更好奇的是刚才小胖对严卓的称呼。
张妍抬头看着严卓，手自然而然从他指间溜走，大大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好奇：
“首长？”
“你走之后，我用了一点小手段，现在是花久市的总指挥。他们就按自己的想法给我套了个首长的称谓。你把手抽走干什么？”严卓一本正经的将张妍的手抓了回去，顺便用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我这衣服看着厚，其实一点也不保暖，你给我暖暖手。”
“……”张妍若有所思的瞥了严卓的手，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包暖宝宝贴，“这个比我手暖。”
严卓无奈的笑了，嗓音里带了些落寞：
“找个借口亲近一下都不行吗？”
张妍的心“咚”的一撞，下意识地挪了半步，和严卓拉开了距离。
她和严卓相视。
此时，严卓的眼中反倒是坦然和平静。
张妍则有些烦躁和抵触。
她不太明白：明明疯蛊都消失了，怎么和异性接触稍微近些，还会觉得这么烦躁？
不对啊，之前战斗的时候和队里其他异性也多多少少有些肢体接触，为了救人抱着别人压着别人之类的也经常会有，从来没感觉到像现在这么烦躁……
张妍越想越烦，想不通。
严卓倒是像没事儿人一样，随口撩拨了一句就恢复了正常，笑眯眯的走在前面：
“你不是擅长泡茶吗？云墟山脉盛产茶叶，我找小胖布置了一间茶室，我们来这里好好聊聊。”
张妍默默跟上严卓的脚步。
她只能看到严卓的背，不知道严卓此时脸上是皱眉苦笑的样子。
严卓很无奈。
他试探了好几次。
每次都是牵个手的程度就把她吓的炸毛，要说不无奈，那是假的。
这次，他打算问个明白。
领着张妍进了木楼的大厅，推开阻挡寒气用的厚重棉帘，张妍看到了一个布置好的房间。
榆木的地台上铺了一层浅白色的织物垫子，摆着方方正正的茶桌，地台旁的暖炉正散发着融融暖意，桌上的香炉和茶宠都很精致，如今花久市都无法保证温度，看不见多少绿植，桌上却还有一盆翠嫩的绿萝，为整个房间添了几分生机。
最特别的是茶室里的灯光。
这大厅是挑高了的，足有五米高，在大厅最上层铺着几块大黑布，黑布下，明暗不一的小灯罗列成各种星宿。
二十八个星宿，本不该同时出现，此时却被刻意摆在了一起，配着星河，璀璨中，透着几分玄奇。
除了星宿出的太全之外，其他都挑不出毛病，这星图模仿的像极了真正的星空，就连每颗星的亮度也和真实星等一致，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严卓落座，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取了暖炉上已经烧开的水涮了涮茶杯，随口问：
“好看吗？这个世界里看不见星星，多少有些遗憾，我就给你造了个。”
张妍虽然已经沉浸在了对真实星空的怀念之中，但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不好看。我觉得像被关在烤箱里。”
“还真像你的思维风格。”严卓笑着将茶具消了毒，在桌上排开，“你来泡茶吧，我有些话想说。”
张妍熟练的挑了自己喜欢的茶叶，开始沏茶，不一会儿便满室茶香。
她发现自己虽然好久没碰过茶具了，但一泡茶就能静下心来，似乎已经成了身体的一种本能。
严卓小口喝着热茶，询问着张妍这阵子都经历了什么大事小情。
张妍想起一件就说一件，而严卓的目光一直没从张妍身上移开。
听到梁霄居然讲荤段子给张妍听，严卓眉头跳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听到张五洲相关的事，他恢复了冷静，在心里默默盘算这匹杀出来的黑马会对自己有多大威胁。
听到乌尔被轻松杀死，严卓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听到光明石、雪兽、张妍的特殊异能，严卓叹了口气。
他陷入了沉默之中，望着杯中的茶水，久久不语。
显然，张妍这次说出来的东西信息量有点大，张妍自己参不透其中关节，不代表严卓的脑子也会忽略。
张妍一直偷偷观察严卓的表情变化，见他表情一直是思索状，她便抬头看着“星空”发发呆。
直到严卓一口将冷掉的茶水饮下，张妍见他似乎是消化的差不多了，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遇见了云曦。”
严卓双眸瞪大，眼神里满是关切：
“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没认出我。估计预言也没那么灵吧？”张妍用茶针戳着茶壶里的叶子，看似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却是格外坚定，“趁着她还没认出我来，我去暗杀她，怎么样？”
“别说疯话。”严卓有些不悦，将手覆在了张妍的脑门上，用精神力场简单探了探张妍的想法，他更加不悦，稍微用力的拍了张妍脑门一下，“还轮不到你自我牺牲，断了这个念头！”
张妍“哦”了一声，便不再提这茬。
严卓当然知道张妍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也很靠谱，张妍这员奇兵或许能一下解决很多麻烦。
可问题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舍不得让她送死。
哪怕是八成为了自保，两成因为疼惜，也是舍不得。
张妍的问题说的差不多了，轮到她想了解花久市内的事儿时，她开始犯懒：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用精神力不是一秒钟就了解完所有情况了？”
对张妍的不解风情，严卓早就习惯了，但他还是笑的很温柔：
“我就是想和你单独这么待一会儿，安安静静的聊聊天。精神力沟通太没诚意了。”
既然这么说了，张妍也没法犯懒，开始认真询问严卓花久市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严卓端着茶盏，淡淡地回忆：
“大事啊……被封锁着，真没什么影响局势的大事可说，都是些小打小闹……
杀了一些比较疯狂的灾民，花久市的健康路上堆满了尸体，街上的血迹我故意没清理，留在那警示其他不听话的人。
我清理了一下基地里的人，很多有问题的家伙都被我杀了，之前被我控制的那对金龙队的夫妻还记得吗？嗯，就是那个会重生的和那个精神力场异能者。他们的力量我有点控制不住，怕他们出现和之前一样的觉醒问题，我故意设局让他们牺牲了，吴瑕运气真好，涅槃了三次才杀死。
我用你当借口要独揽所有权力，因为之前已经铺了很多路，他们很容易就把权让给了我，然后我从基地揪出了二十六个有叛变想法的异能者，杀了。
……对了！你刚走的那一天，就有一伙儿女异能者进来了，煽动着我们基地里的女人们反抗，还真闹了点浪花，不过，刚翻起来浪花，我就把她们弄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张妍听的惊心动魄！
严卓别过脸去，只留给了张妍一个侧面，笑容里有几分寂寥：
“怕不怕我？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严卓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真正的情况是，他找不到比杀了他们更快速处理掉麻烦的方法。
花久市的情况比较麻烦，而且，他的时间太少，太少。
明明可以解释清楚，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故意用这种偏激的方法告诉张妍，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没有理智的杀人狂魔。
或许，这也是一种试探吧……
看着严卓好看的侧脸，张妍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觉得自己心中某根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有些乱，有些烦，也有些说不清的悸动。
茶室里的星光给严卓的侧颜笼上了一层柔柔的轮廓，张妍看着他，情绪归于宁静。
她平静的喝了一口茶：
“不怕。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想听听那些理由。”
严卓轻轻合上眼睛，笑容明媚——
“想听啊？那我就尽量说的动听一点，给自己洗洗白……”
严卓简单的解释了一遍理由，这次的语气里，多了一些不得已。
灾民被煽动，破坏力太强，为了异能者基地的安全，必须杀。
吴瑕夫妻险些觉醒，若是觉醒了，严卓整个队伍都会死，必须杀。
叛变的二十六个人都是投靠了第三批轮回者，太危险，必须杀。
那群女异能者手段了得，差点毁了异能者基地的稳定结构，必须杀。
解释完，严卓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似乎都随之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这些东西，对严卓来说应该也是非常劳神伤脑的事。
别人能被严卓演技骗过，但张妍能一眼看出严卓是在做戏还是说实话。
用自己的方法辨别出了严卓说的都是实话，张妍放下心来，开始了第三泡茶。
而在张妍专心泡茶的时候，严卓突然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
“我特别喜欢绿萝这种植物。它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普通的绿叶，不起眼，但生命力极强，而且越看越漂亮。”
张妍听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投给严卓一个迷惑的眼神。
她看到严卓笑容温和。
他语气轻缓的问——
“为什么对我那么抗拒？不止是我，还有梁霄对你那点意思，你肯定也知道。我不信你真的那么迟钝。”
张妍垂下头，手中倒茶的动作一滞。
茶水从茶盏里漫了出来，濡湿了荷叶形状的茶盘。
张妍叹了口气，抿起了嘴角，头垂得更低，用略微长长了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果然还是被严卓给看穿了。
……
礼堂里，还是热热闹闹的。
小胖穿过人群，找到了负责往控制球里注入能量的那个光明系异能者，笑呵呵的讨要控制球，称是严卓让他拿过去的。
大家都知道严卓和张妍去谈机密的事了，也知道小胖是严卓的忠狗，没什么怀疑，就将控制球塞给了小胖。
小胖可是严卓的忠实粉丝啊！
平时大家都能从小胖的眼神里看出他对严卓的敬仰和痴迷，那种神态，根本就做不了假。
谁也不可能想象得到小胖会背叛严卓。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小胖，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真的背叛了严卓！
抱着控制球，小胖沉着脸，一路狂奔，来到了健康路中段儿的一间古式民宅里。
因为健康路上的血迹还没清理，泛着血腥味，触目惊心，没人敢在这附近活动，连灾民也躲得远远的。
这里很安静，很适合隐藏。
偷偷摸摸进了民宅里，小胖关好门，轻手轻脚跑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敲响了房门，嗓音里带着颤抖：
“那、那个……高手，我把一个重要的东西带来了！我觉得你肯定需要！”
门被打开，昏暗的屋子内有人影晃过，嗓音低沉：
“什么东西？”
小胖将黑色的控制球递给黑暗中的对方，认真小心的描述了一下这控制球的用法和用处。
听完之后，那个声音显得没那么低沉了，多了几分喜悦：
“庞传，你做的不错。”
“不用这么叫我大名，我受不起……您、您叫我小胖就行了！”
小胖一脸谄媚，他其实几乎忘了自己的本名了，大名被对方叫出来，反而让他觉得特别生分。
那种生分，让他不安。
庞传总觉得被人叫小胖，被高手使唤着，就有了自我价值。
而小胖这种人，忠诚是真的，但只要有一个比他所信仰的人更强的人出现，对他用过更凶狠的手段来胁迫，他反而会眼都不眨一下就倒戈了！
显然，在他看来，眼前的人，比严卓还要厉害！
小胖殷勤的点亮了一盏灯，在灯光之下，和他对话那人的模样被映了出来。
那人是异能者，此刻是开启异能的状态，灯光只能照亮那人的上半身，能看出他是个年轻男性，□□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碎的金色鳞片，硬朗的脸，阴桀幽暗的眼神。
这人，是“龙”！
作者有话要说： 扫了一眼，看到多了好多书评和地雷，惊喜！今天太困了，实在是没时间认真看书评啦，明天会好好看哒！感受到你们的爱了，谢谢！（づ￣ 3￣）づ
☆、第209章 薄情
张妍沉默不语。
其实她自己也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
一开始，她的确是不善交际，情商低下，分辨不出异性对自己散发出来的好感。
但经历的次数多了，她也自然而然学会了如何捕捉异性的那点不同的感情。
她知道严卓和梁霄喜欢自己。
梁霄的那种喜欢，在张妍看来是忽而浓烈忽而浅淡，很不稳定，似乎每次和她打完架之后就会稍微变淡一点，所以张妍很乐意陪他打架玩，冲淡那种偶尔出现的暧昧。
而严卓的，一直都是淡淡的，有时候甚至淡到没有，所以张妍一直都没当过真，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如今严卓亲口说出，那就证明，一切都不是错觉！
张妍像一只刺猬，被这个话题顿时刺激的蜷成一团，不肯暴露一丁点儿内心的想法。
她默默将眼前过满的那个茶盏倒掉一些茶水，端起茶盏喝下。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严卓却没想就这么放过她。
他看着张妍的眼睛，笑容温和，却透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质——
“故意忽略所有对你有意思的男人，这是为什么呢？”
张妍感觉，自己在严卓的注视之下一点秘密都没有，几乎无所遁形。
其实张妍觉得，严卓那么聪明，又是精神力场异能者，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那些顾虑。
故意让她泡茶，这是他的小心机么？
他知道她一泡茶心思会更宁静些，说出的话会比较接近真正的内心。
张妍确实比较平静，她觉得这次可能躲不过去这个问题了，便认真思考总结了一下。
思索过后，她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严卓：
“我觉得友情更稳定，也更单纯，跨过那道线，一切就变得复杂了，我会觉得很难处理，好麻烦。”
张妍平静的不像话，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认真分析着：
“梁霄对我，更多的是报恩的感情。你和我，其实是互相依赖的感情吧。
这些能算爱情吗？
我们不知道这个轮回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轮回几次，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死掉，哪有时间去谈恋爱？暗恋都是奢侈。
之前你搅黄了我和张五洲的事之后，我很生气，但我仔细想想，不是因为不能谈恋爱而生气，我是恨你欺骗我。我好像对谈恋爱……本来就没有太大热情。
严卓，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战友。今天的对话，下一分钟我就会全部忘掉。”
张妍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而每一次她的话一多，就证明问题比较严重了。
张妍重兄弟情义，也重亲情，却唯独在爱情方面是如此的薄情。
看着张妍那双镇定而严肃的眼睛，严卓重重叹了口气。
但他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严卓站起身，暖炉里的火光将他的脸衬的更加柔和，他的嗓音也更加温柔：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喜欢你，毕竟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可能会产生很多错觉。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个轮回世界，我和你之间那种依存的关系就会彻底失效。
到时候，我们换一种关系试试怎么样？试试又不会死，对吧？”
看到严卓也是比较淡定的，张妍眼里的冰冷似乎也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