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韬不甘心,向上检举瑾瑜,又被告知瑾瑜也没有参与此事,一丝一毫都没有沾手。
许韬气急败坏,“你们这群蠢猪!”
哪个厉害角色是自己亲手办事的?不都是身居幕后运筹帷幄?
只可惜,无人理会他的咆哮,行刑当日,他就在宁肇的旁边。
只能庆幸,还好他没有牵连家人。
宁肇仰天狂笑,真是现世报,不管他挣扎或是不挣扎,李全都挥剑斩断他手中的稻草,让他沉入泥沼。
瑾瑜没有去观看行刑过程,他上辈子因为心脏不好,从来不看恐怖片,也对恐怖片没什么兴趣。
他只想确定,宁肇死了,宁肇全家都死了,冬青的大仇得报,这就够了。
常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瑾瑜偏不信这个邪,他一次就把宁肇的所有希望斩尽杀绝,华元帝连宁肇的幼子都没放过,谁又能来找他报仇?
就算有人要报仇,也是找下达命令的华元帝寻仇,与他何干?
华元帝将瑾瑜当做手中的剑,瑾瑜亦是把华元帝当做手中剑,而且用起来挺顺手。
第95章 杖责
宁肇一党被处决,至此,南阳王和宁氏的多年恩怨落幕。
两代湘王的筹划,在近一年的战争中消亡殆尽,黎国唯一存留的异姓王被根除,华元帝完成先帝收回封地的计划。
陈君然面圣加官之后,拿上吏部的调任文书,准备启程回廊州上任。
若是不出意外,他这个廊州知府要做许多年,可以将家中老父接到湘廊安顿。
哪怕今生止步于知府,就算是地方官,好歹也是四品大官,掌一州之军事民政,陈君然觉得无憾,没有辜负村长含辛茹苦供他十年寒窗。
对此,陈君然十分感激瑾瑜,若非瑾瑜高瞻远瞩,他也许终其一生都混不到知府的位置。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冬青几人给陈君然践行,自家人围在一起吃个饭。
陈君然斟满酒杯,起身对瑾瑜敬酒,“全哥,君然在此谢过,谢全哥给我立功升官的机会,此恩如山,若日后还用得上君然,君然必定唯命效忠。”
瑾瑜举杯回敬,笑道:“君然你言重了,虽然机会是我给你的,但抓住机会的是你自己,莫要妄自菲薄把功劳都放到我头上来。”
这话真心实意,陈君然品行端正十分可靠,可惜缺少些主见,想法局限性大,但只要给他明确指示,事情就能圆满完成。
陈君然腼腆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瑾瑜分明只比他大一岁,经过这次平叛事件,却让他生出一种仰慕崇敬且可靠的感觉。
再斟满一杯,对冬青道:“恭喜嫂子,得御赐封号加封郡主,乃万分殊荣。”
冬青的父亲南阳王是郡王而非亲王,冬青作为郡王的女儿按理只能封县主,但华元帝给冬青御赐了封号,加封为郡主,这就是一种荣耀。
冬青自然回敬一杯,“我不过是承了瑾郎的福,白捡来的郡主,这本该是瑾郎的嘉奖,却落在了我头上。”
瑾瑜剑眉微挑,眼角含笑,“我愿意,不过是一个平叛之功而已,换郡主的名头,值了。”
华元帝这一招连瑾瑜都没想到,把他该有的功勋加封给了冬青,除了一个好听的虚名,毫无实权,却让他心花怒放。
他的就是冬青的,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冬青,哪怕实打实的功劳只换得一个虚名,他也乐意至极。
因为,名头也好听啊,从此以后,除了王孙贵族以外,冬青都不需要再对别人卑躬屈膝的行礼。
反而是旁的人,见了冬青要福身称一声见过郡主。
就这一点,瑾瑜很是满意。
看着瑾瑜和冬青含情脉脉的对视,翠枝小圆等人掩嘴偷笑,选择视而不见,默默低头夹菜。
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们从一开始浑身肉麻,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陈君然有些尴尬,本来是他在给冬青敬酒,结果冬青与瑾瑜之间浓情蜜意犹如实质,独留他干巴巴站在一旁。
这二人,一点都不像成亲数年的老夫老妻。
最后,陈君然将杯中琼浆饮尽,默默的坐回椅子上。
用过晚膳,冬青对陈君然道:“如今宁肇已死,你是廊州知府,湘廊间接属于你的地盘,你回去后,与湘棉商讨,代我们照看着长宁酒楼,利润对半分成。”
陈君然一愣,“这……不太好吧?”
虽然他成了四品知府,但照样算不上富有,他见过长宁酒楼的生意,每个月一半利润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可观。
冬青唇角一弯,道:“没什么不好的,长宁酒楼生意不错,关了可惜。”
“我们一家人想离得近些,嫂子大哥和爹娘都不准备回去,对长宁酒楼是鞭长莫及,湘棉若能代为照管是再好不过,双赢。”
“冬青说得有理,这个提议,是我们商量过达成一致才与你说的。”
翠枝附和冬青,心里却还是有点心疼,若不是不想与家人分散两端,晋安和湘廊又离得太远,她根本舍不下长宁酒楼一半的收入。
陈君然沉吟一瞬,点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回去就与湘棉说,我们会好生经营的。”
瑾瑜拍拍陈君然清瘦的肩头,“嗯,酒楼的收入和你的俸禄足以让一家人过得富足,慢慢累积,回去后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不要让任何人抓住辫子。”
“自然!”
陈君然满口应下,瑾瑜如此照顾他,又是赐予机会升官又是赠他家底,他怎么可能贪赃枉法自毁前途?
翌日,瑾瑜携冬青将陈君然送出晋安城外,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般,也算还了村长和陈君然一份情。
当初是陈君然借瑾瑜书本,为他引路考了科举,村长善举将冬青收作干女儿,让冬青得以入籍。
瑾瑜一一记在心上,人不能忘本,所有恩情瑾瑜都会加倍还回去,反之亦然,湘王一族就是很好的例子。
谋反一事尘埃落定,晋安又回归平静,众朝臣按部就班各司其职,维持一国运作。
瑾瑜复过上两点一线的生活,中间全是幸福的插曲,瑾瑜当下很满足,其余的东西,需要徐徐图之。
李老汉等人操劳了大半辈子,来到晋安突然过上富庶人家的生活,每日闲得发慌,很是不适应。
不禁找上小圆和李林,想问几个差事来做。
倒是让小圆有些为难,道:“老夫人,太爷,大爷大夫人,不是小圆不给你们找差事,只是差事都有掌柜伙计们在做,几位都是老爷的直系家眷,夫人还是御赐封号的郡主,几位去做这些事也太跌份了。”
王氏眉头轻皱,略有惆怅,“想当年,能在镇上当个伙计都让村里人羡慕,如今却变成了跌份。”
见几人愁眉苦脸,李林道:“因为立场不同,当初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当伙计比下地挣钱多,自然让人羡慕。”
“现今全兄已经是翰林学士,虽然官品俸禄不高,但是地位超然,再让自己的父母哥嫂去做伙计,只怕是要遭人诟病。”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全兄是官老爷,父母却还要亲手干活,无论其中什么原因,世人都只看表象,全兄的名声一下就完了。”
“这么严重?”李老汉被吓得不轻,只是想找点事做,结果牵扯这么多。
小圆点头,“嗯,就是这么严重,若实在闲得无聊,大爷和大夫人可以拿出积蓄开几个小铺子,雇个掌柜看着,每日去巡视几圈,有零花又是主子,不掉价。”
李林和小圆对视一眼,道:“没错,所有事宜我与小圆都会搭手,看账之类慢慢学就是。”
他知道小圆的想法,翠枝和大狗年轻,还可以学会认字看账,从小事入手,慢慢适应高位者的生活。
冬青一直在拓展家业,待日后翠枝指不定能帮上冬青。
翠枝几乎没有多想,道:“这个可以,不管事大事小,好歹是个事,应该够我们消磨时间了。”
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没有自己的家业心中就不踏实。
当初在湘廊或是山河县时,好歹是有个小小的点心铺子,每个月都有自己的进项。
如今虽然衣食无忧,要买什么冬青都不会苛刻,但吃穿用度凡事要伸手,干等着冬青每月发放例钱,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小圆喜笑颜开,“既然这样,那小圆便去与郡主说一声。”
翠枝对此没有异议,其余三人潜移默化之下都以翠枝为首,翠枝说行那就没问题。
小圆办事从不拖沓,当日抽空与冬青说了这事。
冬青从账目中抬起头来,道:“可以,人手随意差遣,他们需要什么就给什么。”
对于赚钱这事,冬青完全赞成,蚂蚱再小也是肉,能赚多少赚多少。
小圆正要出去,冬青又叫住小圆,道:“既然嫂子她们闲得紧,你找几个教习嬷嬷,让她们了解一下各种礼节和仪态,莫要等日后临头闹了笑话。”
“是,郡主,小圆这就去办。”
小圆退出去后,冬青又想起李林,便让人去叫了李林过来。
李林一拱手,道:“郡主,不知找在下有何事?”
冬青打量李林一瞬,在晋安待久了,李林褪去不少浮躁,变得圆滑世故,倒是越发出色。
“你在晋安已经站稳脚跟,是否考虑把父母接到晋安来?”
李林微讶,没想到冬青会关心他的父母。
“我一直有给家中写信,他们有来晋安的意愿。”
冬青抬眼一笑,“那你空几天吧,手上的事情暂时转交给我,你去整理一下,等你父母过来有个地方安顿。”
李林看得一呆,而后立马低下头去。
不管看多少次,冬青的容貌总是让人目光流连,李林不禁在心里骂自己肤浅。
但是想想冬青的手段,李林觉得冬青内在与外貌不相上下,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肤浅。
“多谢郡主记挂,我这就去将事情整理移交。”
目送李林离开,冬青视线下移,看向自己的小腹,伸手抚摸一把,貌似凸起来一些些,小家伙长得还挺快。
寻思给小家伙取个什么名字好,也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不知长得像自己多一点还是会像瑾瑜多一点。
如果是儿子,一定要像瑾瑜才好,英俊又睿智。
思绪正飘远,却听外面院子里传来求饶的声音。
冬青不得不收回思绪,“寻春,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秋霜推门进来,道:“郡主,老爷刚从翰林院回来,一个仆妇打骂三狼被老爷撞见,老爷下令把那个仆妇杖责后送去庄子上做苦力呢。”
冬青出门去,只看到仆妇被家丁拖了下去,一行又哭又喊。
“瑾郎,出什么事了?”
瑾瑜让下人见识到什么叫做变脸,本来冷峻的面色看到冬青时立刻冰雪消融。
“无事,惊到你了吧?你先回去。”
第96章 凛冬
看瑾瑜一惊一乍,冬青觉得好笑,道:“不过是训个奴才,我哪有那么金贵,这样就能被惊到?”
瑾瑜难得显露一些赧然,“我对此没什么经验,总而言之你不要操劳不要受到惊吓,我害怕。”
“好啦,我会注意的,你与我说说,方才是怎么回事?”冬青心内一片柔软,说不上来为什么。
瑾瑜简略说了一下事情始末,方才被拖下去的仆妇是洒扫婆子,负责整理收拾院子。
三狼从外面回来带些脏东西,还把院里栽种的名贵花卉踩了几株,婆子觉着三狼不过山野村夫带进来的灰毛畜生,拎着扫帚就打三狼一顿。
很不巧,恰好被进门的瑾瑜看见,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说起这件事,瑾瑜脸色一沉,看向在场的下人,“从今往后,若再让我看到谁敢对三狼下手,直接杖毙。”
“另外,谁再敢在背后议论我父母与哥嫂,同样打死了事。”
一些下人见风使舵捧高踩低,背后说李老汉等人粗鄙无礼眼界低,如今还敢明目张胆打骂三狼,若是不杀鸡儆猴,只怕奴才都要爬到头上去了。
瑾瑜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买这些人回来,他尽量不做践踏人权的事,拿报酬干活,你情我愿。
没想到,人的劣根性难除,见他与冬青从未严厉苛责很是和善,就开始碎嘴,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见瑾瑜是动真格的,一群下人忙跪倒在地,口中应是,连连说着恭维之语。
自家主子太过和善,让他们忘了,两个主子,一个是一步步走上来的翰林学士,另一个是御赐封号的郡主。
二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愿意对他们好是下人的荣幸,发起狠来便是雷霆之怒。
冬青见火候差不多,就挥手道:“散了吧,谨记老爷的话,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是,谨遵郡主教诲。”一众下人松口气,起身畏畏缩缩退开。
瑾瑜神伸手搀着冬青往里走,“如何?今天我们的小宝贝乖吗?有没有乱动?”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道:“瞎说,这才几个月?孩子还不会乱动呢。”
“唉……你这样要维持近十个月,想想都觉得十分辛苦。”瑾瑜扶冬青坐定,由着寻春伺候脱下常服。
冬青笑着摇头,“不辛苦,事实上,我每天都觉得很开心,盼着孩子快些长,也好快些跟我们见面。”
“我也盼着他快些长,快些从你肚子里离开。”
瑾瑜示意寻春和秋霜退出去,紧挨着冬青坐下,“我血气方刚正值壮年,这小家伙却要让我干巴巴守着你这么久。”
听完这话,冬青一愣,顿了数个呼吸才道:“瑾郎……这,这几个月我都不能伺候你……”
“嗯。”瑾瑜没有多想,“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他还有些别的花样,足以玩到孩子出生,如果冬青愿意的话。
冬青咬了咬红唇,道:“寻春和秋霜都不错,懂礼数守规矩,长得端庄清秀。”
“嗯?”瑾瑜听得云里雾里,他们不是在说另外一件事么?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转到寻春和秋霜身上去了?
冬青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瑾郎你也是官老爷,不再是平头百姓,有几个妾室也是正常的,你看中谁抬上来就是。”
“……你在说什么?”瑾瑜一个头两个大,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让冬青误会了?
冬青声音低了些,“虽然我很不愿意,但还是要遵守三从四德,做一个让你无后顾之忧的贤妻。”
瑾瑜难以理解,“你就是这么做贤妻的??”
这算哪门子贤妻?主动提议让丈夫睡别的女人,在瑾瑜看来太过病态,根本不正常。
若不是冬青说这样她很不愿意,他都要觉得冬青不在意他了。
冬青抬眼看一眼瑾瑜不可置信的脸,突然红了眼眶,“我就是如此小气善妒,就算有了妾室,你也不能喜欢她,只能解决需求!”
看冬青快要哭出来,瑾瑜心里一慌,忙把冬青拉入怀里抱紧。
“你是不是傻?自己提起这事来自己说,自己幻想一些不存在的事,然后又自己难过。”
“我不会有妾室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三从四德女戒之类就让它见鬼去,你任何东西都不必遵守,只需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今生别无所求,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结发白头。”
“真的?”
虽然了解瑾瑜的脾性,但冬青突然害怕,因为人是善变的,有钱有权之后变样的大有人在。
瑾瑜在冬青额头落下一吻,“自然是真的,我给你写个状子吧,若我变心别人,我净身出户,所有田宅家业都归你。”
说罢,瑾瑜看到冬青眼睛仿佛亮了几分,眼圈还红红的,眼睛却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