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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赵老爷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赵夫人哀嚎一声，边抚着赵老爷胸口给他顺气，边回头哀怨地看着儿子的鬼魂。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了，他们一家子可倒好，不但承受了丧子之痛，还要忍受儿子的鬼魂天天回来闹，再这么下去，家破人亡也就不远了。
“害人终害己。”盯着父母看了半天，赵公子幽幽地冒出这句话，然后不等赵夫人和陶小倩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经过陶小倩的时候，赵公子身形一顿，眼里闪着诡异的光瞥了她一眼，差点把她给吓尿了——这眼神，咋这么犀利！
等赵公子的身影消失，陶小倩才反应过来，瞅了眼床上泣不成声的赵夫人，以及虽然口吐白沫但貌似没有生命危险的赵老爷，咬咬牙，看来那位赵公子知道不少内情，她心里再害怕，也得找机会和对方谈谈。
打定主意，陶小倩快速从房间里飘出来，意外地，赵公子并没有消失，而是站在院子里对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发呆，不知道是在吸收月亮的灵气，还是在刻意等自己。
心里紧张的要命，脚下还是一刻不停地凑过去，正想要怎么开口搭讪，赵公子突然转头，定定地盯着她：“你终于回来了。”
陶小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了，春桃可是李小姐的陪嫁丫鬟，赵公子自然是认得的。讪讪一笑，反而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有许多不甘，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害死你，却没能力救你。”赵公子又转过去看月亮，说话的语气平淡似水，就好像在谈论今晚夜色不错。
“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你的……”陶小倩吭哧半天，居然莫名其妙冒出这么句话，吓得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要是人家本来没这么想，被她一提点反而这么想了，那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赵公子闻言，又转过头看打量陶小倩，只是这次，眼神里多了些不可思议，好像看到个史前怪物：“你自己都是鬼了，还相信‘克’字一说？”
“啊？”陶小倩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这话什么意思，对方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长叹口气，用孺子不可教的语气轻轻说着：“无论冲喜还是克，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存在本身有它的道理，但绝不是左右人命运的根本。”
“所以？”陶小倩挑挑眉，这位大少爷不会读书读傻了吧，说话绕来绕去的，她听不懂！
“所以我并不是你克死的，就算不是娶你，换成其他女人，我一样要死，一样要在那个时辰死。”这回赵公子已经懒得再看她了，他记得春桃生前是个挺灵巧的丫头，怎么死了一回，脑子笨的像头猪呢！
“你的意思是……你阳寿到了？”陶小倩天真地眨眨眼，其实她特好奇人是如何在死后分辨自己是寿终正寝还是阳寿未尽，当了这么多次鬼，她是一点都没摸出规律，是说，但凡需要她穿越的，绝壁没有阳寿尽了的。
“若阳寿尽了，我又何必执着于此地？”赵公子的眼里透出深深的无奈，他本也是个有着大好年华的少年郎，出身高贵，文采风流，如今却横死，又怎能安心离去。
“你不会也是被人害死的吧？”陶小倩语气里满是惊讶，整个赵府除了赵老爷和赵夫人，就属赵公子地位最高，谁敢谋害他啊！再说了，真把赵公子害死了有什么好处啊！
“有些事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赵公子摇了摇头，“用心去看，或许你会看到截然不同的东西。”说完也不等陶小倩说话，身影猛地一闪，不见了。
陶小倩找了半天也没能再见赵公子一面，无奈之下只得在赵府里乱转，别看赵府上下到处都是符纸，对她根本没多大影响，不晓得是作法那位道士故意放水，还是临时赶制这么多符纸，导致效果不佳，连她这个没多大本事的鬼都镇不住，更别说刚才那位都快黑出翔的赵公子了。
“他也是被人害死的，”把头发揪成一坨，陶小倩感觉自己的脑子快打结了，“谁会没事吃饱了撑的害他啊？”
纵观赵府上下，除了那些打杂的下人，就只有赵老爷赵夫人和李小姐，赵氏父妻绝对没有害赵公子的必要，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亲生的儿子，如果赵公子不学无术，那还有点大义灭亲的可能，问题是赵公子是个大有所为的好青年，老夫妻当宝贝似的宠还宠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害他呢？
可要说这事完全和老两口五官，好像也说不过去，不然这么大的赵府，赵公子为何不找别人，非要去找自家爹娘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被吓晕过去真的好么？
暂时排除赵氏夫妻，那府里说了算的可就剩下一个李小姐了，不过这李小姐可是赵公子明媒正娶的媳妇，也不会害他才是。
就算真碰上个潘金莲式的媳妇，赵公子也该早早去报仇，断没有放着真凶不找，找无辜的道理。
这个赵公子也真是的，有什么冤枉，谁害死他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么，非要绕一大圈，古时候的文人就是矫情。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陶小倩决定继续听墙角，虽然现在已近午夜，但今天主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那些下人还睡得着。
不想再听男人们的胡侃，这一回，陶小倩选择了靠近宅子南侧的专供女性下人休息区。
还没进门，陶小倩就听到好几个屋都传出了说话的声音，窃窃私语传进她的耳朵里，就跟被喇叭放大过似的，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唉，少爷也真是可怜，死后都不得安宁。”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陶小倩觉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可怜，难道老爷和夫人就不可怜吗？”这个声音听上去要年轻许多，说话语气也带着满满的气愤。陶小倩听出这是平日在主院打杂洗衣服的粗使丫鬟，难怪会同情赵老爷和赵夫人多一些。
“老爷和夫人固然可怜，但少爷已经不在了，他二老不但没能替少爷出口气，反而还把害死了春桃，”中年女人说着停顿了一下，陶小倩隐隐约约听到些类似哽咽的声音，“春桃是个好姑娘，少爷生前一直很喜欢她，还说过以后要给她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结果少爷刚断气，尸骨未寒，老爷和夫人就信了少夫人的话，把春桃沉了湖。你想想，少爷心里能舒服吗？”
“难道就为个丫头就折腾自己的爹娘？”小丫鬟似乎对此不以为意，“春桃再好也不过是个丫头，少爷怎么能为了她就成天吓唬老爷吓唬夫人呢。”
“也许少爷不是想吓唬老爷和夫人，”沉吟许久，中年夫人缓声说，“他是想提醒老爷夫人，不要被坏人蒙骗了。”
第40章 冤死鬼新娘〔四〕
一语惊醒梦中人；中年女人的话给陶小倩提了醒，结合方才赵公子对赵老爷和赵夫人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似乎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只是赵氏夫妻也在商场纵横多年，都快混成人精了，谁能骗得过他们啊？
感觉自己又陷进了死胡同；陶小倩决定暂停思考，继续听墙角；可中年女人却什么都不说了，那丫鬟似乎也明白说多了会惹麻烦，也不再追问。
去其他下人的房间转了转，没能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陶小倩只好先回废宅；如此折腾，天又快亮了。
阳光好像永远也照不进这座废宅，可陶小倩还是忍不住在天亮的时候睡一会，她就纳闷了，为毛有的鬼可以二十四小时不休啊？她要是一天不睡就困的要死要活的……
睡梦里，陶小倩来到一户人家，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夫妻正抱在一起哭，门口站着个壮汉，凶神恶煞地指着他们，似乎在骂着什么，
陶小倩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却神奇地理解了他们之间的故事。这壮汉是这对夫妻的女婿，早些年夫妻积攒了些家底，就想为唯一的女儿招个上门女婿，选来选去就选中了壮汉。
成亲的头两年，壮汉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着实为家里赚了不少，老两口甚是欣慰，觉得为女儿找到了好归宿。
要说有什么是老两口不顺心的，就是原本身体不错的女儿总生病，成亲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怀孕。
又过了几年，女儿已经病入膏肓，壮汉对老夫妻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壮汉成天伺候媳妇心里有怨气，还很同情他，后来才在说话都费劲的女儿嘴里得知，他打从入赘那天起就只惦记她们家的钱。
猛然惊醒，陶小倩看着西斜的落日回不过神。梦里的场景让她生出强烈的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是谁的故事。
陶小倩眼前一亮，若是把男女角色对换一下，不就是赵公子和李小姐么！
顺着这条算不上线索的线索，陶小倩走想起个问题，上次去李家的时候，李家人虽然没到处贴符纸，却同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听李家老爷的意思，还想让李夫人带着儿子回娘家躲躲。
李家人在怕什么？
陶小倩摸了摸下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在赵家闹事的是春桃这个李家人有份害死的丫头，他们害怕还可以理解，但现在成天闹腾的明明是赵公子，李家的女婿，他们在心虚什么？
越想越觉得李家人有问题，陶小倩决定再去一趟李家，或许就能在目前的一团乱麻中，找出关键的线索。
再来李家，陶小倩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天才刚黑，府中上下就看不到人影了。上次来还能看到几个巡夜的下人走动呢，现在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熟门熟路直奔李老爷的院子，心里突然有点佩服这老头了，即便不闹鬼，她也不敢一个人住这么打的院子，三更半夜的，随便一点响动都能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找到李老爷休息的房间，李老爷已经睡了，不过这老头连衣服都没脱是几个意思啊？陶小倩围着床转了几圈，怎么都觉得李老爷这是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
从李老爷的房间转出来，又去其他下人的房间看了看，每个人都是和衣而卧，看来大伙心里都明白，即便李家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闹鬼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看了个遍，陶小倩决定从李老爷入手，他们怕什么，她就给他们来点什么。不是担心闹鬼么，她今晚就给他们来个夜惊魂。
重新回到李老爷的卧房，陶小倩蹲在床头朝着李老爷的头顶吹凉风，可吹了半天，李老爷只是把被子裹的更紧了，却连眼睛也没睁一下。
陶小倩磨磨牙，看来不出狠招不行了。
李老爷的卧房是相当讲究的里外间，外面是个小型的客厅，正中摆了张桌子，李老爷李夫人偶尔会在这里喝喝茶吃吃宵夜。内间除了大床在，还有两个柜子以及一个梳妆台。柜子门关着，里面是夫妻二人的衣物，下层还有些财物。梳妆台上有面光滑的铜镜，旁边摆着李夫人平时常佩戴的首饰。
陶小倩眯了眯眼，当年她第一次穿越见鬼就是在铜镜里，于是今晚的灵异时刻，就从铜镜开始吧。
别看陶小倩胆子小，说起吓唬人她可是经验丰富，只是平时她都是扮演被吓唬的角色。
在屋里飞了两圈，制造出阴森森的氛围后，陶小倩重新来到梳妆台前，抬手就把铜镜给拍到地上。
嘭的一声，在夜半听来格外清晰，李老爷的身子猛地一抖，弹簧般坐起来，一双透着血丝的双眼惊恐地四下张望，最终落在地上的铜镜上。
看原本好端端摆在桌上的铜镜摔到了地上，李老爷的头上的汗“唰”就下来了，怕什么来什么，那凶残的鬼终是找上了门。
静等半晌，房里一片寂静，李老爷眼里露出疑惑，难道是他多心了，铜镜坠地只是巧合？
陶小倩也意识到只摔个铜镜还不够，可继续摔东西太没新意了，房里没点灯，只能透过窗外的星月之光看东西，这种昏暗的环境下，没有比声音更刺激的了。
曲起两根手指，陶小倩开始有规律地敲击梳妆台，咚，咚，咚，每敲一下，李老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好像每下都敲在了他的心上。
敲击声突然停了，李老爷的心缩了一下，惊恐又茫然地盯着黑暗的房间，仿佛这间他睡了几十年的房，成了觉醒的洪水猛兽。
陶小倩咬了咬牙，她本以为李老爷很好吓唬，看来她小看他了，怪不得他把老婆孩子都送走，自己却敢留下来。
又绕到床边，瞅准李老爷的后脖颈继续吹气，才吹了一口，李老爷就跟触电似的从床上跳起来，惨叫着往外间跑。
一看他要跑，陶小倩急了，真让他跑到院子里，再想吓得他开口就难了。情急之下，陶小倩先一步飘到门口，用身体挡住房门。
别看她只是个透明的影子，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可此时的李老爷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打开门。
这回，李老爷彻底崩溃了，瘫在门边哭天抢地，可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压根没传出去，还是下人都吓破了胆，李府上下比昨晚的赵府还安静，连嘀咕声都没有。
天助我也！陶小倩呲着牙嘿嘿一笑，正想要不要唱个歌，增加点恐怖气氛，没想到李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忏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害你，可事已至此，什么都不能改变了。你既然去了那边，就不要再回来闹了，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看在我是你岳丈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老命吧！”
起初，陶小倩还喜滋滋看着李老爷忏悔，渐渐地，她就发现不对了。这也不是跟春桃认错啊！
难不成赵公子不是病死的？
陶小倩心里一惊，是了是了，她就说赵公子怎么会有那么大怨气，原来他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被岳父害死的，心里的怨恨自然大的很，否则也不会连魂魄都变成黑色。
发现这点，陶小倩反而不敢出声了，要是让李老爷知道今晚闹腾的不是赵公子而是她，没准就问不出什么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多烧纸钱，保你下辈子投在更富足的人家，欠你的，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还给你，这一世你就放过我，放过我们一家子吧，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开始叩头，声音之响，让陶小倩觉得他随时会把脑袋磕漏了。
不管李老爷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陶小倩真不忍心这么虐他，可反过来想想，若不是他，赵公子可能不会死，那春桃也不会死，自己更不会穿越到这来受苦受难。
这么一想，陶小倩的心肠就硬了，趁着李老爷磕头的工夫，又弄出点渗人的动静，结果李老爷磕头更频繁了。
看时机差不多了，陶小倩停止了折腾，粘着墨在李老爷眼前的地面写上大大的两个字：忏悔！
再抬起头，李老爷看清地上的字，脸色瞬间没了血色，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唉，”沉默良久，李老爷长叹口气，身子一软歪在地上，喃喃自语，“李家近百年的基业，看似一片繁荣，其实早就是外强中干了，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剩下个空壳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振兴李家，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老爷泪流满面，所有人都以为李家是本地的名门旺族，家大业大，那些和李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家成天想方设法在李家蹭好处，为了维持这些关系，李老爷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他盯上了只有个独子的赵家，赵公子的身体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