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妹絮絮叨叨的聊天，白婆婆陪着一个跛脚大叔藏在营帐外，透过一丝细小的缝隙在偷听。
营帐里兄妹聊天那一幕很温馨，跛脚大叔听了一会，眼睛有些潮湿，转回头一扭一拐往人少的地方行去。
白婆婆跟上，到了无人的地方，问他：“看到了吗？那孩子很好，很好。”
“她长得像凤羽。”
跛脚大叔站在一棵树后，背着军营的方向，没有人的地方不用再装跛，走了几步都是正常人的步子。
他感叹一声：“从找回她另一半遗失在异世的魂魄，这孩子性子也更像凤羽了，只可惜她是回来了，我潜心修道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终究没法将凤羽的魂魄也召唤回来。”
白婆婆问：“你这么躲着，真不打算见她一面？”
“她心里怨我这么多年对凤府不闻不问，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凤凌云不弯腰驼背，身形很硕长，迎风立着自有一股凛然之势，下额上墨黑的胡须还在风中飘荡。
他其实害怕看丫头那张酷似凤羽的脸，心虚躲着白婆婆的灼灼目光：“以后再见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执固的性子一点没变，要不然怎么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白婆婆数落凤凌云，数落到一半，见他脸色苍白，没敢再往下说，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老婆子我一大把年纪，操不起这份闲心，那丫头很对老婆子的味口，我顾好那丫头就行了。”
沉默半晌，白婆婆问：“今晚动手吗？”
凤凌云点头：“嗯，今晚！”
☆、544。第544章 娘娘喝醉了
晚上的篝火晚会热闹非凡，凤文韬和萧子皓一见如故，回到南唐军营，身边围着这么多亲人，凤染青喝得很尽兴。
几杯酒下肚，已有了六七分醉意，借着酒劲他问萧子皓：“萧子皓，你三哥人呢？”
萧子皓忐忑的看瑞王殿下一眼，然后恭敬的回禀：“娘娘，京城那边生意上出了点事，我家三哥提前一步赶回京城了。”
“骗子！”
凤染青感觉头晕脑涨，想到什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萧子寒是个大骗子，他还说要做一朵养眼的玫瑰花，去他的，骗鬼。”
“妹子，你在说什么？”
一国的皇后骂脏话，像什么样子，为了维护妹妹高大上的形像，凤天宇手忙脚乱去堵她的嘴。
凤文韬心思细腻，问萧子皓：“我妹妹是什么时候认识你家三哥的？”
真正的萧子寒一阵头大，他不能用自个的身份接受落凤镇特使的职务，已经够憋曲了！瑞王殿下要求，他万不得已顶着长期卧在病榻五弟的名头，还要被凤文韬来质疑？
“想来是四姐萧清沐入宫一事，娘娘和我三哥见过几回吧！”
萧子寒面不红心不跳继续扯谎。
有时候说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既然做了五弟萧子皓，他只能将这个萧子皓做到天荒地老了！
听到凤染青的话，瑞王陌子寒装作低头抿酒，眼角余光温柔睨向丫头的方向，趁人不察，嘴角不自禁的轻轻勾起。
这丫头还是第一次醉得这么厉害，他真恨不得打横一抱，将她抱回营帐去。
但是军营有这么多眼线，还有这么多关心丫头的人，他只能无奈干坐着。
陌子寒薄唇轻碰一下酒杯，然后抬起头，怕这个丫头再醉下去，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话，勾着唇角清冷的开口：“皇后醉了，送她下去歇着吧！”
凤天宇和玉离一左一右扶着凤染青往营帐去，刚到她入住的营帐门口，头发花白的婆婆迎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交给老身吧！”
这，这，这不是朝凤殿扫地那个老婆婆吗？
玉离惊得张大嘴，凤天宇知道白婆婆的身份，任由她抢下凤染青，去拉玉离的手：“走，吧！”
玉离看白婆婆一眼，不放心：“可是，娘娘……。”
“走吧！”
凤天宇将玉离的小手握上，压低声附在她耳边说：“离儿放心，她是凤府的人，是以前我娘身边的人。”
原来，这个婆婆还有这种身份？
难怪她在朝凤殿扫落叶，从没有宫婢和太监敢给她脸色看，玉离去朝凤殿当差不久，所以没有听到过宫人们议论婆婆是从凤府带进宫的。
“娘娘喝醉了，劳烦婆婆多费心。”
听凤天宇说过白婆婆的身份，玉离这才一步三回头，随他走了。
玉离和凤天宇并不知道，凤染青入住的营帐里不但多出一个人，而且凤染青一闻到营帐里燃着的香味，十分疲惫，一倒在床榻上感觉头更晕眩，脑子里一片空白，甜甜进入了梦乡。
☆、545。第545章 大哥为你感到骄傲
“妹妹，妹妹，你醒醒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染青一睁眼，惊呆了！
因为床头边那个对着她作噤声状的人，竟是死去的大哥凤天翔。
凤染青感觉全身不能动弹，大哥用手指抵住她的唇，轻声说：“妹妹，大哥是来跟你告别的，大哥要随父亲走了，以后不能每天陪在你身边。”
“大哥！”
凤染青的呼喊声卡在嗓子里，想说话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感觉抵在唇上的手指，有点凉凉的触感。
“你别说话，你听大哥说。”
凤天翔缀着温暖的笑意看他：“大哥这些日子陪在你身边，你所做的大哥都看到了，平息战乱，止住杀伐，让兄弟们可以和亲人团聚，回到故土享受天伦之乐，一直是大哥想做的。大哥身为大将军，却不喜欢杀人，不喜欢看着人死在大哥刀剑下，不忍看兄弟们伤亡。大哥想做却不能做到的，青儿妹妹你做到了，大哥为你感到骄傲。”
“大哥！”
凤染青流着眼泪想去抓他的手，那手怎么也使不上气力。
“大哥先走一步。”
凤天翔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去勾凤染青的鼻子：“大哥先随父亲去云虚观，很快大哥能和青儿再相见。”
再相见？
什么意思？
大哥你说清楚啊？
凤天翔的影子却越来越稀薄，化成一团雾气消失在凤染青视线里，他最后说的那句凤染青听得不太明白：“大哥也有错，不该将你囚禁在月凤阁，不该不顾你的心意。妹妹不要因为大哥的错惩罚自己，大哥死过一回明白了，也将世事看得更清楚了，青儿做什么，喜欢什么由着自己的心……。”
“大哥！”
凤天翔的影子一消失，凤染青闭着眼惊喊出声，从眼角处流下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她哭了？”
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接着有帕子轻轻落在她脸上，轻柔的替她擦干眼泪。
凤染青的脑子渐渐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不过床边的人动作很温暖，带着一点一点的爱意划过脸庞，让她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没舍得睁开眼。
“怕是又做恶梦了！”
紧接着听到白婆婆的声音：“天翔遇难后，这孩子认为是自己害死的哥哥，没有哪一天晚上不做恶梦的。她心里苦着。”
“不是她的错，是天翔命里有这一劫，置死地而后生。”
那人替她擦干净泪痕，接着说：“命中的劫难是逃不过的，像我和凤羽一般。没有杏花坞一事，天翔那孩子一样会遇难。”
“别嘴硬了！”
白婆婆冷哼一声：“当初杏花坞一事后，你偷偷潜回府，将天翔的身体带回云虚观，然后又让他的魂魄继续温养在琉璃坠里。老身知道你为了这几个孩子，将那一身的修为都散尽了！”
凤染青闭着眼，心里很震惊很震惊！
听白婆婆的口气，这个说话的男子应该是她的父亲凤凌云，原来大哥被父亲带走了？
原来，凤凌云这人六根不清净，出家为道心里仍然是有他们兄妹几个？
☆、546。第546章 凤凌云，你给我站住
“修为没了可以再修炼，几个孩子若有个什么意外，哪一天召回凤羽的魂魄，她一定会生气，怨我护不好他们。”
凤凌云轻叹一声说：“天翔的魂魄在琉璃坠里温养好了，先渡进这个葫芦里。他的身体一直在云虚观冰棺好好保存着，此番取回去，魂体合一，天翔的这场劫难过去，定能安然无恙。”
“你逆天改命，伤尽了元气吧？”
白婆婆语气里有同情和心酸：“你这人啊，嘴硬心软，为了召回凤羽和染青散落在异世的魂魄，苦修了一辈子。先是召回了染青一半的魂魄，又为天翔逆天改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受万箭噬心之苦……。”
“别说了！”
凤凌云看着酣睡的凤染青，朦胧的泪眼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今晚回云虚观，这孩子有劳婆婆你多照顾。”
白婆婆问：“你真的不等她醒来，再见她一面。”
“不见了！有缘再见！”
一声惆怅的叹息声后，营帐里少了一种檀香的气味，那人似乎远去了。
凤染青憋了半天的眼泪，在睁开眼睛时泪水汹涌而出。
她一直以为，凤凌云是个只播种子不管他们的坏蛋，以为他修道丢下凤府一家是为了逃避，以为他只是个软弱的懦夫！
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是她听到了，凤凌云修道只为唤回娘亲白凤羽的魂魄。
难怪她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难怪她对凤府一家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原来她是凤染青身体里一半的魂魄，真相是她们是一体的，原本融在一起的部分，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分开了。
失散的魂魄，后来被功力深厚的道士爹再召回来，所以她穿越了！
凤染青会睁开眼睛，是白婆婆预料中的，她有私心，她见不得这个孩子再苦下去，也受不了凤凌云的固执。
所以，她没有告诉凤凌云，白烨将神医谷余下的唯一一颗天玉丸，让凤染青服下去了。
服过天玉丸的人，可以不被特制的迷香所扰，很快能从沉睡中醒过来。
白婆婆见她眼泪啪哒啪哒滴个没完，心疼的说：“孩子，去追吧！他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嗯！”
凤染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影子一闪，便消失在营帐外，追着云虚观的方向狂奔。
凤凌云，你依然是个混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怎么那么那么狠心，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凭什么不见一面一声不吭走了？
凤凌云，别以为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你装跛子那点小伎俩能骗得过谁？你送烟花来落凤镇行宫时，和三哥挤眉弄眼，那时候知道你是谁了！
凤凌云，你这个混蛋，今天你躲在南唐军队中偷看，别以为本姑娘眼瞎？
凤凌云，你到底为什么不能见你女儿？
是你害怕吗？
害怕见到和白凤羽相似的一张脸？
凭什么不见？
你不愿相见，本姑娘偏偏要揭开你的伪装！
凤染青流着眼泪追了一里多地，终于看到前方黑暗中一身白袍的凤凌云，她拼尽全身力气，对着那道硕长的背影狂喊：“凤凌云，你给我站住！”
☆、547。第547章 还我们兄妹一个父亲
那道白影在距她两米开外，停下步子，没有回过头来，只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行去。
女儿追来了，都不愿意停下来吗？
“凤凌云，你个混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凤染青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播下一点种子就完事了？凤府上有老，下有小，你丢下一堆烂摊子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操劳，便是不忠不孝，我娘知道了也不会原谅你。我凤染青平生最讨厌不负责任的渣男，凤府风风雨雨都抗过来了，天大的坎也过去了，出宫前白烨让我上云虚观找你，我立誓要傲气一回，撞见了你也当不认识。凤凌云，你有什么资格摆谱？你有什么资格相见不相识？”
凤染青追着他的脚步，开始是愤怒的咆哮，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低低的抽泣声：“凤凌云，我都决定原谅你了，你得瑟什么……。”
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凤凌云感觉比起反噬时万箭穿心的痛苦，丫头的眼泪更让他心疼，他停住步子，身子在冷风中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凤染青追得急，一个急刹步撞到他背上。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凤染青深呼吸一口，这种气息令她很心安，突然猛的伸手扎住凤凌云的腰。
“凤凌云，你不许跑，你还我们兄妹一个父亲。”
青丫头的孩子气，让凤凌云长长的墨须抖了抖，嘴唇忍不住抽了抽。
这丫头，说的话令她辛酸！
这丫头，当真令人心疼！
他还没有准备怎么做一个女孩的父亲，没有准备可以面对那张酷似凤羽的脸，凤凌云开始身子僵硬着，感受到身后那个软软糯糯的娇小身躯贴在他背上，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开来。
“我该走了！”
有一刻钟那么久的紧紧相拥，凤凌云轻轻颁开凤染青缠在他腰上的手，往前纵去。
凤凌云的身手很快，他动手的时候，凤染青发现身子无法动弹，直到他飘出几丈开外，凤染青跺足喊：“凤凌云，我大哥……。”
“安然无恙，相见有期……。”
“那是多久？”
“暖春三月，杏花满林……。”
暖春三月，杏花满林！
那时候能见到大哥了吗？
凤染青泪如雨下：“凤凌云，你还是不肯转过脸来看我一眼？你是怨我害了大哥吗？”
“臭丫头，别胡思乱想，凤凌云那混蛋都说了你大哥命中有此一劫。”
翠微公子从暗处显身，俯下身将哭成泪人儿的凤染青背上：“乖，眼睛哭肿了不好看，舅舅背你回去。”
“你才是混蛋，是非不分的混蛋。”
凤染青伏在翠微公子背上，不满他骂凤凌云，一拳一拳往他肩上砸去：“谁要你这娘娘腔做舅舅？白烨才是我舅舅。”
翠微公子忍着痛，哄她：“好受些了吗？臭丫头，你没吃饭吗？拳头像棉花一样没力气，砸重一点。”
“骗子。”
她心情不好，砸在白翠微身上那几拳是下了死力气的。
他知道自己心里难受，这是在由任自己发泄？
凤染青举在半空的拳头轻轻落在他肩上，趴在他肩上哭得唏哩哗啦：“娘娘腔，凤凌云还是不肯见我？”
☆、548。第548章 你是唐僧转世
“臭丫头，咱们不伤心。”
翠微公子温声哄她：“他不见你是没脸见你，你长得像你娘，他不敢面对你娘。”
凤染青趴在他肩上，闷闷的问：“娘娘腔，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那个混蛋爹听信谗言，他猜忌你娘肚子里怀着先帝的野种，当时南唐被北漠逼得节节败退，芜州失守，战场在雁荡山附近。你娘气不过你爹的猜忌，单枪匹马诱敌深入。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年起了一场大雾，你娘应该是与北漠帝周旋时，分娩产下了你，然后和北漠皇帝一起消失在雁荡山。”
翠微公子愤愤道：“任何一个男子得到你娘那般美好的女子，应该天天捧在手心里护着，凤凌云的猜忌才让凤羽落难，凤凌云不是混蛋是什么？”
“娘娘腔，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娘是天下长得最漂亮的女人，她笑起来时，像一连串摇响的银铃，在人心里挥之不散，她笑的模样很娇俏，灵动得像山间精灵。”
想起曾经那个娇俏的少女，翠微公子陷在美好的回忆里：“你娘很顽皮，我第一次见你娘，她隐在一棵树上，将一条竹叶青抛进我脖子里，从来没有看过那么胆大那么野的女孩，但只要看她一眼，看她冲你笑，再大的仇怨也不会有了，会醉在她娇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