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故意的,再者没碰着她,是她心虚吓得没站稳,不关你的事儿。”黄菁菁知道梨花也吓着了,孩子胆小,看黄三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哪有不怕的,她放下米久,脱了襁褓和外边的袄子,让米久自己在炕上玩,教导梨花道,“往后滑雪注意些就是了,力量大,别撞着人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啊。”
梨花点着头,脸上的惊恐这才消散了。
老花继续写字,对黄三娘反感至极,傍晚周士武过来接人,老花藏不住话,把事情的经过和周士武说了,“她喜欢暗地说人坏话,眼下怕要在床上躺几日,等她的腰好了,估计会去村里编排梨花,你和老三说声,出了这桩事,梨花也怕得很,别怪梨花。”
周士武满口应下,说请到杀猪匠了,问黄菁菁在周家杀猪还是牵到这边来杀。
“就在那边吧,把箩筐挑回去,杀猪那天就不去卖佐料粉了,在家歇歇,钱是挣不完的,被累着了受罪的还是自己。”没钱的时候,想尽方法的挣钱,真挣着钱了,哪能不要命的似的干。
周士武笑着说好,箩筐里的篮子码得整整齐齐,他挑起箩筐,一只手抱着梨花,叫桃花牵着箩筐的绳子,缓缓往回走。
米粉的生意好,镇上有人特意赶着牛车来买,说是过年囤些在家,正月里招待亲戚,篮子送给按捏的客人不要钱,其他人是要收钱的,大的篮子一文钱一个,小的一文钱两个,如果只要一个小篮子,一文钱就半碗佐料粉,两文钱的话就一碗半,临近年关,家家户户手里有钱才会来买佐料粉,故而没人抱怨篮子贵。
相反,赵二两手巧,篮子精致,很受人喜欢。
从早到晚,来家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村里有里正压着,没传出多少闲话,只是配米粉的佐料快用完了,周士武依着黄菁菁的话去镇上请周士文问问东家,东家很是爽朗的应下,和周士武说了药铺的地址,还让周家人报他的名字,否则周家找去了,掌柜的不会低价格卖。
周士武感激不已。
进货是他和周士仁去的,干系重大,二人中途换了两辆牛车,先在镇上租了辆牛车去外镇,又从外镇重新租辆牛车去药铺,二人直接买了两箩筐药材,惊得掌柜的张大了嘴,眼瞅着年关将至,药铺再有十多天就关门,掌柜的去后院,把所有的药材找了出来,两兄弟买的多,掌柜的又便宜了些。
进货顺利,两人在清源镇租牛车回来的,箩筐上盖着稻草,外人不清楚里边是什么,却也明白是佐料粉的配料,许多人伸长了脖子,但牛车停在周家门外,周士武和周士仁又肃然着脸,村里人总不能扑过去抢,待二人进屋,便有人问车夫知不知道萝筐里装的什么。
车夫挠头,“我哪儿知道啊,你们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黄菁菁的屋子没人住,两兄弟就把担子挑进黄菁菁屋子放着,一把锁解决了所有事。
村里人站在门口,故左而言他问起杀猪的事情来,叫周士武给他们留些肉,买来过年,周士武皮笑肉不笑的应下,转身做其他事情去了。
是非曲直,不难看出一二。
大雪纷飞,院子的雪堆了厚厚一层,扫帚扫不动,天天要拿铲子铲,一年到头,两人砍了很多柴堆着,原本打算卖的,被佐料粉的事儿耽搁,也来不及了,他们便把柴挑到新屋,留给老花和黄菁菁烧。
一大早,二人把柴挑到新屋,遇着孙达挑着水桶,气喘吁吁的往黄三娘家走,黄三娘闪着腰,下不来床,老花又不愿意她们去新屋打水,故而每天都是孙达从村里挑水到东边的,三人遇见,孙达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声招呼,让周士武和周士仁先走。
周士武走在中间,想起老花对黄三娘的排斥,心思动了动。
“达子哥,每天挑水不是法子,你还是让她们自己想法子吧。”周士武侧着身子,望着山坡上的坟,和孙达说道,“她们从城里来的,哪会没钱打口井,闲暇时你帮忙没什么,农忙怎么办?”周士武从桃花嘴里听了些事儿,黄三娘挑唆他和桃花的感情,对这种不安好心的人,落井下石乃人之常情,于是他又道,“你是男子,那一屋子人都是妇人,村里闲言碎语多,你是当事人你没听见就是了,你和孙叔说说吧,这么下去不是法子。”
孙达哎了声,有些事一言难尽,不是任劳任怨,黄三娘和他娘一块整天东家长西家短,他不太喜欢黄三娘,只是黄三娘礼数周到,对家里几个孩子不错,吃肉会叫上他们,他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叹气道,“我爹能有什么法子,婶子卧病在床,我要是不给她挑水,不是叫人戳我的脊梁骨吗?”
拿人的手短,他们两家走得近,村里人会说他们吃了人家的饭,挑水这种小忙都不帮,“等她的腰好了再说吧,我娘做的那件事真是对不住,她年纪大了,性格固执,我爹说了她好几回了,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孙婆子说话阴阳怪气,把周士武他们得罪得不轻,孙达心里都明白。
“年纪大了就好好养着吧,家和万事兴,别出门作妖就是了。”周士武的话没给孙婆子留情面,她娘年纪和孙婆子差不多,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会眼馋谁家日子过得好,只是讲谁家的儿子稳重,争气,看着穷,往后会好日子的。
莫欺少年穷,只要人家不偷懒,努力挣钱就值得人尊敬,这是黄菁菁教他们的。
孙婆子和黄菁菁一比较,差距立显,小时候他羡慕孙达有个讲理不骂人的娘,如今才懂得分辨好与坏。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娘身上的好,说不完。
回到周家,他和周士仁又挑了些柴去新屋,这次扶着黄菁菁一块过来的,杀猪匠还没来,他让黄菁菁在屋檐下坐着,他们去后院把猪赶出来,今日杀猪,昨晚就没喂食了,红薯藤磨的粉还剩下很多,留着喂鸡。
猪大概有二百斤的样子,周士武打开猪圈的门走了进去赵二两和赵吉瑞得了消息来帮忙,四个汉子,费了老大的力才把猪捆到扁担上抬着走了出去,几人身形狼狈,衣衫不整,额头还淌着细密的汗,周士武去灶房把炒菜锅扛起来,叮嘱周士仁挑桶水去前边树林。
看热闹的很多,见赵二两和赵吉瑞走路极为吃力,扁担都压折了,忍不住惊呼猪真够肥硕的,委实看不出黄菁菁是个养猪的把式,等着买肉的人家排起了队,韩氏也在其中,家里做了些腊肉腊肠了,但明年赵小富去镇上念书,她寻思着多做些留起来,七八月的时候吃最香,她和周士武道,“周二,婶子要二十斤肉。”
“好呢,等会啊,先把开水烧起来。”他在旁边挖了个坑,锅放进去,水往里边一倒就开始生火,村里人属韩氏买的肉最多,周士武倒也不急,卖不出去的还有杀猪匠呢,杀猪匠开了个猪肉铺子,靠卖肉为生,说剩下的猪肉他全要了,每年年末是杀猪匠最忙的时候,一边要到处给人杀猪,一边要吆喝着买肉卖肉,挣的钱多,但也累人。
猪倒挂着,一声一声哀叫,黄菁菁没去凑热闹,问刘慧梅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身子笨重,她还要干活,黄菁菁担心她吃不消。
刘慧梅认认真真回着,分了家,她只做一个人的饭菜就成,天冷,做一顿吃两天,刘氏买了肉回来还会叫她吃,日子清静,舒适得很,只是偶尔肚子会阵痛,不算大事。
婆媳两关系素来不亲近,黄菁菁也不是勉强人的性子,叮嘱她别久坐,多起来走走,不然难产,受苦的还是自己。
听着树林响起撕心裂肺的猪叫声,桃花和梨花耐不住,出门看热闹去了,老花带着米久,在灶房看看午饭做什么,杀猪匠忙,杀了这头猪还要去外村,不留下吃午饭,就只赵二两和赵吉瑞帮忙的人,黄菁菁朝灶房的老花道,“你休息会儿,听着叫声,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让老二老三忙活。”
以后周家不做席面了,但两兄弟的厨艺不能落下,男子下厨,传出去不好听,起码家里其他人轻松些。
老花掂了掂米久,眉开眼笑出来,“我就看看,四娘,要不要先把米饭煮起来,中午只做菜,这样老二老三省事得多。”
“用不着,你坐会儿,把米久放下,看看他尿了没。”米久瞌睡比在月窝里的时候少了很多,而且会认人了,外人不让抱,机灵得很。
老花笑着替米久检查了遍,却看着孙婆子在屋外探头探脑,不好意思进来的样子,老花瞄了眼黄菁菁,当没看见似的,手抓了抓米久尿布,“干着呢。”
坐在黄菁菁身侧,一会儿问她冷不冷,一会儿问她渴不渴,片刻都消停不了,刘慧梅见黄菁菁脸上隐有不耐烦,却也算欢喜,不由得心想,黄菁菁真是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是真的。
黄菁菁把针线篮子带过来了,给周士文做的鞋子差不多完成了,她手里拿着的是是给周士文做的新衣服,一年到头,家里人不怎么买新衣服,尤其是周士文,他在镇上,穿衣服不费,买衣服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她慢悠悠穿针引线,对门口的孙婆子视而不见。
“四娘哪,我和你商量件事啊。”孙婆子被孙老头训斥后,老老实实待在家,哪儿都没去,今天外边闹哄哄的,热闹至极,她憋不住了,怎么着都要来一趟,谁知三人明明看见她了却不开口,弄得她没台阶下,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找话。
黄菁菁低着头,专心的缝制着针线,她的针脚还算密集,只是绣的图案乱糟糟的,比不上别人,听到孙婆子的话,她淡淡嗯哼了声,“什么事?”
孙婆子不敢走太近了,否则被孙老头知道不会有她好果子吃,她轻声道,“你们家杀猪,要卖些的哦,我能不能赊些,眼瞅着过年了,家里没啥钱,往后有钱了还你。”
赊账在村里是极为普遍的现象,换作别人黄菁菁会答应,孙婆子的话,没什么值得犹豫的,“真要赊账的话让达子爹和老二说吧,他们在那边杀猪,我就不管那事了。”
黄菁菁没抬起头,绣得甚是认真。
孙婆子嘴角歪了歪,孙老头好面子,哪会开这个口,她就是想着和黄菁菁毕竟有些情分,女人和女人好说话,没料到黄菁菁会一口回绝,老花和刘慧梅没吭声,孙婆子自觉黄菁菁看不起人,掀了掀嘴皮子,欲言又止,忽然,树林的闹声大了,众人在起哄,她担心被孙老头和孙达发现,灰头灰脸回去了。
“她脸皮真是厚的。”老花抱着米久,笑着打趣了句。
黄菁菁没当回事,周士武心思细腻,谁家的账能赊,谁家的账不能赊,他心里有数,孙婆子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没准赊账给她,她不认账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说她欺负人,犯不着和那种人打交道,远亲不如近邻,也要看邻居是什么德行的人。
村里人买猪肉的不多,赊账的也有,周士武一一记着,留了五十多斤自己吃,剩下的全卖给杀猪匠了,中午请二两家和赵吉瑞家过来吃饭,赵卫村他们不肯来,只让赵吉瑞过来,黄菁菁每家送了条肉,至于秦氏的,黄菁菁单独放的,赵二两几兄弟分了家,秦氏跟着赵大两,大两媳妇对秦氏帮忙带田子甚是不满,骂秦氏偏心,直接开口撵秦氏跟着赵二两两口子算了,被赵大两呵斥通才消停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黄菁菁不好说什么,今天这么大的事儿秦氏都没来凑热闹,内里有什么,不用猜都清楚。
所以,黄菁菁给秦氏装了两条肉,几根骨头,让二两给秦氏拿回去,她自己就不过去了。
路不好走,她急着给周士文赶制衣衫,要做腊肠,事情还多着,吃了午饭就和老花回新屋去了。
天气寒冷,日子倒也清闲,她灌了十多斤肉的腊肠,做了三条腊肉,用配米粉的佐料灌的,依着去年的法子,灌了咸的和甜的,刚让老花挂去墙上的竿子上,屋外就传来叩门声,是是呢黄三娘大儿媳赵氏,声音轻柔,让人不由得想起刘慧梅。
“什么事?”黄菁菁询问道,她满手油腻,没法去给她开门,瞅了眼如临大敌的老花,提醒道,“你给她开门,问问她有什么事儿。”
黄三娘闪着腰之事她们自知站不住理,没有往外说,村里人倒是问起过说为啥不见黄三娘人影,赵氏对外说不小心闪着腰了,没牵扯到梨花,孰是孰非,村里人不是傻子,但凡黄三娘自己还要点脸,就不敢叫外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老花拧巴的走了出去,拉开门,不冷不热道,“什么事?”
“我娘在床上躺着,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差我来问四姨一件事。”她们搬来稻水村有些时日了,户籍落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搬回镇上,黄三娘的意思是买些田地,钱握在手里花了也是花了,不若换成田地划算,但她娘在床上躺着,没法出门,问村里人怕那些人大嘴巴闹得人尽皆知,钱财不宜外露,谨慎些总没错,手里的那些银子是她们全部的积蓄了,如果被人算计了去,一家老小只能喝西北风了。
老花侧开身,让她进门说话,赵氏看着墙壁上挂的腊肠,两眼后便敛了目光,院子宽敞,拾掇得干干净净,柴房堆着的柴火整整齐齐,没有丁点凌乱,重要的是有很多竹竿,稻草,两个人做饭,要烧许久。
她们家里的柴火,是花钱从孙家买的,院子小,没有堆柴的地儿,也没柴给她们堆。
养儿防老,黄菁菁晚年舒心幸福,哪像她们,她心头有些苦涩,见黄菁菁跑热水里洗着手,她迟疑的喊了声四姨,黄菁菁脸上无悲无喜,赵氏默了片刻,说明来意,“我娘想问问您买的地多少钱,是直接找里正就可以吗?我们初来乍到,啥都不懂,请教的地方还多。”
赵氏死了丈夫,又是在城里住惯了的,平日甚少出来走动,黄菁菁不了解她的品行,平铺直叙道,“买地的话找里正问问,村里有些空地,有的话买得着,若是没有了,只有问村里谁家卖地,价格的话看地的好坏,好地贵些,山地和坡地便宜些,田的话更贵,你让里正和你说说吧。”
赵卫国秉性耿直,身为里正,公正公允,不偏颇谁,不一味的敛财,算得上稻水村百姓之福了。
水至清则无鱼,赵卫国暗地肯定有敛财的门路,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可能两袖清风,各村的里正是最富裕的,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赵卫国允许黄三娘她们落户是收了好处,但不是没有考量的,黄三娘她们是城里人,选择稻水村,外人来看多是因为她在的缘故,城里人嘛,能来稻水村,当然是稻水村的荣幸了,这件事说出去,外村的人以为稻水村是风水宝地呢。
赵氏听她说话滴水不漏,心知问不出什么来,黄三娘的意思要她打听好田地的价格,免得被人坑了,结果,黄菁菁口风紧得很,半句不肯多说。
赵氏和黄菁菁聊了会儿就回去了,她们好些年没做过农活了,买了田地不知怎么伺弄呢。
她回家如实转达了黄菁菁的话,得来黄三娘碎骂,黄三娘好些年不曾骂过人了,可见被气得多惨,赵氏灰头灰脸听着,商量道,“不如问问孙婶子好了,她在村里住的时间不比四姨短,平日又和许多人走动,田地的事儿她肯定清楚。”
骂了会儿,黄三娘才把心中那口恶气出了,平复了呼吸,面上恢复了慈祥,“不问了,总麻烦人家不好,孙达帮我们挑水已经惹来诸多闲话了,再有什么,往后我们如何在村里立足,等我的腰好了再说吧。”
孙婆子不如面上看着老实,知道自己手里有钱,孙达挑水那件事就该问她要钱了,黄三娘不是胸无城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