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母的事情,我是做不得主的,她自有她的考量,她若是愿意,我自不会反对。”老太君气定神闲的说道。
当然,若她不满意,表面上是不会反对的,背地里会使不少绊子就是了。
窦瑾晖淡淡一笑,言道:“辅国公倒也不错,皇上听闻此事,原是有意要给辅国公赐婚,只辅国公一直拦着,说要姨母答应才可以,所以瑾晖认为,这桩婚事,也不是不可。”
老太君犹如老僧入定,没有任何波澜,只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老侯爷出门打猎,不是为了你姨母,是为着晼晼。”
老太君与窦瑾晖说话,一贯想到朝廷上去:“你刚入府的时候,该是瞧见了吧?五城兵马司的秦少将军。”
窦瑾晖笑容一绽即收,沉静下来,散发着淡淡的寒意道:“见到了,也听晼晼在信中提起过,说是日后管理侯府附近事务,若不是我一直在太子身边,怕要以为,这秦明辰是皇上派来监视靖宁侯府的了。”
老太君正要说,老侯爷与她都觉得这小子不错,听了窦瑾晖这句,剩下的话,愣是没说出口来。
窦瑾晖的话,给老太君提了醒,秦明辰是护国大将军的孙子,若晼然与他在一处,皇上会不会认为靖宁侯府心太大?
老太君默了默道:“你说的变故,便是这个?”
窦瑾晖摇头道:“是户部出了一些岔子,太子不便出面,因而我以会试之名,向户部尚书夏大人递了帖子。”
“夏府?”老太君面目微沉道:“之前晼晼倒是与夏府的姑娘玩的好,如今夏府的姑娘嫁的是镇国公夫人娘家盛荣伯府,这事儿不会牵连到镇国公府吧?”
“太子殿下就是担忧这个,怕在大婚前闹出来,更为不好,所以……”窦瑾晖轻声说道。
老太君遂不再问,摆手道:“去见你舅舅与舅母吧,我吩咐人给你收拾院子。”
窦瑾晖出了沉元堂,到锦华堂与靖宁侯和邵氏见了礼,便往昭阳院去……
晼然才换了衣裳,想着老太君怕是没那么快跟窦瑾晖说完,便拿了桃子出来吃,凉沁沁的,入口清甜。
晼然美滋滋的晃悠着双腿,水碧色裙摆如同水波纹一般,一飘一荡的,正享受着,突然,晼然僵住了……
雪遥不解的望过去,就见被咬了几口的脆桃上,有个小洞,洞里有半只虫子……
54。第54章
晼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窦瑾晖进了暖阁,正瞧见晼然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 一边腮帮子还鼓着,嘴嚼也不是,吐也不是的……
窦瑾晖扫了眼那桃子; 坐在晼然对面的罗汉榻上,慢条斯理道:“原就不是应季的东西,且先前是在冰室里的; 想来也是条冻死的虫子了; 该是无碍。”
晼然杏眸水盈盈的望过去,表哥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雪遥拿了痰盂来,让晼然吐了; 晼然又用茶汤漱口; 一盏茶都用在漱口上了。
晼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眼巴巴的瞧了一眼食盒里剩下的; 正琢磨着,要不然再下手一个; 就听窦瑾晖说道:“吐也只吐了半条; 余下几条也被你吞进去了; 所以说; 漱不漱口; 原是一样的。”
晼然瞬间再也不想看那几个桃子了。
“表哥; 你这次来是参加会试的?”晼然没意思; 就双手托腮,半趴在小几子上与窦瑾晖说话。
“恩。”窦瑾晖随手从晼然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是本讲鬼怪的话本子,展开来看,第一页就是个书生,遇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女鬼……
窦瑾晖不动声色的一页页翻看着,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书倒是不错,从何处来的?”
“不是子涵哥哥留下的,便是秦少将军送来的。”晼然又道:“子涵哥哥也入京了,上次还与我说了地址,只是府里前阵子才敲打了董大夫人,我倒不好再去寻子涵哥哥玩,不过听子涵哥哥的意思,他这次会试,是势在必得,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呢。”
“势在必得?”窦瑾晖极缓慢的重复这两个字,带着一点点的意味深长。
“是吧,子涵哥哥身子不好,我想他这几年大概都没出门,整日里闭门读书了,不然怎么那样白净?倒与我差不多了。”晼然看人先看脸,又补充道:“不过子涵哥哥长得愈发像个姑娘了,若是扮上女装,说不得比我还要俊俏,一白遮百丑,连脂粉都不用。”
窦瑾晖看完了话本子,落魄书生虽没有中了状元,却迎娶了美娇娘回府,大团圆结局,他缓缓的将话本子合上,用力的捋了捋书角道:“原以为你不进学,会无趣,没想到先有了个子涵哥哥,又有了个秦少将军,倒是热闹。”
晼然不以为意:“子涵哥哥只来了一回,倒是秦少将军因为就在这附近当差,回府不大方便,经常到府里来用膳,不过秦少将军酒量不好,还没喝,耳朵就红了,所以外祖父每次都不大尽兴。”
“是吗?”窦瑾晖乌沉沉的眸子将慵懒的晼然映在里头,似乎蕴着很淡的怒气:“秦少将军经常入府,你每每还陪侍在侧?”
“就是一起吃饭,不过隔着屏风。”晼然认真无误的描述。
“隔着屏风,你还能看到他耳朵红?”窦瑾晖问。
“能啊,面对面,正好能看到啊。”晼然觉得这个很容易懂。
窦瑾晖拂袖站起身来,与方才判若两人,略带玩味的说道:“你如今倒是自在,能见宋子涵,还能见秦明辰。”
晼然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对,外祖母说,等我定了亲事,就不能这样了,还可以好好玩两年,不过等以后成了亲,又可以见人了。”
晼然从前是真的以为,古代的姑娘大半辈子除了老公就见不到别的男人的。
当然,她不会知晓,老太君与罗氏给她开了多大一个后门。
窦瑾晖眉尖轻轻一挑道:“如此,下回得机会,我倒要与秦少将军喝两盅才好。”
晼然随手拿起话本子,发现是自己没瞧过的,便兴致勃勃的瞧了起来,感觉跟聊斋差不离。
窦瑾晖微微沉了脸道:“你竟是能瞧得下去?我以为,这书只有那些落魄书生才喜欢。”
晼然一边看,一边笑着说道:“这故事不错,这个女鬼说不定要被这书生娶回家呢,这书生倒是情深,一直念念不忘的。”
窦瑾晖道:“的确是娶了那女鬼。”
“真的?书生不嫌弃她是鬼?”晼然好奇追问。
“嫌弃不得,他家里没米下锅,寻常人家的女儿,自不会嫁给他,他自然会娶女鬼,不过娶回去之后,又养活不起女鬼,后来便把这女鬼卖给了富商做妾……”窦瑾晖清冽的声音,徐徐说道。
晼然眨了眨眼,顺手把话本子扔到痰盂边上,不看了!
窦瑾晖对这个动作很满意,眉眼间染上了一点笑意,很暖很柔和:“如今腊月里,你也没什么去处,我明日要去户部尚书府做客,你要不要一同去?”
“夏姐姐府里?”晼然立刻来了兴致。
窦瑾晖点头:“夏府有一片腊梅园,香气扑鼻,如今去转转,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夏姐姐不在。”晼然觉得再好看的景致,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
窦瑾晖明日在户部尚书府是要用午膳的,放心不下晼然自己在府里,说不准秦明辰还要顺道来用个膳……
“明日镇国公世子也去,想来楚玥也会去。”窦瑾晖道。
晼然杏眸亮闪闪的,漾了笑意道:“那我一会儿让杏香去问问,说不得娴姐姐与芝姐姐也要去的。”
窦瑾晖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算着时辰该用午膳了,便很自然的揉了揉晼然柔软的发顶道:“去披斗篷。”
晼然乖乖的去了,窦瑾晖挑了棉布帘子,出了昭阳院,吩咐护卫道:“去与镇国公世子说一声,便说我邀他一道去户部尚书府赏梅,让他明日带了夫人与妹妹,一道去。”
护卫有些诧异,自家长公子邀约,一向是提前好多日子便下了帖子的,今日可真是奇怪,没有帖子不说,竟只是传句话的事儿。
难得的是,镇国公世子聂致远当场就应下了,并让人去给聂佑娴与聂佑芝两姐妹去了信,因而杏香去询问的时候,两姐妹立刻便应下了。
第二日,晼然与窦瑾晖一道出了府,秦明辰得了消息,立刻堵在了侧门处,隔着车帘问道:“四姑娘今日出门?”
“恩,要去户部尚书府做客赏梅。”晼然好阵子没出门了,偏她也没什么玩伴,聂佑娴要做太子妃了,连带着她都没得玩了,今个儿难得出门,因而话语都带了喜气。
窦瑾晖见帘子微动,猜测晼然约莫是要掀了帘子说话,轻咳一声道:“若失了礼数,下次不拘你如何撒娇,我都不会带你出门去了。”
晼然撇嘴,明明就是窦瑾晖要她一起出门来玩的,不过这是窦瑾晖的约的局,他是爷,他说了算。
晼然刚想撩车帘的手放了下来,乖乖糯糯的应道:“表哥,我知道了。”
谁让她最怕窦瑾晖呢。
这两句话,在秦明辰听来,简直就像是数九寒天,抱着一个大冰疙瘩一样,怎么也捂不热了。
那般粉雕玉琢的人儿,跟窦瑾晖撒娇!
秦明辰陷入深深的怨念中,为什么他不是四姑娘的表哥,为什么他不能跟四姑娘住在一个宅子里,为什么他不能被四姑娘撒娇!
窦瑾晖骑马而行,转眼就消失在街道口,秦明辰板着脸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辅国公这会儿回府了没有?”
护卫很快回转,说辅国公这会儿正在府里,秦明辰安排好巡逻的护军,直接冲进了辅国公府。
“师傅,安宁候长公子与靖宁侯府的四姑娘是什么关系?”秦明辰幽怨的问道。
辅国公这会儿正在书房里擦拭着他的弓箭,这次跟靖宁侯老侯爷出门打猎,是一大进步,猎到的狐皮也送到了罗氏跟前,罗氏虽没有正式表态,但显见着待他跟从前不同了,虽仍旧是客客气气的一声国公爷,但是含着笑意说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表兄妹关系啊。”辅国公不走心的说道,他这三年,可是把罗氏周围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的。
“就仅仅是表兄妹,与四姑娘的关系,就同靖宁侯世子罗震宗是一样的,是不是?”秦明辰盯着辅国公,就等着辅国公点头。
辅国公见秦明辰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才认真的比对了一下。
“一样也不一样。”辅国公道:“一个是舅舅家的表哥,一个是姨母家的表哥,倒是平级,但窦瑾晖与罗震宗还是有些差别的。”
“什么差别?”秦明辰追问道。
辅国公要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罗震宗已经大婚,连儿子都快三岁了,窦瑾晖还没有议亲。”
秦明辰本来还抱着一点希望的,这会儿听了,愈发不好了。
辅国公侧过脸去,轻舒一口气,他险些就要说出来,窦瑾晖与太子是师兄弟的事情了,太子在太行山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晓,幸亏幸亏……
秦明辰咬牙道:“师傅,不然你现在就替我去靖宁侯府提亲吧?”
55。第55章
户部尚书府前院; 夏大人正与窦瑾晖与聂致远讨论一个议题,就听府中小厮来禀:“老爷; 舅老爷一家子到了,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
夏大人眉头轻轻一挑,道:“没想到竟是今日就到了。”
窦瑾晖问道:“夏府的舅老爷; 莫不是那位任江南知州的乔大人?”
夏大人捋须微笑道:“窦公子好记性,眼看年下吏部考评,乔大人回京述职; 早先便来了书信; 原以为还要过上两日,不成想,今日便到了,两位……”
窦瑾晖拱手施礼道:“夏大人请便; 我与镇国公世子再想想这议题该如何辩论; 待大人归来,再与大人商讨。”
夏大人点头示意; 转身走了出去。
窦瑾晖看着夏大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聂致远有三年多没见窦瑾晖了; 窦瑾晖较之从前; 多了一分冷厉; 只要不说话的时候; 便让人觉得似乎是从身体里散发出寒意来; 让人不得亲近; 也恰恰是这份不同; 倒比旁人更有吸引力一些。
“镇国公府门前的尸首,是怎么回事?”聂致远问道。
窦瑾晖转过身来,淡然张口:“那是镇国公府的小厮,又是死在你们府门前,你倒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聂致远面色微红,一时轻咳一声道:“秦少将军说,是你告知他,府门前有一具尸首的,那个侧门,原是仅供四姑娘来往的,周围鲜少有人,若不是你命人将尸身放在那儿,又怎会知晓?”
“秦少将军说,我说镇国公府门前有尸首?”窦瑾晖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来,略带玩味的说了句:“我竟不知,五城兵马司的人,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能有功夫说那样多的废话。”
聂致远抿唇,他是世家子弟,倒也不是半点不通世务,也知秦少将军故意说出窦瑾晖来,不怀好意,但他有些顾不得,他太担心了,担心自己在窦瑾晖眼中的形象。
“暂且不管秦少将军为何要这般说起来,我只问你,那尸身是不是你处理的?故意放在镇国公府的门前?”聂致远微微红了眼:“我是如何的人,你是知晓的,你竟故意如此……”
窦瑾晖神色微凉:“那小厮要离开镇国公府,若是四处胡言乱语,你当知道镇国公府会成什么样子,此事太子已然知晓,放在侧门,不过是太子的警告,你若再如此下去,下一次,说不定尸体就会出现在镇国公府的正门前。”
聂致远的面容渐渐退了血色,好半晌缓不过来,若是旁人便罢了,偏这个人是太子。
“你妹妹还有一个月便要入宫,她是太子妃,你当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只是你与靖宁侯府的事情了。”窦瑾晖声线似是从冰水中淬过,每一个字,都凉彻心扉。
聂致远渐渐弯了脊背,慢慢的蹲了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都知晓的,知晓我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才会让楚玥嫁给我,不是吗?”
“靖宁侯府的嫡长女,嫁给你,关乎着两府的体面,且如今楚玥表妹已经嫁给你两年,你们该是时候有个孩子了。”
窦瑾晖凉凉道:“这里是户部尚书府,多说无益,你自己斟酌吧。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自是会替你遮掩,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若你二人有了子嗣,即便有些许谣言,也可以不攻自破。”
窦瑾晖说完,看也不看聂致远,便走了出去。
沿着外院青石小径而行,隐约可以看到围墙处,有梅枝越墙而出,有淡淡的梅香缭绕,想来,晼然几人,便是在这里玩闹的。
窦瑾晖往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听到几声娇声笑语,皆是些不知忧愁的小姑娘。
“你总算想起来找我玩了。”聂佑娴伸手就去捏晼然的脸:“我整日里念叨着你,你可倒好,回了府,就把我忘了个干净,咱们姐妹上回见面,都有一个月了。”
聂佑娴如今身边一直有教导嬷嬷,虽不似从前那般严苛,但也不许她随意玩耍了,多半时候是要端着的。
今个儿是聂致远要领了聂佑娴几个出来玩,这才没有带了教导嬷嬷。
此刻的聂佑娴猫儿一样的倚在晼然身边,拿了一支梅花只在晼然脸上问道:“说,你这一个月都玩了什么?”
晼然倚着罗楚玥,眼眸微转,想了想道:“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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