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佟府,佟玉姮自然是被奶妈子给回小院歇息去了,而佟老夫人呢,则想到康妃如今这随时都可能去了的模样,悲从心中来,当着佟图赖的面哭了好一场。
佟图赖劝不住佟老夫人,只得任由佟老夫人好一阵哭。等佟老夫人终于哭够后,佟图赖这才叹息的说道。“这事早有预料了不是,你再伤心难过又有何用!”
“我只是可怜三阿哥小小年龄就要没了亲娘,太后娘娘再对三阿哥好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将三阿哥给推上皇位。”
“别忘了三阿哥是当今圣上所出的皇子中唯二出过花的。”
佟老夫人一愣,随即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我到忘了此事了。哎,老东西,你突然提起三阿哥出过花之事,莫非当今又在朝堂上闹腾什么了。”
“当今想出家。”
“啥?”
怀疑自己听错的佟老夫人愕然的看着佟图赖,却见佟图赖用力的点头,表明自己所言非虚。“前不久皇上才寻死觅活想随孝献皇后一起去,今儿居然当着文武百官、满汉大臣的面,说要放下帝位,出家为僧去,你说说这孝献皇后到底哪点好,值得皇上这么不顾一切。”
“狐狸精转世的呗,听说这狐狸精最擅长蛊惑人心了。”
佟老夫人讥讽一笑后,赶紧问道。“当今可曾明说让哪位皇阿哥继位。”
顺治帝共有八子,除了玄烨外,只有皇二子福全,皇五子常宁,皇六子奇授、皇七子隆禧,皇八子永干目前还健在。其中皇二子乃庶妃董鄂氏所出,依着庄文太后对董鄂一脉极度不喜的做派,皇二子福全继承地位的可能微乎其微。至于皇五子常宁,母庶妃陈氏,包衣出生。母族低微的皇五子常宁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然后皇六子、皇七子,皇八子年龄太小,宗室们根本不会考虑,算来算去,只有出过花的皇三子玄烨胜算最大。
因此佟图赖笑意莹然的回答道。“当今让众臣联名举荐,其中宗人府宗令并左右宗正、左右宗人联名奏请圣上,说当今所出的所有皇阿哥中只有三阿哥出过花,因此推荐三阿哥继位。”
“这…”
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佟老夫人张了张嘴,犹豫几番,终忍不住问道。“那圣上可是同意了。”
“圣上既没同意也没反对,一阵沉默后直接宣布退朝!”
“没直接表态就好。”
佟老夫人也知此时此刻、顺治没有立即表态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佟老夫人很为外孙子高兴了一番。只是没高兴多久,佟图赖随后所说的话,便让佟老夫人的那点高兴全都烟消云散。
“听咱佟氏一族的汉军旗人的身份,玉儿能做三阿哥的嫡福晋,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吗,”
“难不成太后娘娘还想再出几位姓博尔济特氏的主子娘娘。”眼瞅着玉儿跟三阿哥的感情日渐和善,而玉儿也满心满意的认为自己会嫁给三阿哥当嫡福晋,到时来这一出,她的玉儿该多伤心啊!
佟老夫人想到此处,就感到一阵的不满。只是自古皇命难为,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万一真有这一天,她佟家阖府上下也只能认命。
“如果真是这样,能有侧福晋的位置也是好的。”
佟老夫人颓然叹了一口气,也失了继续跟佟图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佟老夫人唤来下人倒来两盆热水,和佟图赖一起泡了脚后,便上坑歇息去了。
老两口一夜无梦。佟图赖早早地起身去了军营,而佟老夫人呢,则等到大儿媳妇戴佳氏和二儿媳妇赫舍里氏相携来请安,才起了身。
在两位儿媳妇殷勤的伺候下用了早膳的佟老夫人,由于心中郁结难消,就把佟图赖告诉自己的一股脑的说给了两位儿媳妇听。
赫舍里氏一听这话、立马眉头蹙成一团,陷入了沉思,最后反而是戴佳氏率先开口道。“额娘你想多了,就算咱佟家的身份够得上当皇子嫡福晋,太后娘娘也不会让咱家出了一位皇后后,又再出一位皇后……”
“那大嫂的意思是咱家只能认命。”
事关自己目前唯一的独女,赫舍里氏那叫一个心急火燎,因此语气也不怎么好。好在戴佳氏知晓她这个妯娌的脾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后,说道。
“弟妹嫂子我可没这么说。别忘了自古母凭子贵最后登上太后之位,母仪天下的女人比比皆是,而被废除后位的皇后也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现在的静妃娘娘,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最后还不是被万岁爷用‘奢侈’的罪名给废除了皇后之位。”
最后,戴佳氏更是巧笑嫣然的总结道。“现在咱家的首要任务是教养好玉儿,其他的也要等三阿哥真登上皇位那一天再说。”
第8章 第零零捌章
戴佳氏的说法得到了佟老夫人和赫舍里氏的强烈赞同,于是本来就陷入悲催学习中的佟玉姮更加的悲催了。在继佟玉姮认为她的阿玛是假阿玛后,佟玉姮开始认为不止她的阿玛是假的,就连额娘也是假的。
魂淡,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宝宝目前才四岁啊。
感觉自己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佟玉姮爆发了,她先是使劲一跺脚,将脚下的青石板踩碎后,又直接伸手朝着石桌重重一拍,于是原本那坚~硬无比,在后院历经风风雨雨屹立不倒的石桌就从中裂开,碎裂成一块一块。
原本是想来观看佟玉姮学习进度的赫舍里氏手捂着心脏,虚弱无比的靠在了自己奶嬷嬷的身上,虚弱无比的问。
“王妈,你说说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看见我生的玉儿能脚踏碎青石板,手裂玉石桌啊!”
被赫舍里氏喊做王妈的奶嬷嬷怜悯的瞄了一眼赫舍里氏,狠心打破了赫舍里氏的奢望。“夫人,你没看错,咱的格格就是能脚踏碎青石板,手裂玉石桌”
“那那那,上次鄂伦岱之所以骨折,也真的是玉儿做的了。”
想到佟玉姮所说她只是轻轻一拍,鄂伦岱就骨折了的话,赫舍里氏瞬间懵逼。
等等,这消息太刺激了,等她缓缓神。
懵逼了的赫舍里氏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吓得一旁扶着她的王妈,不断地大声唤着‘夫人’两字。
如此的动静,作为当事人的佟玉姮又怎么感觉不到了。得知是自己展现的怪力吓昏了自己的额娘,佟玉姮也直接懵逼了。
想想当初鄂伦岱发现自己拥有怪力的表现,再瞧瞧如今赫舍里氏的模样,在有些惊慌失措的同时,佟玉姮也在嘀咕,她这世的额娘,承受力要不要这么差。
根本不知道自己举动有多颠覆赫舍里氏心中对于自己女儿的印象的佟玉姮赶紧让王妈去叫人。王妈找来人后,一行人扶着昏迷过去的赫舍里氏回了屋。今天恰好休沐在家的佟国维见了,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心有些虚的佟玉姮低头对手指,磕磕绊绊的回答道。
“额娘是被玉儿给吓晕了,呜呜。”
说着,佟玉姮就哭了起来。当然佟玉姮哭并不是完全的做戏,而是一种宣泄。佟玉姮在害怕,她怕她的亲人们如同前世的好友们,再得知自己所拥有的怪力后,全都拿有色的眼睛盯着她看,就好像她是某种稀有生物,而不是人一般。
这世的玛法,玛玛,阿玛,额娘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想到被吓得昏迷过去的赫舍里氏,佟玉姮内心涌现出一种名为惶恐不安的情绪。
好在佟国维虽然外表粗犷,但内心并不粗犷。外表五大三粗的他,敏锐的发觉到佟玉姮惶恐不安的情绪。感觉得到的答案会出乎自己预料的佟国维让其他的下人离开,屋里只留下那位王妈照顾被人抬到美人榻上安置的赫舍里氏。
在此空档,佟玉姮事情的起因一五一十的给佟国维说了。出乎佟玉姮的意料,佟国维并没有感觉到很怪异,反而惋惜道。
“要是玉儿是男儿之身就好了,要是男儿之身,定能光耀门楣,在战场上所向无敌。”
“哟,敢情爷现在还在埋怨妾身没有为你生个儿子是不是。”
在佟玉姮发呆时,不知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赫舍里氏猛地从美人榻上起身,双手叉腰,指着佟国维的鼻子就是一顿猛哭。
“妾身知道妾身没用,只给你生了玉儿这么一个格格,但爷有什么不满冲着妾身来,为什么要让玉儿上战场啊…”
瞬间,佟玉姮更傻了。而佟国维呢也被赫舍里氏骂得好一阵糊涂,“爷什么时候说要让玉儿上战场了,爷只是惋惜玉儿不是男儿身,白费了这一身的力气。”
“哟,还说不是嫌弃玉儿是格格,佟国维,你说说你惋惜啥,有啥惋惜的,至少玉儿有了这身力气,万一她以后的相公对不起她,直接就可一招废了她相公…”
听到这,仍然杵在那站得笔直笔直的佟玉姮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线,而佟国维呢,则一脸嘀笑皆非。“爷说媳妇啊,你是不是忘了,玉儿将来的相公是谁了,那位是能一招废了的人物吗。”
经佟国维提醒想到佟玉姮将来要嫁的人是三阿哥,爱新觉罗·玄烨,未来的康熙大帝,不由收了嚣张的气焰,尴尬的说道。
“妾身给忘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
“绝对不能让除佟家人以外的人知道玉儿她……”
赫舍里氏和佟国维的双眼同时一致的看向了佟玉姮。而从发呆中回过神的佟玉姮则眨了眨眼睛,天真无暇的问。
“阿玛,额娘怎么了。”
“没事。”
赫舍里氏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然后走到佟玉姮的面前,抱起佟玉姮,郑重其事的说道。“玉儿,额娘的玉儿啊,你要记住,你是娇小姐,是娇滴滴,弱风抚柳的佟家格格,额娘不求你能手撕歹人,知不知道啊玉儿。”
“玉儿明白了。”很懂赫舍里氏所说含意的佟玉姮非常用力的点了点头,并做出保证道。“从明儿起,玉儿就是那娇滴滴,弱风抚柳般的佟家格格。”
红楼中是怎么形容林黛玉的呢。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记得林黛玉也被唤作玉儿,那么她这个玉儿定要像林黛玉一般,令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如此。怪力这玩意儿,就此隐藏起来,以后作为必杀技能使用,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往林黛玉方向培养的佟玉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当然这次她的折腾对象是她自己,而不是其他人,以至于让难得跟随佟国纲回来一次的鄂伦岱大吃一惊。
“踏马,妹妹你是被妖怪附体了吗,以往你不是最不耐学习这些的吗,怎么今儿……”
鄂伦岱看着摆着标准仕女姿势在那学习画画的佟玉姮,不由惊异连连。而佟玉姮根本甩也不甩鄂伦岱,等到临摹的花鸟画描完了,佟玉姮才抿着唇,笑不露齿的说道。”
“哥哥,这月在军营里可安好!”
佟玉姮满心以为鄂伦岱会赞美自己规矩学得真好,可惜佟玉姮猜中了开口却没有猜中结尾,鄂伦岱这坑货根本就没有想到规矩学得好那方面去,反而觉得——他妹这么知书达礼,一定是被妖怪附体了。
于是心急救妹子的鄂伦岱顶着佟玉姮无语的视线,如被恶犬追撵一般,冲到了佟图赖,这老当益壮的将军所住的正院,对着正悠闲躺在美人榻上晒着太阳的佟图赖喊道。
“玛法,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万岁爷终于驾崩了。”睁开眼睛,噺 鮮 佟图赖很是激动的问。
“呃,不是,是妹妹她…”想了很久也找不到词汇形容佟玉姮行为的鄂伦岱干脆这么给佟图赖说道。“妹妹她中邪了。”
“啥?”
有些懵逼的佟图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连连比划的鄂伦岱,“你到底在胡说些啥?”
“妹妹她,见了我居然乖乖的行礼问好,以往妹妹见了我都是说,你没死在军营里啊,今儿居然这么知书达礼,玛法你说妹妹这不是中邪是什么。”振振有词的鄂伦岱顶着佟图赖那满脸的青筋,努力给决定从此以后一直做软妹子的佟玉姮的身上安中邪这么一个让人无语的罪名。
于是可以预料的是,老当益壮的佟图赖又拿着拐杖将鄂伦岱撵得满院子乱窜,然后,挨了佟图赖一顿胖揍的鄂伦岱又分别迎来了自家阿玛和二伯的爱之铁拳。
“让你没事乱说话…该!”在为鄂伦岱上完药后,他的额娘戴佳氏取笑鄂伦岱道。“要知道,玉儿以后可是要成为皇妃的,若是还跟以前一样,不是和宫中那群飞扬跋扈,常常欺负娘娘的蒙古妃子一样了吗。”
“妹妹不是要指给三阿哥吗,怎么又跟那快死了的万岁爷扯上关系了。”刚说完,鄂伦岱就见他额娘的脸上挂满了黑线,“咋了,我说错话了。”
“你说呢。”
戴佳氏白了鄂伦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时候我这当额娘的都在怀疑,老娘当初生你时是不是把你的脑子留在了娘胎里,瞧瞧你说的话,叫话吗。”
被骂了一顿的鄂伦岱不吭声了,好半晌后,才举起双手做出保证。“额娘,儿子保证下次说话时一定事先过过脑子,想想后再说。”
“你这臭小子早该这么做了。”
“嘿嘿。”
鄂伦岱傻笑了几声,随即问出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额娘,妹妹到底以后要嫁给谁?如果是三阿哥的话,那只能是亲王嫡福晋,甚至是未来的元后,这皇妃一说,如何说起。”
“额娘说过皇妃这词吗”戴佳氏有些尴尬的问。
鄂伦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额娘你说了…”
“哦,这样啊,额娘一时口误,说错话了。”
鄂伦岱怀疑的看了戴佳氏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而自知失言的戴佳氏笑了笑,随即将这茬揭过,转而说道。“你这几日就好好的窝在院子里养伤吧,至于玉儿那,玉儿最近要学很多规矩,又要读书识字,你就别去打扰了,如果你实在闲得无聊,额娘给你点吃茶的银子,你去戏园子里听戏喝茶吧!”
“嗯。”
鄂伦岱心想着妹妹功课繁忙,自己的确不好打扰,不如就像额娘说的那样去戏园子里听戏喝茶,于是就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为以后的一段孽缘拉开了序幕。
第9章 第零零玖章
顺治十八年正月,上一刻要死要活闹着要出家的顺治帝下一刻就得了病,而且是这个年代算是不治之症只能靠自身免疫力和幸运指数、的天花。
跟注定要成为一代帝王的玄烨相比,顺治帝的幸运指数显然没有那么高,再加上顺治帝自从失去董鄂妃就生无可恋,所以得了天花的顺治帝日渐消瘦,生机渐熄。
眼瞅着自己真的快不行了,不知怎么想通的顺治,召集大学士麻勒吉、学士王熙起草遗诏。这份遗诏除了对自己十八年来的朝政进行了检讨,共罗列十四项罪责外,更是写明了朕之第三子得天庇佑,立第三子玄烨为太子,特命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辅佐年仅八岁(虚岁)的幼帝。立下遗诏后,不过几日,顺治帝便逝于养心殿。
仅隔一日,大学士麻勒吉、学士王熙所起草的遗诏就昭告于全国。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九,也就是遗诏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年仅七岁的爱新觉罗·玄烨便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康熙。而玄烨登上皇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内监吴良辅这欺辱过他生母的狗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