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瑾瑜看到冬青眼睛仿佛亮了几分,眼圈还红红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那你写,署名手印一样不能少,若你变心别人,你的家业孩子和父母嫂子都是我的。”
瑾瑜忍俊不禁,“过分,孩子也就罢了,本来就有你一半,但你居然连我父母嫂子都要!”
嘴上这么说,却真的提笔将冬青说的所有要求写在纸上。
若李瑾瑜变心,染指妻子以外任何女子,李瑾瑜净身出户,不带走任何一件东西,包括父母哥嫂儿子,和当前名下所有东西。
写完署了全名,摁上手印递给冬青,“如何?”
反正他不可能食言,无所畏惧。
冬青接过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仔细收在盒子里。
哪怕最后不再是当初最好的样子,她至少还有钱啊!
看着冬青精明算计的小模样,瑾瑜暗自偷笑。
冬青是忘了,家业都是她一手打拼出来的,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的,自己只是跟着沾光而已。
不过无所谓,只要冬青放心就好。
日子接近年关,瑾瑜事物比较繁忙,各种折子诏书祭祀不间断。
小圆帮着翠枝开了两个小铺子,李老汉夫妻二人跟着忙进忙出,也算过得充实。
李林的父母来到晋安,跟王氏几人倒还合得来,经常约着去逛个街,庙里上个香。
冬青的身子六个多月,已经显怀,以前穿的衣裙都穿不上了,只得找了裁缝进府重新定做。
小圆亲自给冬青选的料子,柔软亲肤。
看着冬青圆溜溜的肚子,小圆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孩子快要出生了。”
冬青笑道:“这才六个多月呢,还有一段时间。”
冬青没有错过小圆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当初遇到小圆时,小圆胎落,血染长街。
小圆之前在青楼遭受毫无人道的避孕措施,那次大夫说过,小圆之后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的。
“小圆。”
听冬青唤她,小圆回过神,“嗯?郡主有什么事?”
“你年纪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
小圆一笑,“小圆这条命是郡主给的,为郡主做什么都行,自己没什么好打算的。”
她几年前就已经想开了,帮冬青挣钱没什么不好,冬青也给她不少银钱,把她当做家人,所以她没什么需要打算的,吃得好穿得好有人关心。
冬青无法强求,她不过是希望小圆过得更好一些,但小圆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打算不好。
“不说这个,快要过年了,批些银子下去,给府里的下人都做一身新衣裳,过个喜庆的年。”
今年这个年,算是瑾瑜在晋安站住脚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
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团圆,之前的年翠枝大狗和李老汉夫妇都没在晋安,而且那时正值瑾瑜在算计宁肇,没有彻彻底底的过个好年。
“一会儿就去办,天气越来越凉,郡主你可要注意保暖,现在正是关键时期,着凉连药都不能喝,郡主就该遭罪了。”
小圆絮絮叨叨,让冬青注意身子,她是被自己的经历弄得心有余悸,生怕冬青怀着孩子时出什么岔子。
冬青只得应下,“好啦我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一个样,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照顾自己的。”
怀孕这么几个月,冬青总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感觉,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是什么。
虽然别人家怀孕的人也是重点保护对象,但挂在嘴上的是孩子,让怀孕之人好生养着,别伤了孩子。
而她正好相反,家里人天天念叨让她好生养着,别累坏了自己,着凉了自己遭罪,肚子里的孩子仿佛都被遗忘了。
明明家里人很看中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全家人都在关心她,只有她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这感觉……说不上来的微妙。
腊月上,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晋安比廊州更靠北,天气更加寒凉。
瓦上墙上都结了霜,北风呼呼的吹,碎雪随着风向在空中打着圈儿往下落。
冬青被小圆捂得厚厚的,手里抱个暖手炉坐在窗边,从缝隙看着院子里几株明艳的红梅发呆。
瑾瑜从翰林院回来,带进一身寒气,冬青转脸看向瑾瑜,“回来了,快将衣裳换下晾着,过来暖暖身子。”
或是寒风吹得太厉害,瑾瑜面色有些说不上的阴郁。
冬青问道:“怎么了?今日事情不顺利么?”
瑾瑜顿了顿,道:“有人带了南阳王的玉佩敲响宫门前的大鼓,声称他是南阳王的独子,凤灵均。”
第97章 拜访
闻言,冬青呆滞了片刻,确认道:“南阳王的独子?”
瑾瑜颔首,“对,他是这么说的,南阳王凤凌的独子,凤灵均,手持南阳王的玉佩前来晋安,敲响了皇宫正门前的大鼓,要皇帝主持他认祖归宗。”
“那我岂不是要有个兄弟?”
冬青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银锁里的那张纸没有说她还有个兄弟。
如果这事是真的,她终于有了一个亲人,一个素未谋面的亲人。
瑾瑜眉头微皱,道:“我没见到那人手里拿的玉佩长什么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质能证明那就是南阳王的玉佩,但我远远见着那个人了。”
顿了顿又道:“外貌气韵与你相差十万八千里,拍马都赶不上,我实在无法相信他跟你是同一个父母。”
冬青斜了瑾瑜一眼,“你好歹是翰林学士,不知道莫要以貌取人这个道理么?亲兄弟也不一定会长得一模一样,你与大哥除了身型相似之外,也没有太多一样的地方。”
瑾瑜沉默一瞬,“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冬青笑了笑,“无论它多么蹊跷,圣上不是吃素的,瑾郎你不用操心太多,若是真的我便多个亲人,若是假的,圣上自会处理,冒认王爵子嗣可是大罪。”
“对了,那人如今在哪?”
瑾瑜答道:“嗯?你想如何?那人不是独自前来,身边还跟了个妇人,二人被皇帝差人带去寓馆暂住,等待核实身份。”
“如果没有意外,你作为南阳王的女儿,不多时就会有人来告知你此事细节,所以我才直接回来没去掺和,以免多此一举做无用功。”
“说的也是,那我们暂时不用做什么,等礼部与我们说了细节,再去打算。”
冬青想得很开,事到如今,多一个亲人不多,少一个不少,她懒得费神去纠缠这事。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文书,上面写了凤灵均从敲响鼓声开始的所有情况。
击鼓之人自称凤灵均,年龄二十有一,手里拿的玉佩,是开国太祖赐给南阳王的信物,世间独一无二。
有这个信物的,只是南阳王和湘王而已,两个王爷信物的图案有所不同,都是上等玉石打磨而成,分别刻有两个王的封号。
南阳王的信物是火麒麟图案,刻有“南阳”二字,湘王的信物是风麒麟图案,刻有“湘”一字。
湘王的信物在宁肇败北后被华元帝收回粉碎,南阳王的信物则不见踪影消失二十多年。
而如今凤灵均手里拿的,正是那枚火麒麟刻字南阳的玉佩。
凤灵均携带的那个妇人,据凤灵均所说是他的母亲,名字唤作夕黛,夕黛是南阳王妃的贴身丫鬟,也是当年南阳王的通房。
当年南阳王府被围时,凤灵均的母亲夕黛才四个月身孕,南阳王见脱身无望,就把信物交给夕黛,让夕黛从王府逃了出去。
也就是说,凤灵均是南阳王的遗腹子,夕黛从南阳王府逃出去后,生下凤灵均抚养成人,直到南阳王平反,才让其带上信物前来认亲。
说得有理有据,年龄对得上,信物也是真的,基本上等于板上钉钉。
瑾瑜家里人听说这件事,皆是面面相觑。
李林看向瑾瑜,问道:“全兄,你怎么看?”
瑾瑜看着眼前的文书,道:“我怎么看都无关紧要,这人手里有南阳王的信物,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所说不实,他要求认祖归宗并无什么不妥,已经成了定局。”
小圆道:“那凤灵均作为忠良之后,而且是南阳王唯一的儿子,若认祖归宗,他将承袭南阳王的爵位,成为新一任南阳王。”
大狗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有这等好事?带个信物上门,直接就能做王爷了!”
翠枝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冬青:“既然是真的,我们要不要与他见见?也好让冬青多了解一些关于自己父母的事?”
冬青抬眼,道:“暂时不用见,礼部会跟凤灵均之前籍贯所在地核实,确认凤灵均说的属实,待归位诏书下来再见也不迟。”
瑾瑜思索了一会儿,“就照冬青说的来,等朝廷官员帮我们查个清楚再说。”
王氏左右看一眼,道:“就算我们急也没什么用,瑾瑜又不负责这方面的事宜。”
冬青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会做好多一个同父异母弟弟的准备。”
那张纸上分明说她的父母浓情蜜意,结果多出来的弟弟与她竟不是一母同胞,人家是有母亲的,难免有些落差。
话虽如此,瑾瑜却一转身就与礼部打听凤灵均的籍贯,他不负责这方面的事宜,但不代表他不能查探。
凤灵均和夕黛户籍所在地是幽州桢城,据凤灵均所说,他们在桢城有个家,还有些生意,不大不小。
夕黛从南阳王府出去后,怀着身孕嫁给现在的丈夫,用从南阳王府带出去的东西起家过得滋润,所以丈夫对凤灵均这个白捡来的儿子一视同仁。
瑾瑜不得不说佩服,当年夕黛这么快就能找到一个背锅侠,还一家人相亲相爱过了二十多年。
无论是真是假,瑾瑜已经差人彻查,从事情最开始的地方入手,搜寻所有南阳王事件中活下来的幸存者。
偌大的南阳王府,下人林林总总百余个,总会有几个漏网之鱼。
之前以为南阳王府是满门尽灭,连下人都没有活下来几个,左右无关痛痒,瑾瑜也就懒得追究。
但没想到,除了把冬青带出王府的那个丫头,又冒出另外一个怀了遗腹子贴身丫鬟,还拿着南阳王的信物。
这让瑾瑜不得不深究,查个明白才好,以绝后患,免得过些日子冬青又多个妹妹之类。
他不想任何人利用自己死去的岳父岳母来谋取好处。
不过,因为暗地里查探,而且是陈年旧事,可以追寻的线索太少,瑾瑜查探的进度并不算喜人。
礼部送去桢城核实身份的文书,因时日尚短,暂时没得到地方官回应。
在得到结果前冬青准备不动声色,凤灵均母子却已按捺不住,主动朝李府递了拜帖,要见被加封为郡主的冬青。
别人主动拜访,自然不能避而不见,冬青只得设宴,等二人上门。
在第二日傍晚,夕黛携凤灵均来到李家,冬青也终于见到这个自称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凤灵均外貌并没有瑾瑜说的那般不堪,身型匀称五官周正,不说有多英俊,却也不俗。
夕黛已四十余岁,因保养得当,不是十分显老态,只是眼角脖颈有不少皱纹,双目略显浑浊。
凤灵均正值年少意气风发,很是恣意飞扬,对瑾瑜一拱手,“李翰林,幸会幸会。”
瑾瑜和颜悦色,“幸会,入座吧,边吃边聊。”
凤灵均也不含糊,在丫鬟的指引下落座。
冬青和瑾瑜暗自打量这二人举止,夕黛举手投足都很得体,确实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至少不是小商户能培养的。
比较下来,凤灵均相对就差了些,市侩气息很重。
一轮下来,冬青没能看出个所以然,二人跟凤灵均所描述的情况没太大出入。
凤灵均之所以市侩,是因为他出生就在桢城那个不大的家里,成长过程中一直受环境影响,哪怕有个大家婢女的娘,对此也无法左右。
除此之外,冬青感觉那个叫夕黛的妇人一直打量于她,当她回望时又发现妇人没有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位伯母,您可否与我说说,当年南阳王府是什么样子?我的父王母妃又是什么样子?”
夕黛听了冬青发问,对冬青行了一礼,不疾不徐,道:“回禀郡主,南阳王府与旁的王府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挂了南阳王府的牌子,王爷和王妃都是很好的人,天人之姿,公认的金童玉女。”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没有显露任何有用的东西。
一顿饭下来,冬青只是想打听自己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并没有别的意图,却感觉夕黛在有意防守,好似并不想让冬青和南阳王夫妇扯上关系。
乍一看,还以为凤灵均和夕黛真的只是单纯来吃个饭的,因为二人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用过饭就离开了。
凤灵均和夕黛离开后,瑾瑜与冬青相视一眼,“你感觉到了吗?”
冬青点头,道:“感觉到了,真正厉害的角色,是夕黛,凤灵均一直以夕黛马首。”
“还有,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与我有关的事,莫不是因为我的母妃?”
瑾瑜道:“这个说不好,越接触越感觉像是真的,毕竟跟你没交集的人一般不会像夕黛那种表现,如果凤灵均陈述的是事实,夕黛作为偏房,不待见主母的孩子就说得通了。”
第98章 核实
冬青微一愣神,南阳旧事于她而言太过虚无缥缈,当年的她尚在襁褓,不记得任何相关事宜。
只可惜,南阳王府被一把火烧了,她的娘家人也被连带灭门,她甚至无法知道自己的父母生成什么模样。
如今平反又有何用?不过是活人蒙荫,冤死的人不可能再回来,虚无一片。
“若凤灵均真是父王的儿子,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圣上不可能将封地还给南阳王,只能挂个虚名。”
瑾瑜唇角动了动,“自然。”
万一夕黛和凤灵均只是贪图那个虚名呢?
挂着王爵的名头,怎么着都比一个不大不小的商户来得体面。
而且夕黛看上去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一开始就大张旗鼓,打着冤死忠良独苗的名头,逼得皇帝不得不好吃好喝招待着二人。
按照夕黛所表现的手腕,桢城那边大概已经处理得当,不用多久就会收到地方官核实信息的文书。
到时候一成定局,凤灵均承袭南阳王爵位便尘埃落定,成为新一任南阳王。
而夕黛将利用华元帝不会归还南阳王封地这一点,从华元帝手里捞好处。
例如给凤灵均安排一个内城职位,还有赏赐各种府邸田宅。
这些东西完全有值得冒险的价值,从而导致凤灵均有极大可能是冒认的。
本来不管凤灵均如何,都与瑾瑜和冬青无一文钱关系,但凤灵均和夕黛打着南阳王的旗号,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心里总有些膈应。
寒风吹了数日,空中终于有一丝丝光亮,露出浅白蔚蓝的颜色。
只是没有多少温度提升,暴露在外的肌肤依然片刻就凉得彻底。
凤灵均的事件没有对冬青产生太大影响,冬青揣着身子,与小圆一起忙里忙外,准备拾掇过一个欢欣年。
瑾瑜得空时看了一眼府中账目,一看吓一跳。
“我们每个月开支这么多吗?”
冬青点头,“嗯,府上下人不少,口粮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庄子上的人也需要开销,外加各类杂七杂八的用度,每个月开支都差不多要这个数。”
瑾瑜感叹道:“每个月花出去这么多钱,身在其中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好你基础打得扎实。”
冬青逐渐用手中的钱购买了不少土地,有两处离晋安城还有些距离,坐马车都需要两天路程。
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