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容蔚然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改变了主意?重新做的决定?
那个人仿佛是把什么都料到了,好像她跟容蔚然现在正踩在对方画好的路上,去哪儿都给他们提前标记好了。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用糟糕就能形容的了。
施凉缓缓放下杯子,两只手的指缝交叉在一起。
黄金殊欲言又止,“阿凉……”
施凉已经恢复如常,“嗯?”
黄金殊担忧的看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施凉说,“没事。”
她岔开话题,“孕吐反应还大吗?”
黄金殊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再去问,“前段时间吃了吐,吐完再吃,每天半死不活,现在好日子来了。”
施凉摸了下她有点凸起小腹,“预产期是几月份?”
黄金殊说,“重阳节前两天。”
施凉轻声说,“那时候我可能不在了。”
黄金殊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想出去转转。”施凉说,“如果他醒了,你跟他说声,叫他等我。”
黄金殊问她,“多久回来啊?”
“很快。”
施凉换上鞋子出门。
黄金殊一直坐在客厅,不时望望大门口,又去留意楼上。
她见容蔚然的情况不太好,提过找医生上门,被拒绝了。
黄金殊唉声叹气,她摸摸肚子,“宝宝,你也跟妈妈一起给你干妈祈祷吧。”
祈祷她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一个多小时以后,施凉回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全部给了黄金殊。
“干嘛呢这是?给我买的?”
黄金殊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件上衣,要说给新生宝宝买的,明显大了,要说是给她买的,又小的不是一星半点。
“阿凉,这是?”
施凉,“服务员说上小学左右能穿。”
“小学?”黄金殊抽抽嘴,“那你干嘛现在买啊?”
她又去翻袋子,发现不止有金锁,生肖玉,还有很多衣服鞋子,颜色和款式比较中性化,男女宝宝都能穿,但是尺寸上面……
“阿凉,你别吓我。”
想到什么,黄金殊声音都开始抖了,“我是孕妇,禁不住吓的。”
“吓你做什么?”施凉说,“商场的服务员能说会道,不停的推荐,正好又有活动,我就给买了。”
黄金殊紧盯着她,“真的?”
施凉面色从容,“真的。”
黄金殊还是不信,“那你也不能把宝宝五年,十年后穿的都买了啊?”
她不信向来精明冷静的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套推销手法就头脑发热,干出这种常人都干不出的事。
施凉给出三字,“不差钱。”
“到那时候不穿就放着吧。”她说,“金殊,我上楼看看他。”
黄金殊在沙发前来回走动,一副心不在焉样子,家里的佣人提心吊胆,生怕她磕了。
“张妈,晚上加个豆腐蒸鱼。”
“好嘞!”
黄金殊又叫人去买酱鸭,她回房打电话,“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到家?”
那头的王建军在画图,“还没忙完。”
“忙什么呢?出大事了?”黄金殊说着就要哭了,“建军,你快点回来。”
王建军吓一跳,他立马就放柔声音,“马上啊。”
一路飞奔到家,王建军急忙冲进房间,抱着黄金殊左看右看,“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老婆了?”
黄金殊哭过,眼睛还是红的,她把事情说了,包括自己担心的。
“你说这事乱不乱?”
王建军抓头皮,他脑细胞不够用,“阿凉跟容蔚然不是私奔吗?”
“肯定不是,”黄金殊说,“私奔是不会上我这儿来的。”
“而且萧荀也不会那么做。”
王建军眨眼睛,“那萧荀是什么意思?成全了?”
黄金殊咬|唇,“不可能吧。”
“萧荀对阿凉好着呢,不过他那种好……说不上来怎么形容,跟我俩的不像。”
“总之他是不可能成全容蔚然跟阿凉的。”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王建军被绕晕了,“我就怕跟聪明人打交道,完全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黄金殊拽他的大手,“你上菜市场买小龙虾去。”
话题转的生硬,王建军有点懵。
“快去买,”黄金殊催促,“阿凉最喜欢吃你做的小龙虾了。”
王建军在她脸上亲一口,“行行行,我这就去。”
黄金殊喊,“多买点,我要吃两斤,不,三斤!”
回答她的是王建军的白眼和关门声。
楼上的客房里,施凉躺在容蔚然身边,头靠着他,拿手机拍照,再去设置。
照片里的男人睡的并不安稳,墨眉紧蹙,薄唇也抿在一起,而他怀里的女人正侧头凝视着他,神态专注,温柔。
施凉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这一觉睡的沉,醒来时天都黑了。
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感觉很清晰,施凉没睁开眼睛,“什么时候醒的?”
容蔚然握住她肩头的一缕长发,捏在指间绕着,“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叫我?”
“不想。”
容蔚然打开手机看时间,入眼的就是张合照,他呆住了。
施凉睁眼,若无其事的下床穿衣,身后是男人高兴的笑声。
房里的气氛无声无息的变的温馨,甜蜜。
施凉在给容蔚然换药的时候,听他说,“你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是我教的。”
那语气,有几分妒忌,几分失落,剩下的是遗憾。
施凉说,“有一样是你教的。”
容蔚然看她,“什么?”
施凉低头,唇贴在他腹部的纱布上面,“是爱。”
容蔚然木头似的躺了几秒,就发疯地往施凉身上凑,结果碰到伤口,他嘶一声,疼的揪住眉毛。
“乱动什么?”施凉把他按回去,“躺好。”
容蔚然哑声说,“让我抱抱你。”
施凉娴熟的把纱布缠好,回去给他抱。
于是他们相互依偎。
黄金殊在楼梯下面喊了好几声才见到人出来,“你们再不下楼,我就要上去敲门了。”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走了一圈,“吃饭啦。”
施凉问道,“你爸妈呢?”
“去参加老朋友的金婚了。”黄金殊说,“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说是要在那边住一晚上,明天再回。”
客厅弥漫着一股子|诱|人|的饭菜香,是王建军王大厨亲自操办的。
老爷子坐在上方,精气神挺好的,他的脸上挂着笑,和蔼道,“随便吃,不要客气。”
话是对容蔚然说的,就他一个新来的。
容蔚然第一次体验这种轻松的氛围,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饭桌上,谁也没提别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逗笑。
一顿晚饭吃的舒心,容蔚然吃了两碗饭,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施凉面前的虾头堆成小山,给容蔚然剥了一只,丟他碗里,“你是几百年没吃大米饭了?”
“这米香。”容蔚然扒两口饭,再把虾肉吃了,“王先生的厨艺胜过五星级酒店。”
王建军冷不丁戴上一顶高帽,他脸一红,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我就是平时喜欢弄,买了不少书学的。”
他不假思索道,“六少有兴趣的话,回头我把那些书都给你。”
桌上静了一秒。
容蔚然笑道,“好啊。”
王建军的脚被踢,他瞥自己老婆,不敢再乱说话了。
老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觉,“吃菜吃菜,年轻人就要多吃。”
“吃多,福多。”
容蔚然闻言,默默的又去添了半碗。
饭后,老爷子拉着容蔚然下棋。
他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下棋,上门的客人多半都是来求一卦,问前程的,或者看个面相,指望破财消灾。
谁来了,都是在棋局上谈事,能不能谈好,棋艺和棋品尤其重要。
容蔚然压根不会下象棋,“我只会五步棋。”
“……”
黄金殊哈哈大笑,“爷爷,五步棋也是一种嘛,可以的可以的。”
那在老爷子眼里,就是小孩子玩的,他勉为其难,“五步棋下的怎么样?”
容蔚然说,“还行。”
他那表情,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谦虚。
两三分钟后,他们就不那么认为了。
“你怎么看的,在这儿呢,我都要成了,你也不堵我?”
“……”
“眼睛不小,人长的也俊,就是反应迟钝,看哪儿呢?那边那边——”
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小伙子,你能赢一回吗?”
容蔚然咳一声,“我尽力。”
他拉施凉的手,施凉偏过头,憋着笑。
下一局,又是老爷子赢,他恨铁不成钢,故意放水都不容易。
容蔚然摸摸鼻子,“是爷爷太厉害了。”
“我看你就是笨!”
老爷子喝口茶,“阿凉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上一个这么笨的。”
施凉冒出一句,“互补。”
“……”
容蔚然给施凉让位,看她跟老爷子下象棋。
黄金殊跟王建军一脸佩服,五步棋都一场没赢,就那菜鸟水平,还能坚持蹲那儿看象棋。
他俩看了一会儿,上一边腻歪去了。
老爷子故作生气,“阿凉,你来势汹汹,这是想要给你小男友扳回一城?”
施凉尚未开口,容蔚然的声音就响了,“爷爷,我快三十了。”
老爷子观棋局,把手中白子一放,“我问你,你是不是比阿凉小?”
容蔚然,“……是。”
老爷子,“那不是小男友,难道还是大男友?”
容蔚然闭上嘴巴,脸漆黑。
施凉抖动肩膀,一分神,黑子就放错了位置。
老爷子混浊的双眼有精光闪现,“丫头,你这一步走差了。”
施凉笑笑,“没关系,爷爷,你走你的。”
老爷子沉吟,“那爷爷可就不留手了。”
一旁的容蔚然看了眼棋局,看天书似的,一头雾水。
他拿出手机欣赏照片,隔一会儿看棋局,黑子是施凉,白子是老爷子,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来了两局,老爷子就输两局,他摆摆手,“歇会儿再来。”
施凉起身,“那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她一走,茶室就陷入安静。
片刻后,容蔚然开口,他的姿态虔诚,“爷爷,能不能给我看个面相?”
“面相啊……”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却又装了玄机,“你信,还是不信?”
容蔚然,“我信。”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
老爷子招手,“过来。”
容蔚然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半响,“小伙子,你是儿孙满堂的好命。”
容蔚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愣怔了许久,孩子般的笑,“爷爷,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祝福。”
☆、第61章
老爷子没让施凉跟容蔚然走,留他们过夜。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思乱飞,谁也没留意电视里的女主角是如何身处险境,又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那种悬疑阴森的氛围被沙发周围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啊——”
电视里的尖叫把黄金殊吓的身子一抖,她拍拍胸口,“快吓死我了。”
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回神。
老爷子叫王建军换台,到少儿频道时,他说,“就看这个。”
“大晚上的,就不要看一惊一乍的了,看点童趣的,对睡眠好。”
几人看着多啦爱梦,一脸迷之怪异。
除了容蔚然。
他听到大熊的声音,一直垂搭着的眼皮就立刻往上一撩。
那样子,还是个动漫迷。
气氛挺和谐的,老爷子毫无预兆的朝施凉问了句,“萧荀还好吗?”
施凉正在吃容蔚然给她剥的山核桃,她闻言,差点梗到。
一旁的黄金殊咳一声,“爷爷,吃瓜子吗?”
老爷子捋了把白胡子,“抓点花生给我。”
他回头又说,“阿凉,前段时间萧荀来这边,我给他卜了一卦,他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当时我还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一转眼就给忘了。”
“……”
黄金殊踩王建军,把他拖鞋上的卡通脸踩变形了,他也没吱一声。
王建军本来就不会说话,这种情况,更是不能张口,唯恐再添乱。
施凉吃掉嘴里的山核桃,神态自若,“爷爷,他出差了。”
“出差了啊,”老爷子叨唠,“我说怎么没见他跟你们一道回来。”
“阿凉,你见着他了,替爷爷跟他说声,要放宽心。”
“好的。”
老爷子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你小男友是a市人吗?”
“嗯。”施凉说,“爷爷,我去给您泡茶。”
“不喝了,”老爷子摆手,“人老了,起夜麻烦。”
“时间过的真快,刷的一下,人萧荀都四十多了,半辈子过去了……”
这回连黄金殊都拯救不了她爷爷的老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拄着拐杖起来,“你们都早点睡,别太晚了。”
他特地交代,“金殊,夜里饿就叫张妈,建军你多顾着点她。”
“知道的。爷爷晚安。”
之后黄金殊也拉着王建军走了。
刚才始终没出声的容蔚然把手指一松,山核桃的硬壳掉在垃圾篓里,细尖的边角有血。
余光捕捉到了,施凉大力把容蔚然的那只手一抓,翻过去看他的手掌心,破了好几处。
这些都是他在克制自己的证据。
容蔚然把手拿走,“困了,上楼睡觉吧。”
施凉再次抓住了,将自己的手指穿梭进他的指缝里,亲密的|磨|蹭|了几下。
“明天早点起,有很多地方要带你去看。”
“好。”
洗漱的时候,施凉在卸妆,容蔚然站她旁边,她调笑,“放心,妆卸了,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觉得你不化妆好看。”
施凉拿手指指尖点一下他的心口位置,“通常男人这么说,都没走这个地方。”
“真的,”容蔚然从后面搂住女人,下巴蹭在她的脖颈,“你不化妆,眼睛更美。”
施凉后蹭。
容蔚然闷哼,他每一回都是毫无抵抗力的被这女人勾去魂魄。
如果有后半辈子,那也翻不了身了。
这次伤的是腹部,完全不能使力,容蔚然挂着空挡,眼神幽怨。
施凉拿毛巾擦脸,“右手不能用了?”
“能用,”容蔚然亲她的耳蜗,“不想用。”
施凉从镜子里扫他一眼,“把裤子拉链拉了。”
半小时后,容蔚然神清气爽的躺在床上,准备酝酿睡意。
在他的头脑开始混沌的那一瞬间,他也窜出一种假设,比起萧荀的,更加可笑。
没有最开始的算计,没有那五年的垂死挣扎,也没有两家的恩怨,施凉的外公和妈妈都还活着,他的妈妈也是。
他们已经结婚了,有规划有未来,且正在为造小人这个伟大的事业奋斗。
“想什么,乐成那样。”
耳边的声音击破容蔚然脑子里的画面,他掐了掐眉心,“我在睁眼做梦。”
施凉把被子掀了掀,铺开了,“闭眼继续做吧。”
“闭眼就真的是梦了,”容蔚然皱眉头,“睁眼还能自我欺骗一下。”
施凉侧头看过去。
容蔚然也把脸侧向她,四目相视了片刻,两人一下一下亲|吻|,不掺杂任何|情|欲|,有的只是单纯的喜欢。
半夜,施凉迷迷糊糊的,发现容蔚然坐在床头,她瞬间就醒了。
“怎么不睡?”
“睡不着。”容蔚然的脸嵌在昏暗的光线里,轮廓深沉,“你睡吧,别管我了。”
他的嗓音听起来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