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也许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听她软软的声音,立即丢了怀疑,忙道:“刚刚听刘……听到了,好名字。”
李呦呦:“你为什么叫兽医呀,从前是在宠物医院工作吗?”
一声粗犷的喷笑突兀响起,“他叫姜斯辰,末世爆发的时候,还是B大医学院研究生在读,但他特么技术太烂,打针都找不准血管,所以我们叫他‘兽医’!”
兽医推推眼镜,怒道:“光头,你闭嘴吧!打针是护士的工作,我——”
光头一把就哥俩好地揽住他,“我叫蒋道,他们都叫我光头,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叫。放心吧,七爷说了收留你,就不会食言,以后咱们罩着你!”
李呦呦被他的豪情感染,真心实意地感激道:“谢谢光头哥。”
声音和人一样甜。
光头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撞了你,本来就是我们欠你的。对了,那姓刘的流氓到底咋回事啊,真气得我怒发冲冠了!”
李呦呦看着他的锃亮的脑袋陷入了沉默,兽医却误会了,忙打圆场:“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那样的经历,对这个柔弱的女孩来说一定是噩梦吧。
其实“流氓”这个称呼,刘老大当之无愧,但李呦呦却不“柔弱”,对方刚起歹心,李呦呦便不客气地放丧尸咬人,刘老大砍断一条丧尸化的手臂,才保住小命,到底谁是受害者,还真的很难界定。
众人清点、筛选了有用的钢材和工具,已然日落月升,秦寒七决定在这里修整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装车、出发。
如今,供电系统已经全面瘫痪,落日基地众人占据了开发区广场最中央的位置,升起了篝火,火堆上架着滚水,李呦呦裹着一件干净的长风衣,听着落日众糙汉的自我介绍。
田圃,戴着一只海盗似的眼罩,绰号“独眼”;房铭,身材矮小,眼睛大而突出,大家都叫他青蛙;张猛,应该是这伙人里年纪最大的,马上奔四,绰号“老辣”;江英俊,一看就是“练块儿的”,绰号“金刚”,老耿本名是耿军……
直到陆卓自我介绍叫“陆导”时,李呦呦终于提起兴趣:“你是导演吗?”惹得一阵哄笑,光头贱兮兮道:“你不知道,他——”话音未落,就挨了秦寒七一脚:“别他妈在女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大家摄于七爷的淫。威缄口不言,反倒搞得李呦呦更好奇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聚集着一大群开发区的“土著”,正七嘴八舌地争论。
“这些大基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别说落日,我上个月想去东荒基地试试,都没通过审核。”“可他们不是刚收了个伤员吗?”“哼,什么伤员,你是没看见那妞长得多俊,比以前的明星还好看,那腿长的,那胸鼓的,小腚溜圆,啧啧,换做是我,这样的‘伤员’也要发慈悲!”引起一串暧昧的笑声。
“小妖精!”人群中有人啐了一口,原来是齐老太豁然起身,“叽叽歪歪什么!命都是挣来的,你们不去,我老太婆去!”
大家见是齐老太,都撇撇嘴不再说话,这位算是幸存者里硕果仅存的老人家,风评却一般,能活下来只是因为儿子对她言听计从,末世刚爆发不久就设计卖了儿媳,换了不少物资,且为人斤斤计较,酷爱占便宜。
“你别拽我!”齐老太凶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怕什么我又不去找那小妖精的麻烦,是说正事,不过我警告你,不许再偷偷给那狐狸精吃的!要续弦,妈给你把关,妈不会害你!”
小齐小声道:“妈你别说那么难听,咱们的东西,她都看不上的……”
“呸!还看不上,当自己是仙女不成?”齐老太伛偻着腰,竟走出几分气势,抵达篝火旁,却堆了笑脸:“小伙子们,我看你们有车有枪,也不差一口饭,我年纪大了……”
独眼冷冷打断她:“落日不养闲人。”
老太婆面色一滞,万万没想到这伙人脸这样硬,“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这么大岁数了——”
独眼:“岁数大也不是你吃白食的理由,我们用命换的粮食——”
“独眼!”秦寒七打断他。
独眼令行禁止地闭了嘴,齐老太有些得意地白了他一眼,她就知道,越是自诩正义的组织越在乎名声,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就听秦寒七继续道:“独眼说得好,但不全面。”
齐老太:“???”
秦寒七站起身,朗声道:“明天搬钢材上车,想进落日基地的,可以帮忙,只想去落日暂住避难的,也可以拿物资来换,不过,能不能留下,还要看各位的本事,生存不易,落日不养闲人,却也不会放弃一位队友,若想加入,落日基地的大门随时敞开。”
这是招募的意思了,守在一旁的众幸存者都兴奋起来,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打退堂鼓,也有人打算用手头物资搏一搏——丧尸早晚会侵蚀开发区,就算没有,存粮吃完,也是活活饿死,哪里比得上正儿八经的基地安全?
何况,看落日众人的饮食,便能管中窥豹,因为丧尸横行,绝大多数水源都被污染,能喝上一口干净的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可他们的滚水不要钱似的烧了一大锅,更别提人手一份压缩饼干,还有厚实的烤馕,那全是实在的粮食啊!是这些被饥饿折磨惯了的幸存者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然而,李呦呦却吃得食不下咽。
这压缩饼干又粗又粝,风干的烤馕更是硬得跟石头一样,李呦呦只觉刮得嗓子疼。
“你受了伤,吃点蛋白质,补充营养。”兽医不知什么时候蹲到李呦呦身边,细心地递给她一把牛肉干。
肉可是稀罕玩意,兽医话音刚落,就引起一片起哄声,青蛙捏着嗓子举起缠着纱布的手:“兽医哥哥,我也受伤了!”
兽医涨红了脸:“医者父母心,你懂什么!”
落日众人打闹成一团,李呦呦正抱着膝盖看热闹,面前就多了一罐糖水黄桃。
“还是吃这个吧。”开口的是秦寒七。
如果说末世里的牛肉干堪比从前的大餐,黄桃罐头就是三星米其林。
“砰”地一声轻响,罐头拉开,黄桃的甜味就蔓延出来,惹得人舌底生津,秦寒七居高临下地保持着递送的姿势,不容拒绝。
李呦呦被自家男神帅了一脸,压抑住内心的荡漾,矜持地接过罐头,黄桃肉质紧致,糖水酸酸甜甜,李呦呦吃得满脸幸福。
站在篝火附近没离开的齐老太馋得直咽口水,很想进去讨一口,却碍于秦寒七这尊煞神守着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悻悻地抱怨一句:“连干粮也不吃,就是给惯的,饿两顿就知道好歹了!”
……
第二天一早,打算追随七爷去落日的,竟有数百人之多,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上午的功夫,便已经将几辆车尽数装满,追随者得以浩浩荡荡地跟着车队启程了。
与废旧工厂周遭的黄沙漫天不同,车队越往“落日基地”走,周围的景色就越葱茏,一路绿树掩映,甚至见到了几株半人高的四叶草,惹得龟缩在开发区、没见过世面的众人啧啧称奇。
只是,这也意味着危险,谁知道草丛里会藏着什么呢,步行的追随者们提心吊胆,尤其是齐老太,即便身体硬朗,可这样的长途跋涉还是有些吃不消,她趁着暂停休息,司机下车活动筋骨的时候,悄悄敲响了一辆面包车的车门。
此时车里只有李呦呦一个,她拉开半截窗子,便迅速往车里挪——人多眼杂,她都没机会把防晒霜拿出来涂抹,可不想被太阳灼伤娇。嫩的皮肤。
“呦呦,你的脚怎么样了?”
李呦呦被齐老太突如其来的热切问出一身鸡皮疙瘩,警惕道:“好多了,谢谢。”
齐老太:“既然已经好了,我们换换吧。”
李呦呦没听懂:“什么?”
“你下车走路,腾出地方我坐车。”齐老太哼道,“你想进我齐家的门,还不赶紧讨好我。”
第三章
李呦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然而,齐老太认为自家儿子万里挑一,别说这妖里妖气的狐狸精,就算基地长的亲姐妹也配不上,“别在我面前装傻,如果你对我儿子没意思,为什么勾得他魂不守舍?”
李呦呦用“你疯了吗”的眼神瞪着齐老太,却还是礼貌道:“这误会也太离谱了,您为什么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儿子呢?”
齐老太:“……”
齐老太被噎得脸都憋红了,“你敢说——”可她搜肠刮肚也举不出李呦呦“主动勾引”的例子,还真是自家没出息的儿子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齐老太恼羞成怒:“世道变了,有本事的女人才找得到婆家,你这样的废——”
李呦呦缓缓升上车窗,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将齐老太并灼人的太阳一起关在窗外。
她一直信奉“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觉补”的护肤理念,既然没什么正经事,那就不能影响她补美容觉。
被无视的齐老太气得胸口疼,遥想当年,无论公交车逼人让座,还是在家骂哭前儿媳,她都无往不利,哪里吃过这样的瘪,叉起腰就满嘴飙生。殖器,气势如虹,奈何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声暴喝打断:“你想干嘛?!”
齐老太吓了一跳,就见一个肌肉虬扎的大汉正对她怒目而视,锃明瓦亮的脑袋晃得她一阵眼花,气势一下子就卸了:“没啥事……”
“那还不滚!”光头的眼睛瞪得像灯泡,等齐老太灰溜溜离开后,才拍拍玻璃:“呦呦,没事昂。”
李呦呦重新摇下车窗:“谢谢光头哥。”
光头摆手,豪气道:“应该的,七爷让我照看你,以后有人找你麻烦直接跟我说。”
“真的?”李呦呦瞪大一双杏眼,阳光中漂浮的金色细粒,仿若搅碎的金箔,映在她的黑眸里,显得神采飞扬。
光头憨笑:“对,你放心——”
李呦呦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你跟我说说,秦……七爷具体怎么说的?”
光头忙推拒:“这么金贵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
李呦呦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拍拍双肩背:“我还有呢。”为了掩人耳目,李呦呦也学着这些追随者们在出发前收拾了个包裹。
心满意足地听完光头的叙述,李呦呦睡了个香甜的午觉,再醒来,已然夜幕降临,队伍也到了休息地——一处废弃的农家乐,休整一晚,明天就能抵达目的地。
这里算进了落日基地的管辖范围,附近的丧尸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大家可以睡个安稳觉,但房间有限,由于女人不多,便都挤在一间最大的卧室内。
屋子里只有一个大通铺,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丧尸脑浆,因为许久没通风,酸臭味发酵得提神醒脑,李呦呦认定那味道浓得化为实质,自己绝对是被它顶出去的,站在门外干呕不止。
齐老太太中午的飙发得中道崩殂,正憋着气,忙不迭抓紧机会骂了一句“娇气!”
李呦呦没理她,等味道散了,才找个稍微干净的位置,却被等在一旁的齐老太撞开:“让开点!”
李呦呦没防备,被她撞了个趔趄。
“看什么看?尊老爱幼懂吗?有好位置就自己占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自私!”
“临时舍友”们没有不知道齐老太的,算是开发区第一泼妇,沾上就撕不下来,赶了一天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愿意引火烧身,齐老太见状,更加得意,熟练地倚老卖老:“这地方,我占了。”
说罢,便去扯李呦呦放在大通铺上的双肩背,哪知那拉链没有拉好,里面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巧克力曲奇、罐装腰果、芝士威化饼干,海苔脆,甚至还有一包口香糖,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进口食品,包装高档,又全是花里胡哨的外国字,即便在末世前也贵得要死,李老太险些没酸掉牙:“那些落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来逃难的,怎么还区别对待,好东西都塞给她,也不分给我们一点?”
她理所当然地认定这些都是落日里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塞给李呦呦的——开发区普遍揭不开锅了,哪里会有这样的稀罕货?
见到这些好东西,那些原本事不关己的女人们也看直了眼睛,以至于没人注意到门外有一道人影闪过。
兽医气喘吁吁地跑回房间,急道:“七爷,那个老太太又欺负呦呦了!”
正靠在门口擦枪的青蛙挤眉弄眼:“叫得那么亲热,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兽医推推眼镜:“青蛙,你闭嘴吧!我是路过,刚才听到……”
等兽医一五一十说完自己的见闻,独眼已经拍案而起:“七爷,底下兄弟也跟我抱怨她儿子出工不出力,倒挺会占便宜,这样的人本来就留不下,我把那老货赶出去算了!”
光头也附和:“咱们的地盘,轮得到她作威作福?我还欠那丫头一条腿呢,出头的事,让我去吧!”
眼见着这伙人摩拳擦掌地要搞事情,秦寒七连忙按住:“算了,我们总不能事事都帮着她。”
他这些手下里不乏从前部队里的武装兵,本就比普通人凶悍,经过末世三年的磨砺,更沾了一身的匪气,出手没轻没重,落日正在用人之际,他怎么可能真任由弟兄们当着新人的面“拳打南山敬老院”,把人都吓跑?
兽医急了:“可是七爷!她那么柔弱,她、哎呀她不行的!”
秦寒七冷下脸:“就这样。”
此言一出,兽医、光头等人便悻悻禁声,不敢再劝了,老大做了决定,是谁也不能改的。秦寒七不准手下们多管闲事,却留下一句“亲自守夜”,独自出了门。
少女怯生生抱住自己手臂的可怜模样,仍挥之不去,那样软的性子,被欺负得狠了,说不定真会出事,绕过院中的大榕树,秦寒七到底奔女人们的住处而去。
他微微拧起眉,在这末世中,脆弱本就是一桩大麻烦,可既然承诺收留了她,落日就不能不管。
夜色渐浓,秦寒七正打算推门而入,却听熟悉的年轻女声中气十足:“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全都得惯着你啊!”
“……”秦寒七推门的动作一顿,缓缓松了手,退后一步,隐在黑暗里,隔着一层门板,里面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张口就要饭吃,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底气这么足的乞丐,”李呦呦的声音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清甜,语速却媲美机关枪,一点不饶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照我说,您老人家用不着要饭,直接出去打丧尸,它们肯定咬不破你的皮!”
齐老太大约是气得狠了,喘得像个破风箱:“你、你着小妖精,你说谁?你怎么这么自私!有那么多好东西,分给我们一点怎么了!”
李呦呦:“这么喜欢分享,你脸皮不想要也可以分给有需要的人。”
“你!”
“嗳呦,算啦算啦,”一位陌生女人劝道,“你这姑娘也有不对嘛,虽说末世了,可传统美德不能丢,你也不能忘了尊老爱幼的。”
李呦呦冷笑:“是不是还有‘团结友爱’?这位大姐,你的话有道理,但是,别人都靠命换吃食,她倒好,腆着张老脸就行,你说,哪有那么好的事?”
那大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别指桑骂槐,我就是看不过去才说几句公道话——”
李呦呦打断她:“你们也别费口舌,我的东西就放在这儿,谁敢动,我都清清楚楚记下,”
她轻笑一声,“落日还欠我一条命呢,七爷亲口吩咐那位光头大哥,不能委屈了我。”
这话点醒了众人,白天光头那一嗓子,大半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