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什么事值得您这么高兴?”立在一旁的管事,不明白为何严正祺的脸上一下子从震惊转成为满脸笑意,连忙出口问。
严正祺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大厅。
咦?玄如尘的人呢?怎么只剩下他和管事?他本来还想非常客气的告诉玄如尘“不客气”呢!
“那个人早就抱着那个受伤的姑娘,跟阿福到我们准备好的房间去了,大人,您没看到吗?”
那个管事是一脸恭敬的回答,但是,他脸上的疑问是那么的明显,因为很少看见严正祺表现得这么失常。
这下子,严正祺的脸倒是热烫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说:“我怎么会没看到,我只是在试试你的反应罢了。”
说完,他连忙转身朝替丹雾准备好的房间而去,让大厅中的管事还一脸的迷惑,这档子跟反应又扯上什么关系?
“不愧是当官的,说的话可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明白其中奥妙的。”管事最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玄如尘轻轻的让丹雾趴卧在床上,小心的不碰着她背上的伤口。他回头本想向带他进来的人致谢,但是,那个人只是看他一眼,就惊慌的转身跑走了。
这时,玄如尘才想起来,刚刚他不想碰着丹雾的伤口,为了方便,就顺手解下了头上的斗笠,当然也露出了他恐怖的脸,难怪会把那个人吓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将手伸到丹雾的脸蛋,光滑、细致……和他的完全不同。如果他的脸不是……
玄如尘猛地甩去脑海中突然跳出的想法。他变得贪心了,他在想什么呢?虽然他身上没有了天煞星印记,但是,他还是他,那个人人闻而惧之的“冷血鬼面”啊!
丹雾这个善良又美丽,却也傻得令人心痛的姑娘,她适合一个比他好太多的男人;一个能让她在光明下生活,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且让人觉得恐惧的男人。
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会带给他这么深的心痛?为什么想到她会把无邪笑容给另一个人时,会令他有种控制不了的疯狂冲动?
他变得贪心了!他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玄如尘无声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唇贴上丹雾的脸颊,来回轻轻的摩擦着,就让她身上的香气盈满她的呼吸,静静的感觉这一份偷来的片刻温存吧!
“作个好梦。”
他在她耳边低喃,然后温柔的替她拉上轻柔的被子。此刻,他不再是“冷血鬼面”,而且是一个眼中载满情爱的男人。
门外的声音让玄如尘连忙直立起身子,寒霜在瞬间又在他脸上凝结,他转身面对进房的严正祺,“替我照顾她。”
“我知道。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在断水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正祺一直很好奇在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以玄如尘的武功,能伤他的定非寻常人。看来,这案子的主谋人已经呼之欲出,此刻,他已按捺不住想了解这追查多时的事实真相。
“顾玉成。”玄如尘仍是不多废话的只说一句。
严正祺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玄如尘,从这个死人的名字上,他实在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不是死了吗?”他不解的问。
“死的是顾继强。”
“顾继强?那和我接触的……”
这突来的答案令严正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件事的可能性震住了,如果一直和他接触的人是顾玉成,那他不就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是顾玉成!灭了玉门堡的人也是他。二十年前,他灭了‘北方修雄’之一的玄武庄;二十年后,他又亲手毁了玉门堡。”
“可是,玉门堡不是他的家业吗?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不都是他的族人?难道他疯了?”
严正祺不是不相信玄如尘,只是,此事委实太过离奇,教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信服。因为,武林上的并吞是常有之事,所以,顾玉成灭玄武庄不足为奇;可是,他又为何残杀自己的族人,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家业呢?
“情爱真是太伤人!”
玄如尘摇摇头叹口气,眼光落在丹雾身上的那一剎那,一下子又充满了无限的爱恋和怜惜,但在调开眼光的同时,瞬间又回复他的冰冷。
玄如尘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声音也没有高低起伏,他只像在报告一件事情般,把这件事的前后因果关系解说一遍。可是,他冷冷的言词中,却让严正祺听出有如酷冬寒冰似的愤怒。
真不愧是玄如尘,平常人的怒意都是火辣辣的,而他不但人冷,连怒意都有着极寒的冷冽,像是连人心都能结冻似的。
严正祺突然觉得,玄如尘比他想的更深沉,一个人能够散发这样的气势,任何人惹上他实在是极为不智。看来,顾玉成这只老狐狸这次是栽定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严正祺明知故问。
玄如尘也不怕他知道,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只回了一句:“了断!”
深深的看了沉睡的丹雾一眼之后,他像鬼魅似的剎那间消失了踪影。
太阳在天幕中西落,换上的是玄如墨墨的灰色。人总说太阳是公平的,照射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其实,最公平的该是夜色。因为太阳再如何的公平,也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而夜却一视同仁的将黑暗笼罩在每一个一的身上,在暗夜之中,所有事物都是一片漆黑。
这样的夜最适合进行一些黑暗的事,例如偷窃、打劫、秘密集会、地下交易、复仇……
是的!就是复仇!因为复仇是多么浓的黑暗组成的一个字眼,那种黑暗就像是凝固的血的颜色,会让人连呼吸都倍觉沉重。
所以,所有的人可以在太阳光下说谎,却无法在黑暗孤独的时分面对自己,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呵!
夜是最骇人的牢狱,一点一滴引出心中的罪恶,并用恐惧紧紧攫住……
“你还想逃吗?”
如另一个空间的飘浮声音,在漆黑的夜中,不知从何而来;却又在夜的掩饰之下,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的任何一个方向,教人闻之不免心颤。
“你……你没死!”顾玉成惊骇的对着黑夜大叫。
他抽出手中的刀子,盲目的向四周乱砍,身上的冷汗像是雨水般的一滴接着一滴落下。隐身在暗处不知将从何而来的威胁,往往才是最骇人的。
突然,玄如尘像是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顾玉成的身后,把顾玉成惊得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落在地上,手中的刀子也脱手离去,而在惊慌和夜色的掩藏下失了踪影。“你……你是人是鬼?”顾玉成瞪着一身玄衣,在黑夜中看不分明的玄如尘,全身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我是人,也是鬼,从来就是如此。”在夜风中,玄如尘的声音诡异得像是野兽的悲鸣,却又让闻者心酸。
剑影一闪,玄如尘的寒水剑已直指顾玉成的咽喉,光可鉴人的寒水剑身映出了顾玉成这一代枭雄恐惧的脸色,反射在他们两人的眼中。奇怪的是,当顾玉成一看到他自己的狼狈脸色时,竟然奇迹似的让他又恢复平静。这一刻,他看起来又是那个雄霸一方,人人不免敬他三分的玉门堡堡主。
“要杀、要剐随你,但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知道一件事,弱心……弱心她好吗?”
这个让他执爱一辈子的女人,让他临死仍牵挂不已。
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玄如尘的眼光闪了闪,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是他让他的脸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他害死了他的娘亲;更是他让他背负了克死族人的罪愆。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他竟把丹雾伤得这么重……
这种种的一切,教他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怨?
可是,此刻,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因爱成狂的男人。在以前,他或许不能了解这种心理,但在丹雾进入他生命之后,他虽不赞同他激烈的做法,但却也明白爱是如何牵动人心。
“你真的想知道?”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不想死?还是想知道我娘的下落?”
他暗暗下决心,如果顾玉成说他不想死,那他就一剑杀了他;如果他情愿知道他娘亲的下落,那他就放过这个至少是真心对待他娘亲的男人。
不看别的,只为了他还有那么一颗真心。
“我找了她二十年,我不想再等另一个二十多年,我要你说她在哪儿,或许我死了,还能藉一缕魂魄去见她。”顾玉成一脸的坚决。
玄如尘慢慢的抽回手中的剑,默默的转身离开,反正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告诉我弱心的下落!”顾玉成以极快的身法挡住在玄如尘的身前,他不死心的问。
对他来说,他可以不要命,因为他的弱心是他爱逾性命的女子。“我娘在玄武庄。”玄如尘低低的说。
“不可能!玄武庄是我踏平的,那里根本没有弱心的下落;就算弱心已死,她也总有块墓碑吧!”
顾玉成一点也不相信玄如尘的话,多年来,他一直不停的寻找杨弱心,他非常确定杨弱心没死,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杨弱心已死的证据。
现在的玄武庄早就是一堆断垣残壁,根本没有一点人烟的迹象,他一向纤弱的弱心妹妹怎么可能自己住在那种地方?
“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找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不可能!你骗我!”顾玉成怎么能相信,他花了大半辈子在找的女人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二十年前,你造的谣确实让我爹对我娘起了疑心,我娘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选择投井自尽。”
“自尽!不会的,弱心妹妹她……”顾玉成拚命的摇着头。这教他如何相信?他竟是害死她的祸首呢!“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我从没看到弱心的墓,她不可能死了。”
找寻弱心的下落,是他多年以来唯一活着的理由,也是他的一切啊!
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娘是投井而死,我爹认为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可怜我娘死了,却不能入土为安。”一想起这件事,教玄如尘又不得不恨。
顾玉成像是没了气,一下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像是失了魂的猛摇头,口中还不停的喃念着:“弱心,我对你做了此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原谅我!”
一阵狂啸,他反手往自己的天灵盖打下去,速度之快,让玄如尘想救他也没有时间,只留下满地交织着悔恨的血,和空中那句浓得化不开的……
“原谅我……”
第九章
背上断断续续的刺痛把丹雾从无梦的睡眠中拉回,她微皱着眉头,有些吃力的张开眼睛,仔细的想辨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由四周的漆黑,和桌上微弱的烛光看得出来,现在已是夜晚时分,所以,这让她更难办认。
丹雾首先打量一下房间四周的摆饰,淡雅而精致,看来,这里的主人虽然富有,却不流于俗气,他的身份该是属于……
丹雾愣了一下,因为通常她的预知能力都会就她所看到的,在她脑海中浮现出答案,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这让她惊慌了起来,因为预知是她从小就有的能力,她习惯这种能力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现在她突然什么也感受不到了,这怎么不教她仓皇?
她闭上眼睛,尽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想找出能力突然离她远去的原因。她习惯性的顺手屈指一算,连卜出来的卦象有些不明,这对她来说一向是很少出现的。
突然,一个事实击中她,看来,玄大哥批命纸中以红血祭之,要的不只是单纯她的血而已,还要藉由她的血引导她的仙气来掩住他身上的煞气;而她的仙气就是她预感的来源,难怪她会什么都感应不到。
这个领悟原本该让她惊慌失措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种现象是暂时性的,还是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回她的能力。
可是,她发现,除了一丝淡淡的失落和不习惯之外,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后悔,反倒是有些感激。因为,这表示她的看法是对的,玄大哥身上的煞气是可以制得住的,那她就不用再孤独一生了!
“小姐,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我去找大人来。”
一直照顾着丹雾的一个婢女一看到丹雾动了动,连忙走到丹雾的床边,伸手探探她的头,确定丹雾没事之后,就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大人?丹雾微皱了眉头想了想,半晌,她才想起上次在客栈见到的那个和玄大哥似乎颇有交情的人。她现在会在这里,一定是玄大哥带她来的。
那玄大哥人呢?
“你醒了!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严正祺人未到声先到,他的声音由门外传了进来,不一会儿,他已经来到了丹雾的床边。
丹雾有些赧然的想起身,一动,却又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她泪水硬是挤了出来,严正祺连忙出声阻止她。
“别动,你背上的伤口才刚合口,你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你饿了吧?我已经唤人备了些清粥之类较易入口的清淡食物,马上就送来了。”
“谢谢你!”
丹雾小心不扯动伤口的点点头,然后就安静了下来。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看四周后,连忙问着严正祺:“玄大哥呢?是他带我来这儿的吧!他人呢?”
一阵惊慌爬上了她的心头,为什么没有看到玄大哥的人呢?他是受伤了吗?还是不想见她?抑或是他离开了……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来了!
这个想法让丹雾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她一刻也静不下来,挣扎的想起身,一点也顾不得背上如火烧般的疼痛,因为对她来说,玄大哥不要她带给她的恐惧早已经占满了她的心,除了恐惧,她没有办法感受到其它感觉。
严正祺急急的过去按住不停挣扎着要起身的丹雾,他可不想让她又弄开自己的伤口。她背上的伤口可不小,要止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已经流了太多血,再流血的话,可是很危险的。
“你别紧张,他没事。你再这样乱动,等会儿伤口又裂了,你会害我被玄如尘那家伙给扒掉一层皮的!”
丹雾听到了严正祺的话之后,才安静了下来。她睁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希冀的望着严正祺。
“你的意思是玄大哥会再回来?”她紧紧握着严正祺的手,像是在要求他的保证。
“当然了!”
他的话让丹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绽出一朵笑容,“那玄大哥去哪儿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严正祺有些怔怔然的看着丹雾脸上的笑容。多么美的笑容啊!难怪连一向冷得可以的玄如尘也没有办法抵抗。要抵抗这种像仙子般灵秀的笑容,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不是明白她的感情全系在玄如尘那小子的身上,而他也知道这女孩可能是唯一可以释放玄如尘感情的人,为了这个令他相惜的玄如尘,他乐于让这一段感情发生;不然的话,他一定会为了这么灵慧又绝美的女子倾倒。
玄如尘知道他有多么幸运吗?
“严大哥,你在想什么?”丹雾等着严正祺的回答,可是,他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心急的丹雾忍不住的出口问。
“没什么。”严正祺微笑的摇摇头,他发现,即使不为她倾倒,她身上仍会自然散发出一种令人想宠爱她的气质。
“你还没有告诉我,玄大哥到底去了哪里?”丹雾不依的说,她现在心中重视的就只有这件事。
“他去解决一些事。”严正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