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上天保佑,祖先保佑,秦王真的登鼎皇位,但似宋家这种武勋后戚,一向像视为祸乱之源,只有被文臣死压着打的份,到时候宋家会如何,那真是只有天知道。
所以宋力刚的态度很坚决,就算秦王是他的大女婿,他也不会帮。
更何况,谁说岳父只能帮女婿呢?
皇室与宋家结亲,这门婚事是皇帝一手安排的,并不是秦王和他母妃谋划来的,而且就算他们看中了人选,谋划了亲事,皇帝也不会允许,因为皇室联姻岂是儿戏,岂能只是为了帮衬皇子,如果真这么想,那才是真正的天真,政治上的致命的天真,皇帝的任何一步安排,都是为了巩固皇权,若有意外,那不是皇帝骗了臣子,便是臣子骗了皇帝,无一例外,而当今皇上,跟随开国先帝权谋征战,血里火里打下这大好江山,岂是昏庸易于之辈,秦王与皇上比起来,那可是差的远了。
第71章 随同进京
当今皇上膝下共有七子,秦王是二皇子,为良妃为出,良妃是皇上潜邸时的老人,与皇上有共患难的情谊,但并不为皇上所宠爱,七皇子则是贵妃所出,贵妃是皇上登基当年入的宫,年轻,活泼,颜色又娇艳,一入宫便深受圣宠,生下的七皇子也深得皇上的宠爱,单看出宫开府这事,前面的六位皇子出宫开府,皇上都只是按例而为,唯独这位七皇子,皇上早早地便开始安排了,难怪秦王如此不安,想借岳父的手安插耳目。
虽然秦王是宋力刚的大女婿,有联姻之谊,但宋力刚却不想牵涉进天家兄弟的大位之争,先不说皇上不是昏庸易于之辈,单说他的身份,他不过只是一介武夫,位卑人轻,辅弼天子这种大事,还是让那帮文臣去做吧。
宋力刚提笔写信,信的内容很短,只写了两行便写好了,然后宋力刚拿出一个特殊的皮质信封,将信放入,火漆封缄,唤来火信兵,急送京城。
将信送走,宋力刚想了想,派人去传唤封军左营将军顾志过来。
不多时,顾志迈步进入,抱拳行礼:“将军。”
宋力刚从案上的成叠公文上抬眼看向顾志:“军中的武举选拔如何了?”
“禀将军,进入第二轮了。”
“嗯,让将士们抓紧训练,这一次的武举,比之往年更加重要。”宋力刚将兵部公函递给顾志,“时间定在二月二十,时间挺赶的,我们还得与邻近的怀州、程州比试一番呢,且我们封州离京城远,去京城就得用上十多天,我们得早点出发。”
“是。”顾志抱拳应下。
“这一次,皇上准备为七皇子的开府提前备将,所以,只要能在武举上拔得头筹,就极有可能进入七皇子府,你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前程,皇上对于七皇子,可是十分宠爱。”宋力刚提点顾志。
知晓内情,顾志却不喜反忧:“七皇子?七皇子有些太小了。”七皇子离长成参天大树还远着呢,遇事难以庇佑部下,早进府,也不过是早送死罢了。
“小又如何,皇上喜爱他。”宋力刚宽慰他,“你也知道,我们身为武将,前程有限,而且往往身不由己,就算这一次不被纳入七皇子府,也难说以后会不会纳入大皇子府、二皇子府、三皇子府,总归是要认一个主子的,这世间浮沉、个人造化,谁又能预料,只能抓紧眼前的机会,努力一番。何况这也不只是我们武将的为难,那帮子文臣也一样为难,几百年望族,总归也就那么四家,其余家,还不是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几位皇子之间左右为难。不管将来皇子们如何造化,单看今时今日,总归七皇子最得圣宠,能在武举上得皇上青眼,进得七皇子府,日后他们的眼界总会更开阔些,结交的人脉也更得力些,遇事也更有成算些,算是个好机会。”
顾志知道宋将军说的对,但他总归对手下的几个精兵良将更有感情些,总是有些不舍和担忧,不过武举一事,毕竟是从军之人的一大进阶之路,他也不可能因为担忧便拦着他们不让去,只能在私底下提点他们一下,让他们自己小心。
“末将知道了,谢将军宽解。”顾志抱拳行礼。
宋力刚知道顾志心中仍有顾虑,他起身绕过桌案,走到顾志前面:“我知你心中顾虑,但前途如何,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走,富贵险中求,你今日觉得此道是险途,但日后说不定会是通天路呢。”
宋力刚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我当年如何,今日又如何,人生际遇,难以预测啊。”
顾志模糊的知道宋力刚当年的一些事,宋力刚当年受排挤,进了一个不入流的草营之中,连营旗都没有,谁知后来这个草营却成了当今皇上的麾下精锐,宋力刚也一跃成为了皇上的心腹爱将,得了这羡煞旁人的富贵,只能说,时也,命也,人生际遇,莫测难料啊。
“是,末将魔障了,一叶障目。”顾志这回说的话是真心的了。
宋力刚笑了笑:“好了,去忙吧,抓紧时间。”
“是。”
结束了在封州地界内的公事后,宋力刚转道廊州,进了廊军大营后,宋力刚先让人去传唤左营将军卫闯过来,廊军和封军一样,武举之事,宋力刚都是交于左营将军负责的。
“兵部来函,武举定于明年二月二十开考,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宋力刚对卫闯说道。
卫闯在心中估了一下:“的确有点赶,末将会严加督促将士训练的。”
“嗯,这事交给你,我放心。”宋力刚点了点头,又问,“第二轮比试的结果出来了吗?”
卫闯赶紧回道:“出来了,具体名单末将稍后呈上。”
“既然出来了,那我就致函给怀州、程州的守备将军,我们四州定个日子,四军之间比试一番,定下京试的人选。”宋力刚抬手朝卫闯招了招,“靠近一点。”
卫闯立即紧上几步,这是要说紧要事了。
“这一次的武举不同往年,皇上想在这一次的武举上为七皇子挑选开府的家将亲卫,所以让应考的将士们务必用心,抓住机遇。”宋力刚点出今次武举的内情。
卫闯心中一惊:“七皇子?皇上钦点?”
宋力刚微微点头:“是,七皇子今年十二了,要开始准备开府的事了,皇上宠爱七皇子,要亲自为七皇子挑选家将,若是能在武举中拔得头筹,必能在皇上心中留个好印象。”
卫闯由惊转喜:“这倒是个天大的好事,只要能留个好印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出头了,嘿嘿,这时候我倒希望越国能不安份一些。”越国不安份了,边境就不太平了,就需要重兵把守了,这时候就是武将冒头的好时候,进了皇子府并不是一辈子就是皇子的家将了,皇上若是要用兵,启用家将为国征战,也不是稀罕事,重要的是让皇上记得你,有了好印象才有好机遇。
宋力刚大力拍了拍卫闯的肩膀,他就喜欢卫闯凡事都往好处想的性子。
“好,下去好好督促他们,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出几个好苗子。”
文臣要抱团,武将也一样要抱团,只有同一阵营的人多了,这个阵营才会稳固,才不会一冲即散。
向封军和廊军都透露了今次武举的内情后,宋力刚在休沐日回了府,这几日他一直在考虑,该不该让宋勇毅随队上京,出去见识一番。
武举是军中盛事,若是能出去见识一番,便能了解到很多军中内情,知晓军中派系,更能见识到众多猛将智将,错过的话,实在是可惜,但他又担心宋勇毅心高气傲,自恃读书人的身份,不屑与低等级的武将结交,若是一言不合,与人结怨,反倒是麻烦。
宋力刚把心中的烦恼同张氏说,张氏却有不同看法。
“你说阿毅心高气傲,怕他与人结怨,可我觉得阿毅有心高气傲的底气,他毕竟正正经经的读过书,他的学问已到小初,只差一步就到通识了,确确实实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清贵,若是遇事,由他出面,反倒是比你帐下的那些将领们出面,容易通融的多。”
读书人做学问的进程分为五步,一是蒙学,二是小初,三是通识,四是学富,五是学达,因着几十年的战乱,书籍大量遗失,学问传承四散零落,走到后两步的读书人已是极少,前三步已经可以基本评定是否为读书人了。
蒙学不说,只是幼童开蒙而已,小初则是真正走上学问之路,当今夏国,只有族学和附学,才能教授小初,而通识则要大族族学,以及百年书院,方能教授,若是能走到学富,那非得是大族子弟,还得是天资聪颖之辈,得全族倾力栽培,方能学成,学达则几乎不用想了,有些书和传承,是大族珍藏,非本族子弟不得学习,旁人再如何向学,也不能如愿。
宋勇毅上得是宋家族学,兼有外祖的书信教导,小初的学问是足有的,只是他到底未能考上鹤阳书院,未曾踏上通识之路,只能说是一般的读书人。
“怎么说?”宋力刚不明白。
“阿毅学到了小初,虽然只能说是一般的读书人,学问未精,但再一般的读书人,那也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可以直斥吏弊,你们这些武人,”张氏撇了宋力刚一眼,“你们敢么?”
从晋朝起,历代皇帝和朝廷对待读书人都十分优厚,读书人看到什么不满了,不管是民情还是地方政令,都可以当面斥言,甚至发文谴讨,若是走上通识之路的读书人,也就是大族族学和百年书院的学子,甚至可以直接上表,要求朝廷责令当地官府改正弊政,所以说,读书人的权力是很大的。
其实张氏心底里还有一句话没说,“更何况阿毅出生宋家,宋家既是将门之家,又是侯爵之家,阿毅也算是高门子弟,他傲一些又怎么了。”
张氏骨子里还是偏疼自家孩子的,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阿毅出生好,又读过书,有傲气的底气。
宋力刚听了觉得极有道理:“是极是极,还是夫人说的是,是为夫我糊涂了。”宋力刚总认为宋勇毅就是个不听话讨人揍的兔崽子,不让他操心已是大善,倒忘了这个兔崽子还是个读过书的兔崽子。
“行,那就让他跟着去吧。”宋力刚一言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
宋勇毅知道父亲让他跟着武举队伍一同进京的消息后,乐得当场就蹦了几蹦,太好了,他可以顺道去见见长姐了,长姐之前的来信说,因着今年是大祭,皇上开恩,特许秦王姐夫开春后才去就藩,他正好可以赶在秦王姐夫和长姐离京前,与他们见上一见。
第72章 定主课
热闹喜庆的春节过后,紧接着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上元节有观灯和走百病的风俗,是一年中,女儿家难得的可以结伴出游嬉戏、偶遇佳公子的节日,但是今年的上元节,武宁伯府却过的甚是平静,宋知夏更是连一步都没踏出过二门,因为张氏严防死守,就怕宋知夏出了什么意外,正月十七即是入读双梅书院的大日子,她不允许宋知夏出任何差池,观灯被人挤了,走百病被人拐了,那可怎么得了,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老老实实的待到十七,等到敬了圣贤庙,入了双梅书院,成了圣人学生之后,再说其它。
正月十七终于到了,一大清早,天色未明,入眼还全是一片朦胧,宋知夏就被张氏给扯起来了,冷水帕子一激,宋知夏立马就睡意全消了。
一起床,立马沐浴薰衣,因着要入圣贤庙敬香,所以张氏严令宋知夏必须要沐浴一番,清清净净的去,但又因着这番沐浴,额外多花费了点时间,所以宋知夏最后只能草草塞了两个糯米团子,匆匆忙忙的乘车去了。
双梅书院只允许学生进入,张氏将宋知夏送至书院门口,便只能离去了。
站在书院大门外,宋知夏再次整了整青色学子服的边边角角,确认仪表端庄齐整之后,方才迈步登上书院台阶,入了书院大门。
新生们全部聚集在圣贤庙外,自觉按考试名次排列位次,然后肃手静默,等待圣贤庙的开启。
宋知夏站在第六位的位置上,直直地看着前面的五位新生的后脑勺。
好歹也在书院待过三年,虽然不同班,但她还是知道前面站着的五位是哪几人。
排头第一名,贺嘉,国文班,写的一手好公文,据说她写的公文好到了被蔡家直接采用的地步,未及毕业已是妥妥的蔡家准媳妇,只看将来是要配给哪位儿郎了,不过贺嘉后来到底配给了谁,宋知夏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她自个焦头烂额的,哪里顾得上旁人的是非。
至于后面的第二、三、四、五名,宋知夏就不是很在意了,她知道这四位都是蔡家的表小姐,不过都不是多出彩的人,在书院里都不是以文采出名的,而是蔡家最出彩的几位小姐们的跟班,单独拎出来根本不显眼。不过,也许她们精通的是闺阁内斗呢?身为跟班总该有点用处的吧。
宋知夏一边侍立等待,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畅想起来。
进圣贤庙敬香是件大事,书院的山长与众位讲师们也都侍立在圣贤庙外,安静地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圣贤庙旁铸有铜壶滴漏,铜壶滴漏不因阴晴冬夏而改变,在浮箭越来越接近吉时的刻度后,山长朝乐工示意,庄重肃穆的礼乐随之奏起。
礼乐一起,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向圣贤庙的大门。
正门开启,边门开启,山长走到了新生们的队伍之前,领头走进了正门。
新生们跟随山长的脚步,从正门走进了圣贤庙,众位夫子们则分列左右,从两个边门进入圣贤庙。
圣贤庙正殿的大门已经打开,站在正门就已经能够看到挂在正面的几幅圣贤像了。
山长站立在正殿的台阶上、大门前,然后向旁边移开两步,转身面对新生们。
“立。”山长担任了这场敬香之礼的礼官,在正殿前唱礼。
新生们停住脚步,站在了正殿前的空地上。
“持香。”山长话音一落,便有先生们捧着已燃好的香一一分发给新生们。
新生们接过香,持香敬立。
“入。”山长的目光落在了贺嘉的身上。
虽然山长唱了“入”,但新生们都知道,这个入是讲礼仪和规矩的,唯有第一名,方能走在第一个。
贺嘉昂首迈步上前,这是一个学生最大的荣耀,是可以向所有学生夸耀的荣耀,因为她是今朝魁首,她领着所有新生向圣贤敬香。
贺嘉迈步进入正殿后,身后的新生们跟随着她鱼贯而入,今年二十名考生,以贺嘉为首,分为四列,持香正立,面对高悬在上的圣贤像。
“拜。”山长再唱。
贺嘉领着众位新生,持香而拜。
“再拜。”
“三拜。”
三拜完成后,贺嘉领头将手中的燃香插、进了案上的大香炉之中,众新生们跟随行动。
“敬。”山长又唱,先生们再次分发燃香,不过这一回的燃香比之前明显多了很多。
贺嘉事前已经被山长单独教导过,听到“敬”的唱礼,贺嘉便按着圣贤像的位次,一一走到圣贤像之前,先持香而拜,再将手中的燃香分出一根,插、进圣贤像前的小香炉之中,这是对圣贤们单独礼拜。
众新生们跟着贺嘉的行动而行动,一一礼拜过圣贤们。
众新生们都礼拜过圣贤们后,山长再唱礼。
“叩首。”
二十位新生恭敬跪拜叩首,三叩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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