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英到祁芬家的时候没人在家,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 坐在筒子楼门洞边的台阶上等了许久,昊斌脖子上架着个咯咯笑的小娃娃,旁边是长得越发漂亮气质越发温柔的祁芬。
祁芬手搭在昊斌胳膊上,脸上带着笑仰头看着两父子玩闹,等到拐进巷子看见坐在门洞那里的祁英,祁芬脸上的笑消减了下来。
当初她结婚那天发生的事祁芬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第二年春节小弟回来过年的时候被她发现跟一群混混儿有来往。
当时祁芬着急得不行,就怕小弟被那些人带坏了。
祁云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祁芬,免得以后祁芬又因为不知情而被祁英算计了。
于是祁芬知道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人生中最幸福的那一天,她曾经还心软过的亲妹妹居然那般算计过她。
之后这两年祁芬不是没有听说过祁英在方家过得不好,可因为那件事,无论是她还是妈妈爸爸,没有人多有过一点心软。
看着祁英脚边放着的行李袋,祁芬多少有点猜测。
祁英也感觉到祁芬的态度有变,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不过也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当初瘪老三突然反口,祁英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想到了大姐夫昊斌什么。昊斌以前就跟街头混混儿玩得好,知道她的算计肯定怒火中烧报复回来。
昊斌知道了,祁芬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你怎么在这里?”
祁芬路过门洞的时候原本不想吭声的,不过祁英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祁芬又拿不准这人会不会又要算计什么。
阿埌还小,要是祁英真起了算计,就怕他们防不胜防。
祁芬已经不确定祁英是不是还应该用尚存良知的普通人心态去揣摩了。
“大姐,我想跟你说点话。”
昊斌也知道自家媳妇有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妹妹,可之前没怎么见过人,现在祁英喊出称呼他才知道,立马满眼警惕的把脖子上骑大马的儿子阿埌放下来,自己站到祁芬身前挡着。
祁英自嘲一笑,垂眸盯着地面,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祁芬想了想,让昊斌先进去一点,站在能看见她的位置,“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会跟你去没人看见的地方。”
原因不用说明白,彼此就心知肚明。
祁英眼眶红了红,之前在方家无论面对什么都冷硬的心此时也忍不住酸痛,可惜这会儿那个心疼她的大姐已经早就不见了。
“这封信拜托大姐转交给妈,我跟方远离婚了,也没脸回去见妈,明天我会去深市,那边有我认识的小姐妹,我过去有落脚地,让妈别担心。”
其实并没有小姐妹,也没有落脚地,更不存在对她去向不放心的母亲,与其说是说给祁芬听,倒不如说是自顾自假装她还有会一边骂她一边担心她的家人。
祁芬不大想接那信封,不过祁英说离婚了,又说要走,祁芬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相信。
祁英把信封塞到祁芬手里,后退两步,迟疑了一下,而后还是咬唇弯腰朝祁芬鞠了一躬,“姐,对不起!”
祁英到底还是忍着羞臊为自己曾经干下的那事儿向亲姐姐弯下了脊梁,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里明知不对还要梗着脖子抬头挺胸往前走的那个年轻姑娘了。
那时候敢那样,不过是有恃无恐吧,可那时的她却忘了,即便有血脉亲情拉扯着,可一次次的伤心也是在消磨彼此的情分,没有人生来就活该无限包容谁的。
祁英走了,当天晚上歇在一家招待所里,第二天去厂子里辞了职,拿到了半个月的工资,而后当天就离开了怀城。
祁芬打听到祁英真的辞职消失了,确定祁英没有骗她,这才拿着信封去了娘家那边。
不过祁英并不知道其实凝开芳已经高高兴兴的去平城去了,祁芬把信封交给了祁海茂。
祁海茂拆开信,发现里面有一千块钱,另外就是一封十分简短的信。
说是信还不如说是纸条,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妈,对不起。
祁海茂叹了口气,将信跟钱又放回了信封里,“既然是给你妈的,那就等你妈回来了再给她吧。”
祁英终究是凝开芳的一个遗憾,祁海茂不管祁英到底是真的悔改了还是假装的,至少这个歉意是她应该给的。
凝开芳以前家里需要顾虑的太多了,根本放不开,可去年春节的时候她跟祁海茂一起放下一切出去转了一圈,凝开芳这会儿心态是越来越年轻了。
用她家小儿子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话,那就是内心蠢蠢欲动,就想啥时候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背一大包的衣裳,拎袋食物,要不是祁海茂提前给她准备了一些证明,就单凭凝开芳包里那么多衣裳,就能直接被火车上检查的人当成是“倒爷”给抓了去。
凝开芳出发之前就去邮局给小儿子拍了电报,等到下火车那天,祁云蹬了个自行车就来接她了。
“咋样,画眉在家里?”
大热天儿的,一走出车站大厅,外面就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凝开芳连忙从胸前斜挂着的小包上取下早就准备好挂在那儿的遮阳帽戴上。
这会儿还担心自己晒黑了,可见凝开芳是真的越活越时髦了。
祁云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把大包拎着往横杠下面塞,“没呢,今年领导人说平城要规划建设,西站南站都在拆迁重建,画眉这几天都在往西站跑,说是看中了几处商铺,准备提前拿下。”
平城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其他大城市也在发生着同样的改变,这就让做生意的人有了更多的消费群,像江画眉这样一开始就把消费群体瞄准在进行大城市打工淘金者,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抓准时机拓展接收能力。
尽可能多的打出根基,就像是肯德鸡,虽然后来同样的汉堡快餐越来越多甚至五花八门,可孩子吵着要吃汉堡炸鸡,家长第一个想到了绝大多数都是这个品牌,这就是一个品牌效应了。
要说其他婆婆发现自家儿媳妇事业心太重,说不得心里就要有点不舒坦了,可凝开芳一来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脾气火爆的那种,不喜欢多瞎想。
后来听闲话听多了,反而跟那些爱扎堆说人闲话的同龄婆母没啥话题,再加上祁海茂几十年伴侣生活的影响,凝开芳在思想上比之同代人还是很有些差别的。
就像当初知道江画眉生母是那啥的,刚开始心里肯定是咯噔一下,可因为是提前跟江画眉相处过的,而后又了解到江画眉小时候才几岁的时候那女人就没了,江画眉性格又是那样执拗的,肯定不至于被她亲妈给带上那条路过。
既然没了这一点顾虑,再加上江画眉独自也不依靠男人,硬是把弟弟给拉扯大了,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心态端正的人生出佩服来了。
祁云也跟凝开芳闲话家常的时候开玩笑说当初她儿媳就说过要养他的,祁云本人都这么个不介意的心态了,凝开芳还不至于就去嫌弃儿媳妇有上进心有事业心。
“画眉那客栈跟饭馆生意咋样?又要开分店了?”
分店这个概念还是凝开芳跟着自家小儿子学的,所以说凝开芳这会儿三观思维确实跟同龄老太太差距越来越大了。
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儿还不得心里空虚的成天在家跟唯一的老伴絮絮叨叨碎碎念?
可凝开芳偏偏年纪越大越不爱拘在一个小范围里了,都提前早退了还想着做生意给一大家子儿子闺女孙子外孙挣衣裳穿,拎个包就能放下家里那老伴儿一个人跑到北边儿来。
这回凝开芳说走就走,可是把祁海茂搞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到底不忍心强行把人留下。
“还行,都已经饱和了,今年来城里找工的人可是真的多。”
说话间就有几个大包小包一身土气的壮年男人从凝开芳他们不远处走过,凝开芳一脸唏嘘,“说到底都是为了家里啊,当年你爸跟着修路队儿走南闯北的,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那会儿凝开芳就把几个孩子往娘家妈面前放,也就她两个嫂子性子好,再加上祁海茂每次回来都会给岳家一定的补偿。
没办法,那时候祁海茂的父母都早逝了,也没人能帮忙看着孩子,那时候凝开芳还没有正式工,就是个打零工的,等到后来有了厂子成了正式工,这才能偶尔带着孩子去厂子里。
“生活都是这么过来了,至少以后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就成了。妈,坐好了,咱快点回去,画眉可早早的就煮好了绿豆汤放井里冰着呢。”
祁云跨上自行车,扭头招呼凝开芳坐上来。
小院子里有一口老井,那水冬暖夏凉,说起绿豆汤,凝开芳忍不住砸吧嘴,迫切的希望能够快点喝一口,那凉飕飕甜滋滋的感觉可叫人惦记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凝开芳:老头子,我要去学英语啦,以后要去看那个啥爱飞耳【兴致勃勃
祁海茂:。。。。。。哦。【默默顶眼镜
PS:上一章祁英不存在洗白的,洗白的意思是做坏事有苦衷可以被原谅,祁英做的那些事不存在苦衷不苦衷,写她也就是一种现实生活的磨砺吧。
第139章 生活
江画眉也知道今天婆婆到这边; 跟负责人一起看了下大致情况; 约好了几个之前就看好的铺面之后,交了定金,江画眉就暂时回去了。
这边新拿的铺面江画眉计划着只再弄一家红灯笼客栈,另外南站那边也去看看,其他的先购置着等待升值,如果中途寻找到商机,到时候再整装使用也不迟。
杜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特区经济发展势头越来越火热,江画眉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不过家里有放不下的,江画眉还在犹豫是否要去走出去到更远的地方。
平城流入的人口虽然相当可观,可江画眉还是心里痒痒的想要去看看杜山所说的那些工厂林立货车出入工人数万的画面。
凝开芳也算是对这边熟悉了; 到了家里也不生疏,平安还记得奶奶; 高兴的扑着奶奶的腿要抱抱; 凝开芳抱了平安又强行亲了如意一口,然后高高兴兴的给孩子们分衣裳。
江河因为也知道今天凝姨要过来; 提前就从后院回来了,凝开芳也不偏心,给江河也买了好些衣裳; 都是怀城那边顶顶时髦的。
当然,凝开芳的审美还不至于落到喇叭裤花衬衣那种程度,她还是挺明白衣裳风格跟人的气质要搭调的,无论是她家男人还是几个孩子; 就没人能把喇叭裤花衬衣穿出那种时髦感的人,所以凝开芳也只能十分遗憾的转而买了些款式简洁大方的。
江画眉一回来,凝开芳就眼睛放光的放下两个孙子,从包底掏出七八条裙子来,“画眉,赶紧去换了给妈看看,这些裙子可好看了,可是挑人得很,我就瞅着你穿好看。”
热衷于买衣服的人或许都有一种并发症,那就是喜欢看漂亮的人穿漂亮的衣服。
孙女泡汤了,凝开芳就把那股子打扮“布娃娃”的热情转到了闺女跟儿媳身上,可惜祁芬性子腼腆,穿衣裳也不适合凝开芳喜欢的那些大红大紫。
而大儿媳那里也是个长相可爱乖巧的,更别提现在还大着肚子,所以凝开芳的热情都放到了江画眉身上。
江画眉长得明艳气质大方,关键是生了两个孩子也恢复得快,腰细腿长,穿裙子最是好看,完全满足了凝开芳给人打扮的心情。
江画眉对凝开芳这个婆婆不仅仅是相处得好,还有尊敬感激,自然对凝开芳也是十分包容的,即便这大热天的换了几身衣裳就热得一身汗,还是高高兴兴的陪婆婆折腾。
这回凝开芳过来,不至于没房间住了,直接在后院靠近这边的主屋收拾出了一间亮堂的,凝开芳也不计较,反而觉得一个人住那边挺好的,也没什么害怕的,房间大了也凉爽。
后院因为白天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少,倒也不显得没人气,主屋平时也收拾出来当做平安跟如意临时小睡的房间,一应被褥都是现成的。
凝开芳也没在平城留太久,毕竟算着时间余安安那里也要接近预产期了,江画眉原本想着先放下手里的事儿先陪她在平城到处走走。
结果凝开芳精神头比她还好,跟着江画眉一起客栈饭馆西站南站改造区到处跑,围观江画眉料理生意购置房产,一点没觉得枯燥。
有时候江画眉都觉得自己跟这个婆婆相似的地方太多了,若不是确实没有接触,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要不然都要怀疑她跟婆婆是不是有什么隐匿的直系亲属关系了。
“要真那样,那我希望我不是我妈的儿子,要不然还怎么娶你?”
晚上祁云坐在书桌前听见自家媳妇这么念叨,顿时坐不住了,捏着笔转身一脸认真的说道。
江画眉笑得不行,“要是让妈听见了,准保要抽你!”
“这不是看妈走了才敢说的么?”
祁云凭自己的脸皮认怂认得毫无压力。
下午送走了凝开芳,同时也给凝开芳的行囊里又添置了不少产妇婴儿要用的东西,他们现在走不开,只能今年春节的时候才能见到祁丰一家三口了。
祁云这边翻译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另外对其他语言的学习也已经从基础开始了。
玉封那边认识外语专业的在校生,帮祁云弄了一些基础教材,可要学精到能够独立翻译的程度,这些书肯定是不够用的,范洋那边也已经发了远洋电报拜托他姑姑帮忙。
一直到九月里开学,祁云第一卷第一版翻译已经交到了出版社那边,之后出版社那边会用专业翻译对祁云的成品进行校对,没问题后将会进行印刷,而后通过政府的渠道出现在国外图书馆书店等地方。
后期市场反响如何,这个就没人能说得准了,张副编倒是十分紧张,对后续问题关注非常,倒是祁云心态端正,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担心也没用,还不如继续静下心继续翻译第二卷。
江画眉作为光管大一新生,开学那天祁云跟江河都不放心,当然,平安表示他也不放心,不过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很是没有人权的被爸爸妈妈忽略了。
江画眉去报道那天祁云很是心机的带了全家出动,平安乖乖被妈妈牵着,如意就被祁云抱着,江河在一旁帮忙拎一些东西。
不过这会儿大学里还没有大一必须住校的规定,所以江画眉跟祁云一样并不住在学校,要拎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报道需要的证件之类的。
能够进入大学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这在江画眉看来真的带着点不真实感,一直从在学校办理好手续又回家过完了一个白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江画眉睡前梳着头发,这才突兀的感慨了一句,“好像在做梦一样。”
那会儿祁云不在房间里,江画眉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忍不住一个人就在那儿笑。
如果是梦,那也是阿云给她带来的。
原本江画眉是想寻个时间去特区那边长长见识的,可大一的课程并不算宽松,这会儿交通条件也算不上方便,即便是中途放假,那放假的时间也就在来回的火车上耗费了个干净。
索性西站那边有了个商业街规划出来了,学校图书馆里也有许多江画眉向往的专业典籍,一时间需要江画眉去忙的事儿也是不少。
因此去南边考察市场的想法干脆就推迟到年末,正好今年他们一家要回怀城过年。
平安去武馆学习是每周周末两天,玉封还是大二,专业课程算不上太宽松,除去自己的专业爱好之外,每周刚好周末两天才有空带小武班,不过平时还是会去那家武馆转一转,这是他爷爷给他练手的。
玉封要学习的还很多,看起来玉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