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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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纤-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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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以灵慧著称的黛玉,推拒得婉转而又隐含讽刺。
  在旁看着的春纤心里一阵感慨,是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郑家兄妹再温言相求,到底唐氏这做母亲的心里过不去呢。真有心,先搞定唐氏再说吧!
  不过,还是不痛快啊!
  黛玉却是收起了信笺,往外头一看,道:“今日断不好送信笺去的,明日春纤你去一趟,若有什么话,只管将我的意思说道分明就是。”这淡淡一句话,听得春纤心里快意,连忙应了下来。
  及等翌日,春纤边择了个不早不晚的时辰,又取了四色点心并两样鲜果,带着那一封小笺,一路乘车到了江家。这江澄的院子,她也曾走过两回,自是顺顺当当。
  江澄依旧容色明艳,见着她来,便含笑招手,因道:“今儿怎么使你过来了?”
  春纤深深一礼,正待说话,外头忽而就有丫鬟回话,道:“郑姑娘来了。”
  江澄往春纤处看了一眼,见她已是收敛了神色,心里便有数,因笑着起身,道:“春纤你且等一等,我须得迎一迎。这郑姑娘素日与我不甚往来,却不好失了礼数的。”
  “姑娘但去无妨。”春纤听得她话里意思,面上笑意微微。江澄出去半晌,不一会引着郑嘉成入内:“今儿可巧,林妹妹正使人送了些新鲜点心来,却是南方的味道,这里难得的。”
  郑嘉成心不在焉,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在春纤身上一顿,便转开眼,心中不知道怎么的,竟有些发虚。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下去,便拉了江澄的袖子一下。江澄心中明白,只略说了两句话,便使旁的丫鬟婆子下去,又笑着拉郑嘉成坐下,对春纤道:“你也坐下吧,林妹妹素来待你好的,我们也极喜欢她,今儿你便权代她说两句话,也是凑个意思。”
  若是往日,春纤必定推辞,今番却是一口应下,因道:“却是我造次了。”说着,便将那提盒打开,取出四样点心并两色鲜果,方才斜身坐下。江澄见着,伸手捻起一块糕,笑着递给郑嘉成:“如今正合用绿豆糕。”
  此时,春纤将黛玉的回信推了过去。
  郑嘉成见着那玉色笺纸,只以素淡墨梅勾勒了两笔,唯有素雅,并无半点暖色,心中就是一顿,再无心用那糕点,只接过来匆匆啃了一口,倒是差点噎住。江澄见着她这么一个模样,原是有兄弟的人,倒起了点戚戚之心,便将那笺纸正大光明地放在桌案上。
  黛玉写得不过几句话,一目了然。
  而这几句话,不出江澄所料,却在郑嘉成意想之外,她面色半青半白,半晌说不的话,许久后才抬起头,盯着春纤道:“林姑娘之意,果真如此坚决?其实……”
  “姑娘之意,尽在于此。”春纤心里嗤笑一声,不等她说完,便开口道:“不怕姑娘恼,当初唐夫人一番真心实意,我们姑娘也不做虚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要四角俱全,才是正经的道理。”
  “当初父亲与林大人相约,自是父母之命。便现今,我们家也是真心想求,母亲心内虽有不合意之处,但林姑娘这样的品貌,无人不喜的,她日后必定会转……”郑嘉成也早想过这些,此时说来,也是四平八稳。
  谁知春纤与她不同。她也知道现今出嫁从夫,只要父亲定下儿女婚事,母亲纵然不喜也不能作准,但是她更知道,在这个时代,内宅中婆婆磋磨媳妇不要太容易!实用主义的她,听到这话,心里更为恼恨,便冷笑一声,道:“郑姑娘若这么说,我就是臊着脸,也得将一件事说明白——当日我们老爷故去,我也陪在姑娘身侧,却是亲耳听到。我们老爷说,虽已是与姑娘说了一门亲事,却是未曾作准的。至京都之后,若有人持信物求婚,自是允诺。若再无讯息,便也作罢,不必十分询问究竟是谁!我们姑娘,自然是听老爷的话。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再没错的事。”
  这话一说,旁人犹可,郑嘉成的面庞涨得通红——这是指着他们家忘恩负义,不守信诺了。她自是晓得,若非见着黛玉,见她□□出众,此事未必成的。若论诚心,说与旁人犹可,自己心底却是明白。
  听到这样的话,江澄愣住了——她没想到,郑嘉成所谓的误会,竟是这样的缘故!她眉头一皱,当即咳嗽了一声,转首看向春纤,道:“林妹妹近来可好?”
  “我们姑娘的性子,江姑娘自是晓得的,前些日子还好,这两日因着思念父母,心里伤感,却是缠绵难去。”春纤却不放过郑嘉成,一句话又是转到这件事上,看她面皮发情,才慢慢着道:“江姑娘若能多劝两句,使她放下那些污糟事,想来比我们有用的。”
  “你这丫头,越发会说话。”江澄往郑嘉成处看了一眼,见着她垂着头,心中又实在有些厌烦,便也没再做什么调节,反倒一口应承下此事:“不过总听说妹妹所居潇湘馆,清雅异常,早想叨扰一二,只没个由头。如今倒是如了我的意。”
  春纤微微一笑,往窗外看了一眼,便想着告退:“实在时辰不早,却得回去了。”不想,就在此时,郑嘉成道:“林大人心意如此,林姑娘本心又如何?”
  难道她以为郑家是古籍书画,黛玉一听到就要心动不成?春纤心里冷笑,却是微微躬身一礼,道:“姑娘近来所喜,却是一句诗,我也听得两句,道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想来这便是本心了。”
  郑嘉成方默然不语。
  春纤又与江澄告辞一声,就此离去,心里却是畅快:还真以为你郑家有什么了不起?少年中举又如何?拿到了三鼎甲再自傲也不迟。由此,一路回去,她越加轻快,只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气,十分畅快。谁知就在这时候,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哀乐,她掀开车窗一看,已是贾府附近的家下仆役的居所了。她怔了一怔,便明白过来:这是与金钏儿送丧罢。
  既是遇到了,虽无交情,到底也要尊重些。
  想到这个,春纤便与车夫道:“我在这里停下便可。你们自去吧。”说着下了车,与他们银钱了账,自己却往哀乐传来处看去——二三十米之外,一行素白青黑之色压面而来。她便走到边上,有心目送一程,不想才是抬头,忽而见着粉墙黛瓦下,一株大绿柳树旁,正站着一个俊美郎君,生得眉眼清俊,挺拔俊逸,淡金色的日光洒落下来,生生与他抹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只是看着好生眼熟……
  春纤心里猜疑,不免多看了两眼。偏此时耳畔哀乐更盛,她想着金钏儿的丧事,忙压住心头所想,安安静静目送了送丧的那一行人,眼见着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往先前那处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那个郎君的身侧来了个秀逸少年,年约十四五,一双黑瞳极清亮,竟犹如两丸黑水晶浮在清波之中,说不出的透彻清明。
  虽见着美少年,但春纤却想起那俊美郎君是谁来。他是当初黛玉千里归家,路途之中遇到的顾茂!数年没见,他生得越发俊美,但身姿挺拔,沉静而有气度,比当初秀逸更添了三分的英朗,便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要这么说来,这两次相见,倒有几分缘分的味道——前头黛玉归乡,后林如海过世,如今再见,又是在金钏儿的丧乐之中,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想到这里,春纤打了个寒颤,也无心再看美男,转头就往贾府的后门走去:还是早些回去吧,先前在江家所说,还得报与黛玉的。
  却不知道,她先前盯着人家,人家也不免往她这里多看两眼。
  顾茂这些年越发沉稳,心中虽已隐隐有些别样的感觉,却总归不曾说话。边上的少年年岁尚小,看顾茂这个素来一派正人君子做派的人,此时竟连着看了春纤好几眼,又见春纤生得明媚秀美,心里不知道怎么生出几分复杂,竟张口问道:“方才那位姑娘,顾兄竟是认得的不成?瞧着却是秀美。”
  “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顾茂见他问来,略一寻思,也提了两句话:“当初我归乡守孝,于路途中却有一面之缘。她家姑娘,便是姑苏林家林盐科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修改一下字句,咳咳,这两天有点hold不住。


第八十八章 说缘分孰知骨中血
  那少年面上浮现几分惊讶;言语便比之前敬重了些,因问道:“是姑苏林家?”
  “正是。那原也是列爵之后,清贵世家,不意竟绝了子嗣;唯有一位女公子,如今正寄住舅家贾府之中。”顾茂缓缓道来;眼前这少年蒋昀与自家极亲近,虽说沉稳内敛惯了,到底不比旁人戒备;此时心里也有些怅茫难决,他眼中便流露出一丝犹疑。
  蒋昀世家出身;听得这话,心里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只是,他从来敏捷细致,一眼便瞧见顾茂暗藏的神色,倒是细细寻思了一回,才道:“世事如此,徒留唏嘘,阿兄也不必存在心底。说来先前不曾细想,如今却觉得那位姑娘,竟有几分似曾相识,却不知从何见过。”他先时见着春纤明媚,心中便有所动,此时再细细想来,越发觉得熟稔,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倒仿佛是极久远前的旧友,相离十数年,虽已不甚相识,到底眉眼间仍旧透出熟悉两字来。
  “你也做此想?”顾茂叹息一声,心里更有几分翻腾。
  蒋昀的父亲蒋经与父亲本是远亲,难得自小都拜入春华书院的大儒尤守静门下,相识数十载,互以兄弟相称,原是一等亲近可信的。后面父亲入朝为官,便将自己送到已然成为春华书院山长的蒋经门下。两家亲近若斯,虽远隔千里,蒋昀却也见过母亲数回,又与幼妹玩耍过一回,正可说是似曾相识了。
  蒋昀也是知道顾茂性情为人,又知道他的心结,听得这一声,再不能不明白的,由不得叹息一声,道:“你还不曾放下?”
  “我如今除却母亲,只有这一个妹妹,骨血至亲,如何能放下!”顾茂断然一声,眼底已然浮现出决然神色,因道:“先前已是细细探查过了,虽说未必能十分准,却有五六分。不过是我唯恐满腔期盼成空,竟生了胆怯,并不敢相认。今日听得你这么句话,终究能决断了。”
  “有五六分,便可拼一拼。”蒋昀也是年少,先前叹息担忧,倒一多半是怕顾茂期望落空,反倒伤了自身根底。此时听得这话,他心头也有些发热,便道:“既她在林家姑娘身侧,不如先打探林家。我记得,你家便有一门亲,却与林家有些干系的。”
  顾茂点点头,目光看向贾府那高挑屋檐,目光幽深:“此事须得一击必中,自要好生筹划。”
  被他们惦记着,春纤却连一个喷嚏也没有,顺顺利利回到了潇湘馆,将在江家说的一番话细细复述与黛玉。黛玉自有傲气,虽先时回说得婉转,却从来言语精细,此事听得春纤这话,却也不以为意,道:“原你说的不错。他们如此行事,便须说得分明。”
  见黛玉如此,春纤也松了一口气,又见着紫鹃尚未回来,便想起先前见着顾茂一事,顺嘴便提了两句:“倒是后头我回来,正听得哀乐。想虽与金钏儿姐姐没见过几面,到底也要尊重些,就下去目送了一程。谁知道,竟遇到一个人来。”
  听得金钏儿三个字,黛玉便有些郁郁不乐,只听到后头,她也生了几分好奇,因问道:“什么人?”
  “却是先头姑娘回江南,路上撞见过一回的顾家大爷!”春纤看黛玉听得最后四个字就偏过脸去,便觉好笑,也不咽下话头,反倒多说两句话:“说来这一位原是外男,我不合与姑娘多说。只是这一回也太稀罕了,那边儿原是这府里的家下人等住的地方,他怎么去了?还正与我撞上了。”
  这话一出口,春纤便想咽下去,本来只是拿着这话打趣两句,却不防忘了说及顾茂,黛玉也会想起江南之事,如海之丧!由此,她面上便有几分讪讪,动了动唇,却还是将到了喉头的话咽下去。
  黛玉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闻一知十,虽也有几分伤感,到底晓得如海之心,倒也没有显出痕迹来,只笑了一笑,道:“这么说来,倒也算的一段缘分了。”
  “可不是。”既是说到了这里,春纤也知道黛玉的敏感,实不能匆忙带过,反倒让她多思多想,总不如说一说,发泄一二来得好。由此,她便道:“说来也有三年的光景。前头老爷的嘱咐好似还在耳边,不想,那郑家终究辜负了老爷的期盼。”
  “他家也不算不好。实在说来,并非只为着那位唐夫人,而是我心底容不得他们这般忘恩负义。”说到这个,黛玉的神色间也有几分倔强,道:“说句不怕臊的话,哪怕后头再没这样的人家求娶,我也绝不后悔。”
  “姑娘这样的容貌才情,性子为人,自然有更好的。”春纤却听不得这些,相处这么些年,黛玉的种种好处,她是看在眼底记在心中,自然容不得这样的话。黛玉却是淡淡一笑,眉眼疏淡,自有一股冲平之意:“你哪里知道。休说我也有不足,便是千般好,父母缘上短了一层,能不讲究这个的实在少。否则,依着江姐姐平日待我的心意,哪怕郑家姑娘相求,她也不会送信过来。”
  “姑娘!”春纤越发听不入耳,因皱眉道:“休说我瞧着江姑娘并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里头有些误会,居中开解而已。便她这个真么想,也是她的思量,世情却并不会尽如她所想。我便不信,姑娘这样的好,竟没得一个好结果——老天爷也太不公了。”
  正说着话,外头忽而传来紫鹃的声音。两人便停下话头,转头看去,却是紫鹃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黛玉便问:“你送了金钏儿一程,也是尽了心。虽是心里难受,到底也散漫散漫,不然她泉下有知,也是难过的。”
  “姑娘,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的。”说到了金钏儿,紫鹃也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她目光却转向春纤,道:“如今我匆匆回来,却是为了这个。”说着,她便取出一个纸团儿,递给春纤。
  春纤有些莫名其妙,接过那纸团儿展开,她细细看了两眼,登时怔住了:这小小的纸团上头却是写了她这个躯体的两处特征,一样是右手臂膀内侧有一块淡红色的圆形胎记,另一个却是后背两肩胛骨之间有六颗痣,正攒做花朵形状。
  看着春纤的神色,紫鹃便知道多半是真切的,便皱眉道:“原是我送了金钏儿一程,谁知道回头便有个眼生的婆子过来,悄悄寻到我,说是有个纸团儿托我送与你。这样的事,我断不敢轻易受的,只怕有什么不对。那婆子却说能拆开来看的,我方打开一看,便见着这两句话——我却知道你那块胎记。现在看你的模样儿,大约那六颗痣也是真的了。”
  “是真的。”春纤低低应了一声,道:“这原是我小时候祖母养了我,我与提过的。如今那痣却是没了的。”一旁的黛玉也是看了那纸条儿,又听得她这么说,倒是生了诧异来:“若是这么说,这个倒是奇了。你小时候的标记,怎么那人却记得!”
  她口里这么说,心中已是猜出七八分来,与紫鹃对视一眼,看向春纤的目光便添了几分郑重。
  春纤却不言语。
  紫鹃便低声道:“那婆子也没说旁的,只说明日早上,便在晴雯表哥的屋子外头等着你,说是有一件极大的事,须得分说明白。你,还是过去一趟吧。好不好,过去一趟,省得后头半辈子倒是压着这一件事透不过气来。”
  “正是这么一个理儿。”黛玉也是点头,叹道:“至亲血缘,原是割舍不去的。这一日你不去,日后必定存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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