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豆芽儿回去的时候荣大已经在家了,头发微湿衣物也焕然一新,那柄刚才威风尽展的千人斩,也重新被包裹起来摆在正堂。那块翠的出水的玉牌,就被摆在刀下,桌上的香炉也不同于往日的清香,反而燃起了三柱粗长的黄香。
邦下晚的时候,之前来过的张府管事又来了,现在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次他大大方方的提着礼品而来。
“听说弟妹有身子了,我们宅子里的夫人们怀了孩子特别喜欢吃些燕窝补身,这次我们老爷淘腾了一些上好血燕,正巧拿来给弟妹补补。”
不管是官燕血燕还是普通的燕窝,营养价值其实是一样的,但是现在的人不知道,这血燕的价值不知道要高出其他的多少倍,可以算得上是大礼了。更别提还有一些上好绸缎绫罗,和一小匣目测就是银两的不菲红包。
☆、第59章
荣大客气的说道:“老哥你来我家还整这些没用的,你这样老弟不欢迎了!”
那管事也假意生气的说:“我这是给弟妹补身子的,有你什么事,况且咱们哥俩的交情,推来让去不外道么。”
荣大也只是让让,闻言便不再推辞,问道:“令府小公子可有起色?”
管事闻言露出喜色,颇有些喜笑颜开的说道:“有,太有了!现在除了身子有些病后虚弱,大夫把脉说已见大好,这不听你捎信说这次还有合适的,小夫人感激的不行,特命我一定向你好好的道谢。”
荣大哈哈一笑,道:“刚才老哥还说别外道,现在自己反倒如此客气了,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对老弟来说是不足挂齿,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之恩!”管事说着还起来冲荣大抱拳致谢。
荣大赶紧起来与他推让,详怒道:“老哥你再这样就是寒碜弟弟了!咱们这关系不说什么恩啊谢的,那不都是应该的么。”
豆芽儿在一旁看他们虚伪的客套都累得慌,但也任俩人寒暄半天才道:“大哥晚上留下吃饭吧,正巧夫君徒弟送来一几只野物,已经炖上了。”
这个徒弟不似老爷子带荣大那般倾囊相授教导,而是每有新人进来,总要有老人领着传授些经验,新人想多得提携,自然是要诸多讨好。荣大手下徒弟无数,三不五时就有人提着礼物上门,看着那些三四十岁的莽汉也管自己叫师娘,豆芽儿也是醉了。
若是还在老宅子,是肯定要叫豆皮儿来作陪的,现在一来一回的也不方便。管事走时荣大拿了个不小的匣子给他,豆芽儿知道那是啥,但是对血馒头能治痨病的传说表示很怀疑,但看管事那样,又确实是见效了,让她在科学与迷信中间开始摇摆不定。
待那管事走后,荣大看了那满满一匣子的血燕,和钱匣子里的元宝表示很满意,又说道:“这些东西里捡一些大舅哥他们用得上的东西,明儿你回去看看他们,这管事是大舅哥介绍的,叫他吃吃红。”
“我哥可不为吃你的分红!”豆芽儿说。
荣大弹了了她脑门一下,宠溺的说:“歪歪丫头,我哪是这意思,这不是对丈母娘丈人表表孝心么。”
豆芽儿很宝气的叉腰瞪着他,大眼睛眨啊眨的晃着小脑袋说:“那你想表多少孝心?这些都送去?”她指了下桌子上所有的东西。
荣大根本不在意那些,只觉得她挺着大肚子瞪人的样子特别爱人,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说道:“咱家的东西怎么用,用多少,还不是都你说的算,我不管。”
豆芽儿抿嘴一乐,但想到刚才的胡搅蛮缠,不好意思的把头缩到荣大怀里。汗,最近总有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转天赶个不忙的时候,豆芽儿拿着布匹和燕盏回娘家,路过肉铺时,老2一家竟然没出摊,让她纳闷得不行。那两口子可是钱锈,天上下刀子都不待耽误挣钱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但是他们又没回去和老人说,按说该不是什么大事才对。
回黄家时李菊花还真跟她念叨这事了,说道:“你小叔子家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会儿妹妹一会儿丫头的,前阵子开始她就没完没了的吐,刚开始大伙儿还以为她有什么病症,后来有经验的妇人就都议论她是不是怀孕了。
刚开始还说可能是姑娘犯错叫家里藏到你小叔子家,后来看肚子又不像,现在外面说啥的都有。”
这么说,邹华十有*是怀上了,这事豆芽儿没法谈论,就是亲娘都不行。不然真从她这出什么纰漏,又是一场家庭大战,她说:“娘,他们二房的事我不管,你以后也千万别跟着议论。毕竟是亲戚,好赖传出去多不好听。”
“这我省得,就是街坊约传越邪乎,我想装听不见都不行。”李菊花说。
看女儿的态度,她也看出荣家怕是有什么秘密,女儿是肯定不会坑她,不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她又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这话说完就算过去了。
“你这肚子都快六个月了吧!豆苗儿没比你小几天,从她有了身子我还没照过她的面儿呢,真是让人惦记啊!本想叫你哥去瞅瞅,最近又一直事忙。”李菊花唉声叹气的犯愁。
豆芽儿也没想到豆苗儿竟然一直没给家里捎信,生气的同时也惦记她怕出什么事,想着还是与哥哥商量下去看看她,确定人平安就行。但她却没对李菊花说,说了她心里该惦记是回事了,岔开话题说起别的。
“哥前阵子说要在二道街买个大铺面,怎么样了?家里银子够用么?”
说起这个,李菊花就自豪不已,儿子就是有本事,这才回来多久,家里就要换大房子了。她止不住满面的喜意,与女儿细说分享她的喜悦与自豪,道:“听你哥说银子将吧够用,不过那铺面现在的租户隔色,非要等俩月租期到了才搬,所以暂时只付了定钱,还能再缓缓这俩月能多攒点。要我说再攒攒家底再说置产业的事,可你哥说咱们家现在摊子小,还不愿我们跟着挨累,换了大院子雇几个小工出货也多,他还想再发展些买家。说是家里这些能放两天的东西,挨点累往周边村镇的杂货铺送送肯定能行。
他说那一套我不懂,不过肯定也轻松不到哪去,看他这阵子都要瘦脱相了,要是能雇几个小工来替替他,这房子咬咬牙换了也中。
按说娘不该对你个嫁出去的姑娘说这话,可你哥自己撑着太难了,你的日子过的好,你要是能说上话,就帮帮你哥吧。我们当老的没能耐,拖累你们了!”
“娘你说这个干啥,我嫁出去不也还是黄家的女儿么!家里要买铺面的事夫君也知道,我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了,让我告诉家里用钱吱声。”豆芽儿说道。
李菊花欣慰的拍拍女儿的手,说:“长生那孩子也仁义,当初娘还对他有偏见,婚后看他那么疼你,娘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其实想想挺惭愧的,这个家现在能过得好,不就等于是用豆芽儿换回来的么。她现在过的好了心里得坎能迈过去,如果过得不好,那她还有啥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豆芽儿安慰她又说了会儿话才走,趁着李菊花不注意,她悄声对豆皮儿说了豆苗的事。
本来妹妹回家豆皮儿还挺高兴的,一说到另一个妹妹,他这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见李菊花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才说道:“我上两天刚去十八里铺看过,虽说没见到苗儿,但是听王家的下人说她挺好,怀相也不错,有可能也是双胎。”
“那你回来咋没跟娘说?豆苗儿又没见你?”豆芽儿拉高升调问道。
豆皮儿道:“没,不是她没见,是我压根没登门。她有心能这么长时间一个信儿都不往家里捎么,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行了,就不去讨那个厌恶了。”
这么多年的姐妹,豆芽儿知道豆苗儿是自私的,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冷情。虽然她心里明镜的一样,但仍不想相信忍不住为她开脱的说:“兴许她有什么难处,她那婆婆咱们之前不也见识过么,好像妹夫科考又在这断时间,王家重视着呢,怕也是没心思想别的。”
她话虽然说了,但显然无法说服自己和豆皮儿,俩人都沉默了。俩人还要说话,李菊花拿着要给女儿的腌菜回来了,荣大也下了差顺便接小媳妇儿回家。
荣大不愧是人精儿,为人处事特别老道圆滑,见到豆皮儿后便问他新门面看的如何,有不凑手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客气。这话说的多敞亮,叫人听着心里就妥帖。
回去的路上豆芽儿问荣大是否注意到二房的反常,荣大哼一声道:“注意?他鬼鬼祟祟的就自己觉着挺隐秘呢!分不清好赖的玩意儿,邹家给他几句好话跟灌了*汤一样。想狸猫变太子,那就是自己糊弄自己呢,丫头生的孩子怎么能跟正室比。
想生孩子就大方的休了邹氏,又想要孩子又想要邹家的关系,贪心不足早晚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那这么说邹华是真怀上了?”豆芽儿说这个不是觉得惊讶,而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猥琐的问题,貌似荣家男人能力都不错哦,只要没有问题,都能让你很快怀孕。看看她的大肚子,再看看刚进门的邹华,哗——
荣大见她不是好笑,就知道这小丫头不待想什么好事的,问她又只笑不语,咯咯乐得人心直发毛。可怜荣大提刀杀人的主,竟然被她乐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在大街上不好追问她,只得用口型小声说:“败家娘们儿,你等回家的。”
☆、第60章
石燕子知道邹华可能有孕,心急火燎的想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到底是亲儿子,平日再怎么生气心里还是惦记的不行。
“娘你不用去,昨儿老2就把弟妹和那丫头送回邹家老家了。”荣大拦下她说道。
石燕子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虎啊,这事不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藏着掖着,跑邹家去干什么,这不明显落人话柄么!再说老2媳妇没长心怎么的,她是邹家闺女那个邹华不也是,让她在邹家生孩子,以后还怎么送她走了。”
当哥嫂的体会不到她当娘的心情,豆芽儿就觉得老2两口子思维异于常人,不过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所以不敢评论到底是他们有病还是她自己该吃药了。
荣大作为长子,关照弟弟是他的责任,昨天他在城外碰到荣二时就劝过。不过荣二自持分家单过,已经是自己当家作主了,关上门他房里面的事,他一个当哥的管不着这么宽。
荣大那急性脾气,被弟弟反驳了哪能挂的住面子,一脚把荣二踹跪地下,甩袖子就走了。邹婷兰还在后面大喊杀人了杀人了,邹华反倒劝着不要声张,却被她一通臭骂,说她胳膊肘子往外拐,肚子里刚揣上货就想拿着鸡毛当令箭。
荣大隐约听到,气得直摇头,正妻不贤妾深沉,老2这一家子有得折腾的。
石燕子愁得也没心思干别的,就守在肉摊子那等着荣二,要不是知道去也是于事无补,她还想直接冲到邹家老家去把人叫回来。
石燕子不在,面馆儿管账收钱这一块就没人了,别看老爷子平日里来得勤勤,其实他就一打酱油的。美其名曰帮着招呼客人,其实是他总抓着人下棋斗鸟儿扯闲磕。
所以豆芽儿就得挺着大肚子上,但店面是自家的,这都是应该的。索性来的不是邻居就是熟客,都挺自觉的,有的把帐算好直接把钱送到她手里。
特别是荣大衙门里的那些小捕快和小徒弟来了,基本都是自助,有时还会帮着搭把手。
过了能有两三天,荣大和杨勇各自带了几个小徒弟回来吃饭,虽然是到自己家,但是他们吃饭也付钱。因为衙门有些灰色收入,下面不够分上面又嫌少,就会留下来用作集体吃喝,当然,受益的大部分还是他们这些小官儿。
这会儿正是饭口人不少,老孙一家都忙活得不行,荣大手下一个叫候六的小徒弟,长得贼眉鼠眼佝偻八怪的,但是人特别鬼道特别有眼力劲。帮着端碗倒茶又去自己点菜,老孙一家也都认识他,见他来了也任他爱吃啥自己切。
其实候六这种身量是不适合入刀斧手这一门道的,但他从小就三灾八难的,人家给他算卦说他邪气大,要在个煞气重的地儿才能保平安。他爹求爷爷告奶奶的撒了大把银子,才算把他送进来当个刀斧手,又为了他能干得长远保住小命儿,给荣大可是送了份不小的礼。
虽说候六不是干这行的料,但看在他爹的巨额学费加上他又会来事儿,荣大到哪都爱带着他。他本身也是个能扶得起来的,上回执刑他就上场了,他负责经手的那几个死囚,一个都没露怯。
他本人也讨喜,别看长的丑,但是一点不招人烦,又会讨人欢心。
“师娘!我给你带了点冰,干净的能吃。这阵子看你热得够呛,少吃点消消暑吧。”
冰!豆芽儿眼前一亮!这年头买点冰不容易啊,就算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到,那不是硝制的就是冬日存储起来的河冰,根本不能直接入口。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没能力做个冰窖,这一夏天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严实,热起来的时候真是特别难熬。
有干净能直接入口的冰,那基本就是大户人家自己冰窖里的,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你小子在哪淘腾的冰块,是又来糊弄你师娘的好吃的来了吧!”荣大说道。
候六嘴甜又会来事,总是能逗的豆芽儿一乐,豆芽儿有时候做了菜牌上没有的吃食,他来了总会给他一份。
候六嘿嘿一乐,说:“我这是孝敬师娘!师娘你快歇歇,把这果子冰吃了,都是用果浆冻成的,特别的好吃!我帮你招呼客人。”
豆芽儿道:“谢谢你的心意了!你快坐下吃饭吧,衙门里也是忙活小半天了,肯定都饿了。孙家的就能招呼过来,大部分都是熟客,不怎么忙乎的。”
等酒菜上齐,豆芽儿抱着冰盒子下楼,荣大也要去洗漱,俩人一起出来。
“娘还在肉铺那头等老2?”他问。
“恩,之前摊子停了两天,娘怕老主顾会跑掉,今天和爹俩人开始杀猪了。”
楼梯有些陡,荣大基本上是架起豆芽儿下楼的。豆芽儿也不像自己走时那样小心翼翼,两条腿儿都不倒腾,还打开冰匣捏了块略微发红的冰块放到他嘴里,问:“凉不凉?”
荣大见楼梯是个死角,也没人看见俩人,迅速的用嘴过到她嘴里半块冰块。见豆芽儿害羞恼怒的一手捂着嘴巴,一手用小拳头捶他,道:“这下知道凉不凉了吧!”
“还要不要了?”虽然气他,但豆芽儿还是问他,这算个稀罕物,夫妻要有福同享。
刚才打开盒子时候荣大见里也没几块,就摇摇头,但却嬉皮笑脸的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嘴巴,说:“你喂我就要!”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臭不要脸的。不知道用匣子卡他的脸能不能行,这么厚的脸皮,估计匣子也够呛能抗住,打坏了冰块撒了就白瞎了。
匣子里不到二十块冰,能有三厘米见方,豆芽儿把一直泡在井水里的酸梅汤打了两壶,分别投了几块冰块,自己又喝了一大碗,这水温和冰镇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爽。
酸梅汤给老爷子上了一壶,另一壶她出门到肉铺送给公婆喝。石燕子见儿媳挺着大肚子走路都费劲还惦记着她,心里特别的熨贴,又特别的窝心,道:“这两天累了吧?娘晚上就回去了,明天你别着急起了,好好歇歇。”
“娘回去了那二弟这里能行么?”豆芽儿问道。
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戳到石燕子的痛处了,她‘哼’一声,一把将手里的剔骨刀甩进木案里,道:“我又不光他一个儿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