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皇权- 第7部分

第31节：四　小试牛刀，失败了（1）　　　　　　　　　

　　四　小试牛刀，失败了　　　

　　1895年3月13日，李鸿章正在为赴日谈判做最后的准备。孙文则和杨衢云、黄咏商等在香港开会，秘密筹划广州起义。按照计划，孙文担任兴中会驻广州的专任军务，郑士良、陆皓东、陈少白等人是孙文的助手，原辅仁文社创办者谢缵泰、杨衢云、黄咏商则留在香港料理财务。三天之后，兴中会决定选出一支3000人的精干队伍，在同年10月26日攻占广州。　　　

　　孙文对这次起义十分有信心，在他看来，推倒清政府是迟早的事，革命总有成功的那天。起义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想到中国的新国旗问题，国旗是国家的象征，起义成功后，中国总不能还挂着满清政府的黄龙旗。　　　

　　在起义者里，不乏善画的，陆皓东就是其中之一。孙文很自然地将绘制国旗之事交给陆皓东，不几日，陆皓东便拿出了国旗的定稿，他画的国旗呈长方形，以深蓝为底色，旗正中是一轮向四周发射光芒的白色太阳。孙文非常欣赏这个设计，青天白日旗，即象征着兴中会人追寻的自由平等。　　　

　　要想靠3000人推翻偌大的清王朝，胜率甚低。以孙文的观点，最好采取〃擒贼先擒王〃的战术，避开广州清军的锋芒，先将当地的朝廷要员控制起来，然后趁广州方面群龙无首之际，再让埋伏好的大部队突然杀出，打广州一个措手不及。孙文还补充道：〃起事的时候，别忘了要将街上那些横在街上的巷铺物子搞塌，堵塞住清军援助部队的行路。〃　　　

　　但这次，同意孙文意见的并不多。兴中会成立不长，力量有限，孙文的计划并不那么切合实际，这其中有一个环节发生状况，都有可能让整个起义失败。于是，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起义计划由〃擒贼先擒王〃变成了〃分道攻城〃，各地的起义者约定好时间，分别从顺德、香山、北江进军，最后在广州汇合共举大事。　　　

　　起义最好能得到外国势力的支持，且起义成功后若真建起国来，新的政府也需要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于是，在筹备起义的过程中，孙文加紧和日本方面的联络，在1895年3月初到日本驻香港领事馆寻求帮助。当时兴中会面临的困难之一，就是资金短缺，缺少武器。孙文希望日本领事中川恒次能帮助兴中会筹备武器。　　　

　　中川次郎仔细地听取了孙文的计划，却对起义并不看好，作为一个老道的政治家，中川认为孙文无论是在领导才能还是在政治经历、声望民威上，都还不够成熟。中川的评价并非是对孙文的苛责。兴中会成员谢缵泰也认为孙文太轻率太自信了，总以为天下没有他孙文干不了的事。孙文有个外号〃孙大炮〃，在广东话里，〃大炮〃即有不切实际的意思。　　　

　　中川的怀疑很快得到了印证，孙文在兴中会的地位受到了挑战。原辅仁文社的成员并非个个能融合到兴中会这个新集体中。起事之前，兴中会推选孙文为总统，孙文欣然应允。可没想只过了一天，就生出了事端，杨衢云突然提出自己来当总统。　　　

　　孙文的心理非常不快，大事未成，兴中会就已经为〃总统〃的位子展开内斗。郑士良等人为杨衢云的举动感到愤怒，甚至生了杀杨衢云的心。陈少白好容易才用〃起义事大〃，平抚了郑士良的怒火。至于孙文，也不想和杨衢云发生冲突，当天晚上他就组织了一个联席会议，在会上主动将〃大总统〃的职位，让给了杨衢云。杨衢云负责起义的财政事务，若杨衢云恼了，大家之前的努力很可能付诸东流。黄咏商等原辅仁文社的成员就是兴中会的财政柱子，和杨衢云交情匪浅。杨衢云还要负责和驻香港的英国方面联络，负责征募敢死队，负责购买枪支弹药。孙文万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和杨衢云闹什么冲突。更重要的是，孙文的目标是救中华于水火，结清廷之命运，而不是谋个人的权力富贵。　　　　　　　　　

◇欢◇迎◇访◇问◇。◇　　

第32节：四　小试牛刀，失败了（2）　　　　　　　　　

　　遗憾的是，杨衢云的威望也没有达到令众人慑服的地步，即便他挂起了〃总统〃的名号。杨衢云组建了〃总统卫队〃，这支卫队也是起义的一个分队。可杨衢云给总统卫队成员的待遇，却和其他起义分队的领队一样高，这就让一些领队觉得不公。到了约定的日子，香港诸分队理应北上广州的时候，领队们遂以〃拒不出兵〃的方式，表示对杨衢云的不满，打乱了整个起义的计划。　　　

　　1895年10月26日，是孙文等人发动起义的日子。这天早上，各路起义分队的首领都装备齐整，等候孙文的命令，可大家等了许久，都不见孙文来。　　　

　　当孙文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不祥的阴云。孙文告诉大家，他收到了杨衢云的电报，说香港方面的队伍不能按时出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在皇权政治下的中国，帝王皇室在维护自家江山防备内反上经验十足，别看清政府对外苟且乞怜，对内可是刀狠手辣。陈少白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不安，起事往往夜长梦多，时机一耽搁，消息漏了，定败无疑。当下最好的办法莫不是先用钱将各路队伍打发回去，要他们静候命令，同时速发电报与杨衢云，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参加起义的各路队伍并非都是兴中会之人，其中还有不少江湖豪杰、绿林好汉。人多必口杂，陈少白的顾虑很有道理。孙文听完陈少白的话，忙召集人手销毁、隐藏起义证据，包括文件、军械。但即使他们及时采取了对策，起义的消息还是泄漏了。　　　

　　大清对谋反、谋大逆的处罚极为严酷。只要是参与谋反的，不分主从一律凌迟处死。不单如此，还要降罪于案犯全家。清律规定，反逆案犯十六岁以上同居男子斩决，十五岁以下男子和女性家属则为奴隶，男子在发配为奴前还要被送到内务府进行阉割。起义的领导人之一朱淇在抄写讨满檄文时被哥哥朱湘看到了。朱湘是清末举人，广州西关清平局书记，他害怕被弟弟牵连，更不想因弟弟而断送了自己前途与生命，便到广东省河缉捕统带李家焯那里告密。也许是为了保护弟弟，朱湘在告密时使用了朱淇的名字。　　　

　　清政府在20世纪末的威慑力已大不如前，但听到〃谋反〃一词，各地官员还是会立刻紧张起来。李家焯不敢怠慢，忙去请示两广总督谭钟麟，从朱湘那里，李家焯已经得知孙文就是起义的带头人。谭钟麟起初并不相信孙文会领兵起义，在他的印象里，孙文不过是个文质彬彬的医生，最多好说两句大话，谭钟麟认为，孙文根本不具备起义的胆色。　　　

　　在中国历史上，起义虽多，但由医生领导的起义实属罕见。李家焯没能在谭钟麟这里讨到抓孙文的命令，只好一面派人监视孙文，一面打探有关起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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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四　小试牛刀，失败了（3）　　　　　　　　　

　　广州方面的起义军遇到麻烦，香港方面的也同样如此，杨衢云暴露了，他没有及时收到孙文那封〃不可轻举妄动〃的电报。香港官员斯坦顿在10月27日晚上发现有400个神迹可疑的人坐着〃保安〃号潜入广州，他将这一发现告诉了广州政府。总督府当即派出上千名士兵在广州城内大肆抓捕可疑人员，兴中会的多所起义机关都被情政府查封。　　　

　　〃保安〃号在10月28日凌晨抵达广州，上面的起义战士一下船就看到，码头上已经布满了神色严峻的清兵。这些战士马上反应到起义事漏，他们本想拿出武器保护自己，但装枪支弹药的箱子却被压在了一大堆货箱下面，一时半会别想取出来。他们又乔装打扮想躲过清军耳目，可最终还是有40多人遭到逮捕。　　　

　　在诸多被捕的起义人员里，还有孙文的好友陆皓东。　　　

　　陆皓东本有机会躲过追捕，但他担心会中的名册会被清军拿到，便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兴中会，将名册一一烧掉。可等他烧完名册，搜捕兴中会的清军也到了，陆皓东逃跑无门，只得束手就擒，被关入监狱。此时此刻，谭钟麟已不能对李家焯的报告掉以轻心，他要李家焯大刑伺候被捕的起义者，逼他们说出更多的起义讯息。陆皓东等人不肯屈服，但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据孙文回忆，当时，美国领事正好在广州进行访问，听到陆皓东被捕，遂想办法营救。这位领事给谭钟麟等人施压，说陆皓东是基督徒，一个电报局的翻译员，绝无可能参与起义。谭钟麟等人便拿出陆皓东的供词，美国领事哑口无言。　　　

　　1895年11月7日，陆皓东和另两位起义要人邱四、朱贵全一道被押赴刑场。多年之后，孙文在自己的传记里回忆陆皓东，说他是〃为中国有史以来为共和革命牺牲者之第一人。〃　　　

　　孙文将广州起义写入了《革命起源》里，在这次起义里，被捕了70多人，其中还有广东水师统带程奎光，兴中会受到重创。　　　

　　孙文在号召革命时还是个无名小辈，当时的中国人或许很多都不了解孙文〃建立民国〃的心思，但广州起义却是让人们思考〃革命〃的一个契机。广州起义是1895年的一件大事，如果说在此之前的孙文只是一个革命的〃想像者〃，那么在此之后的孙文就是革命的〃实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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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1）　　　　　　　　　

　　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　　　

　　广州起义未发一枪并以失败告终，清政府要操心的事还是自此多了一件……〃剿杀革命党〃。　　　

　　清政府花大力气捉拿孙文，它贴出悬赏告示，密切关注孙文的行踪，在得知孙文逃到香港后，当即和香港方面进行交涉，要求引渡。只可惜，此时此刻大清已政力衰微，竟奈何不得孙文等小小乱民。香港方面拒绝引渡孙文，只是将这些〃谋反恶人〃驱逐出去，并禁止他们在5年内返港。清政府见此，只得像亚洲各国发出通缉孙文的电令，并寻求欧美方面的援助。　　　

　　香港方面的〃逐客令〃确实给孙文一行带来麻烦，孙文本想逃往美国，可美国正忙着排华，拒绝接纳任何华人。最后，孙文等人只好坐上开往日本的货船。在日本，有不少中国革命的支持者。　　　

　　1895年11月10日，孙文、陈少白、郑士良抵达神户。此时，中日刚刚复交，清政府正忙着向日本派遣公使，若日本有意弥补甲午战争之罅，则很可能将孙文等〃谋反逆党〃当作礼物拱手奉上。因此，尽管孙文一行在日本找到了落脚点，他们的处境也依旧不容乐观。孙文想回檀香山，并得到檀香山的护照，他向横滨的朋友借钱，一个叫冯镜如的人和弟弟冯紫珊给孙文送去了500块钱。　　　

　　孙文是个讲义气的人，没有将500块钱独吞，他给了陈少白100块，作为其在日本的生活用度，给了陈士良100块，要其秘密潜回香港振作兴中会。之后，他揣上剩下的300块钱，剪了辫子，换上西服，登上了去檀香山的客船。　　　

　　这是孙文第四次返回檀香山，檀香山就好像是他的力量之源。不过，这回，孙文并没有在檀香山呆太久，就又去了英国。　　　

　　清政府一直没有放弃捉孙文归案的努力，它发誓就算孙文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抓回。清政府已隐约感觉孙文就是那个推大清灭亡的人。捉拿孙文的告示在香港、澳门、西贡甚至是新加坡都可看见。对孙文来说，英国也不是什么理想的安身之所，清驻英公使高薪聘请外国侦探探寻孙文的下落。值得一提的是，在大清发布的通缉令中，〃孙文〃被写成了〃孙汶〃。　　　

　　大清抓捕孙文的大网已经拉开，1896年10月11日上午，孙文从伦敦的一旅店中出来，准备去看望在波德兰区的老朋友康德黎。康德黎曾是香港西医书院的老师，为人宽厚，对孙文的才华很是赏识。孙文到伦敦后，曾多次到康德黎家做客。　　　

　　但是这次却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孙文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陌生的华人跑过来打招呼，用英语问他：〃您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孙文不知有诈，便告之：〃我是中国人。〃那人又问孙文：〃那您是中国哪个省的？〃　　　

　　孙文答：〃广东。〃那人一听，便欣喜起来：〃原来是同乡，我也来自广州。〃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孙文遂用广东话和来人攀谈起来。没想到，没走多久，就又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华人，粘住孙文胡乱攀谈着。　　　

　　孙文被夹在了两个陌生人之间，步伐也不由变慢了。他开始觉得不对劲，想要借故推托，可夹住他的那二人却已〃先发制人〃，极热情地招呼孙文到他们的住所去〃喝咖啡〃。孙文意识到这二人的〃邀请〃无异于鸿门宴的请帖，可也身不由己。一想到自己再怎样反抗也挣不过这二人，孙文只好从了二人的要求，被他们〃半请半胁迫〃地，引入一间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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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五　逃亡在伦敦的秋天（2）　　　　　　　　　

　　孙文刚一进屋，屋子的门就被关上了。那一刻，孙文就明白自己是被绑架了，至于绑架自己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清廷派来的。　　　

　　孙文被〃请〃进了清驻英大使馆，在使馆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告诉孙文：〃汝到此即到中国，此间即中国也。〃　　　

　　孙文已是大清的落网之鱼，瓮中之鳖。清朝驻英方面将他秘密囚禁起来，并计划用一只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押回国内处死。但孙文没那么容易就范，他悄悄地将一封求救信交给清驻英使馆的二等参赞马格里，马格里拒绝为他奔走，他又将这信交给一英籍仆人。这名英国人没有辜负孙文，很快将信转交给孙文的朋友康德黎。　　　

　　孙文的兴中会和英国有微妙的关系，兴中会里原辅仁文社的不少人，都和英国政府关系匪浅。尤其是杨衢云，还拉来两个英国记者一起探讨广州起义的事宜。在一些英国官员看来，清朝很有可能因革命党全面崩溃，一旦中国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英国就可以更好地瓜分中国。另外，当时的日本，也抱着类似的想法。因此，英国并不希望看到孙文被抓。关于这点，孙文和清政府都心知肚明。　　　

　　英政府得知孙文被关在清驻英使馆里，便派出密探日夜守候在使馆之外。而在孙文朋友们的活动下，英国记者也出动了，《地球报》就对康德黎进行了访问，问他大清政府是否在伦敦诱捕了华人。《泰晤士报》也对孙文被捕一时表示关注。荷兰学者撰文《孙逸仙案》对清政府捉拿孙文提出质疑：〃中国公使之拘留孙某，是否为违法举动？设其为违法，而又不允许释放，则该用什么方法将孙某救出？〃　　　

　　看到英国报界大摇大摆地介入了孙文被捕一事，清政府开始感觉到棘手，害怕英人借孙文生出事端。已经有洋人说出狠话，什么既然孙文在英国，就受英国法律的保护，清政府突然将孙文拘禁，分明是在侵犯英国的主权。《泰晤士报》则指马格里之〃桑〃骂清政府之〃槐〃：〃欧洲各国现在都相安无事，谁料伦敦的英国公使馆突然生出孙文一案，破坏了法律和成例，足以引起国际交涉。〃　　　

　　几日之后，清政府终于架不住压力，愤愤地放孙文自由。　　　

　　大清王朝的国际影响力衰颓至此，竟不能堂而皇之地将〃朝廷要犯〃押回国内，这既让孙文感到庆幸，也让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