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后世失传了的,有些是贺盾完全没见过的,一整个陈朝的王宫,就这三座藏书阁最为珍贵了。
贺盾在里面逛了一天,等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晚了。
万家灯火,炊烟缭绕。
平陈一战太过平顺,大隋士兵纪律严明并未侵扰百姓,再加上陈后主昏庸无道,是以这一战,江南的百姓们并未受多大的影响,除却刚开始些许混乱之后,这两个月下来,已经很平稳了,此时正值忙碌收工的休憩时间,随处可见的热闹,随处可闻阖家欢乐的笑语声。
杨广握着贺盾的手走在街道上,无意识把玩着她的指尖,见巍峨绮丽的宫城渐渐掩盖在黑色的夜空里,心说绵延千里的宫城俯瞰脚下,确实勾得人浮想联翩。
杨广看了眼旁边的妻子道,“阿月,以后我也建一座这样的阁楼,阿月你与我一道住可好?”
贺盾听得有些囧,见他不是开玩笑,便挠挠头道,“阿摩,吃不过二两饭,睡不过一张床,搞这么复杂做什么。”陛下虽说政绩突出抱负远大,但喜好奢靡享受也是真的,他这人脑洞大,想法也多,一建势必要建最好的,有些宫殿说是天宫瑶池也不为过了。
贺盾看了陛下一眼,心说现在过的日子越清贫简朴,登上帝位以后便撒丫子欢实起来了,都收不住边了。
贺盾想起王韶,老实道,“王韶大人出了名的耿直,阿摩你当真敢建,他就敢参你一本,当然我觉得你这样也不好,要附议王大人的。”
杨广听得想乐,心说也是,他的王妃向来不把财物放在眼里,他修一座金堆玉砌的宫殿,她说不定也会像以往给她的那些东西一样,撬下来抱出去换钱,换了钱不是在外撒了,就是投在一些没边没影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她吃穿都无讲究,方才看了陈后主的王宫,她觉得美,却似乎也没见想据为己有的。
起了私心,想据为己有,那才是真喜欢。
杨广用力握了握贺盾的手,站定了看着她,含笑问,“那阿月,晨间你一见面便问张丽华的事,是担心我另谋新欢么?想将我占为己有么?”
贺盾被陛下目光灼灼看得有些发窘,说是想据为己有,不想他和这些能让后世人恶意揣摩的桃色新闻扯上边的想法还更多一些。
毕竟没影没边儿的事陛下都被魔化成了色中饿鬼,再有影,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贺盾老实回道,“都有,想阿摩做一个专情的男子,也想阿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她真是和蜜糖一样。
杨广尽量压下唇角的弧度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傻了,听见后头铭心小声主上主上的咳咳声也不搭理,只看着面前的人,若非傍晚的街市上人山人海,他当真想把人抱起来转几圈的。
杨广想亲近她,不自觉两人就挨得更近了。
陛下唇角虽只有些微弧度,但眼里星星点点满是笑意,像是要把她举起来转两圈一样,心花怒放的情绪都传递给了她。
贺盾看得莞尔,心说陛下这自小爱听赞美的癖好,真是一点都没改,可真是伟大皇帝糟糕皇帝的特质他一个人占个全乎了。
贺盾见陛下背后不远处铭心一直对她伾伾伾伾的使眼色,比划说有政事找主上,便朝杨广道,“阿摩,铭心找你有正事,咱们回去罢。”
杨广本是觉得江南已定,这几月政务也差不多忙完了,久别重逢胜新婚,他想和阿月再待一会儿,只眼下是傍晚间,铭心这时候没眼色地上前相扰他的新婚之夜,想必是有急件了,说不得是战事有变。
杨广应了一声,示意铭心上前来禀奏。
铭心大大呼了口气,上前来三两句话说明白了。
杨广听是高熲相请议朝事,和贺盾一道回了兵营,便径直去了大帐。
是长安来的急件。
皇帝派柱国韦洸入境岭南,陈豫章太守徐璒据南康,誓死不降,韦洸滞留南康城外,再难前进一步,殊死搏战,几乎全军覆灭,回城送信的士兵浑身血污,紧着一口气,禀报完韦洸的手书,便倒地不起绝了声息。
营帐里高熲、元寿、王颁等人都在,几人围在了巨大的舆图前。
高熲神色凝重,禀告道,“今日臣领着兵队出巡,健康城外五十里,林间草木枯亡,江南多妖异,若是人为之,对方定是居心叵测,南康需尽快平定,我等只可胜,不可败,否则时间日久,江南必乱。”
杨广点头,沉吟道,“便劳驾高大人接着追查建康之事。”
高熲行礼领命,杨广看向旁边候着的武将,开口问,“余下尚有十万大军驻守建康,哪位将军肯出兵驰援韦洸,平定南康城?”
几位将军立刻跪请出战,杨广一一将人扶起来,思量道,“王将军原是陈朝名将,亦是南康人,与徐镫相熟,知己知彼,便请王将军辛苦一趟,三万精兵可足以?”
高熲大赞,“善也,此行王将军最合适不过了。”
王颁大喜,叩首领命,“末将定不负皇上王爷所望,取了那徐镫的人头来慰祭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有劳将军,我等静待佳音!”
军情紧急,杨广下了军令文书,将士们各司其职,点兵点将。
杨广回营帐换将服,去到后头便见他的王妃整个人裹着床被子盘腿坐在床榻上。
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来,连发丝都没露出一分一毫。
许是因着烛火昏黄的缘故,杨广只觉贺盾脸上都透出股粉红,见他看过来似乎就更红了,整个人都往后晃了晃又坐稳了,清湛湛的眼里有丝丝紧张和羞涩。
她这是怎么了,杨广只觉等他脱了外衫,王妃的脸色更红了,并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贺盾见陛下进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衫,心说陛下真是直白火辣,在她记忆里,这种时候多半都要来点红酒助助兴,先诉诉衷肠什么的。
花前月下,情调起来了,感觉也就来了。
新婚之夜不都流行喝点小酒么?
贺盾现在脑子里专注一件事,连营帐外安静又急促的脚步声都忽略了。
杨广虽是要去阵前点兵,但看他的王妃模样实在奇怪,便问了一句,“阿月,你在做什么?”
贺盾奇怪地看了杨广一眼,余光瞥见被子底下露出一角书页,脸上燥热无比,忙动了动脚趾头把书册扒拉进被子里藏好了,朝杨广嘿笑了一声道,“阿摩,过来。”
走近了杨广便闻到了些若有若无的酒香,失笑问,“阿月,你怎么想起来要喝酒了。”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么?她也需要喝一点。
“酒气我都沐浴洗干净了。”贺盾嘿笑了一声,软腿软手的拥着被子站起来,撒了手被子滑落在床榻上,贺盾觉得自己当真是勇士,往前一扑就扑到陛下怀里了,搂着他笑道,“阿摩,来欢~~爱罢。”
烛光下她肌肤如玉,未着寸缕的扑在了他身上。
杨广手忙脚乱接住扑来怀里的人,入手肌肤幼滑,他掌心跟被烫着了似的,立刻就灼热滚烫起来,这红颜美人恩,便是泥人也要动心,更别说他搂着的是心心念念之人了。
杨广喉咙滚动,呼吸渐渐局促,她就这么密不可分的贴着他,胸前的柔软贴着他无法忽视,让他都快要疯了。
杨广有些晕眩,掌心和身体都滚烫得不行,被眼前的美景晃得彻底失去了理智,低头在她玉白幼滑的肩颈上重重吮吻了一口,把人紧紧箍在怀里,寻她的唇吻她。
杨广渴望多年,这等亲密的接触让他有种醉后的微醺,甜意喜悦冲击得他有些无所适从,看她双颊绯红微微阖着眼睑,精致漂亮顺从又惑人,什么都不愿想了,只想立刻占有她,与她更亲密。
她是他的洞天福地。
杨广在她脖颈肩上亲吻着,声音暗哑,渴望,着迷,“阿月……阿月……”
门外的请令声一阵接着一阵的,铭心禀告说要进来了。
要命!
真是要命!
杨广神志一清,想起他回营帐来是要做什么,搂着人没撒手,眼里挣扎犹豫贪恋不舍权衡变来变去,门外急促的步伐和喊杀声,真是跟催命符一样,搅和得他不得安宁。
杨广心里哀嚎了一声,也不敢再多看她,搂着人微微阖了阖眼睛,慢慢平复起伏的胸膛和血脉里翻腾叫嚣的欲'望。
世上大概再没有比他更衰的人了,企盼多年的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他却要被迫当这柳下惠了。
那陈镫真是该死。
杨广见贺盾窝在他怀里脸色绯红满眼羞涩地看着他,心神不稳给她勾得魂飞魄散,一手盖住她的眼睛,一手飞快地扯过床榻上的被子把人裹得严实了,搂了搂人哑声道,“军营这地方不好花前月下,夫人你忍忍,外头起了战事,夫君得去点兵出征,今晚要忙一夜的,夫人你早些歇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说这话他心里都滴血了。
这真是不逢时,贺盾听得外头喊杀声都起来了,蓄积起来的勇气一下散了个干净,彻底成了只红烧大虾,又知将士们都等着他,忙头顶冒烟地道,“阿摩你快去罢。”
“阿摩我给你换铠甲。”
贺盾想起来给他换衣服,被杨广按回了床上,他哪里还能看她,看一眼,勾走一魄。
杨广自己穿了衣衫,嘱咐她早些歇息,走两步又回身走到床榻边,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又快步出去了。
贺盾脸色红得滴血,目送自己的夫君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贺盾便一头扎进床榻上,心里嗷嗷嗷啊啊啊的叫唤了好一阵,心说她心跳都要蹦出来了,没想到竟是以失败而告终。
只差一点就成了!
贺盾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好几圈,被膈到便把身子下面的东西掏出来,见是冯小怜给她的十八班武艺,猛地又坐了起来,想着方才的事脸上热得冒烟,伸手扇了扇风,心说也好也好。
原本时间紧这书她只方才匆匆看了几页,技术还没学到家,再多给点时间参详参详也好。
这种事真是听说过没见过,做足了功课,介时也不用慌手慌脚的。
第86章 白白挠心挠肺了
南康陈镫拒守不降,贰心之臣闻风而动。
两年前领着十万江陵百姓投诚陈朝的梁国皇子萧环留王林驻守吴州,自己绕到隋军后方,偷袭隋军,企图趁乱恢复后梁祖业。
杨广着宇文述东进征讨,宇文述领命,水陆军三万余众,和赶往南康的王颁前后脚出发了。
杨广回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平旦,这些年他在外随军或是征战,住在营帐里的光景十之七八。
这时候营帐里的烛火还是惯常亮着,但似乎就是有什么不同,有一个人在这里,可能在等他,也可能睡着了,但都无妨,建康临江临湖,晨间湿润清冷,杨广慢慢踱步进去,每走近一步,都觉得安心一分。
听着里面的动静,定是睡着了。
贺盾寻常不睡都没事,不过她来陈朝一路舟车劳顿,事先又喝了点酒,还在学习中就睡着了,姿势就不如寻常那么中规中矩了。
是以杨广进来并没看到想象中那等美人海棠春睡图。
他的妻子裹着被子歪歪斜斜倒在他平日睡过的床榻上,散着头发拥着被子睡得不知人间世事,精致可爱的脚趾头还露在外面,杨广伸手碰了碰,触及果然如外头的石块一般凉,目光在营帐里转了一圈,起身去端了盆热水来,拧了巾帕包着她的脚给她暖和着。
她自己不怕冷,他看着都替她冷。
巾帕柔软,温度也刚刚好。
掌心里的脚丫动了动,粉嫩的趾头舒服得不自觉张开着,偶尔动一动,可爱之极,杨广心里乐了一声,看她眉目,知道她睡得沉,倒也不担心弄醒她,等她脚上的温度暖和起来,擦干净水渍塞回被子里暖着了。
杨广净了手,擦干了一边给她暖手,脑子里一边或有或无地想着南康的战事。
因着出了萧环的事,平定南康便刻不容缓起来,南康一旦出事,或者两军相持过久,江南势必生乱,这是平陈过于顺利迅速留下的弊端。
建康离南康远,他与高熲等人商议过,隋军驻建康离岭南太远,不好及时接收消息控制战局,他与高熲商议直接带兵进驻赣州。
天一亮便要启程,是以杨广铠甲也未解,就这么在床榻旁边坐着闭目养神,倒也算休息了。
周遭都是熟悉又让人安心的气息,心爱之人便在咫尺之间。
昨夜温香软玉的情形不期闯进脑子里来,杨广心里和身体都跟着微微一麻。
她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发丝散在上头惑人之极,杨广很难不想起昨夜碰到的美景来,手指微微动了动,等无意识把被子往上拉盖严实了,回过神自己又乐了一声,跟她待久了,还当真变成正人君子了不成。
不过她穿了中衣,好歹是让他没那么浮想联翩了。
磨人精。
杨广目光一顿,把埋在枕头下面露出一角的小本子轻轻抽了出来,是她用来记录重要事情的,以往他想看被拒绝了无数次,也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约莫着是美酒误人,睡前忘藏起来了。
想看。
杨广把本子又放了回去,体贴地埋严实了,看着床榻上睡得一无所知的妻子,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慢慢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天亮她也得起来了,让她待在赣州后方,战事结束后还可一道回晋阳。
再分开几年,可真是荒废时光,他什么也不干,光是想她都得相思白头。
除非是昏睡不醒,否则贺盾基本都是到点便醒了,睁眼见是陛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阿摩,你回来啦!”
杨广嗯了一声,说了声本王要亲你了便凑过去亲她。
发丝落在脸上羽毛一样刷来刷去,再加上陛下一夜未眠,下颌上带了些青色,贺盾挠挠脸,伸出爪子摸了一下陛下的龙颜,乐道,“阿摩,胡茬长出来了。”
杨广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捉了她的指尖吻了吻,笑道,“为夫正打算蓄须,阿月你喜不喜欢?”
贺盾坐起来穿衣,陛下下颌青青的,看得出胡茬颜色黑,粗粝,配着他剑眉星目,长出来随意修修都好看……
不过问她喜不喜欢……
贺盾有些纠结,其实照她的审美,许多男子还是不留胡须的好看,不过现在的风俗就是这样,男子成年加冠后,便开始蓄须。
二十岁刚刚好,贺盾点点头,“阿摩你喜欢么?”
没明说喜欢。
杨广对贺盾知之若己,看出来她不喜欢,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她寻常结交的男子都有一副美髯须,他十三岁便惦念着想蓄,不曾想倒是会错了意,白白挠心挠肺了这么些年。
杨广摇头道,“不喜欢。”他还以为她喜欢,蓄谋已久,岂料是猜错了她的心思。
贺盾呀了一声,笑道,“阿摩你真是与众不同,其实我跟你一样,感觉像先前那般干干净净的就很好。”她是来的时间久看习惯了,刚来的时候见这里的男子按身份地位人生经历的不同'修剪着各式各样的胡子,尤其是修剪成辫子,或者是给胡子染个色什么的,贺盾真是要花自制力才不让自己失礼的盯着别人看的。
杨广看她眉飞色舞的,心里实在想笑,嗯了一声,拿过外衫给她穿起来,“一个时辰后出发去赣州,阿月你随我一道去。”他原先就想蓄,不合礼制便也罢了,眼下她不喜欢,他暂且便不续罢。
贺盾应了一声,看他眼下有了青痕,知道他几夜没睡,自己下了床榻,穿了鞋去给他收拾东西,“阿摩,还有一个时辰,你在榻上靠一靠,时间到了我叫你。”
杨广嗯了一声,躺上榻又起来,吩咐了铭心进来,交代了两句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