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船戏,某月很守信的(严肃脸)~
☆、来自长安的密信(一)
自从那日休沐过后,林珍惜和慕容冲之间的距离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
在没有旁人,只与她相处时,他便放下了府君的架子,面上表情都生动许多,甚至还不时主动与她玩笑打趣。
得以见到另一面的他,这让林珍惜又是欣喜又是得意。
当然事情总有两面,休沐日后的第二天,慕容冲就裁掉了另外两名贴身婢女,将她们调离内院,于是所有伺候他的活就都落在了林珍惜一个人身上。
虽然说可以一个人霸占着冠绝了整个十六国版图的美男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可是由此堆在她肩上的重担也让人鸭梨山大,更何况还有一个十分唠叨的管事婢女和无比难搞的总管事阮闵。
林珍惜每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况且素来不怎么提要求的慕容冲忽然热衷起折腾人来,且花式不断的推陈出新。
比如伺候沐浴一事。
依照太守府一贯的规矩,郎主沐浴时左右皆要屏退,只留一名贴身侍婢在屋外听候吩咐,向来是不许人靠近的。
可近来不知怎么的,慕容冲却忽然转了性子,偏要林珍惜在屋内守着,又是递巾帕又是递衣衫的。
这可苦了担负值守任务的林珍惜。
虽然与浴池间隔着一方屏风,可扰动人心的水声却清晰的传进耳朵里,潮湿而又高热的水汽也实实在在附着在肌肤上,这让她不由的想起那日误闯进来时撞见的场景,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叫人如何不想入非非。
整个过程中,林珍惜都艰辛的高仰着头。
唯恐一个不小心,鼻子下就添上两道红痕。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偏生慕容冲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享受过后只披着宽袍便自屏风后款步而出,至林珍惜面前驻足,见她一脸木讷,更俯身关切问候。
水汽残留在他身上的热度随之逼近,微敞的胸襟就在眼前,林珍惜更觉气血上涌,终于忍受不住,捂着鼻子冲了出去。
于是又落了个擅离职守的恶名被管事婢女唠叨了半宿。
再道那白日里,身为贴身侍婢,首当其冲的任务便是在书房里伺候郎主大人审看文书,处理郡中事务。
这个林珍惜却也做过,心里尚还有底。
起初,她依照管事婢女的嘱咐和过往的惯例,守在书房门口,最多候在屋子的外间,只奉完茶便安静的退了出来。
慕容冲为官勤勉,审看文书时往往十分投入,即便有人进来侍候,他多变也埋头于案几前,几乎未有察觉。
然这一日却格外古怪,林珍惜盘算着刚斟了茶,里面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别的吩咐,刚在外间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准备忙里偷闲打个盹儿,可才一会儿工夫,慕容冲却在里面唤她。
她忙打起精神,挽起帘子进去查看。
但见他一袭汉装齐整,头上亦带着象征太守身份的冠帽,端端正正的坐于案前,手上执一支狼毫,似欲落笔。
如此架势,即便容颜过分俊美略显阴柔,却也颇有威仪。
林珍惜略怔了怔,忙敛目垂首。
虽说而今与他熟络不少,可眼见认真处理公务的他,林珍惜也似受到感染,不免更恭敬几分,一板一眼的施以礼仪,欠身相问:“郎主有何吩咐?”
慕容冲优雅的将笔放下,端起案边茶盏道:“有劳阿瑶添茶。”
他说话时语调柔和,倒不像是吩咐,更似央求的意味。
林珍惜自是应了,连忙接过茶盏,退至外间添了新沏好的茶水方才折回来奉上。
待亲见他抿了一口新斟的茶水,又埋头于文书中,她还略待了一会儿方才出来。
然而,她刚回到那蒲团上坐好,眼睛尚不曾闭,慕容冲便又唤了她进去。
这次则是让她磨墨,可是那墨分明她一早就提前磨好了,但既然是他吩咐的,她便也沉下心来重做一次。
又怕是他嫌先前的磨得不好,不便直接开口,心下难免忐忑了一番,于是集中精力磨得用心,直到那墨汁均匀、光滑如丝了,才搁下墨条,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可是她还还没出得内室,却又闻得身后慕容冲道:“阿瑶且等等……”
林珍惜转过身来,才知方才片刻功夫,那新添上的茶已被他饮去半盏,眼下他正触着茶盏边缘,表情有些抱歉看向她:“还得烦你再添些茶水。”
自古以为,人们用茶在于一个“品”字,如他这般牛饮,放在这个无比推崇风雅的年代是有失名士风度的行径。
他今日是怎么了?
林珍惜虽存有疑虑,却还是无比耐心的照他的吩咐去做。
然而,当她刚端着茶盏在机案上轻放好,原本埋头处理文书的慕容冲抬起头来朝她点头示意时,她却忽然明白过来。
待放置好茶盏,她虽告退,却只是到外间提了蒲团,继而不等慕容冲再召唤便自己进到内室,寻了他身侧略有些距离的一处摆好,而后爬到上面端正坐好。
慕容冲亦觉察到她这一系列的行动,颇有些诧异,侧过头来看向她时,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
林珍惜却也不说破,顺口寻了个由头解释道:“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你若不嫌,我就在这里守着。”
凝视她满脸灿烂笑容,慕容冲怔了怔,继而自瞳眸里浮起浅笑,薄唇微弯的点了点头。
那之后,林珍惜便肆无忌惮的欣赏起眼前玉人。
既然他不介意,她就趁着职务之便收些福利。
只是下意识的,她又抬手覆上了左侧胸口,明显比高于正常速度的心跳清晰的鼓噪在掌心处。
见到的时候百般不自在,见不到的时候又觉得十分挂念,肥皂剧里描述的那种心绪,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也有所体会。
一开始,她只当是人人都有的爱美之心,或是类似于对偶像的追捧,可是而今看来,隐约却觉得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在她百般遐思与忖度的这段时间,慕容冲又低头继续写了一阵子,却停下来忽然说道:“既然在这里,不如帮我整理文书可好?”
“好。”最近身体的零部件总是有先于脑子做出反应的倾向,且凡是他提出的要求,就无法拒绝。
林珍惜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人却已挪到案几近前,着手开始整理那上面堆得好似一座小山的文书。
因为不识得那些过于复杂的古代文字,林珍惜只能靠死记一些关键词的形状,借以此将文书归类到各不同的区域。
文书数量众多,她业务又不熟练,故而做起来费了不少功夫。
待她快整理完事,案几上待批示的文书也只剩下最后一份。
见那份文书摆放在案几边缘处,林珍惜便将其往慕容冲的近前递了递。
慕容冲目光还停留在上一份文书上,手上却已伸了来取这一份。
这一触却触到了林珍惜的手背,于是她原本就颇有波澜的心跳愈加悸动起来。
这原本是个无意识的误会,她按捺如鼓心跳,假装若无其事,急着将手收回,怎料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掌却加重了力道。
“都看完了?”她这是明知故问,话题找得十分蹩脚。
慕容冲却还是十分耐心的回答,语调柔和:“恩,只余此一。”
他说着,那只手覆着她的,指尖在文书上轻敲了两下。
照理来说,她该贤良的劝他看完这一份再聊,可贴着他掌心的温暖,她却鬼使神差的回握住他的手。
她倾身至他近前,抬头迎进他的瞳眸,嗔怨道:“这么多文书,累死人了,我跪在这里,腰都酸了。”
说完后竟真觉得几分委屈,她于是眼神残念的撅起了嘴。
慕容冲听她诉说着,缓缓收紧手掌,不知不觉间,已是十指交缠。
静静听她抱怨完,他垂眸泄出一丝浅笑,好似忍俊不禁,而后掀起眼帘,重新看向面前已被他笑容惑住的女子:“在太守府为婢,确实委屈了你。”
林珍惜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点了点头。
慕容冲绞着她的目光忽然胶着起来,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鬓发反复而轻柔的摩挲,在顿了许久以后,才再度启唇:“我总以为只要隐忍便可求得一个善果,而今思来,即便如此也未必真的会有善果,若是因果早已注定,不若这一次随心而为。”
他这一番话又是因又是果的说了许多,听得林珍惜一头雾水,然而他话中透露出的心绪却清晰的为她所感知。
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反而退缩,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又难以压抑心底那一丝嫩芽儿似的期冀,于是心似悬起于一线,连手心都泌出微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婢女身份终归是权宜之计,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等得星辰陨落尚有许多时日,该许你名正言顺的入府,故而我想……”
奈何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阮闵的通禀打断。
但听得近来一直情绪不佳的太守府总管事,难得以充满了兴奋和欣喜的声音道:“禀报郎主,长安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长安的密信(二)
几乎是不等慕容冲宣见,阮闵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到书房内,身后还跟着一位风尘仆仆的使差。
他继续情绪激动道:“天王主上还惦念着郎主,毕竟没把咱们忘了,说不准是要接郎主回去,如此下奴也可……”
阮闵说着,甚至抬袖拭了拭眼角,殷切的表达出对长安的思念,俨然好似他口中的主上惦念的是他而不是慕容冲。
然而此刻,慕容冲的面色却阴沉了许多,原本浮满流光的瞳眸也如深潭之色,黯淡下去。
虽然知晓长安对于慕容冲来说是不愿提及的敏感词,可林珍惜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或许是那时送去长安术士那边的信有了回音也说不定。
这时,原本沉默的慕容冲却缓步踱至使差面前,对着手握信笺的使差行了臣子之礼,而后语调平静道:“臣领旨。”
语毕,阮闵正要将信笺接过来转递到慕容冲手里,却被那使差拦住。
“主上有令,务必屏退左右,当面将此密信念给平阳太守听过,才可归去。”差使以不容推拒的语调说着,因传达的是秦君的旨意,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阮闵听后,一时变脸变得极快,朝使差拜了拜道:“此婢乃郎主亲信,却也无妨。”
说罢他顺手将信递到垂首立在一旁的林珍惜面前,吩咐道:“你来念。”
林珍惜诧然抬首,全然没料到此事会以这种方式牵扯到她的身上。
且此时,从差使的反应也可看出,这封信断然不会是推断下一次流星雨的日期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慕容冲,见他脸色更加难看,自然也不肯念那封信,然而阮闵气势咄咄逼人,她不得以接过信笺,百般拖延的缓缓展开。
“今日郡中多有急务,待处理完,我自会敬读此信。”
慕容冲忽然开口,语调虽然仍维持着平静,语速却较平日里急促许多。
然而那使差却毫无通融之意,挂着一脸令人不自在的严苛表情道:“主上之命不可违抗。”
听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俨然是若不当着慕容冲的面念诵这封信,他就要赖在这里不走的意思。
气氛顿时凝滞起来,慕容冲不再应话,只将目光投向使差。
从长安来的使差却也不惧,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刃器飞梭。
阮闵则自方才起,便始终逼视林珍惜。
如此情形下,在对峙的三人之间,林珍惜当然选择向着慕容冲,更何况她是真的不识古代文字,于是咳了咳,打破沉寂后对阮闵道:“抱歉,我不识字。”
阮闵怒瞪了她一眼,转而亲自展开手中信笺,将上面的内容徐徐念来:
“凤皇卿卿,昨忽夜起,见月悬于空,念卿之初逢,遂驻足观之,即辗转难寐。谓之:明月如勾兮,不若卿之眉;宣辉灼灼兮,不似卿之目;霜华胜雪兮,不如卿之肤;皎皎远尘兮,不及卿之骨。感阿房之相守,闻得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于阿房,以待凤凰之归。另卿之姊同兄母惧安,唯念之深矣,尤其姊也,每幸之无不若卿,思之甚矣,及日月难表。”
密信中的内容竟写得如此露骨,林珍惜作为一个现代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恰似闺阁女子的文风,实在与历史上那个颇受争议秦君苻坚甚不相符。
也不知道苻坚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整封信的内容表面上看起来表达的都是思念之情,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俨然是把慕容冲当做女子来看待。
莫说当事人,便是她这个旁观者站在他的角度设想也不禁愤慨。
阮闵却好似见怪不怪,十分淡定从容的将整封信读下来。
显然,这样的密信,慕容冲已不是第一次收到。
此刻他的面色仍十分阴沉。
阮闵念完信后,将书信重新收起,佯装恭敬的呈到慕容冲近前:“郎主。”
慕容冲的目光在书信上盘桓了许久,却没有动作。
林珍惜见状,知他心中必不好过,正要行过去替她接住那封信,不想他竟似回过神来,以无比平静的姿态接过信至捧于双手之中,并道:“劳天王挂念。”
又与阮闵吩咐道:“使君一路辛苦,务必以贵宾之礼款待。”
阮闵一脸谄笑的应了,便领着那差使退了下去,临出门时差使又回头来嘱咐一句:“下官稍后来取回信。”
屋子里再度变得寂静时,林珍惜才略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为慕容冲担忧起来。
自阮闵和长安来的差使离开后,他便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封密信,十指渐渐紧攥,似要穿透信笺,嵌入掌心。
他低垂了眉眼,墨发自身后流泻,遮去他半边容颜,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然而空气里强烈的低气压已让林珍惜觉察的十分明显。
她挪至他身畔关切道:“你还好吧?”
原想再宽慰他两句,可是当她触上他的袖袍时却感觉到来自于他手臂的微颤。
随之看去,不仅他握着那封密信的双手泛白且发颤,甚至连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可他却还是维持住面上的平静,除了苍白的面色和同样因紧抿而泛白的薄唇,竟瞧不出半点表情变化,然而他敛于睫羽之下的眸子里却已泛起晶莹。
要如何隐忍,才会到这样的地步。
见他此般情状,林珍惜觉得心上似被人揪住那般难受。
她刻意加深了呼吸,试图以吸入肺中的空气压迫胸腔来缓解心里的疼痛,然而眼前却又凝结起一层雾。
一时间,忽然抑制不住的动容,她蓦地伸出双臂自身后将他拥住。
紧紧贴上他的背脊时,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林珍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就好像那泪水是替他落下的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冲身子的微颤才平缓下来,林珍惜却已哭成个泪人。
他放下信笺,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而后轻抚她脑后的乌发,反过来安慰她。
得了这个温暖的拥抱,她却更觉委屈,愈发收紧了环在他身子上的一双手臂,藤蔓似的缠在他身上,鼻涕眼泪更是混作一团,毫不客气的蹭了他胸前满襟。
“为什么……”她埋头于他胸膛,揉皱了他满身华衫,断断续续的呜咽着:“哭也好,发火也好,摔东西也好……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这么冷静……总是这样……会憋坏的……”
她这分明就是无理取闹,他却捧起她的脸将她迎向自己,原本阴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