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出现一面一人高的水晶镜子,如水的镜面泛着波光,涟漪慢慢平复,只剩清晰画面。那是月儿坠崖的瞬间,景乐之的生死相依以及听寒的恩断义绝,在镜子里都被诠释得淋漓尽致。苏月白看着看着,忽然就淌了泪,然后失声痛哭,嚷嚷着:“我都要忘记了,你还要揭人伤疤。”
“爷最喜欢看人痛哭流涕,你这表情确实不错。爷很满意,不若……你就跟着爷吧!”夜阑心自玉座上飞下来,左手收镜子,右手掏进包包,把苏月白拎了出来。
景乐之眼疾手快,直接抓住她的尾巴,死死地缠在手里,喊了句:“妖尊手下留情,她不过一缕魂魄而已。”
“那你还舍不得?”夜阑心浮在空中,笑容一闪即逝。他瞟了眼景乐之,又瞅了瞅苏月白,叹息道:“男人啊,你若是把她让给爷,爷便放你回凡间。”
作者有话要说: 咖啡喝光的日子,好困啊!
☆、第六十四章 爱情的测试题
“我既然能随她赴死,再死一次为何不可?”景乐之靠过来,生硬地打开了夜阑心的手。
苏月白抹抹泪,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男人啊,你倒是痴情!”夜阑心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继而大手一挥,扔出一颗水晶珠子。
景乐之本是废柴,虽然面上大义凛然,但是却躲闪不及,直接被珠子砸中,呕了一口老血。
苏月白在他的怀里震了震,扭头愤愤地盯住夜阑心,嚷道:“不带这样玩儿暗器的。”
“他愿意为你去死,爷成全了。”夜阑心优雅地转身,飞回了玉座。
景乐之再喷一口老血,双脚一软,竟昏死过去了。
苏月白沿着他的肚皮一路上爬,又是咬又是喊:“陛下,你可不能死啊……都走到这里了……这么死了……太吃亏啦……”
喊了一会儿却不见他睁开眼睛,甚至连身体都渐渐冰冷了。苏月白扒在他的肩头,伤心地回过三角头瞪了眼看热闹的夜阑心,叫嚣道:
“怪不得大家都离你而去……你简直就是性格扭曲……活该你众叛亲离……活该你被手下背叛……活该……”
她呜咽着垂下头,声音渐渐沙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下决心……喜欢他了……”
“此话当真?”景乐之忽然坐起来,死死地搂住了苏月白滑溜溜的蛇身。她一个呼吸不顺,又咬上了他的肩膀。
景乐之没有吭声,只忘我地贴在她的后脊背上。抱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没有肉感,索性将她缠上手臂,抬头瞅一眼夜阑心,点头道:“我去!但是……你不得伤害她……”
苏月白一头雾水,扭头瞧着高高在上的夜阑心,愕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原来,苏月白因为长时间攀爬悬崖峭壁体力耗尽,在进入包包后就睡了过去。而景乐之在她睡着的时候找到了妖尊,并自我介绍后表明了来意,还提出了合作的愿望。
夜阑心其实是个男人,因为长得太过雌雄莫辩被众人嫌弃,关在凋云洞里自生自灭。他的际遇和景乐之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两个家伙就此一见如故瞬间缔结了友谊天长地久的合约,成就了一段美好。
夜阑心虽然性子和景乐之一样阴晴不定,但骨子里也不是坏蛋,在得知知心好友因为个女人坠入悬崖死过一次后,便生出了帮他确定苏月白的心意这种邪念。然后就上演了起初那一幕要死要活的场景,苏月白的真心被揭了出来,她恼羞成怒,直接咬住景乐之的脖子死不松口。
夜阑心从玉座上飘下来,足尖点地,满目的艳羡,他拍拍景乐之的肩膀,赞叹道:“你打算享受到什么时候?”
“还不是她咬着我不放?!”景乐之满足地咧开嘴,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庄重。
“爷很嫉妒!”夜阑心伸手,想要把苏月白从景乐之的身上拔下来。
苏月白没有松口,却扭头用腹语嘟囔:“你走开,他是我的!”
夜阑心的手掌僵在空中,他退了一步,笑道:“没人和你抢!”
景乐之从苏月白的眼中看出了恋恋不舍,也没计较脖子快被咬断的痛感,只摸着她的后背,叮嘱道:“我已经答应他,带着礼物去鬼王那里谈判,你是魂魄状态,不太适合出现在鬼王面前。”
苏月白终于松开口,转身盘住他的头,嚷道:“你打算把我留给这个奇怪的家伙?”
“他不会伤你的。”景乐之简短地劝了一句,抬头望住夜阑心,问道:“是吧!兄弟!”
“那当然,谁让咱们知心相交呢!”两个长得貌美如花的男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顾盼生辉之后竟然翻起了苏月白的醋意,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他们之间反倒没什么光彩,被比下去了。
她垂下头,软趴趴地伏在景乐之的脑袋上,伤感道:“既然你是妖尊,可有办法给我找个肉身?”
“爷的蛇魔国随便一条小蛇都能化出人形,你连变化之术都不会?”夜阑心不屑地扭着唇,好看的脸披上嘲笑。
苏月白窜到地上,爬到夜阑心的脚边,仰头道:“我没学过,当然不会。”
“你想变成谁?”夜阑心勾着手指牵过一人高的水晶镜,镜面飞快地闪过一些美女的图像。
夜阑心拉过正在挠脖子的景乐之,指着镜子说:“兄弟,你尽管想象,让她变成何种模样。”
景乐之看了看镜子,低头伸出手臂,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摸样并不重要,这样就很好。”
“敢不敢试试你心中的美女模样?”夜阑心挑起下巴,挑衅的笑容爬过嘴角,他指着镜子骄傲道:“这是爷的本命法宝——悟心镜,兄弟若有胆识大可测测你的心中所想。”
虽然是挑衅,但是景乐之并未上钩,只摇摇头,宠溺地摸摸苏月白的三角头,“做你自己,这样最好。”
苏月白却心生好奇,瞅着镜子劝道:“陛下还是试试吧,机会难得。”
“她可是比爷还好奇呢!”夜阑心耸耸肩,眉毛挑逗地动了动。
景乐之叹了口气,走到镜子前半闭了眼睛。
镜面的水波抖了抖,涟漪中一张熟悉的脸渐渐成型。
苏月白探头一看,竟然是月儿。她扭过头,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看来,景乐之喜欢的人果然是月儿,只可惜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在看过镜子里的人脸后,苏月白就沉默了。她很少有的藏回包包,以需要休息为由,屏蔽了外面的是非。
夜阑心差小花蛇带景乐之到厢房休息,顺便把自己的华丽长裙拿出来两件,要景乐之穿上试试。
景乐之婉言拒绝,并端着包包躲了起来。回房后,送走小花蛇,他打开包包,苏月白瞪着绿豆眼,婆娑地望着他。
“原来,陛下喜欢月儿是真心的,我为曾经的质疑道歉……”苏月白垂头,从水蛇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夜阑心说过凋云洞有结界,即使是魂魄的状态也不用担心会被戾气打散。她落地成型,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望住外面的一池水晶鱼。
“你在计较何事?”景乐之跟过来,揽住她几近透明的肩膀。如果是魂魄的状态就不会有体温,他们彼此都感觉不到温度。
苏月白侧头,笑容微微凝滞,感慨着:“月儿好可怜,都来不及谢恩。”
“谢恩?”景乐之低低的重复,渐渐听不懂苏月白的意思了。
“是啊,谢陛下的喜欢,让她被记住。倒是我,欠月儿一个交代。”苏月白垂下眼睑,眼泪却滑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但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她本来泪点低,想不到竟然会被自己感动了。
“你不是月儿么?”景乐之板正她的身体,为他拭去眼泪,“又何必算计得如此清楚?”
“陛下可有叫过我的名字?可知道我是何人,来自何方?”苏月白抬起头,眼中泪水经过包装已经晶莹剔透。她那飘渺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看上去一碰就碎。
景乐之倒是被她的话问住了,他从未研究过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还会把她当做月儿。虽然承认了与月儿的死别,却不愿承认与她的生离,以至于在苏月白的面前,他不太愿意提起月儿的过往。
苏月白见他不言语,也知道揪在心底的疙瘩彻底打结,她收起笑容,甩开景乐之迟疑的手,冷言道:“月儿已经死了,还望陛下节哀!”
语音刚落,她的脸上就滑下了一行清泪,为了不让景乐之看到,她飞快地飘出窗子,飞走了。
景乐之低低地呼唤着,却并未挽留。他也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可以节哀。
苏月白任由居心叵测的夜风推拉着,飞出他们暂时居住的院子,直接飘进了夜阑心的别院。
硕大的院子里只有茂盛的花草,许多不知名的花朵艳艳地开着,明媚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夜阑心靠在亭子里,与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面面相觑。
苏月白是女鬼的形态没有脚步声,她飘乎乎的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却并未换来夜阑心的注意。他只是一味地盯着那株赤红色的花,不耐烦地逗弄着花苞。
“小红,如今可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你不开花爷拿什么填饱肚子?”夜阑心的声音清亮,穿透力很强,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男人,苏月白还真愿意把他当做美女姐姐。无论背影还是声音,都透着股香味,撩人心脾。
苏月白不想偷听,干脆飘过去,轻轻地问:“能把悟心镜借我用用么?”
夜阑心被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惊慌地转身,在捕捉到苏月白身上那股死亡的气息后,唇角绽出一个笑容,回了句:“你想知道什么?”
“这是秘密。”苏月白落地,靠上柱子,扶额间夜阑心已经停到了她的身边。
“你的表情不太好!”他开口,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苏月白被突如其来的碰触惊到了,直接瞪圆眼睛。
“我是个死人,表情怎么会好?”她躲开他的手指,身体自然后倾。
夜阑心不以为然,直接贴上去搭住她的肩膀,调笑道:“做小水蛇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镜子借是不借?”苏月白不再挣扎,反正她是女鬼,不怕调戏。
夜阑心慢慢凑过来,鼻尖扫过她的脸,“你不是打算移情别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循序渐进的节奏
“移情别恋?”苏月白重复了一遍,忽然心情大好地笑出了声,前仰后合之后推开夜阑心,断断续续地嘲笑道:“我……我倒是想……移情别恋……”
“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夜阑心不屈不饶地靠过来,再次搂住了她的肩膀。
苏月白嘿嘿一笑,摇头道:“我喜欢男人,粗犷又阴沉的男人!”
“景乐之哪里粗犷和阴沉了?”夜阑心瞪圆漂亮的眼睛珠子,蓝幽幽的瞳孔里苏月白的脸都扭曲了。
她摆摆手,答道:“所以,才要借镜子看看,我喜欢的男人到底是谁。”
夜阑心没有迟疑,直接将镜子唤出来,立在了苏月白的面前。
苏月白飘到镜子跟前,慢慢闭眼,在心底默念:“我心爱的男人啊,快快显灵!”
镜子波纹一抖,凝出了一张人脸。
苏月白定睛一瞧,竟然喷出了眼泪,她捂着胸口不愿承认地抹着脸,嘟囔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真是自讨苦吃……”
夜阑心听到她的呜咽也凑了过来,在看到镜子里的人后整张脸都阴沉了。
“你喜欢这个家伙?”
苏月白吸吸鼻子,反问:“你的镜子会说谎么?”
夜阑心摇头,就势扑过来掐住了她的喉咙。
苏月白挤挤眼泪,扬起头,支吾道:“他只是我养的一只黑猫……”
“他是爷的杀父仇人!”夜阑心倒是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一段陈年旧事浮出水面。
苏月白愣了愣,辩解道:“他也杀了……我……”
“那你还喜欢他?”夜阑心渐渐松手,从她绝望的眼神中分辨出心底的悲哀,忽然就不忍下手了。他叹口气,拉住她的手,遗憾道:“你真傻!”
“确实如此!”苏月白垂下头,眼泪早已流尽。
在月儿被沧拔的蝙蝠刺破胸膛的时候,她就发现比起锥心的伤痛,那滚滚而来的绝望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发现一个更加绝望的事实。她爱上了听寒,爱上了那个让他失望的男人。
再后来,景乐之的不离不弃让她放松了警惕,并打算移情别恋,将对听寒的爱恋都转化在景乐之的身上。但是,在一次次的朝夕相处中,她发现这种不要脸的做法非常残忍,对景乐之来说是一种侮辱。当她意识到景乐之喜欢的人是月儿后,这种替身的命运让她厌恶,也就感同身受地理解了自己的可耻。
景乐之把她当做月儿呵护着,而她却把景乐之当成了听寒来转移无处发泄的思念,他们之间竟然是这种可怜的关系。明明忍受了伤痛,却不能相拥而泣;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掏心掏肺。当她不止一次地意识到景乐之对月儿的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破裂了。
“这件事……不要告诉陛下……”苏月白挣开夜阑心,失魂落魄地转了身。悟心镜里的听寒正淡淡地注视着她,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冷情。
心不在焉地飘回厢房,景乐之还保持着临走时的姿势,仰头望月,眼神沧桑。感觉到苏月白的动静,他慢慢转头,笑容越发深邃。
“心情好了?”他淡淡地问,并走过来拾起苏月白冰凉的手。
“没有,更差了!”苏月白苦笑一下,垂下眼睑。
景乐之拍拍她的手背,面上清淡如水,他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说道:“你不愿与我提及心之所想,我便不会多问。只是……不要难为自己。”
“想不到……陛下……竟然如此善解人意……”苏月白侧头,咧开的唇瓣上扭动着并不好看的笑容。
“你我既然离开了大唐国,就不要拘礼了……日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景乐之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纷飞的柳絮,落在苏月白的心尖上,也是痒痒的一片鸡皮疙瘩。
她点点头,眨巴着眼睛斟酌了一下词汇,开口道:“以后不叫陛下……叫……乐之?”两个颇为感性的词汇蹦出来后,她竟然捂了脸,一阵恶心,“还是叫陛下吧!有点……太过亲昵……”
“如今,你我相依为命,亲密点有什么不好?”景乐之紧紧落在肩头的手,笑容差点把苏月白迷晕。
她晃晃头,晕乎乎地支吾道:“我怕……”
“怕?”景乐之不解地瞪圆眼睛,满目的难以置信。
苏月白伸过手臂搭住他的肩膀,将脑袋肆无忌惮地靠了过去,她思考了半秒,终究老实坦白:“我只是怕你失去了作为国君的霸气,被我污染……”
“这是何意?”景乐之虽然语气里是疑问,但奔放的指头却泄露了他的喜悦。毕竟,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苏月白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
“我怕把陛下带坏了……”苏月白微微侧头,眼睫毛蹭过他的面颊。
景乐之展眉一笑,继而拖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细腻温柔的吻,让苏月白的脑袋短暂停摆,并爆发出心旷神怡的感觉。比起之前的咬人,他这次倒是温柔了太多,以至于她压根反应不过来,只能本能的做出回应,唇角都止不住地弯了上去。
“等我回来,咱们便成亲吧!”浅吻之后,景乐之扔出重磅炸弹。他挑起苏月白的下巴,望进她那迷离的瞳孔。交换呼吸的距离里,苏月白竟然像被蛊惑般点了头。
她刚刚才承认了喜欢听寒这个事实,在一炷香后竟然决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