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说书人连连推辞:“雪遥姑娘,这可当不得,咱们拿着铺子里的红利,这日子过得红火,若不是晼姑娘收留,我这老么咔嚓眼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刨食呢,晼姑娘将这事交给我,那是瞧得起我,我岂有收姑娘银子的道理?”
“这事儿紧要,不是自己人,咱们姑娘也不好交代了去,总归这事儿要办好了也不容易,都在您一张嘴上了。”雪遥道。
说书人笑眯眯的推开了雪遥的手道:“有姑娘这句话就成了,我也成了咱们姑娘的自己人,这银子,我是当真不收的,我有信心,从咱们这茶馆里头赚出来,姑娘且瞧好吧。”
雪遥拗不过说书人,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从茶馆里出来。
柔娘见说书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头大半日,自己亲自端了一碗冰糖雪梨,叩了门:“我知道你这是又要好生写个段子,开说了,这汤,给你润嗓子,别坏了咱们姑娘的事儿。”
说书人笑眯眯的受了,又问柔娘:“我这里头有些个姑娘家的心思说不准,还得请你来给我参谋参谋,最好啊,这言语里头,透着姑娘家的娇,让人听了一遍,便能信了□□分去。”
柔娘于这些事情上头,最是厉害的:“那你拿来,我瞧瞧,帮你添上几笔。”
有这说书人与柔娘一并出手,第二日,这新的故事就得了,说书人在最热闹的午后,开了嗓。
“今个儿咱们要讲的,是个痴情女子绝情郎的故事,话说啊,这有一位大将军的女儿,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瞧见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这小郎君啊,也是个争气的,十年寒窗苦,一朝一鸣惊人,中了状元郎……”
这样的故事,最得古人欢喜,那小娘子喜欢听这里头的柔情蜜意,那小郎君喜欢这样的美人爱慕,不过小半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如今这茶馆可比从前开的大,新出的故事,当夜就有人抄写了,成为新的话本子,在大街上售卖,这次说书人是下了血本的,还没开嗓,就把这话本子卖给了书店去。
这故事说的这样清楚明白,一个大将军的女儿,一个俊俏的状元郎,不必怎么深思熟虑,就能想到武明婉和宋子涵。
武明婉是个爱热闹,又贪玩的,哪里会错过这样的事情去,等下头的丫鬟将话本子买了来,武明婉细细瞧了,倒落了一回眼泪,觉着这话本子,竟是将她的所有心思都说了出来,什么一寸相思一寸灰,真真比唱曲的还要好听些。
丫鬟们立刻将要将这件事情禀了上头的夫人去,武明婉却拦着不让,只存了私心,大夫人不肯让她嫁给宋子涵,宋子涵心里头又有晼然那个小贱人,如今这话本子一出,京城里人尽皆知了,说不得大夫人就要松了口,毕竟除了宋子涵,她也不好再嫁旁人了。
至于宋子涵那边,若是瞧了这话本子,定会知道,自己心里多么的在意他,那厢晼然已经被圣上赐了婚,与他再不可能,宋子涵除了她,还能娶谁?这满京城里去找,也找不着比她身份更贵重的了。
武明婉每日里捧着话本子做梦,想着宋家人怕过不得几日,就要上门来提亲的。
只武明婉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受她控制了,说书人补上后续来,却说那状元郎原是有个中意的姑娘的,那位大将军的女儿仗着自己的身份,磨搓人,又逼死了那姑娘,手段之恶毒,令人发指,那状元郎不畏权贵,宁死不肯娶大将军的女儿……
说书人怎么恶毒怎么说,偏生武明婉许多事情都是做过的,从来在闺阁里,也不是个良善之人,如此一联想,没人不信的。
武家得了消息,这个时候才想着要来问罪,说书人委屈的不得了,当着茶馆高朋满座开嗓子:“这是怎么话说的?若我说的是假的,怎么说上半本的时候,不见人来拿我,这会儿倒说我说的是假的了?是真是假,多少人都长着眼呢,谁又不是瞎子,不然怎么不见宋家上门求娶去?若大将军之女当真那样一往情深,怎么人宋家人就不肯认?还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
这一闹,可就大了,这说书人在京城立足三年,大小也是个人物了,多少人就指着他的故事解闷子了,书店那边与说书人还立着长约呢,最重要的是,开了书店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妃聂佑娴,聂佑娴从前书店营生不好,多亏了与晼然合作,有聂佑娴给做主,书店那厢自然要给说书人出头。
如此,武家越是要拿了说书人,这事情就闹得越大,人知道的也越多,书店的书卖的都涨了价,还有人排队购买。
武家这下知道盖不住了,再拿了那说书人,送到刑部又能怎么着?如今刑部尚书与辅国公府是姻亲!
武明婉在府里头哭的要上吊,大夫人气得咬牙切齿,连话本子里的故事都知晓了,自然也知道武明婉做的事儿。
扯了薛姑娘去挑事儿,结果薛姑娘成了晼然的嫂子,弄了个乡下婆子去闹事,辅国公直接当着人面剑挑了,人人皆知,新任辅国公夫人怀了身子,这个时候去闹事,管你是真亲戚,还是假亲戚,总归是先拿了命去填,偏旁人还要说一声,辅国公是爱妻情深。
事情闹到这一步,武大夫人也没招了,只能想法子让宋家认了这门亲事,堵了这悠悠众口。
可宋子涵能考上状元,又在朝堂上沉浮了这大半年,哪里能不通透?更加知晓,那里头受委屈被逼死的姑娘,怕就是晼然。
宋子涵心里头歉意的很,如今晼然是辅国公府的二姑娘,才能没被逼死,若仍旧是从前的董四姑娘,可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宋子涵没等武家找上门来,就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把事情摊开了。
第110章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压制的住二皇子与武家人; 怕也只有皇上了。
宋子涵直言自己当先立业再成家,再皇上面前立了誓,要好生整顿吏治; 三年之内; 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二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 武大将军府也不是什么善类,因着这件事情,彻底的跟宋家闹翻了; 偏这正好是皇上想要瞧见的,二皇子将人挪到了吏部去,撑着他站稳了脚跟,现在散了伙,皇上刚好将人留给太子使唤。
要说这宋子涵也是个能干的; 就这么埋没了,也是可惜。
如此一来; 皇上自然为宋子涵撑腰,将贤妃好生训斥了一顿; 让她好好管束娘家人; 一个姑娘; 将他的朝堂重臣给逼得不肯娶媳妇了; 这叫什么事儿?
贤妃正跟德妃斗得不可开交,被皇上这一训,自然迁怒到武明婉身上,这都什么时候了; 火烧屁股了,偏武明婉还给扯后腿,这个时候,还敢去招惹晼然,正是要收拢人心的时候呢。
贤妃可不像大夫人那样好性,脾气发作上来,直接就给武明婉赐了婚,这个时候了,武明婉是嫁不出去了,赐婚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无非就是想要结了姻亲,为二皇子收拢人心。
贤妃选的这人,是翰林院的柳大人,这柳大人掉书袋子一辈子,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脸面,现在被逼得让自己儿子与武明婉结了亲,这哪儿是结亲啊,简直就是结仇,还是结了大仇了。
文官同武官不一样,结亲还讲究个血统,讲究个规矩,现在贤妃一封懿旨下来,逼得他们老柳家娶了个败坏门风的女人回来,可不就是从根子上毁他们柳家?
因而这门亲事是结了,没给二皇子添了助力,还给二皇子招了祸,这文官写起折子,参奏人,从来都是玩阴的,二皇子都不知道怎么着呢,就被人参了无数本了。
三皇子那边也没强上多少,德妃一族,就指望着能言会道,一个人舌战群雄的晋阳伯,结果晋阳伯被武家的人算计堕了马,府里再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来的。
晋阳伯还没死,一家子老小先开始惦记起府里头的东西来,怎么分家,怎么分财产,忙的不得了,哪儿还顾得上三皇子?
三皇子眼瞧着自己这边不行了,却也不能让二皇子上位,一边努力的踩二皇子,另一边却又想起他的太子大哥来,这时候宁愿病秧子上位,也不能让二哥来做这个皇上了。
三皇子往太子的东宫来,太子却是不出面,东宫每日里熬着药汤子,隔着好几里地就能闻得见。
这男人不出面,便只能女人了,德妃打量着,自己没得罪过聂佑娴,贤妃得罪过,便觉得自己赢面还是挺大的,哪知道聂佑娴也不出面了,众人这才知晓,聂佑娴又有身孕了,而且都两个多月了,只说胎气不稳,连东宫的寝殿都不肯踏出来,说怕被人冲撞了去。
什么冲撞了,可不就是说,上回小产的事儿吗?
德妃这下蔫了,上回小产的事儿,她也有份参与的,聂佑娴哪儿会再理会她?
如此一来,东宫关起门来过日子,养病的养病,养胎的养胎,二皇子与三皇子继续每日里斗的鸡飞狗跳。
这样热闹的日子里,罗氏的胎也坐稳了四个月,天也渐渐凉下来,开始落了雪。
有大罗氏,罗氏一道打理家事,再有靖宁侯府那边稳稳当当的,白氏这一胎生了个女儿,粉雕玉琢的,晼然亲自去检查了,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婴,老太君与邵氏才算是放了心。
待到翻了年,安哥儿平平安安的长到周岁,罗楚玥说起了聂佑芝的婚事。
从前镇国公府的意思是,等大局稳了,再说聂佑芝的婚事,到时候有太子与聂佑娴在,聂佑芝的婚事,自是千万般好的。
但二皇子与三皇子却开始争起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要定下聂佑芝来,与太子那边站到一条线上,如此,聂佑芝的婚事,就耽搁不得了。
让晼然没想到的是,聂佑芝定下来的人,是白氏的嫡亲弟弟白庆霖,大名府的那位,当初被窦瑾晖比得,落荒而逃的那个。
聂佑芝想的倒是简单,一是她与白氏算得上亲近,白氏是个最温柔和善的性子,平日里说起话来,也说娘家的好话。
聂佑芝听着,就上了心,总觉着能教导出白氏这样性子的人家,又是百年世家大族,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是没法子在京城寻了人了,毕竟再好的权贵之家,也跟两位皇子比不得,只能往外头找。
聂佑芝一下子就想到了罗楚湘,好歹在一块相处过几年,怎么都有情份在,罗楚湘嫁去了大名府,日子过得如鱼得水的。
聂佑芝挑好了人,也挑好了地界,这才与吕氏,与庄老夫人说,吕氏什么都听老夫人的,庄老夫人细细跟老太君打听了,知晓这人曾经想要定给晼然的,当下再不多说,就立刻定下来了。
聂佑芝的年岁大了,倒也容易,白家来了白夫人,亲自跟镇国公府定下了婚事,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二月二,宫里的聂佑娴挺着几个月的大肚子,亲自开了东宫的库房,赏了金银如意,金银首饰若干,给妹妹添彩头。
二皇子与三皇子这回都学乖了,谁也不敢硬着来,生怕跟镇国公府也闹掰了,到时候真真接亲不成,又成了结仇。
因此,二皇子与三皇子那边,也送来不少的好东西,聂佑娴出嫁,当真是风风光光的。
晼然跟着热闹,她几个好姐妹都嫁了,她成了最后一个,她这厢按规矩,礼数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日子定的晚,却是在聂佑芝嫁后的第二年的八月里,她生辰的那一日。
其实这日子算是最近的了,概因大婚那一日,实则是晼然的及笄之日。
晼然小日子来的早,十三就来了,论理,便是不等着及笄也无碍,但窦瑾晖想要给她个好的,念着等尘埃落定了大婚,晼然不至于如同现在一般,万事小心谨慎防备着。
晼然去给聂佑芝送嫁,回来都没来得及歇上一歇,罗氏便发动了。
稳婆,乳娘是早就寻好了的,大罗氏,邵氏外加老太君来坐镇,只罗氏这胎,还是艰难。
到底是高龄产妇,晼然没生过孩子,但听着里头撕心裂肺的,六个时辰过去,还没生出来,又见稳婆都开始出来拿参片,再也忍不住,要往产房里冲。
晼然没冲进去,辅国公却是冲进去了。
辅国公从前只念着,有个他与罗氏的孩子在,便好了,他虽是个男人,但也心细,觉得出来,罗氏其实还是有心结在的,并不十成十的信了他,只念着有个孩子,就好了。
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日,罗氏难产,他就要被逼疯了,在皇上面前,淡笑指点江山的人,这会儿趴在罗氏的产床前,拉着罗氏的手不松开,恨不能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娄老夫人也跟着心焦,不住的念阿弥陀佛,最后还是老太君出面,将辅国公给撵出来,扯了大罗氏进产房。
大罗氏自己不能生,哪儿见过这架势?连窦瑾晖,都不是她瞧着生出来的,还是足了月,才抱到她跟前瞧上一眼的。
大罗氏进去直打哆嗦,罗氏是不知道大罗氏不能生,老太君是故意领了大罗氏进来,让大罗氏瞧个分明。
等大罗氏好容易回了神,又拍了她道:“还不快些给你妹妹鼓鼓劲儿,当年你生瑾晖的时候,就千难万难,险些没丢了性命去,如今也教教你妹妹,让她好生生了这一胎吧。”
如此,却是落实了,窦瑾晖是大罗氏生的,老太君就是要大罗氏与罗楚玥一样,自己都信了,这孩子是自己生的,日后,自然没人再怀疑。
大罗氏被老太君这一拍,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起晼然来,说道:“你若不好好的,难不成让晼丫头再给你守孝嫁不得人?晼丫头若是没有个亲弟弟压着,将来怕也抬不起头来,只会被人说,是鸠占鹊巢。”
大罗氏这张嘴,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罗氏听了这话,本没了力气,这会儿却是咬了牙喊道:“把参片都拿过来!”
罗氏咬着牙,生了一天一夜,生下个儿子来,大名慕容康,只求他健健康康的。
辅国公府大摆宴席,也不论是哪一派的,尽数都请了来。
二皇子与三皇子斗了近两年,无所不用其极,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再也蹦不起来了。
这时候,太子的东宫却是大门常打开,因着聂佑娴生下个小太孙来,成为了宫里的头一份。
太子似是一下子身子骨就好利索了,每天精气十足的,这时候,二皇子与三皇子再想斗,那也是斗不起来了,两人屁股后头一堆烂摊子,每日都打扫不及的。
太子上朝,意气风发,皇上交代下去的差事,每件都办得极妥帖,当真要文能文,要武能武,都不用皇上暗中使劲,朝臣们就全都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从前太子没有母族支撑着,是最大的弱势,如今却成了优势,概因二皇子与三皇子身后的母族,都成了拖油瓶。
这是皇上想要见到的最好结果了,最起码,二皇子与三皇子还活着,兄弟之间没有你死我活,二皇子与三皇子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反正只要不是对方上位,余下的,不管是谁坐那个位子都成。
太子的位子稳了,皇帝的身子倒也还扛得住,这江山也算是稳固了。
太子开始提拔自己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窦瑾晖了。
窦瑾晖直接领了户部尚书的职位,成了掌管天下银两的人,自是太子的头一个左膀右臂,这般二十来岁的户部尚书,还是头一回。
宋子涵倒也不差,他呕心沥血的,也真真是将吏部给理顺了,从前那些个送送银子,就能得个甲的事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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