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楚湘不信道:“那聂二姑娘呢?你莫不是没有请了她?”
晼然套好衣裳,跟着罗楚湘一并出来,在妆台前坐了道:“哪里能不请佑芝姐姐?只不过佑芝姐姐替我在前头待客呢; 自不会往这里来。”
罗楚湘笑嗔道:“哪里有你这样待客的?倒让客人帮你待客; 你自己在院子里躲懒,都这个时辰了; 还没有装扮齐整,若让老太君知晓了; 又要念你。”
晼然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明明方才已经出去一遭了; 只不小心污了衣裳; 这才回来换的; 左不过时辰尚早; 倒也来得及; 有佑芝姐姐在; 我便是晚些过去,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雪遥手脚麻利,拿了一套琉璃玳瑁头面,帮晼然装扮着,晼然手上也没得闲,自己拿了猫眼石坠子,挂在耳珠上。
罗楚湘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坐了,狐疑问道:“这样的日子,污了衣裳?”
罗楚湘婚期将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晼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恩,府里有些拿大的奴才,想要闹出些热闹来瞧瞧。”
罗楚湘听得皱了眉,当即扬高了声调:“这样的奴才,你还纵着他胡闹?”
晼然含笑道:“湘姐姐急什么?我母亲还在前头呢,出不了什么事儿。”
晼然说的是冉姑姑。
那日辅国公安排了人,要接冉姑姑出府荣养,这人也的确是冉姑姑的远房侄子,府里下人们也吃了席面,原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没想到,昨个儿冉姑姑改了主意。
冉姑姑求到罗氏跟前,只说在辅国公府伺候了大半辈子,没有不给国公爷过生辰的道理,因而想要跟着忙完了这一日,再走。
冉姑姑说的忠诚,很是真挚,当时晼然就在罗氏身边坐着,瞧菜单子,将冉姑姑眼底的那抹狠辣瞧得真真的。
晼然以为,罗氏必是要立刻打发了冉姑姑的,没想到,罗氏竟温和慈爱的答应了,只说冉姑姑一片忠心,不能不应,还当着许多家仆的面,夸赞了冉姑姑一番。
今个儿晼然才去前厅不久,就被一个叫红玉的丫鬟倒了半盅茶在身上,可巧聂佑芝到的早,揽了活计,让她回来换衣裳。
罗楚湘露出几分担忧来,说道:“今个儿到底是姑母第一回在辅国公府宴客,若是因为这样的奴才,出了岔子,倒让人瞧了笑话,姑母便是想要惩治这奴才,也不该在这样的日子才是。”
罗楚湘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过份了,到底罗氏是自己的姑母,哪儿有小辈编排的道理?
罗楚湘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你别恼我,我如今被母亲压着学中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儿。”
晼然自不会计较,这厢将银质绞花镯子戴好,在罗楚湘旁边坐了道:“我原说前两日与母亲一道回侯府的,结果表哥中了探花,当日便离了京,又赶上我父亲生辰,便罢了,难得你现在还能出门走动,今个儿便别想那么多,只管吃吃喝喝就是了。”
罗楚湘歪在晼然身边,轻声叹道:“你别说,我从前不觉得难受,如今婚期近了,心里便愈发不痛快。
原我是在大名府长大了的,便是嫁过去,大名府也都熟稔,可如今连大姑母一家子也要入京了,倒显得我自己一个人在大名府孤零零的,我便愈发的不想走了,若早知道如此,倒不如也跟玥姐姐一样,定个京城的人家。”
晼然笑眯眯道:“到底是要嫁人了,从前便是说起这话来,也羞羞答答的,如今张口闭口的就是嫁人,中馈……”
罗楚湘横了晼然一眼道:“我与你说真的,你将来要不要嫁去大名府?其实大名府有许多不错的人家,我有几个表哥都很好,还有嫂嫂娘家的弟弟,也是出身名门的……”
晼然笑得停不下来:“说你胖,你倒还喘上了,自己还没嫁人,就要给我做媒了不成?”
两人说笑成一团,不一会儿灵薇跑了进来,笑的眉眼弯弯的:“姑娘,夫人将人拿住了。”
晼然笑问道:“冉姑姑她到底想做什么来着?还特意想法子让我回了昭阳院?”
灵薇道:“就是想在茶点与大厨房上做手脚,夫人一直吩咐人盯着呢,人赃并获,这会儿已经拿了人,准备直接扭送到衙门去,毒害主子,这一条,冉姑姑只要进去,就再出不来了。”
罗楚湘跟着松了口气,又问晼然:“怎么要将人扭送到衙门去?直接发卖了也就是了。”
晼然拉着罗楚湘的手道:“走,咱们去前厅吧。”
出了昭阳院,晼然才道:“人都说,宰相门前五品官,这冉姑姑在辅国公府多年,也有些人脉和手段,若真直接将人送出去,怕招揽更多的是非回来,倒不如将人拿到牢里去,一了百了。”
辅国公与罗氏都没想怎么着冉姑姑,一个奴才,毕竟也兢兢业业了十几年,可冉姑姑非要将路走绝了,好好的荣养不要,非要跟罗氏争个高低长短来,可不是找死?
前厅里,根本没人知道这些事儿,罗氏迎客,舅母邵氏帮衬着,在里头待客,见晼然过来,罗氏微微一笑道:“去吧,别累坏了聂二姑娘。”
未出阁的姑娘都在后堂坐着,晼然过去,见少说坐着七八位姑娘,正要上前说话,却被聂佑芝横出来,拉了袖摆,低声说道:“刚刚武大将军府三姑娘引着吏部尚书府的魏姑娘出去了,只说去逛逛园子,可这都半柱□□夫了,我派人出去找了一趟,没找到,你快去瞧瞧,别让人在你们府里出了事。”
聂佑芝说完,笑盈盈的拉了罗楚湘的手道:“罗二姑娘快来,她们要打叶子牌呢,你来了,正好凑两桌。”
罗楚湘看了晼然一眼,晼然冲她点了点头,罗楚湘这才放下心来,笑推着晼然道:“你刚说要亲手给我端了玫瑰糯米糕的,快些去,我在这儿等着,不是你亲手端来的,我可不吃。”
“我这便去。”晼然顺着罗楚湘的话,顺势出了后堂,急忙吩咐了雪遥与灵薇道:“快些去寻人,尤其是二门处。”
聂佑芝已经派人找了一趟,没找到人,那人就一定不是在净室或是休憩的地方,这半晌没寻到人,还没个动静,定是寻机会去瞧人了。
今个儿宋子涵,还有榜眼邓家公子都要来了的。
晼然先去了罗氏处,低声与罗氏说了句。
罗氏扫了眼武大将军夫人,温声道:“别慌,二门处守了不少人,不会出什么岔子,你沿着雕花院墙去寻,该是能找到,到时候,什么也别说,只管将人带回来,只要不在咱们府里出事便是。”
武大将军戍守边关,是贤妃娘娘的哥哥,二皇子的舅舅,罗氏现在还不想跟武大将军夫人那么亲厚,说这么隐秘的事情,因而只当不知道。
晼然听后,心里有了底,便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吩咐雪遥与灵薇沿着院墙去寻人,自己则外书房往回走,如此,怎么都能遇见武三姑娘与魏姑娘。
晼然才走了不远,就听得身后有细微的树枝声,转身瞧去,正见宋子涵站在镂空雕花青砖灰瓦下,一身浅青色锦缎袍子,干净清爽。
宋子涵见到晼然,眸子瞬间沾染了喜意,下意识的往前两步,却又突然间停住了,环顾左右,很是无措:“四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晼然微怔,凝眉想了想,向宋子涵走去:“子涵哥哥,前头是我父亲的书房,我送子涵哥哥过去。”
宋子涵距离晼然三四步远,解释道:“是魏公子说,杨家公子在这边,让我来寻他,我才会过来,这边……是内院了吗?”
晼然“恩”了一声,心里头明白过来,里头有魏姑娘,外头有魏公子,想来这是魏公子将宋子涵骗了来,想让自家妹妹瞧瞧。
晼然装作不知,问道:“子涵哥哥过来的时候,没瞧见人是吗?”
宋子涵连连点头,才发现晼然走在他前头,看不见,因而答道:“是,一路没瞧见人,才一直往前走。”
宋子涵说到这儿,急忙与晼然说道:“四妹妹,你且回去,我自己回去便是,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晼然嫣然一笑:“没事,既然又有魏公子,又有杨公子之类的,想来是有人将守在月亮门前的婆子打发了,我过去叮嘱一二,将人重新安排好。这旁边就是父亲的书房,不会有事。”
“哦哦。”宋子涵微微松了口气,见左右无人,清朗自然道:“我倒是想见四妹妹,没想到,却是这样相见。”
晼然也没想到,竟会如此与宋子涵相见,只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因而晼然笑了笑,直到将宋子涵领到月亮门洞前,见一个粗使婆子喘着粗气赶来,才笑着与宋子涵说道:“子涵哥哥如今是状元,跟从前不同了,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暗中瞧一瞧,子涵哥哥,可再不能如同从前那样单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不然……”
“怕是要被人抓去做夫君了。”晼然笑盈盈的说道。
宋子涵看着晼然,明媚的眸子里,噙着笑意,如同有星辰在其中流转,宋子涵恨不能明白的告诉晼然,直接将他抓去算了。
只这话太过孟浪,宋子涵到底说不出口。
宋子涵笑容干净,爽朗道:“我只念着,这里是四妹妹的府邸,便是有人来抓我,四妹妹也要拦了去,因而肆无忌惮。”
晼然俏皮一笑,觉得这样说话的宋子涵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我这不是已经替子涵哥哥拦了一回?”
粗使婆子瞧见晼然与宋子涵说话,心里就慌了神,再瞧这门前没守着人,豆大的汗往下滴,上前跪地解释道:“晼姑娘,刚刚有小厮来说,一位公子伤了腿,让奴婢快着去请人,奴婢走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婆子的,没想到,没想到……”
晼然含笑说道:“先起来,好生守着,一会儿便是天塌了,也不能再走了,余下的,等宴席散了再说。”
粗使婆子连连谢恩,晼然冲着宋子涵嫣然一笑道:“子涵哥哥往东边走就能回到宴席上,等日后得了机会,咱们再在一处说话。”
宋子涵还想再与晼然说上几句,下次机会,哪里就那么好找了?这会儿撞上,说不得已经用完了毕生的运气。
“四妹妹……”宋子涵正要说,突然想到,晼然已经不是董府的四姑娘了,笑着挠头道:“我似乎该唤你晼妹妹。”
晼然侧过头去,听得远处有人声,因而竖起食指来,在唇瓣中央顿了顿:“要抓子涵哥哥做夫君的人来了,我得去瞧瞧了。”
宋子涵会意,知道又来了人,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厢,晼然又叮嘱了粗使婆子两句,就沿着原路回去,果然见雪遥与灵薇一左一右的跟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姑娘。
武大将军府的武三姑娘武明婉看到晼然就来气,冷哼了一声说道:“辅国公府好大的规矩,我们不过是随便走一走,都不成,竟还要派了丫鬟来跟着我们不成?”
灵薇垂着眸子不说话,却也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姑娘,在旁人的府邸,这样胡来的,明明是她们不对,倒倒打一耙。
晼然拢共只见过武明婉与魏姑娘一回,还是在罗氏与辅国公大婚的婚宴上,那时人多,晼然与她们也不过就是打了个招呼。
武明婉模样算不得多好,同武大将军一样,国字脸,骨架大,若只是如此,倒也能走个端庄大方的路子,可偏又长了一双小眼睛……
倒是武明婉身边的魏姑娘魏玉婷,模样娇艳明丽些,只不过这位魏姑娘是庶出的。
宋子涵刚刚说,是魏公子骗了他来的,可见就是这位魏姑娘的哥哥。
晼然神色不变,含笑说道:“若是其他地界倒也罢了,只这二门处的围墙不同,武姑娘许是听说过,这墙根底下经常有什么蜈蚣啊,钱串子啊之类的,万一咬伤了人,可怎么是好?自是要派人跟着的。”
武明婉听得只皱眉,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恶道:“怎得不清了,倒来这里恶心人。”
晼然无所畏惧道:“府里那么大,只这二门处的围墙下头有,左不过寻常也不会有人来墙根底下,也就不当回事了,既然武姑娘与魏姑娘觉得我派了丫鬟跟着不妥当,那便罢了。”
晼然说着,冲着雪遥与灵薇摆了摆手道:“宴席快开了,我去前头等着两位姐姐,两位姐姐慢慢逛。”
晼然抬脚就走,倒好像真的只是来找两人,完全不知道两人是来做什么的,意欲何为。
魏玉婷见晼然走了,偷偷的拉着武明婉的衣袖道:“武姐姐,咱们也回去吧,连晼姑娘都寻过来了,若让人瞧见了……”
“怕什么?这里是辅国公府,便是瞧见了,她也要装作没瞧见,你不是说,你大哥将人带过来吗?怎得还没瞧见?”武明婉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
魏玉婷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宋七少爷没听我大哥的,也说不得,武姐姐,咱们快些回去吧,晼姑娘说,这二门围墙下有……万一被咬了,那岂不是谁都知道咱们是来了这里的,到时候……”
魏玉婷快要哭出来,瞧着楚楚可怜的。
武明婉瞪了魏玉婷一眼道:“胆子这样小,要你来做什么?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武明婉说着,跺了莲足,往青石小径上来。
晼然走的并不快,不一会儿,雪遥便低声禀道:“姑娘,武姑娘与魏姑娘都跟上来了。”
晼然轻轻的点了点头,步履快了些,奔着大厨房去,灵薇进去提了玫瑰糯米糕出来,主仆三人这才往后堂去。
待晼然回来的时候,武明婉与魏玉婷也回来了,只两人分开坐着,武明婉一副不想要理会魏玉婷的架势。
聂佑芝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晼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今个儿外院怕是来了不少青年才俊吧?我从前只当我与太子妃是胆子大的,没想到……青出于蓝呢。”
聂佑芝明白过来,拽着晼然咬耳朵道:“你别理会武三姑娘,她仗着是贤妃娘娘的侄女,什么都敢做,咱们只当不知道。”
关于武大将军府与晋阳伯府,罗氏早就知会了晼然,晼然自然明白,含笑点了点头。
“不过,辅国公这次寿宴,也着实是赶巧了,我瞧着你们府里今个儿来的人,比我祖母过寿宴的人还要多了。”聂佑芝掩唇扫了周围一眼:“可堪比赏花宴了,刚刚刑部尚书府的薛姑娘还与我问起你表哥呢。”
晼然顺着聂佑芝的目光瞧去,就见一个模样娇小,穿着件桃红松花绿襦裙的姑娘,正含笑冲她点头示意,装扮娇艳的如同春日里枝头怒放的娇花。
晼然回给那姑娘一个温婉的笑容,没想到那位薛姑娘就顺势走了过来,娇艳明媚道:“上回见晼姐姐是在国公爷的婚宴上,当时晼姐姐忙的脚不沾地的,我便没打扰姐姐。”
薛姑娘娇俏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婵娟,我父亲是刑部尚书,今年十三,腊月生日,听闻晼姐姐也十三,但想来比我大几个月吧?”
晼然道:“恩,我六月生日。”
“那我便叫姐姐了,我府里只我一个女孩,寻常没什么人与我玩,我瞧着晼姐姐便觉得亲切,倒好像我亲姐姐一样的,以后我能给姐姐下帖子吗?”薛婵娟嘴巴甜甜的,热情的晼然都有点招架不住。
聂佑芝在旁掩着帕子笑,罗楚湘瞧见了,略微有些惊讶。
晼然从小长得粉雕玉琢的,比她大个几岁的女孩子,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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