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不解其意。
陈墨道:“原来公主殿下还看法家之学。”
湛莲笑道:“我看书是个杂家,但凡有的,我都爱看。”
“公主莫非不知法家与我青城一派道义相左?”
“这我倒也略知一二,但法家之学里头的确有许多令人敬佩的讲法,陈姑娘不妨看一看。”
陈墨勾了勾唇,“多谢公主美意,只是实不相瞒,墨除了本门学派,甚少看他家之言,祖父留下的精髓墨还钻研不透,哪里还有功夫看杂家三言两语?”
美意被拂,湛莲自有微恼,但她仍平和道:“陈姑娘此言差矣,依我之见,天下学术各有所长,兴许兼学并包,方可另创辉业。”
陈墨笑而不语,只那笑容里有几分不以为意。
湛莲见状意兴阑珊,让人小心收回了锦盒,“是我疏忽了,陈姑娘既不满意我这份礼物,改日我再以金银珠宝送上。”
“公主何必多礼,我等读书人向来视金钱如无物,公主送来,墨也是压在床底叫它发霉的,”陈墨直言,“况且天家既同为墨未来夫婿,救其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湛莲耳根一动,顺着话道:“我来见你,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事儿……陈姑娘,你既长居山野,又学富五车,因何甘愿入宫为妃?宫里头规矩繁多,你在民间岂不自在?”
陈墨道:“墨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湛莲追问。
陈墨一顿,微低头道:“恕我不便相告。”
湛莲一事无成,自不甘心,她沉默片刻,“陈姑娘,我敬贵府是天家的救命恩人,你有何愿望我皆可尽量满足,只是有一事,我想与你打个商量。”
“殿下请讲。”
湛莲道:“你也知道,我即将受封当大梁皇后,然而近来时日我才发觉自己没有容人雅量。我想陈姑娘你是个心比天高的,往后兴许也不甘愿居于人下。”
陈墨侧颜而视,面上波澜不惊,“公主的意思是……”
“陈姑娘可有意愿重回民间,从此山高水阔?”
陈墨不说话,湛莲顿一顿,“陈姑娘,我并非为难你,亦是不待见你,正是因我看重你,才来真心实意地问你一句……你若不愿回去,我替你寻个皇亲国戚,去做王妃正妻如何?”
伺候陈墨的宫婢们都暗暗吃惊,偷偷互相看了一眼。
陈墨并未过多考虑,她拒绝得颇为干脆,“多谢殿下好心,只是墨已决心留在宫中,还请公主成全。”
湛莲打量她良久,心头告诫自己此人是阿煊的恩人之一,却仍止不住想立刻将她赶走的冲动。她抿抿嘴,怕自己恼怒之下失了礼数,暗暗吸了一口气,而后才道:“我知我这么说有些唐突了,但请陈姑娘好好思量一番……”
“墨心意已决,请公主成全。”陈墨再次道。
湛莲有些忍不住想杀她了。听她这言语凿凿,再想想她与湛煊袒裎相对的景象,一把怒火就在心头熊熊燃起。
她本想着自己劝通了陈墨,阿煊也就没那么为难,谁知这陈家女无论学术与性子都不知变通,让她好生恼火。
湛莲抑了怒火起身告辞。
陈墨并不挽留,起身相送。待湛莲走后,她的贴身小丫头上前来,不安说道:“小姐,您既知康乐公主将成皇后,为何还要得罪了她?万一将来她为后您为妃,她对你暗中使手段,那可如何是好?不如咱们……还是离开罢!”
陈墨斥道:“我进宫为妃,是为发扬我青城学派,惟有我不时在天家身边提点,天家才会真正知道青城学派好处,倘若我半途而废,那我来此还有何意义?”
“可是……这后宫不比家中,我怕……”
“你怕什么,莫非你忘了,陈家于当今天子有救命之恩,有天家护着,还有谁敢对我不利?”陈墨顿一顿,“况且……”
况且那伟岸的年轻帝王,谁不为之倾心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我短小的,站、粗、来!
第128章
湛莲揣着一股子闷气到了暖阁,却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去。守门的小太监得了圣旨; 说是陛下谁也不见。
湛莲便更闷了。
幸而赵柱子出来有事儿交待; 见湛莲来了忙请她入内。这位主儿,天家见不见还另当别论。
顺安被请出来了; 见着湛莲很是惊讶。莲花殿下居然在这等天气还进宫来; 莫非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湛煊原是“请”走了淑静太妃; 躺在暖炕上小憩,只是心里头堵着事儿没睡着,听见外头动静; 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外头是谁?”他不是说了谁也不见的么?
顺安赶忙探身子进来回道:“陛下; 是康乐殿下来了。”
湛煊吃了一惊,他就是笃定了这天儿莲花儿不来; 才下了那道口喻。
“那愣着干什么; 还不请殿下进来?”
湛莲原是听顺安说湛煊在休息,本不想扰他,听见里头的声音; 不禁唇角上扬。
湛莲褪下大氅进了内殿; 湛煊已起身相迎,上前执了她的手; 见她小脸与小手都冻得通红; 赶忙包裹着她的手儿搓揉呵气,又拿脸去贴她的脸蛋儿,“傻儿; 这么冷的天,你还进宫来作甚?若是有事,你叫人过来说一声,朕就出宫去找你。”
湛莲俏眉一挑,“许你去,就不许我来?”
湛煊失笑,轻咬她的小鼻子,“这也要比。”
湛莲咯咯而笑,继而道:“知道你在睡觉,我就不来了。”
湛煊道:“你来了,朕就精神了。”
湛莲却不信他的话,拉着他往暖炕上走,“今儿赶了那么大早,你有精神倒稀奇了,你快快歇息罢,我在旁看着你。”
湛煊道:“那你陪着我一齐睡。”
湛莲偏头想了想,扬唇应允。
二人脱了鞋子上炕,湛莲往里头睡,湛煊睡外头,拿了暖和的被衾为二人盖上。后长臂一揽,在被衾下紧紧抱住她,大手还握着她的小手,“冷么?”
湛莲仰头,看着他眯着眼轻摇臻首。
湛煊也盯着她瞧。
“阿煊快睡。”湛莲软软道。
“嗯。”湛煊应了一声,只是眼睛还黏在她脸上不放。
湛莲抿嘴而笑,从被子中抽出手来,轻轻摩挲他英俊的侧脸,调皮地遮住他的眼睛。
湛煊扬唇。
湛莲见那上扬的唇瓣,情不自禁倾身印上一吻。
湛煊颇为惊喜,虽然他们已亲吻了无数回,但莲花儿仍害羞,从不肯主动亲他,今儿他是得了好彩头了。
他贪心不足,凑上去还要索吻,湛莲含笑又亲他一口,再一口,湛煊咬住她的下唇,四唇愈发分不开似的牢牢相贴,粗臂越搂越紧,湛莲已不知何时覆在了湛煊身上,手儿还遮在他的眼上。
“莲花儿,”湛煊粗喘着,亲嘴间隙断断续续地说话,“我,忍不住,帮我揉揉……”他用力按了按她的俏臀。
湛莲扭了扭,不依地道:“揉什么……阿煊又犯浑……”
“乖儿,昨儿就忍得难受,疼一疼我。”
“你要歇息……”
“不打紧……来,我先替你揉揉……”
“啊……不要……别来……”
二人胡闹一场,湛莲脸色酡红,眼角含着春情,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衣裳也轻垮垮地搭在身上。她依偎在湛煊肩头,娇喘着平复呼吸。
湛煊稍稍抬身,拿了一直温在小银炉上的茶水,他喝了一口,又将一口含进嘴里,低头哺给湛莲。湛莲咕噜咕噜喝下,仍有茶水自唇角漏出,湛煊挑着她的下巴将其舔了干净,才摩挲着她的后背,与她共同回味余韵。
良久,湛莲仰头,将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上,“阿煊,我有事与你讲。”
“什么事儿?”湛煊慵懒眯着眼。
“我不愿陈墨进宫为妃,你莫要纳她。”
湛煊一听为了难,心道莲花儿是否不喜这陈墨,若是旁的人倒也好办了,只是她……“莲花儿,不是朕不听你的,只是朕曾经当着陈氏一族的面儿,许了诺要纳她为妃,朕岂能食言?”
湛莲作势起身,“那末你便去娶她为后罢。”
“唉,又胡闹,”湛煊忙将她重新按回怀中,他想一想,“你既不喜她,朕便纳了她,却不去她的宫里头,这样可好?”
湛莲皱眉,“这也不好。”这不是叫好端端的姑娘守活寡么?还有现下后宫里头的妃嫔,她也不愿她的阿煊去找她们,可她们又何其无辜……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胡扰蛮缠不叫阿煊娶纳一个,等着她重生回来。真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湛煊无奈,“那朕再想想其他法子,你乖乖地,莫要胡闹。”她再不声不响地折腾一回,他得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再加上淑静太妃那儿……
虽不能立即得出个结果,但湛莲颇为满意湛煊这好态度,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道:“那你也莫要再纳别的妃子了。”
“好。”湛煊脑子里还想着淑静太妃这一茬,竟忽略了湛莲这话背后的深意。他期盼已久的深意。
“那也不许再叫别的妃子生孩儿。”
“好……这不成。”
湛莲眯了眼。他说不成?
湛煊低头柔声道:“乖儿,你听朕的话,现下皇家子嗣凋零,确实得多些后嗣才能稳固这江山基业。”
湛莲心头一紧,闷闷地道:“我替你生,你想生几个,我便生几个。”
湛煊笑了,“我的儿,一个朕也舍不得叫你生,还生几个,那还得了?”
“我说了我要生孩子!”湛莲见他冥顽不灵,懊恼咬他脖子。
湛煊闷哼一声,却不屈于淫威,“这事儿没得商量,你绝吃不了生育之苦,朕往后懒得听你后悔哭鼻子。”
“湛煊!”湛莲撑起身子,怒容满面,一声清喝。
换作平时,湛煊早就让步,千哄万哄了,孰料他这回也板了脸,竟是一副兄长姿态,“朕说了不成便不成,不听话就打屁股。”
湛煊平时是决不会对湛莲大小声的,惟有他铁了心下了决定,才会用这强硬姿态。当初湛莲闹着要出宫放风筝,他便是这么喝住了她。
湛莲见状,顿时委屈,“你就是想去与别的女子好。”说什么不纳妃纳妾,到头来还要与别的女子生孩子,全都是骗她的。不叫她生孩子,定是嫌弃她笨。
“又无理取闹,朕与谁好,还巴巴儿娶你这天魔星?”
“反正我不叫你与别人生孩儿。”
湛煊沉沉一叹,“莲花儿,朕自有朕的道理,你需体谅朕,好么?”
湛莲摇了摇头。她没法子体谅他。
阿香说,夫妻间的爱是容不下第三人的,她现下也觉得如此,她不愿任何女子碰触她的阿煊,可他却不止想与她做夫妻,却还想着与别的女子行夫妻之礼,甚而孕育子嗣?
莫非,阿煊也与平南王一般,其实并不爱她?有朝一日,他也会因哪个得宠的妃子来责备她?
湛莲心急了,“我不理,我不许!”
湛煊见状,板着的脸差点儿就要破功,他心想着不一鼓作气降服了她,往后有她闹腾的时候。
“先前赶着叫我去别的妃子处,这会儿又左不让右不让,你怎地想得一出是一出?朕心意已决,你往后莫要再提。”
湛煊说完,翻身下了炕。
湛莲浑身一凉,“你就非得要与别人生孩儿?”
“对。”湛煊扬声唤人进来服侍。
湛莲忽而心疼得几近窒息。
谁知湛煊竟再添一句,“朕今夜去良贵妃那儿,便不去你那儿,叫丫头们多压几个如意在被角,莫叫你踢被子。”
他才与她好了,夜里竟要去与良贵妃……她从未想过,她的阿煊,她的三哥哥,兴许并不爱她。他若爱她,就断不会再去与别的女子翻云覆雨!
湛莲咬牙道:“湛煊,你若是敢去,我就要你好看!”
适时宫婢进来,恰好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话。
被婢子们听了一清二楚,湛煊脸面上自是过不去,可又不能拿这心肝儿如何,惟有装作恼怒一挥袖出去了。
顺安耳尖,听里头声调不对,见主子出来,不免关心问道:“陛下,莲花殿下这是怎么了?”
“朕哪里知道。”这莲花儿,跟往时一个样儿,通情达理时就叫他去妃子处,不乐意时就护食似的非得要他陪着她。他瞅瞅里头,心道这会儿进去恐怕没好果子吃,他窝囊对顺安道,“你快进去把殿下哄开心了。”
顺安老眼瞅了瞅主子这不中用的模样,按下腹诽,笑着应是。
有臣子在外求见多时,湛煊理了仪容,宣其觐见。
再出来时,湛莲仍坐在暖阁里,任顺安怎么哄也不开怀,她见湛煊出来,先是懊恼不理,过了一会又将闲杂人等全部挥退。自己迎上去,皱着眉可怜兮兮,“阿煊,你不要去良贵妃那儿。”
“好,我不去。”湛煊脱口而出。末了只恨定力不足。
湛莲这才霁颜,“我不怕疼,我们生许多孩儿,可好?”
湛煊定定地看着她,“莲花儿,惟有这件事,朕无法应承你。”
听得湛莲回府,杜谷香自上房出来,挂了笑容相迎,原是想听她的好消息,谁知湛莲却木木讷讷与她道:“阿香,阿煊兴许对我没那份情。”
说着豆大的泪珠便滚下了脸庞。
这可把杜谷香吓坏了,连忙问她发生了何事。
湛莲抹了泪,“阿香,是不是、天下男子皆薄情?”她想不明白,她真想不明白,她爱着三哥哥,一心只想着他,只愿与他做那羞人又亲密的事儿,哪里还会有与别的男子相好的念头!可是三哥哥他却还能……
杜谷香错愕,“这是怎么了?莫非陛下非得要纳陈姑娘为妃?”
湛莲摇摇头,“他说不纳了……不,这定也是哄我的……他还要叫别的妃子为他生皇嗣,他不叫我孕育孩儿……他定是嫌弃我……”
杜谷香听得一头雾水,赶忙扶她进屋,安抚着她,让她将事儿好好说一说。
湛莲止不住泪水,断断续续将事儿说完,杜谷香听着,一颗心也跟着不停下沉。
为何天家那般宠永乐,却还想着左搂右抱?甚至还要别的妃子为他多诞子嗣……难道皇嗣真就那般重要,又为何不叫永乐自己生养?莫非真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永乐,兴许天家,有不得已的苦衷……”杜谷香劝着都觉无力。
“他若是有话,怎么不与我说?”金豆子跟断了线般,“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哄我,今夜他去不去良贵妃那儿……阿香,我的心里真苦,你当初,也是这般苦么?”
杜谷香愣了良久,眼泪也刷刷地掉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湛莲:阿煊,如何才能叫男子愈发勇猛过人?
湛煊:莲花儿,首先,你绝不能说其短、小、快,其次,要不停地夸其真棒,真好,更文更得真快……
湛莲:什么鬼?
第129章
夜里湛莲生了病,头重脚轻; 身子发烫; 杜谷香赶紧叫人请来太医,湛莲吃了两帖药躺下了; 还交待喜芳等人莫要将事儿传到宫里头去。她怕三哥哥得知了消息; 又不顾大雪连夜赶来。可她转念一想; 兴许三哥哥在哪个温柔乡里,也没功夫管她。
于是湛莲揣着满腹心事睡下了,一夜噩梦连连。
隔日湛煊才知道湛莲生病的事儿; 他吓了一大跳,湛莲生病始终是他最大的心病。他忙叫顺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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