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征一比,她便是那最考究最珍贵的细瓷,韩征却是最粗劣最底下的瓦砾,与他斗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不是亏大了,不是疯了吗!
当务之急,就像母后说的,她只有示弱,只有韬光养晦,才是最好的能让皇上心软的法子。
只要皇上心软了,念旧情了,她今日失去的,便立时都能回来;等到她如韩征一般将皇上的心拿捏得透透的,取代韩征成为皇上最信任的人后,韩征和那小贱人几时死、怎么死,还不都是她说了算了?
等到她儿子再正位东宫,成为新帝后,她今日之耻就更算不得什么,也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提及一个字了,毕竟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舆论亦是一样,只会掌握在胜利者手里!
福宁郡主想通后,就越发的冷静了,也彻底接受了现实,带着人径自去了乾元殿。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待她回府后,要怎么处置崔嬷嬷一家。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她抬举他们,让他们过的日子寻常大户人家的主子且及不上,他们倒好,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崔嬷嬷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崔齐?崔安?崔……呸,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平时连远远给她磕个头请个安的资格都没有,就敢仗着她的势,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欺男霸女,在县令面前摆谱,谁给他的脸,谁给他的胆子!
听说他家里还有好几房小妾,日子倒过得比她儿子还要逍遥受用了,她儿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尚且那般的洁身自好,她儿子才最有资格欺男霸女好吗?
结果她儿子那般的正派,一个奴才秧子反倒摆出了比主子还大的款儿来,皇上怎么只判了他个‘斩立决’?
就该判他个五马分尸,车裂或是凌迟才是!
还有崔嬷嬷,连儿子都管教不好,平日里给她办事,只怕也多有不尽不实之处,她养她到底有何用?
回去她便把他们全家活活打死,扔到乱葬岗子喂野狗去!
福宁郡主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乾元殿,这才先压下满腔的怒火,理了理衣妆,叫了自己的人上前去请看门的小太监帮忙通传不提。
再说施清如与常太医连日来虽都忙忙碌碌,却也没忘分神关注着福宁郡主被弹劾一事。
及至今日,终于出了结果,施清如虽觉得解气,心却仍悬着,怕福宁郡主与太后不会善罢甘休,找韩征的麻烦。
常太医也多少解了几分气,却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降了一级,罚了三年俸,禁足一年而已,这惩罚也太轻了吧?换了寻常人,怎么可能罚得这般轻,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却是既没伤筋也没动骨,也就比什么惩罚都没有,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施清如小声道:“虽说本朝律法规定了‘天子犯法,却庶民同罪’,却是同罪不同罚啊,别的不说,就说达官贵人几乎都有‘八议’,寻常百姓能有吗?师父就别生气了,至少还是让福宁郡主受到了惩罚,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关键她到底没事儿,萧琅还为了救她奋不顾身,弄得至今都没进宫复值,若督主再狠一点,福宁郡主与太后只怕就真要鱼死网破了。
常太医闻言,想到就这个结果,还是韩征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才最终达成的,他再抱怨,回头让韩征知道了,心里不定会是什么滋味儿,这才没有再说。
师徒两个忙到傍晚时分交了班,便打算出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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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九章 日子充满了盼头
一下午都没福宁郡主或是太后到乾元殿哭闹的消息,想来她们已经接受了现实,又因督主把握好了那个度,没有踩到她们的底线,所以她们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以图后效了?
施清如一边想着,一边随着常太医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远远的就见小杜子小跑着过来了,跑近后给师徒两个行了礼,笑道:“姑娘,干爹说今晚想去您那边儿用晚膳,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施清如闻言,未及答话,常太医已哼笑道:“想去我府上蹭饭,不是该问我方便不方便吗?问我小徒弟做什么,她可做不了这个主!”
小杜子就讪笑着看向了常太医,“这不是想着您老素来不管这些琐事儿的,才直接问的姑娘么?那您老怎么说,方便还是不方便?”
常太医皮笑肉不笑道:“要我说,自然是不方便,可……”看了一眼施清如,“可谁叫女生外向呢?”
说完便大步往前去了。
小杜子这才笑着看向施清如,“姑娘,干爹应当您和常老到家半个时辰后就能到,让您千万别累着自己,大热天儿的,就别亲自下厨了,让厨娘们做了就是了,他老人家今儿主要是有正事与您说,用膳只是顺带的。”
施清如想到前儿她去司礼监,也是因为韩征有‘正事’与她说,结果……脸微微发起烫来,笑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服侍督主吧,路上小心。”
小杜子便笑嘻嘻的应了“是”,转身走了。
施清如这才加快脚步,追常太医去了。
一时回了家,施清如稍事歇息,便去了厨房。
督主虽说了让她别累着自己,不要亲自下厨,可前儿答应了他要做了宵夜送到都督府,等他回府就能吃到最终也没能成行,因为那天晚上他压根儿就没回府,早早便打发小杜子递了话儿给她。
那今儿自然要让他吃好才是,难道就许他心疼她,不许她心疼他不成?
施清如到了厨下一看,因天气炎热,本来厨娘便熬的是绿豆杏仁粥,两道主菜山蘑木耳爆鸭胗和酸甜凤梨排骨也都是极开胃的,再配上几个清淡爽口的素碟,她倒是不需要再添多少菜。
遂只做了个牛肉夹烧饼,又做了个凉皮,也就很够老少三人吃,还谁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从厨房出来,见时辰还早,施清如又回房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件衣裳,才去了前厅。
正好韩征也到了,除了玉面微微有些发红,身上竟是半点汗意都不见。
看得施清如暗暗羡慕妒忌恨,他这也太得天独厚了一点儿吧,大热的天儿也时时都能这般清清爽爽的,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出汗少,他才总是苦夏?
想着,施清如叫了桃子打水来韩征净手,随即叫了厨娘摆饭。
一时膳毕,刚移到偏厅里,常太医便起身离开了,整顿饭他都在看一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的戏码,简直早看够了好吗?幸好不是顿顿天天一起用膳,不然他一定光看就看饱了,不用吃了!
不过临出门前没忘记警告韩征,“给我该说的话说完了,立刻走人,明儿我小徒弟还要早起进宫当值去呢,别耽误了她休息。也给我老实一点,别、别那个咳……多手多脚的啊,否则老头子的银针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便甩袖去了。
剩下韩征与施清如都有些尴尬,施清如脸皮到底薄些,尴尬更甚,师父怎么偏说那样的话,难道,师父是看到过什么,或是猜到什么了?真是有够让人难为情的。
片刻,还是韩征先笑着低声开了口:“别多想,老头儿可能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就跟所有有女儿的老父亲一样,都怕自家的白菜傻乎乎的就让猪给拱了,傻乎乎的就让猪给占了便宜去。”
说得施清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督主的意思,是说你自己是猪吗?”
顿了顿,回过味儿来,“你才傻乎乎呢!”
韩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让他整个人柔和得跟人前那个韩厂公简直判若两人,“那猪配傻乎乎,不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吗?”
一面说,一面趁机握了施清如的手,想拉到入怀。
又怕常太医万一在暗中监视着他呢?
到底没敢造次,只把施清如的手握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便放下了,却没有松开,而是一直握着道:“我打算就这两日便向皇上觐言复设司药局的事了,你和老头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施清如抽了几次手,都没能抽回来,又见有桌子的遮掩,也就由他去了,道:“我和师父一直在准备,因从来没做过,其实具体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总归且走且看且完善吧。”
韩征点点头,“那就且走且看且完善吧,不过藏书楼应当有当年司药局的相关卷宗,回头我让小杜子找找去,找到了即刻送去给你,应当多少也有几分参考价值。”
施清如笑道:“那当然最好了。对了,督主,福宁长公主此番由公主变郡主,还罚了俸禁了足,她那么好面子一个人,只怕觉得脸都丢尽了,没有找你的麻烦,或是撺掇了太后找你麻烦么?本来我昨儿该去仁寿殿给太后施针的,段嬷嬷却一早打发人来告诉我,太后让我这几日都不用去仁寿殿了,这是太后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打死我呢……”
话没说完,韩征已横眉怒目道:“什么死啊活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嘴上也没个忌讳的?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惩罚你!”
施清如不防他这么大的反应,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开玩笑也不许!”
施清如只得小声应道:“知道了啦,不会再有下次了。”
韩征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模样,道:“是御史弹劾的她,弹劾的罪名也都属实,与我何干?她和太后就算要找我麻烦,也不是现下,更不敢公然找我麻烦,不然我就请皇上为我做主去。我敢找皇上做主,她们可不敢,除了吃下这个亏,咽下这口气,还能怎么着?若我猜得不错,她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安安分分的韬光养晦,不会再生事端,自然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安心了。”
施清如道:“有督主这句话,我就能安心了。但你自己仍不能掉以轻心,仍得防着她们才是,福宁郡主或许还有些冲动,太后却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无论如何防备都不为过。”
韩征点头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事实上,她们打下午开始,已经在设法挽回皇上的心了,先是福宁郡主去了乾元殿向皇上认错辞行,说自己一年内都不能进宫了,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也务必多替她在太后跟前儿尽孝,又说自己回去后便会整顿府务,整顿完便会在家安心思过云云;之后又与皇上追忆了二人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听说皇上很是动容。”
“待福宁郡主出了宫后不久,仁寿殿又打发了人到乾元殿,说太后请皇上去仁寿殿用晚膳,还特地问了我,今晚要不要回府?若是不回,这些日子我委实辛苦了,太后打算赐宴到司礼监,这不是惟恐我跟了皇上一起去仁寿殿,会坏了太后的事儿吗?如今见我没有随皇上一起过去,想来太后定会好生与皇上也追忆一下当年的。到底血浓于水,这次数一多,皇上的心自然也就软了。”
隆庆帝虽有所有皇帝的通病——猜忌多疑,容不下可能对他皇位形成威胁、觊觎他皇位的任何人,可又没真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尤其他与太后、福宁郡主的确是一路说相依为命有点夸张,但的确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胞姐,与对别人的感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不然这次他大可连萧琅一起罚,福宁郡主虽是母亲,为尊为长,照样得“夫死从子”,那一家之主便理当是萧琅才对,御下不严,纵奴行凶萧琅便免不得有责任,要罚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隆庆帝却没趁机罚萧琅,足见还是留了余地的。
那只要福宁郡主一心‘思过改过’,再多示弱几次,还有太后时不时的替她敲敲边鼓,打打温情牌,隆庆帝心软不过是迟早的事儿,重新又开始信重福宁郡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韩征根本不在乎,他也不是死人,会由着太后和福宁郡主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一步一步来,他有的是法子让她们功亏一篑!
施清如却是忍不住担心,“那皇上心软了,会不会对督主造成什么影响?”
督主的权势说到底都是隆庆帝给的,就算隆庆帝想要悉数收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要给督主添堵,慢慢的架空督主却是可以的,现如今督主又还羽翼未丰……
韩征笑道:“影响肯定会有,但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清如你只管安心吧,我说过凡事都有我。”
不欲她担心此事,随即岔开了,“给各宫的回礼小杜子都已安排送到了,与她们各自送的价值都相当,你可以放心了。”
施清如点点头:“总算这事儿了了,我的确可以放心了。就是又劳督主破费了……我就嘴上客气客气,心里其实可理所当然了,这也不行吗?”
韩征变脸到一半,又变回了笑:“这还差不多。对了清如,我那日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施清如茫然,“什么事儿啊……”
茫然到一半,明白了过来,斜晲着韩征道:“督主确定你那日的确与我说了吗?”‘说了’两个字,有意咬得极重。
分明就只委婉的试探了一下而已,她能答应他么?真是想得美!
韩征就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那清如,我现在明确与你说,我希望你能搬回都督府,让我能每日一回府就看到你,能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出一个门,你愿意吗?”
施清如见他眼里的温柔满得都要溢出来了,晕晕乎乎的就想答应,“我……”
冷不防就听得外面传来常太医粗声粗气的声音,“愿意什么愿意?你这臭小子先问过我的意思了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别以为你阴险狡诈的先摆平了我傻徒弟,就能万事大吉了,没门儿,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又骂施清如,“你这傻丫头,不知道得来得越不容易的,就越珍惜呢?还是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搬到我这儿来的了?不十倍百倍的找补回去,不许答应啊!”
施清如不知道常太医已在外面站多久了,忙心虚的一把抽回了一直被韩征握着的手,讪讪向外道:“师父的教诲我记住了,不会的,不会的……”
一面低声催韩征,“你还不快走?等着师父进来赶你呢?”
韩征后槽牙直痒痒,常老头儿自己当了一辈子光棍儿,这是打算让他也当一辈子光棍儿呢?
等着吧,将来他和清如有了孩子,一定不叫他‘爷爷’……韩征到底不忍施清如尴尬,站了起来:“那我回府去了,明儿若是得空,就让小杜子接你去司礼监。”
后面一句话说得极小声,仅够彼此听得见。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好,想怎么样都可以,哪像现下,什么都没做,也要被老头儿防洪水猛兽一样的防着,真是亏大了!
施清如遂送了韩征出门,刚一出门,就见常太医双手抱胸站在院子里,一见二人出来,便哼笑道:“总算舍得出来了?几乎日日都见面儿的,还能有那么多话说,我老头子还真是服了你俩!”
韩征皮笑肉不笑,“您一辈子醉心医术,医术便是您的爱人,偏医术又不会说话,您自然不知道别的恋人之间,为什么能有那么多话说了。”
“你的意思,是在变相骂我老光棍儿了?”换来常太医的怒目而视。
韩征笑道:“这是您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您老也早点歇息。”
说完冲常太医一拱手,又与施清如唇语了一句‘我走了,你早点睡’,大步去了。
心里则在想着,要不要设法儿给常老头儿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