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容嫣后悔不迭。
“一个妾,妄想做郡王府的女主人……”秦蓦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也配!”
容嫣晃了晃,摇摇欲坠。
她不愿放过任何能够接近他的机会,明知她成为太子侧妃的一瞬,与他今生便失之交臂。可依旧忍不住说出让他娶她的话!
换来的却是自取其辱!
海爷只听过关于燮郡王的传闻,并没有领教过他的冷酷无情。闻言,亦是生出尴尬,轻咳了几声。
容嫣回头看见谢桥一行人,面色青白交错,心里生出对秦蓦的恨意!
恨他在人前不给她留丝毫脸面!
恨他拒绝的干脆决绝!
谢桥没有想到容嫣带走疤婶,目地在秦蓦。
只是她用错法子,秦蓦此人虽然软硬不吃,但更不受人胁迫。
结果,显而易见。
突然,阿香指着容嫣,高声道:“是她!就是她掳走姥姥!”
容嫣面色瞬变:“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如何掳走瑾姨?只是让她与郡王相见罢了!”她恭恭敬敬的将瑾姨请下山,可瑾姨却是不领情将她赶出门外。无奈下,她只得让魏紫、赵粉‘请’瑾姨来别院。好吃好喝的伺候,并不曾为难她分毫!
怎得能说是掳走?
“我没有胡说,亲眼瞧见你的人架着姥姥带走。”阿香愤怒的说道。
秦蓦眸子里一片冰封,透着冷厉而危险的光芒。阴冷的说道:“你强迫瑾姨随你下山?”
“不,我没有!你不是在找瑾姨?我是为了帮你!我对瑾姨没有坏心!”容嫣看着他手背上狰狞爆鼓的青筋,不禁后退几步。吞咽一口唾沫,故作镇定的说道:“我若没有将瑾姨带下山,你这辈子许不会见到她!”
秦蓦脸黑如墨,浑身散发出寒凉刺骨的冷意。瑾姨即是愿意将佛珠赠给谢桥,便是做好下山的打算!
她这些年没有找他,恐怕心中有所顾忌。
所以,他并没有问谢桥瑾姨的下落。
屋子里的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郡王。”
内室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秦蓦身形一顿,转而阔步跨入内室。
瑾姨半撑着身子,靠在床柱上,目光慈爱的看向秦蓦,和蔼道:“郡王,她也是好心,并未铸成错事,算了罢。”
年纪越大,心便越软。
亦或是常年住在寺庙,每日听大师诵念经文,心态便愈发平和。
他杀戮太重,要多行善积福。
秦蓦薄唇抿成一线,却是没有再多言。
阿香不满得唤一声:“姥姥!她不顾您的意愿……”
“阿香!”瑾姨厉声喝道。
阿香噤声,委屈的低着头。
瑾姨轻叹一声,目光悲悯:“得饶人处且饶人。”
秦蓦心中一动,到底是将瑾姨的话听进去。
一行人匆匆离开。
谢桥追上秦蓦,从手腕上拔下紫檀佛珠塞给他:“物归原主。”随即对瑾姨道:“您没有按时吃药。”
瑾姨点头。
秦蓦感受到手心的佛珠残留她一缕余温,宽厚温暖的大掌握着她手,将佛珠放在她的手心把她的手包握成拳:“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谢桥一怔,他已经踏上马车离开。
……
容嫣一事,秦蓦虽然没有对她动手。可当日下午,太子从皇后身边要了一位女官,亲自送到辅国公府,并且对辅国公直言:“教导贵府二小姐礼义廉耻!”
辅国公心下有异,当即派人去查容嫣如何招惹太子。却查到容嫣对秦蓦袒露‘心思’,并且被羞辱一事。
勃然大怒道:“败坏门风!”
容嫣丢的不止是辅国公府的脸,她还是太子侧妃的身份,也丢尽太子的脸面!
当即勒令容嫣禁足,吩咐容阙去给太子赔礼道歉。
“父亲,嫣姐儿行事有失稳重,她如此嫁入东宫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容誉心中略有不安。
容霖面色深沉道:“华姐儿恐怕比嫣姐儿合适。”
辅国公重重叹一声,摆了摆手。
谢桥心向辅国公府,她必定是合适的人选。可府中人如此对待她们母女两,待她知道事情真相,她若得势,便是悬在辅国公府头上的一把刀!
“已成定局,莫要再提。”
容誉皱眉道:“父亲,您已经按照华姐儿的提议自请降爵,为何皇上还没有动静?”
辅国公如何不知容誉想问的是何事,皇上之所以没有按谢桥所言给他们恩典,那是因为他手里的兵权并未上交出去。
“霖儿你如何看?”辅国公询问道。
容霖作揖道:“儿子没有看法,升官发财,命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辅国公摇了摇头,这三儿子有真才实学,却是书呆子不会钻营。
书房里的烛火,一夜未息。翌日一早,辅国公命人唤谢桥去书房一趟。
无人知晓他们的谈话。
只是当日里谢桥离开后,辅国公写奏折递交龙案之上,将爵位传给容生,请皇上恩准他告老还乡。
折子被皇上压下不曾批阅。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皇上对辅国公之事只字不提,倒是下旨定下容嫣入东宫的日子。
谢桥整理草药,对皇上没有批阅辅国公的折子早有预料。
没有得到他手里的兵权,皇上断不会放人。
反倒是辅国公仿佛对追名逐利之事完全看淡,平日里煮茶会友,不再盯着朝中之事。
“小姐,老太爷要将爵位给二少爷承袭,大夫人抓着大老爷好一顿闹,将大老爷的脸都给抓花了。再不甘心又如何?老太爷会把爵位给一个疯子继承?”半夏嗤笑道。
谢桥笑着摇头。
“下个月初二小姐就要嫁给太子,大夫人好像全然不上心,整日里给大少爷求医问药。”白芷觉得治好是不可能,大夫人笼络住二小姐,二小姐若得太子的宠爱,也算是翻身了,何必将心思浪费在一个疯子身上?
半夏啧了一句:“二小姐将脸都丢尽了,她算是没有过门就失了宠。以后的日子呀,难哟!”
“你们把药草归类放好。”谢桥远远瞧见红藻匆匆走来,将她们打发走。
红藻喘着粗气,面色凝重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福寿堂!”
谢桥递给红藻一个打赏用的荷包:“劳你跑一趟。”
红藻掂了掂,揣进袖中,不经意的说道:“高嬷嬷拿了一本地域志给老夫人,老夫人看后怒不可遏,吩咐奴婢唤您去。”
第六十九章 太子良媛
谢桥站在门口等红藻进去回禀通传。
“啪——”
盛着滚滚热茶的茶杯掷在门口,冒着汩汩雾气地茶水仿佛带着朱氏的怒火,飞溅到谢桥脚边。
谢桥利落的避开。
“叫那小贱人进来!”朱氏连逢场作戏都懒的做,语气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谢桥眉眼一冷,红藻打开门帘,谢桥腰背笔直的走进去。
一本书迎头朝她脑门砸来。
“跪下!”
谢桥伸手抓握住,正是邓氏从她手里拿走的地域志。
朱氏眼底透着浓浓的鄙夷、不屑,轻贱道:“枉费老太爷疼惜你,可他再偏疼你也禁不住你自甘下贱!和你那水性杨花的母亲一样,不知羞耻!”
炕上小几被朱氏拍的啪啪震响,上头搁着几张宣纸,抄起来扔在谢桥的身上。
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可又觉得多骂谢桥一句,都会脏了自己的嘴。扭开头,似赶苍蝇般摆摆手:“滚!快滚出府去!私自与男子私相授受,这哪里是一个正经闺秀做的事?辅国公府虽然不如之前鼎盛,却也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小姐个个知书达理,恪守本分,不曾逾越半分。没有想到,竟出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传出去我都没脸!”
高嬷嬷站在朱氏身后,眼底掩不住的得意,替朱氏拍背顺气。
邓氏与柳氏对看一眼,面上闪过讽刺。容嫣做的事儿更为过份,朱氏却是不提分毫,全然当作不知道。
谢桥弯腰捡起来,上面写的都是酸得掉牙的露骨情诗,开头结尾都没有署真实姓名,写得是亲密的昵称。
邓氏知道朱氏厌恶谢桥到极致,借机将她赶走,哪里会替谢桥‘讨公道’?
“母亲,就算您将华姐儿赶走,也改变不了她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故此,我们何不问问华姐儿对方男子是谁?只要上门来提亲,便可以掩盖过去。”邓氏提议道。
朱氏冷笑:“这等丑事,我听都怕污了双耳。”
并不愿意替谢桥做主。
邓氏眸光微闪,掩嘴笑道:“母亲,您就是厚此薄彼。华姐儿男未婚、女未嫁,书信传情虽不妥当,可也好过嫣姐儿。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朱氏脸色微变,看着邓氏的目光透着凌厉:“这怎么能一样?嫣姐儿嫁的是太子,皇上、皇后都没有说什么,谁敢嚼舌根子?她呢?不说也罢……”
谢桥在她心目中始终是低贱之人,与她通信的人又岂会是达官显贵?只怕是走夫贩卒之类!
邓氏讥笑,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人海了去!
朱氏这副嘴脸俨然是瞧不上谢桥有什么能耐,待人来提亲之时……邓氏心里并不着急,吹了吹杯沿,浅抿一口清茶。
谢桥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讨论她的事儿,嘴边掠过一抹冷笑,淡扫一眼宣纸道:“字是好字,只是这诗太过无趣乏味。”转而含笑念道:“白胜梨花红胜桃,黄金弱柳逊细腰。若非国色天仙种,安得姿容绝世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皱眉评断道:“不是写错人,就是眼瞎。”
邓氏眉心挑了挑,按耐住没有开口。
谢桥突然疑惑的说道:“你们人人都说这是写给我的,为何我从不曾见过?”顿悟道:“倒像是写给嫣儿妹妹。”
朱氏满眼讽刺的看着急于开脱的谢桥将脏水泼给容嫣,恼怒道:“你莫要装聋卖哑!这些信是在你屋子里搜出来。”随即拿起另一封信伐扔在地上道:“这是你夹在书中让人带出去的信,幸而高嬷嬷撞见,不然辅国公府的名声也给你败尽!”
谢桥睨一眼的地上的信伐,上面的字体与地域志的一模一样。
“拖出去!”朱氏失去耐心。
曹嬷嬷给候在门口的粗使婆子使眼色,两个粗使婆子进来。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道:“老夫人,太子来了!”
朱氏惊得站起身:“老太爷呢?”
管家来不及说什么,太子已经踏进屋子。环顾一眼众人,目光落在谢桥的身上。见两个粗使婆子站在她身后,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朱氏嘴角翕动,家丑不可外扬,正要打圆场,邓氏插嘴儿道:“让您见笑了,华姐儿与人有书信来往,老夫人唤来审问对方是谁。”
闻言,朱氏气得仰倒。
“本宫行事欠妥。”太子忽而拿过谢桥手中的书信,爽利的承认:“当日赏荷宴本宫与容华两情相悦,奈何父皇从中阻止。本宫无法,只得传信一诉相思,倒是让容华难为了。”
众人大惊。
朱氏惊愕的看着太子,随即看向谢桥。
柳氏垂眸饮茶,一言不发,仿若局外人。
邓氏却悄然松一口气。
谢桥晦暗莫测的睨了眼邓氏,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宣纸,放在邓氏的面前道:“三婶娘,这就是你借书的目地?”
邓氏脸上的笑意一僵。
“容华,你不必担心闲言碎语。既然大家都已经知晓,本宫自会对你负责。”太子走过来,握着谢桥的手。谢桥却是将手一缩,藏在袖中。
谢桥讥诮道:“太子能说服皇上?”
太子面色一沉,负手道:“父皇定会同意本宫纳你为良媛。”
一个妾?
邓氏变了脸色,未曾料到太子出尔反尔!
朱氏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高过容嫣。
谢桥却是笑了,眸光微转间,顾盼生辉:“我身份如此‘低微’,多谢太子您瞧的起。可惜我怕是没有福分消受!因为与你通书信之人,并不是我。”
“你的字,我岂会不识?”太子只当谢桥闹脾气,无奈的哄道:“我知你不愿为妾,日后定会奉你为正妻。”
“哦?”谢桥挑眉,翻开地域志,指着上面的注解:“你若说这些字的话,那么便要失望了。”脸上的笑意加深,红唇轻启道:“这不是我的写的注解,当然,这本书也不是我的。”
邓氏是何人?她不达目地,誓不罢休。那日她要借《文献大成》,自己拒绝。按照邓氏的脾性,怕是要歪缠一番,怎会突然改口随意要一本?当时便留了一个心眼,怎会将自己的书借给她做筏子?
怕他们不信,谢桥提笔随意写下一字。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并无那本书上字体娟秀。
“怎么可能?”邓氏失声道。
太子脸色跟着一变,冷若寒霜。
第七十章 怀璧其罪
谢桥冷若清辉的眸子里一片森寒,邓氏与太子联手设计她,与男子私相授受的一顶帽子扣下来,败坏她的声誉。若不顺从他们的心意嫁给太子,那么等着她的便是在家庙度过一生的命运!
虽然她思想并不封建守旧,府中也没有能够压制住她的人。可他们的行径却是触怒了她!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定不会是宵小之辈,做出坏人名声的事。书信传情一事,怕也不是空穴来风。眼下弄错人,恐怕是出了差错,让太子误解了。”谢桥明里暗里贬低太子,太子却又发作不得,脸色愈发的阴沉,谢桥嘴角微弯道:“老夫人方才说的分明,府中小姐不会做出出格之事。未免让人造谣生事,辱没辅国公府的名声,查一查罢!”
朱氏被谢桥堵得一噎,敢怒不敢言。暗怪谢桥不长眼,有攀高枝的机会,白白错过也就罢了,还把辅国公府拉下水!
不管查出来的人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邓氏触及谢桥晦暗莫测的目光,心中一颤。陡然明白,怕是她早已知晓自己的算计,这才刻意挖坑等她跳下去。
必定还有后手!
想到此,邓氏惊出一身冷汗。
怕谢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栽在容凝的头上。想起方才太子阴鸷如狼般狠唳的目光,只觉得双目发黑,急促道:“对对对!这其中定有误会。”眼珠子一转,邓氏心念如电:“嫣姐儿当初住在重华楼,这本书应该是嫣姐儿的。她搬走的时候没有把书全部带走,留下了一些。我那日寻华姐儿借书,恰巧太子与我家老爷相约,觉得这书儿有趣,老爷随口说是华姐儿的书,太子便借走了。”
“方才太子也说对华姐儿一见钟情,借由这个法子传递书信。那些个不长眼的下人,定是将这书送去芙蓉居给嫣姐儿。一来二去出了差错!”邓氏讪讪的笑道。
朱氏狠瞪邓氏一眼,算她这会子机灵。
邓氏有苦难言,若是太子正妃之位,凝儿便凝儿罢!可一个妾,又居于容嫣之下,她哪里甘心?
太子面色沉郁,旋即,嘴角微扬,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果真如此?”
邓氏脸上的笑容僵硬得有些扭曲,还来不及解释,一旁的高嬷嬷出声道:“老奴觉着错不了,旁人误会是太子殿下给二小姐的信,为何不送去芙蓉居反倒拿到重华楼?”
谢桥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