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苹果一分为二递给容重言一半儿,“一人一半儿!”
容重言心疼的看着艾阳,“你开罐头厂可以,如果活太多,就再请人,哪有当老板的自己动手的?若都跟你一样,我是不是每天要到不同的厂子里干活去?”
“哈,那你只怕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艾阳咯咯一笑,“我知道了,我不是闲着没事嘛,之前在家的时候,我也常做事的,容先生,我可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还跟人学过点儿功夫,打架也是很可以的。”
容重言哭笑不得道,“一位小姐擅长打架,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吧?”
“哪什么是值得得意的?弹琴画画还是绣花持家?在我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差别啊,如果是太平盛世可能打架会没有什么用处,甚至叫人觉得粗鲁,但是这个世道,会打架没准儿还能救自己一命呢!尤其是女人!”
容重言无奈的点点头,“是,你总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
“本来就是,”艾阳咬了口苹果,小声嘟哝着,“就像这次,如果你会功夫,说不定连皮都不会破呢!”
他会被子弹扫到,完全是没有想到洪门真的会有人想要他的命,“我这是大意了,实在是没想到,”
他歪头看着怡然自得咬着半块苹果的艾阳,突然明白过来,“你根本就知道我伤的不重不是?”
“哈,你看出来了?”艾阳伸手在容重言胳膊上捣了捣,“我说过了,我虽然是少女,但不无知,你这样子哪像受了严重枪伤的?”枪伤的人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就算是搁她所处的年代,也得好一阵恢复,更别说这缺医少药的时候了,“你跟我装呢,我能不配合一下以示尊敬?”
容重言侧过脸不好意思跟艾阳对视,“你这个人啊,”他爱她的聪明,但又怕她的聪明。
“嗯,你在报纸上放消息,也是为了对付顾励行的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艾阳把容重言拉起来,她得知道容重言的计划,才好保护他,“我看报纸说,顾励行那边的赌场不停被抢,这事儿是你干的吗?”
容重言摇摇头,抚了抚自己的伤处,“不是,但我大概能猜出来是谁干的,唉,可惜那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然我可以好好谢谢他的。”
谢就不必了,反正帮他也是在帮自己。艾阳伸手拂了拂容重言的头发,他跟这会儿的成功人士有一点很不相同,就是不怎么爱用发腊,发质又好,摸起来真是顺滑干爽,“这兴许就是高人跟咱们这种凡人的不同之处,如果他露面了,接受了你的感谢甚至是谢礼,还怎么称得上是高人呢?”
“说的也是,”容重言拿过艾阳的手,他多大了?艾阳才多大,就摸自己的头?拿他当小孩子一样哄吗?“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帮我?”
“呃,这个么,”艾阳噗嗤一笑,“兴许是因为见你长的不错?也或许是看不惯顾励行?”
哪一条都不靠谱,容重言笑着摇头,“要是那位高人跟你一个想法,这沪市可就乱了套了。”
可惜“高人”跟自己真的是一个想法,“诶,你还没跟我说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放顾励行一马?”
“不无知的少女,有何高见?”艾阳一直追问自己,肯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闲着没事,找了好多小报来看,当初你们容家那场争产案真是闹的轰轰烈烈的,容家的那些人,都叫你撵回老家去了,”艾阳托着下巴,“如果昨天你真的被打中了,那容家会落到谁手里呢?”
“小艾,你,”容重言没想到艾阳会这么直接的把问题给揭了出来。
艾阳耸耸肩,“这不难猜啊,就像我大哥在听说我跟梁维华离婚之后,先想的是把我接回娘家去,他是想照顾我吗?当然不是,他要的是我手里的信河庄子,我们可是一处长大的亲兄妹,为了一处庄子尚且走到这种地步,你们之间,隔着的可是容家偌大的家产,谁会嫌钱多不是?”
容重言握紧艾阳的手,“这也是最让我寒心的地方,我相信这次曲一峰暗杀我不是他下的命令,但曲一峰有杀我之心,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我原以为,就算是大家观点跟想法不同,但只要有一份血缘在,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才会直接下线吧,艾阳叹息一声,“以前我在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头的事什么也不懂,出来这半年,虽然没有缺衣少食,但还是亲身感受到了世事艰难,就像那个洪门,百姓头上有贪官污吏还不够,还要压上一个黑帮,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不事生产,靠着武力鱼肉百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叫人不能理解。”
这么简单的道理,一个小姑娘都懂,可顾励行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是啊,帮派自古就有,但包娼庇赌,还插手烟土的黑/帮,叫人真的无法苟同。”
艾阳推了推容重言,“对你,顾励行想取而代之,你有没有想过,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见容重言讶然看过来,艾阳一笑,“有什么想不到的?多简单啊,他杀了你,可以得到容家,你杀了他,那就得到洪门,而且我也不是让你杀了他,关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一直养到他寿终正寝,也算是全了你们兄弟之情了,难道让他一直坐在洪门帮主的位置上,不停的派人暗杀你?”
艾阳轻轻倚在容重言肩上,“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未必了,我看小报上说,顾励行手下有个神枪手,如果这次去的是他,你想过后果吗?”
容重言想说他绝不会再给顾励行这样的机会,但就如他从来没想过顾励行会对自己产生杀机一样,有些事根本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你的意思我,”
容重言犹豫了一下,“我五岁的时候就被过继给爸爸,再不是顾家的人了。”他跟顾励行虚与委蛇,顶多也只是想找机会狠狠教训顾励行一下,从来没想过要抢了他的一切。
下不了决心,就会下意识的先找借口,艾阳一笑,“你姓容,就算你身上流着顾氏的血,你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肖想洪门,但顾励行却没想过他跟容家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有了洪门,还依然理直气壮的想要容氏,”
艾阳觉得容重言太婆妈了,直接去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着桌上的水果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去切果皮,“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要不你现在就立个遗嘱?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名下的产业全部捐给国家?唉,那也不行,真那样,说不定最想你死的,又该是别的什么人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你真是遇到了个大难题,”艾阳长长叹了口气,谁叫他钱多呢!?
容重言的目光落在艾阳切过的果皮上,那些被她切成小块的果皮居然整整齐齐的保持原状不说,而且每一块的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小艾,你,”
“啊,怎么了?”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正碰上他审视的目光,艾阳心里一突,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容重言看着艾阳黑白分明的眼,没再穷追她的刀法,问了,她只会又推到罐头厂上,他换了个角度,“跟你聊的越多,我越觉得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母亲自小就在江湖里摸爬滚打,是个男人都比不上的人,我妈妈一路扶持着我爸从一个小小的人力车行做起,成了沪市首屈一指的富商,她们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可你跟她们还不一样,”
容重言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以你的心机跟头脑,怎么会被你哥哥嫁到梁家?”这不合理啊。
第46章
艾阳放下手里的刀; 把桌上的果皮收了一下; 才又在容重言对面坐下; “如果我说; 嫁给梁维华是我的选择呢?”
“你的选择?”容重言眉头微动; “你是愿意的?”
艾阳拿起手帕擦着锋利的刀刃; “我没有父母; 一天没嫁,我的婚事就掌握在我哥嫂的手里,如果我不答应嫁给梁维华,我哥哥再找的人家未必就比梁家强,梁维华跟安小姐夫妻恩爱,自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但如果嫁到别的人家去,我就不一定有现在这么好的运气; 侥幸逃出来就不错了,谁还会给我大笔的补偿?”
艾阳这么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解释; 让容重言有些愧疚,“我只是好奇问问; 并没有觉得你的选择有什么不对之处; 梁维华虽然人没有什么出息,也没有什么主意,却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是艾阳没有顺利从梁家出来; 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如果他是艾阳,也做出不更好的选择了。
“你可能觉得我是个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其实我只是不想考验人性,何况你跟我,都是被亲情抛弃过的人,如果还非要闭上眼欺骗自己去相信手足情,那真的就是自寻死路了,”
李艾被卖第二次,容重言则直接踏上黄泉路,艾阳笑了笑,“当然,你跟顾励行的是生死之争,主意还得你自己拿,我只是觉得,你不喜欢洪门的行事作风,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掌握在自己手里,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呢?”
“改造一个洪门,并不会比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做实业,更艰难吧?”
艾阳站起身,她说的再多,做的那个人终究是容重言,“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要走,“小艾,你生气了?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重言,”安梅清在外头敲了敲门,没听到人应,便直接推门进来,却正看到容重言拉着艾阳的手,“你们这是?”
梁维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都不想的冲到两人面前,“什么时候的事?”梁维华满脸胀红的盯着艾阳,“原来如此!”
安梅清是看上了梁维华的单蠢吗?艾阳索性握住容重言的手,“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在一起很正常吧?梁大少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人扣了绿帽子了。”
这跟自己被扣了绿帽子有什么区别?梁维华怒气冲冲的瞪着容重言,“容少,你给我个解释!”
安梅清已经顾不得去惊诧容重言跟艾阳的关系了,她对丈夫过于激动的反应很是难堪,“维华,你干什么呢?重言跟李小姐之前在咱们家就见过一次的,”
她无奈的瞪了容重言一眼,这事都不用问,肯定要怪容重言,一定是他看上了艾阳,“重言,你太鲁莽了。”
容重言坐床上站起来,“梅清姐、梁少,请坐,”
他拉着艾阳走到沙发边,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小艾是我的女朋友,还请梁少不要忘记,她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曾经拜过堂的女人,跟容重言在一起了,那他岂不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梁维华觉得就算是看在容安两家的关系上,容重言也不应该这么做。
容重言不以为然的一笑,“维华兄若是觉得没办法再见我们,那以后咱们少见就行了,”艾阳对他来说,可比梁维华跟安梅清要重要的多,“梅清姐的意思呢?”
安梅清轻叹一声,在容重言对面坐下,“我早上才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我父亲跟哥哥都很担心,他还说要亲自来看你呢!”
容重言抚了抚伤处,“子弹只是擦了过去,没有什么大碍,梅清姐回去跟先生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安梅清见容重言面色不错,自己进来的时候,两人明显正在卿卿我我,看来是真的伤的不重,“我早上听说的时候,真的是吓死了,顾励行昨天还跟我说,他根本没有劫你们的船,可是,”
想到顾励行,安梅清真的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人怎么可能无耻到那种地步呢?整个沪市都知道曲一峰是他的心腹,现在整个上流圈子谁不知道,曲一峰是偷袭容重言不成,被当场击毙的?难道这样,顾励行还要大言不惭的说,他从来没有仇视过容重言?
“我差点儿让他给骗了,你们是亲兄弟,我真的没想到,”安梅清懊恼的直摇头,昨天她还在想,找个机会要好好跟容重言谈一谈,劝两兄弟化干戈为玉帛,却想到昨天一个就差点儿要了另一个的命,“为什么会这样呢?”
真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小仙女啊,艾阳心里感叹,就听容重言笑道,“梅清姐别难过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也说了,我们是两兄弟,今天早上大哥已经来了,我们已经说开了,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安梅清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样的转机,惊讶的睁大眼睛,“真的?你没有骗我?”
艾阳也吃惊的看着容重言,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他的手,他这是做出决定了,只有真的不在乎了,才会把原谅说了这么轻松,而且还摆出兄弟俩冰释前嫌的姿态,这说明什么,说明容重言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艾阳心里高兴,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手心,算是表扬。
被自己握着的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还像猫爪子一样在悄悄挠自己,容重言轻咳一声,把艾阳的手往自己的腿上摁了摁,暗示她别捣乱,脸上仍是刚才的真诚样子,“梅清姐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大人了,之前是年纪小,都比较冲动,现在都闹成这样了,也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前阵子政府不是招标要在沪西建机场嘛,我大哥也有意掺一脚,还有他说顾家名下的大戏院太陈旧了,想再建个新的,托我帮着选地方呢,以后我们兄弟俩要打的交道多着呢!”
看来容重言没骗自己,安梅清长吁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重言,顾励行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你跟他不一样,所以能让一步就让一步,不然受伤的还是自己。”
梁维华则死死盯着容重言跟艾阳交握的手,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两人在一起的现实,整个沪市谁不知道这个女人之前是自己的太太之一?现在她跟了容重言,不管是女朋友还是情妇,都是他的耻辱!
艾阳自然能感觉到梁维华吃人的眼光,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自己搅了顾励行的好事,估计顾励行以后没有机会对安梅清下手了,但这对安梅清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可真不一定,谁叫在作者笔下,顾励行跟安梅清是一对真命鸳鸯呢?
……
梁维华的火气自然也没逃过安梅清的眼睛,两人一从病房出来,她就忍不住了,“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小艾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他们怎么说也拜过堂,但也仅仅是拜过堂,梁维华嗫嚅一下,“我哪儿摆臭脸了,只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太叫人吃惊罢了,但就算是我生气,难道不应该吗?这是在打你跟我的脸啊!”
艾阳跟容重言在一起确实出乎安梅清的意料,但她却并不像梁维华那么难以接受,“这有什么?现在流行解放天性,自由追求爱情,离婚再婚都不是稀罕事了,难道还要规定再婚的女人只能找什么样的对象吗?而且小艾也不算你什么人,你们那一场所谓的婚事只是一场闹剧,”
说到这儿安梅清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人家重言都不在意,也只有你还把它放在心里!”梁维华耿耿于怀的背后是什么意思,安梅清都不愿意去想,“梁维华,你不要让我失望!”
梁维华叹了口气,不再跟安梅清讨论这个,男人的心理女人是永远不会懂的,“梅清,你真的相信重言跟顾励行和解了?”
安梅清讶然道,“难道还是假的?”
梁维华再次叹气,他这个妻子,真是太好哄了,昨天晚上还跟他说,顾励行从来没有针对过容重言,是大家一直对他心存偏见,结果今天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