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珍宝似的……妹妹。
湛莲摇了摇头,“哥哥顾虑周全是对的,你原那般厌恶全雅怜,我进宫不过短短十几日,你就态度丕变,突地封我做义妹了,他人定然生疑,况且全皇后怀孕,全家也不能再出一个御妹,孟家也不能跟着我的封号水涨船高,再者……我怕母妃厌恶于我。”
湛煊并不否认,却道:“你只管安心做朕的妹妹,其他的便由朕来操心。”
“旁的我大可没心没肺扔给哥哥处置,可母妃那儿,我却不能不顾,母妃已叫我明日去孟家……”
“去孟家作甚?不去!”湛煊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自己让宝贝莲花儿被叫成了孟家妇就已令他如鲠在喉,他还没想出什么万全的法子,既不损她清白又不遭人垢病地让她全身而退,这会儿听得她还要去那“夫家”,岂能不恼?
明德帝的反应在湛莲意料之中,她好声相劝道:“哥哥莫急,这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母妃是怕我在宫中久待再度惹怒了你,因此才叫我离开,我惹是拂了她的意,她定然对我有成见。还不如我去了,过一阵子你再想法子召我回来,如此一来,母妃自是不会怪我。”
湛煊自知这进退的道理,但哪里放心莲花儿再离开他的视线。他只想将她娇养在深宫,看她一世平安喜乐。“太妃有成见也罢,你有哥哥便够了。”
“那可不成。”思及母妃梦中的哭嚎,湛莲就于心不忍,“我不能告知母妃身份已是不孝,如果我还忤逆她让她厌恶于我,那我怎配为人子女?”
“太妃向佛,不会计较。”
湛莲见他态度坚决,又好声气地哄了几句,只是湛煊就是不松口,湛莲噘了嘴,“哥哥不体谅我,要我时时对母妃愧疚便满意了。”说完转身不理他。
这回又轮到明德帝好声好气地哄妹妹,只是湛莲冷着脸抿着嘴,坐在床边一根根地数穗子,就是不理兄长。
湛煊对这心肝儿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平日里看似能管得住她,那是宝贝妹妹自愿听他的话,一旦她执意要做什么事,他的话儿就是过堂风,惟一一次狠心压住她,便是她抱病要出去放风筝那一回,结果换来她的十颗琉璃和两年遗憾……
“莲花儿,你这回进宫,一来就在菡萏宫外头排了十颗琉璃,究竟为的哪一桩事,还是你在孟府受了委屈?”明德帝忽而忆起这一茬来。
湛莲一惊,心道哥哥若是得知她差点被孟光涛侮辱,孟家非得被满门抄斩不可,旁的人她无关痛痒,只想着孟光野受了牵连便有些可惜。因此她只当充耳不闻,拿了几根穗子编辫子。
旁人做来就是死罪的不理不睬模样,却是明德帝最吃妹妹的一套,湛莲每每只要这么一着,他就只有伏低做小的份了。并且莲花儿向来有事儿定会与他讲的,这会儿不言不语,恐怕那十颗琉璃是气他当时的恶言恶行。思及此,湛煊心里头又不好受,自己对宝贝莲花儿又打又骂,也亏得她大量不与他计较,如今她心里有主意,自己还死活不让,不知她心中怎么看待他这个哥哥。罢了罢了,她既要去便让她去,顶多派些龙甲卫守着她,自己提心吊胆几日便过了。
妥协了自不能再让妹妹对他使性子,湛煊捏捏她的小耳朵,无奈又宠溺道:“朕让你去便是了,瞧你这小样儿,就知道拿捏哥哥。”
湛莲得逞,转过头来顿时笑靥如花,“哥哥对我顶顶的好,我怎会拿捏哥哥?”
见她开心的模样,湛煊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下巴摩挲她的头顶。湛莲笑嘻嘻地拿脑袋顶他。
柔情充溢四肢百骸,湛煊轻叹一声,“莲花儿,只要你健康、高兴,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湛莲抬头,笑眼盈盈,“傻哥哥。”
湛煊勾唇,轻弹她的额。
这夜湛煊说是等湛莲睡了便回乾坤宫去,湛莲有哥哥守在旁边,不一会儿便安心地陷入了香甜梦中。
丫鬟进来看主子睡下了没,见着床前的高大身影先是一惊,而后立刻低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湛煊坐在床头,连眼皮子都没抬,幽黑的眸子直直凝视着甜美的睡颜,棱角分明的脸上讳莫如深。
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壁上映出黑色的身影,在烛光的摇曳下晃动。许久,那道黑影慢慢俯了下去。
第30章
长臂撑在玉枕一侧,湛煊缓缓俯身低下了头,黑眸注视着酣睡的娇颜,自那微翘的长睫毛滑至圆润的鼻头,视线落在饱满红润的绛唇上。
干涩的嘴唇微动,在几乎碰触到娇唇唇峰时,大掌紧握成拳,他停了下来。
黑眸依旧在美不可方物的脸庞上流连不去,鼻端吸进那销魂的香甜气息,只要再微微一动,他就能吻上那娇嫩的唇儿。眼睛底闪过激烈挣扎之色,片刻,湛煊闭眼,头猛地一偏,退开了身子。
他站起来退开几步,如同溺水般大口地吸气,旋即他抹了把脸,苦笑一声。
须臾,湛煊重新回到床头,为她掖了掖被子。湛莲睡梦中翻身向内,不知做了什么梦,软绵绵叫了一声哥哥。湛煊一僵,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忍不住,倾身低头寻到她的红唇,重重压了上去。
只是一触及那柔软红唇,酥麻自头顶迅速流至脚底,湛煊立刻如被雷击似的猛地退开,再不敢看
床上之人,几近落荒而逃地自地道离开。
隔日清晨,御书房的太监照旧来接湛莲,淑静太妃让湛莲去了,并让洪姑姑与她一同前往,向皇帝转达她欲送湛莲回孟家的意思。明德帝听了,只淡淡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湛莲庆幸自己今儿不必再受苦练功,临走前偷偷给了三哥哥一个俏皮的鬼脸。
湛煊摇头轻笑,目送她离开,转头让顺安叫只听命于自己的龙甲卫头领来见驾。
晌午,湛莲向母妃拜离,淑静太妃赐下几匹宫中才有的绫罗绸缎,并嘱咐了几句,让她去向皇后道个别。
湛莲依言去了,全皇后听说她要离宫,面露几分不舍,也赐下了一些头面首饰,让她平常穿戴。
“昨日那事儿你可放心,陛下与本宫都知你是遭人陷害,本宫已命人调查,相信不日便能水落石出。”
湛莲道:“那妾便安心了,在此先谢过姐姐。”
“傻孩子,你我是嫡亲姐妹,做什么这么生分?”全皇后笑斥一句,继而问道,“陛下可是知道你要走?”
“今儿清晨去御书房时拜别过了。”
全皇后闻言点头,并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湛莲有些头皮发麻,怕她起疑,拿了太妃等她回话当藉由起身告退。
全皇后一听,轻抚着肚子,微笑着让她去了。
湛莲再次回宁安宫,太妃已进了佛堂了。洪姑姑转达太妃的话,“别离总是难过,不如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于是湛莲面向佛堂磕了三个响头,领着春桃与蕊儿喜芳,带着大大小小的赏赐出了宫门。
宁安宫太监驾车护送去孟家,湛莲在出西华门时撩起帘子往皇宫看了一眼,这回不比上回的难过失望,终于认回了三哥哥,让她心满意足。并且再去孟家她也不再害怕揪心,有三哥哥在,谁也伤害不了她。
快到孟府时,驾车太监告知了湛莲一声,原是平静的湛莲心头微微起了波澜,她拿出素面钱袋,摇摇一粒未用的银珠子,莫名勾了勾唇。
春桃从没见过那银袋子,不由问了一嘴,湛莲笑而不答。
由于是自皇城宁安宫出来的马车,早有内侍太监去了孟府通传,孟光涛因病特赦可不接驾车,孟母与孟采蝶早早带着家丁立在家门前等候。
驾车太监娴熟地在孟府门前停了四匹马车,孟母一见是位公公,只觉马车皇家气派深重,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孟采蝶也赶忙随着孟母下跪。
湛莲自马车而出,看向孟家的一老一小,嘲讽一笑。明知里头坐的是孟家名义上的媳妇,还下跪接车,真真是个奴才命。
孟采蝶抬头,正见湛莲提着裙摆由春桃扶着下车,顿时脑子一热紧咬了下唇。
不过月余不到,她为甚变得更美了?
湛莲今日梳着双云髻,插着茉莉金花钿,身上是向三哥哥讨要来的青云贡丝花缎连襟裙,外披薄云轻纱,被日光照着,全身如同一层薄雾似的,怎不令人炫目?
湛莲扫视一眼,见一群人里头没有那魁梧的身影,莫名有些失望,淡淡交待喜芳与宁安宫的太监好好打点,转头踏上了门槛。
彼时孟母已起了身,见湛莲一身贵气拾级而上,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好一会才记起自己是此人的婆婆,这才强撑着重新站稳。
湛莲对着孟母福了一福,叫了一声老夫人。她虽不情愿,但大庭广众下,她也不愿让人抓着小辫子。
孟母清了清嗓子,颇有威仪地嗯了一声。
待太监们驾车离去,湛莲踏入孟府,转身便要往暂住的小院走,孟采蝶喊道:“喂!你的丈夫还在等你,你竟不去向他请安?”
湛莲充耳不闻,领着丫鬟们和手捧赏赐的家丁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母气得跺脚,直想叫人将这张狂的妇人拖回来。只是湛莲这般光鲜体面地从皇宫回来,孟母也不知她究竟得了多少皇宠,缚了无形手脚不敢乱来,连喝止也不敢了。
湛莲回了小院,喜芳自发清点了小院奴仆人数,转身回来对湛莲道:“主子,奴婢看院中奴才颇少,奴婢再去领两个回来罢。”
湛莲一听就是明德帝的交待,她昨儿听哥哥说会叫人在暗中保护她,不想他还不放心要她将两人放在身边,不免轻笑一声让她去了。
春桃与蕊儿先将内室重新拾掇了一遍,湛莲久坐马车有些乏困,便想小憩一会,她留了春桃在侧替她更衣,让其他人等都退了下去。
湛莲掩唇打了个呵欠,“春桃,你的卖身契在哪?”
“奴婢跟着夫人出来时,卖身契便到了夫人手中。原是在管事嬷嬷那儿,现在不知谁保管。”春桃是家生奴,原没有卖身契,全家怕她出了全府便跑了,便出了比外头高两倍的价钱让她签了一份卖身契。
“你去问问,找着了把它拿来。”
春桃一听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是不要我了么?要将我打发给别人么?夫人,奴婢想伺候您,夫人别赶我走!”
湛莲道:“我不是将你打发给别人,我是让你除去奴籍。”她顿一顿,“你回家去罢。”
春桃虽其貌不扬,她的性子倒是很得湛莲心意,只是她已知全雅怜有异,她不杀她,三哥哥有朝一日也会杀了她。
春桃一听,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最终还是低头道:“夫人,奴婢对您绝无贰心,您就收留奴婢罢!奴婢回去全家,爹娘第一个不放过我!”
湛莲这才记起她是家生奴,她轻叹一声,“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留你不得了,如今你回全家怕也不成,我给你五百两银票,你往远处走,走得越远越好。”
“夫人……”春桃带着哭腔轻唤了一声。她服侍全雅怜多年,怎会不知面前这全四小姐与之前毫无相似之处?投壶画风筝藏钩,小姐以前一样也没学过,怎地上吊醒来,好像开了窍似的全都会了!傻子都知道这里头有蹊跷,春桃早已猜疑,只因害怕胆怯不敢多言,惟照着平常样儿伺候新主子。自撞见新主子与当今圣上同躺一床时,她便知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效忠路,一条便是死路。
没想到,新主子竟然意欲放她离开……春桃一时也不知主子的真实想法,前后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湛莲见状,只有再说得明白一点,“你再跟着我,早晚是一条死路,我不杀你,有人会杀你,你只有趁现在离开,才有一条活路。”
春桃听出那“有人”是谁,不禁浑身抖了一抖。她重重磕了个头,“奴婢谢夫人不杀之恩,夫人还赐奴婢脱离奴籍,赏银五百两,奴婢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夫人的恩情,夫人放心,奴婢誓死也会效忠夫人,在外定将守口如瓶,若是透露了一言半语,奴婢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湛莲注视春桃片刻,点了点头,“你去把卖身契拿来罢。”
春桃吸吸鼻子站起来,照着湛莲的话去做了,须臾她拿了自己的卖身契进来,湛莲当着她的面儿撕了,又交待她收拾细软,出去只说替她去衣铺改衣裳,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春桃没来由地红了眼眶,她捧着五百两银票又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不想走。”若是之前是因害怕才不得已全心服侍这新主子,但这一会儿,春桃只觉是谁占了全四小姐的身躯都无关紧要,新主子分明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杀死她,但她却宁愿冒着风险放自己一条生路,春桃忽然想效忠这个主子。
湛莲道:“这关头就别说这种话了,自由身总比奴才好,记住我的话,走的越远越好,去吧。”
春桃见她心意已决,只有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
湛莲看着春桃离去,心里头升起一阵惆怅,她自己脱了衣裳,侧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眼。
第31章
湛莲看着春桃离去,心里头升起一阵惆怅,她自己脱了衣裳,侧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眼。
休憩一觉醒来,窗阁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蕊儿与喜芳进来服侍湛莲更衣,喜芳说找着了两个新奴才,问她是否要训话。
湛莲摇摇头,说是不必了。
蕊儿为湛莲换好衣裳,又伺候她漱了口洗了脸,问她是否还要描妆。
湛莲看看天色,又照照铜镜,寻思半晌让她画个眉描个唇便好。
蕊儿领命,一面与她描妆,一面嘀咕春桃还未回来。
湛莲道:“是我让她等着衣裳改好了再回来,约莫是过了门禁,得住上一宿才回来。”
蕊儿听了便不多言了。
喜芳出去了一趟,回来问道:“夫人,孟老夫人与姑爷都派人来请了夫人去大堂用饭,我见夫人睡得正香,不敢打扰,方才老夫人又派了人来,想来是一直等着夫人,夫人是否要过去?”
“不去。”湛莲淡淡道,“让院里的厨房摆饭过来罢。”
喜芳愣了一愣,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有几家媳妇敢拂婆婆丈夫的意?怎地偏偏自己被天子赐下的主子与众不同?
喜芳自觉不妥,劝说了一句,湛莲道:“这里头的事儿,你过几日便明白了。”
喜芳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干活利索,又爱操心,得了司仪局嬷嬷的欢心将她分配到了乾坤宫做事,只是乾坤宫里的宫女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倒显得她没甚用武之地,如今被赐给了这个新主子,她虽不知湛莲究竟是不是成了天子的秘密妇人,她只知主子就是主子,得好生伺候着。
因此她还想再劝,却被蕊儿挤挤眼抢先道:“主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你只管摆饭便是。”
喜芳见状,只得转身往外走,忽而被主子一声“等等”叫住,喜芳还以为主子回心转意,走回她身边,却听她抬眼问道:“只有孟老夫人与孟光涛派了人来?”
喜芳不解其意,只能点头。
湛莲以珠簪刮刮手背,淡淡嗯了一声。
湛莲用了晚饭,消了食后抄了佛经,又坐在窗前读了会书,蕊儿来请她歇息,她看看窗外安静的小院,放下书卷点了点头。
“夫人在等人么?”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