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史鼐才在周姨娘处睡下,夏姨娘又以史湘雪不舒服为由,请了史鼐过来,周姨娘虽然不喜,但心知二姑娘在史鼐心中的地位,也只能温言安慰,还好声好气的劝史鼐去瞧瞧病弱的二姑娘。
这史鼐一走,周姨娘的脸色便沈了下来,小丫环青儿心知姨娘恼了,连忙递了杯蜜水给周姨娘道:「姨娘莫气。」
周姨娘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笼照出一门阴影,白嫩的指间拈着银匙不断搅着蜜水,「你说那二姑娘是真不舒服?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青儿回道:「老御医不是说了吗,夏姨娘那丫头病不得,一病就会没命的。」
「是啊……」在阴影瞧不见之处,周姨娘眼眸间有着几分狠厉,「二姑娘病不得,一病怕要是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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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风大,夏姨娘又爱带着史湘雪去运河上悠转,没多久湘雪便发起热来了。
史湘雪是早产所生,当初在胎中便没养好,出生后又时不时病上一回,这五脏六腑均伤,老御医虽是尽力救治了,还迫不得已用上了重药,但幼小的孩童还是抵不过病魔,在到达扬州前几日夭折。
史湘雪这一死,夏姨娘也快癫狂了,一直抱着史湘雪的尸体哀哀哭泣,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拿走孩子的尸骨,那怕史鼐亲自来安慰也不肯。
早知道女儿会染了风寒的话,她便不带孩子去船板上走了,她不过只是想让人瞧瞧她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史家大小姐,那史湘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寄居在候府里的孤女吗。
都是史湘云的错,要不是她,她也不会抱着孩子去船板了,是她害死了她的女儿,是她!都是她的错!
她克死了自个爹娘还不够,抢了雪儿大小姐的位置还不够,还要克死她的女儿!都是她的错!
史湘雪夭折,史湘云和史秉靖都来了,虽然没见过这个妹妹几眼,但毕竟是亲人,自然是得来送送她的。
但史湘云一踏进夏姨娘的房中,便觉得夏姨娘的眼色好生可怕……
夏姨娘能得史鼐宠爱多年,那容貌自是不差的,而且又会打扮,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风情万种,楚楚可怜,那似今日好似疯妇一般,这头也没梳,披头散发的,衣衫更是散乱,一张脸哭的都花了,红红的胭脂与铅粉在脸上糊成一团,
「夫君……」夏姨娘哭着跪倒在史鼐腿前,哭喊着,「夫君……你救救咱们的女儿啊……」
听得此言,史王氏与史秉靖都脸色大变,这夫君一词只有嫡妻正室才能用得,夏姨娘一个婢妾那有资格唤史鼐一声夫君!只是知晓史湘雪夭折,史鼐必定会偏向夏姨娘几分,两人方才勉强按下不悦之色。
虽早有心里准备,但史鼐还是忍不住叹过,不忍再瞧史湘雪,只是轻抱着夏姨娘叹气。
「夫君……夫君……」夏姨娘哭倒在史鼐怀中,史鼐下意识的轻拍着夏姨娘的背心,低声安慰着,这时候,他们不过是对心碎的父母罢了。
但对史王氏与史秉靖而言,这情景便有几分碍眼了,史秉靖好几次想开口喝斥,但硬生生被史王氏压下。
史王氏望向史湘云,示意史湘云开口劝劝。
嫡出与庶出之间本就有几分忌讳,亲不得,远不得,但史湘云这么一个隔了房的姑娘便没这计较了。史湘云看看情况,只得硬着头皮唤了一声,「二叔……」
这一声二叔没唤回史鼐神智,倒是惊醒了夏姨娘。
夏姨娘恶狠狠的瞪着史湘云,一把推开史鼐,怒吼着,「是你克死了我的雪儿是不?我就知道你克父克母,抢了我的雪儿的大小姐的位置还不够,你还要克死她!」
说着便好似是要杀人般,直往史湘云处冲过去,史秉靖下意识地将史湘云护在身后,史鼐更是连忙在夏姨娘指甲刮上史秉靖的脸前搂住了她的腰,急道:「你疯了吗?」
「我的女儿被她克死!我要她给我女儿填命!你还我女儿的命来!」夏姨娘嘶吼着,拳打脚踢的拼了命要往史湘云处冲去,似大有和史湘云拼命之势。
史湘云小脸白的厉害,恨恨的咬着下唇,如果可以,她真想吼回去:史湘雪本就活不久,关她什么事,要不是她这个作母亲的总爱带着孩子闲逛刺激李、周两位姨娘,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突然受了风寒而死。
但她不能这样骂回去,一但这样做了,二叔只怕也会厌了她,毕竟死的是二叔的亲生女儿,凶手是他心爱的小妾,而她不过是个侄女,一个隔了房,又无父无母的侄女。
会说她克人,说她害死史湘雪,不过就是看她无父无母,好欺负罢了。
第一次,史湘云感到浓浓的委屈。
「够了!」史王氏见史湘云小脸上满是泪水,心下心疼,沈声道:「夏姨娘癔病了,快请老御医给姨娘开药,让姨娘好生安静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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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下场 (倒V)
夏姨娘癔病的厉害; 史王氏也不管史鼐如何处置夏姨娘,带着一直沈默静低着头的史湘云和一脸愤怒之色的史秉靖回到了房里。
这期间史湘云一直垂着头; 沈默不语; 小身子一直抖着,想来是被吓的厉害; 她养了云丫头那么多年了; 何时见到云丫头这般惊惧的样子,史王氏顿时心疼的很; 抱着史湘云一直哄道:「莫理会夏姨娘的浑话,她……怕是失了常性了。」
她和夏姨娘斗了多年; 也算是颇为了解夏姨娘; 夏姨娘想踩着史湘云是真; 毕竟她生养的史湘雪才是史鼐的庶长女,但今日会说出此言只怕是真失心疯了。
「对!」史秉靖亦重重点头,「那女人疯了!」
「靖儿!」史王氏不赞成制止道:「夏姨娘好歹是你爹的姨娘; 不可如此无礼。」
姨娘怎么说都算是靖儿的半个长辈,怎可直呼其过; 还用如此不尊敬之词称呼她。
「啍!」史秉靖冷啍道:「不过是个婢妾,竟敢喊爹爹叫夫君。她……这……这明明只有娘可以唤得的。」
别当他还小不懂事,他心里可明白的; 这夏姨娘分明就是想代替他娘的位置。
看到儿子为自己报不平,史王氏心下一暖,连儿子都看到的事情,怎么爷就像是瞎了眼般没当一回事呢; 要不是爷不管那夏姨娘平日的肆意枉为,又怎么会让她生了胆子敢辱骂他们史家的大小姐呢。
「唉……」史王氏幽幽一叹,低头抹了抹泪。
史秉靖除了为他娘之外,更气这夏姨娘竟然敢胡乱说湘云克父克母,这话要传出去,云妹妹这一辈子不都毁了。
「还有什么克人,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死根本跟云妹妹无关的,湘雪妹妹明明是她养死的,老御医都警告过她多少次了,湘雪妹妹病不得,她还老是带湘雪妹妹出门子……」
没待史秉靖为她打抱不平完,史湘云忍不住开口问道:「婶娘……」
史湘云一句话顿时吸引回两人的注意力,见史王氏和史秉靖都看着她,似是也鼓励着她一起骂骂夏姨娘,史湘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续道,「我爹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我……」
她好奇自个爹娘的死因很久了,红楼书上没写,平日里候府里也不太说,她只粗略听张嬷嬷说过,她爹是战死的,死在西北边关,她娘因为接到了她爹战死的消息,孕中受了惊吓,难产血虚而亡,但……这是为什么?
史鼒战死一事应没什么好说的,但以史张氏的聪慧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惊吓至血崩吗?
做为军人之妻,有些事情应该是有些心理准备了,况且她娘亲如此聪慧,岂是一个接受不了丈夫战死的消息而因此导致难产的柔弱女子?
那散尽大半嫁妆为她换得一个安稳人生,那寄木细工的箱子,用尽了心思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的线索,为的就是保住她真正想要留给她的东西,安安稳稳的留下来给她,她娘就连素来对她忠心耿耿的张嬷嬷都不曾轻信过,这么一个精于计算的女子,岂会因得知夫君战死的消息而惊到难产?
有时……她都有几分怀疑,那暗地里照顾着她的李姨娘是不是她娘留下的暗手?不过瞧李姨娘对她爹一往情深之色,想来应该是她多想了。
越是聪明的人越难陷入爱情之中,以她生母的聪慧,以她娘对她的重视,她很难相信她会为了一个男人连腹中幼女都不顾了,所以……她无法不好奇史张氏的真正死因。
「唉……」想起当年事,史王氏面上不禁闪过一丝惊惧之色,史鼒贵为保龄候,又在边关执掌大权,说是家里的主心骨也不为过,那时收到史鼒死去的消息,一家子还没缓过来呢,偏生又遇上了那事……
史王氏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了,这事也算不得上什么秘密,就算她今日不说,早晚张嬷嬷也会说的。
她难掩伤痛之色,低声道:「你娘……大嫂怀胎之后的胎像本就不好,本来细细养着,也没什么。偏生遇上了那事……当时也不知被谁推倒了,肚子上还被人踩了一脚,这不就早产了……」
史王氏细细解释,当年史家一家守着西北,突然北戎大军来犯,史鼒用计灭了北戎大军,还亲自断后,但北戎人何等凶狠,当初留下来和史鼒一起断后的整整数千士兵尽数阵亡。
那些人中除了一部份是西北当地的汉人之外,还有不少史家家丁,那些家丁大多是史家的家生子或是佃户之子,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儿子突然死了,那能不伤痛。这不,也不知是那户人家开了头,竟跑到保龄候府来闹事了,当时史鼐和史鼎都还在边关,大嫂虽是尽力周旋了,但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推了嫂子一把,又踩了嫂子的肚子一脚,要不是那时月份大了,说不得云丫头也跟着这样没了。
闹事的人太多,又均是丧家,为了史家名声,不好狠罚,那些家生子与佃户虽然后来大多被发卖出去,或赶离史家庄子,但混乱之中,始终找不出是谁推了又踩了嫂子的人。
史湘云沈默许久,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想到她娘竟然是这么死的。
史王氏好生安抚好史湘云,又将史秉靖也哄了回房,待两人走后,史王氏脸色一沈,这个夏姨娘……不能留了。
她看的清清楚楚,这夏姨娘那时是真心想捉花史秉靖的脸的。
夏姨娘闹成这般,史鼐平日里就算再怎么偏心,这时也能关着她了,命了几个大力的仆妇守着夏姨娘,一回房中便是和史王氏商量夏姨娘的事情。
「夏姨娘癔症的厉害,我看以后还是别让她出房门吧。」史鼐叹道。
史鼐的言下之意,便是要将夏姨娘给禁足了。
史王氏一脸不赞同之色,只是禁了夏姨娘的足那够,那次不是禁足没两天,又被史鼐寻了个由头放出来吗?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这次她可忍不下去了。
「爷……」史王氏不赞同道:「云丫头虽然不是咱们亲生的,但她可是史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么能让一个姨娘这般欺到头上来,难不成夏姨娘在您的心中比咱们家嫡出大小姐还要来的重要吗?」说到最后,史王氏的声音中微有哽咽之音。
「我不是这意思……」史鼐红了脸,他也知自己不该,夏姨娘这事若不狠罚也说不过去,可……可那毕竟是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夏姨娘,是史湘雪的亲生姨娘啊。
「云儿可是咱们史家的大小姐,虽然不是咱们亲生的,可我们也养了三年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她吗?你瞧瞧夏姨娘,为什么敢指着云儿的鼻子骂她克人,还不就是仗着你的宠爱,不把云丫头放在眼里了。」
「这……」史鼐急红了脸,真真是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
史王氏继续逼道:「这事若不狠狠处置夏姨娘,以后这史府上下有谁会把云丫头放在眼里。」
「谁敢瞧不起咱们史家的大小姐。」史鼐怒道。
史王氏直言,「就连一个姨娘都能欺负的大小姐,谁能瞧得起。」
想起夏姨娘当时的举动,史王氏连撕了她的心都有了,「你瞧瞧夏姨娘这般模样,不只是云丫头,她怕是连靖儿都给恨上了,如果爷非要护着夏姨娘,那就让咱们娘四个搬出去吧。」
史王氏泣道:「夏姨娘这样,妾身是悚了跟她一个屋檐下了。」
「荒唐,她不过是一个姨娘,那能跟你们比。」史鼐急的都快跳脚了,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怎闹到要妻离子散的地步了。
「可爷为了夏姨娘,连咱们四个的死活都不顾了,你瞧瞧夏姨娘那样,差点连靖儿的脸都捉花了,靖儿以后可是要当官的,这脸毁了以后还怎么能做官?而且爷难道不怕一日夏姨娘干脆拿了毒老鼠药药死咱们娘四个?」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理,夏姨娘不能生育,史湘雪又死了,可说是毫无顾忌了,说不得那日真癫狂的厉害,直接一包药下去毒死他们一家子。
「唉……」史鼐闇然长叹。
史鼐虽喜欢夏姨娘,偶尔偏心了些,但大事上并不糊涂,史湘雪之死,说穿了便是她年幼体弱,加上夏姨娘一时不慎,让她受了凉导致早夭,关云丫头何事呢?
况且他看得分明,方才靖儿挡成云丫头身前之时,也不见夏姨娘缓上一缓,反而是脸上越发狰狞了,云丫头比靖儿矮大半个身子,但夏姨的手指可是对准了靖儿的脸,可见得夏姨娘是有意毁了靖儿的脸。
靖儿走的是文官之路,这脸一毁,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他再喜欢夏姨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夏姨娘是无心的,更不能保证说夏姨娘不会癔症发作,那天真的弄死了史王氏等人。
「让她……好生走吧……」许久之后,史鼐才沈痛道:「让她舒服一点走吧。」
「……」史王氏默然不语,但眼眸中隐见喜色。
「还有……」史鼐好似想起一事道:「和夏家扯上关系的家生子尽数都放了出去吧,以后也别让奶娘进门了。」
自上次史王氏无故早产之后,他便对这些家生子起了防心,夏姨娘虽是外面聘进门的良妾,但那也不过是唬唬外人罢了,其实夏姨娘是家生子出身,只是当年为了让她进门时好看些,特意把她放了出去,又过继到其他户人家,方能以良妾身份进门,但她骨子里还是家生子出身的贱妾,这史家家生子中,和夏家沾亲带故也不少。
「成!」史王氏点点头,这事不用史鼐交待,她也是会做的,不过史鼐开了口,她也好名正言顺的赶人。
就在到达扬州的前一天,夏姨娘病逝,那曾与史王氏平起平坐,甚至压了史王氏一头的夏姨娘就此没了,如浪花一般,波澜过后再无声息,她死的突然,死的匆忙,连尸首更不知葬在何处,无论是在京郊的史家家庙或是金陵史家祖坟中都找不到这人,从此远离了所有史家人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湘云醉卧的地雷~ 么么哒~ ^3^
有读者反应22 & 28章被锁了,我干脆直接重审看看,目前试了一下OK了。
如果还有问题的话,请再留言给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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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作者洒花卖萌中。
☆、初见黛玉 (倒V)
夏姨娘的丧事办的极快; 从听闻夏姨娘死了,到夏姨娘的丧事结束; 也不过就停了半天的船治丧。
不只夏姨娘; 所有伺候过夏姨娘的几名小婢也尽数当场被拉下去发卖了,夏姨娘消失的无声无息; 就连她所生的史湘雪灵位上也不曾写过她的一字半句。
夏姨娘走了; 虽然因史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