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萌看着卿昱一副纯情的样子,心里好奇急了。卿昱后宫人数不算少,也没听说他不近女色,怎么还一副纯情的模样?
这疑问,可能要她等到进宫才知道吧。
“陛下只要知道,我是娘娘在神灵前苦苦求来的,为此,娘娘在我出现的那一刻才轮回转世就成。陛下可不要辜负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啊。”白萌神神叨叨道。
卿昱从怀里拿出陈旧的锦囊,沉声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是母后求来的。”
白萌笑道:“我需要证明什么?我只是通知你一声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又不需要你做什么。我护着你,又不是你护着我。”
卿昱嘴角抽了一下:“朝堂中的事,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白萌手指轻轻滑过栏杆,将栏杆横木的棱角慢慢抹去,木屑从白萌指尖滑落:“朝堂中的事,陛下自己能解决不是吗?我只需要护着陛下安全便是。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到陛下分毫。陛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伤害。便是陛下将来想上战场,面对着千军万马,我也能护陛下周全。陛下可信?”
卿昱撇过来,不去看白萌的表情。他知道白萌很可疑,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简直应该被拖出去烧死。
但是他能吗?能说白萌是妖孽吗?
白萌可没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坦诚,她伪装得好得很。卿昱这么想的时候,心中诡异的觉得安心。
只对自己坦诚,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便是成为了皇帝了,也还未拥有过。
毕竟他这个皇帝当得并不安稳。虽他从父皇那里学了一身的本事,但是只要感觉到对方有怒意,立刻就不敢与对方争辩。
都说他过于孝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孝悌,只是不善于和人争执。只要对方一激动,他就会害怕。
他知道对方伤害不了他,但他莫名的对自己不自信。若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身上,那他或许要过很久,才会自己给自己树立起信心。
“你怎么可能上战场。”卿昱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我朝还没有皇后上战场的先例。”
“反正我和娘娘约好了,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若是要上战场,那我肯定是要上的。借口什么,总能找到的。”白萌懒洋洋道,连对皇帝的尊称都没用了。
卿昱竟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着白萌这很有些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只觉得这样子好似更适合白萌。
比那娇弱样让他更舒服些。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卿昱腿也不软了,身体也不发抖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他偷偷看了白萌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眼神,道:“朕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别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朕可救不了你……你真是母后派来的?”
白萌一字一顿道:“是求来的。除了娘娘,谁还会这么用心对你?嗯,现在还加上一个我。”
卿昱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白萌看着卿昱那好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似的表情,笑意更深:“陛下,该坦白的我已经坦白了,舅舅舅母还在那里等着,咱们是继续下棋,还是去和他们打招呼。说真的,陛下你的棋艺真烂。”
卿昱又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他虽然胆子莫名的大了一点,但是也只敢用眼神瞪白萌。
他还记得白萌指尖滑落的棋子碾碎后的沙子,还有木屑。
头疼,母后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人啊,这武力值也太可怕了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希望她真的有心隐藏,不然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再下一局。”卿昱道,“朕的棋艺不差。”
只是被白萌的气势吓到了,不自觉脑子就钝住了。
“这次可、可不能……”卿昱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白萌接嘴道:“可不能乱放杀气,把陛下吓着呢?”
卿昱忍无可忍的哼了一声。敢情刚才是故意的?!说好的是来保护他的呢?
白萌笑着和卿昱重新下棋,然后发现少了一颗白子。
卿昱:“……”
白萌干咳了一声,道:“虽然少一颗,但下棋也不一定会用完所有棋子嘛。就算用完了,你把吃掉的白子还给我一颗不就好了?”
卿昱默默低头,下了自己第一手棋。
白萌笑着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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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萌在“坦白”的时候,就丝毫没担心皇帝不接受。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在她那个混乱的时代,人性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被伤害的人比比皆是。虽然有的人熬过来了,变强大了,但也有的人被伤害的记忆折磨,无法解脱。
她拥有了领地之后,急需普通劳动力恢复社会生产。从伤害中走不出来那群人,可不能白养不干活。
温和的手段和关怀不说有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便是那些人自己,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都不会相信所谓的温情。
他们需要在心里树立一个天神般的,可以绝对保护他们的人物。这个天神般的人物,会让他们远离一切伤害,再不用害怕任何梦魇。
既然是天神,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的。
她的领地,这天神自然是她。
只是那时候她为了让这些人走出来,用的类似于宗教的方式。现在这方式可不能照搬。
不过方法都是差不多的。既然皇帝不信任身边人,那就不是“人”就好。一个从未出现但留下的东西足以表现自己对皇帝爱意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而她,直接不是人类就好了。
就算精怪之类再可怕,但只要沾上“独属”二字,就会变得无比安心。
至于皇帝以后会不会改变,变得害怕她,想要除掉她……白萌微微一笑。她会蠢得给对方机会吗?
第十三章
白萌这次和卿昱下棋的时候没有乱放杀气,棋路也平和不少。卿昱也终于能发挥出自己应有水平。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还算势均力敌。
白萌一边下棋,一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起卿昱生母思皇后的事。
她告诉卿昱,思皇后给他留下了许多东西,这些她会尽量找齐,放到嫁妆里,带到宫里来。
“如果是直接给你,恐怕宫里有人会闹吧。”白萌道,“虽说是放进我的嫁妆单子里,实际上房契地契都是你的名字,其他金银细软也不会少你一分。”
卿昱拿着棋子的手僵硬了一瞬,装作漫不经心道:“朕缺这些东西?你拿着便是……母后这些也告诉你了?”
白萌道:“这些事当然是反复叮嘱。当母亲的不容易,离开的时候为你做了最坏的打算。”
卿昱低头下棋不语。
母后是担心自己被废掉,出宫后的生存问题吧。听父皇说,母后在临终之前求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希望无论将来如何,请给他留一条命。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卿昱道。
白萌道:“怎么不需要?你动一动内库,多少人指手画脚?总要有些不被人知道的私房钱来源吧?你不养些只听你话的人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懂吗?你母后为你考虑的很周全,便是你不接受你母后的考虑,好歹为我想想。我说服他们把这些让我带进宫还给你,容易吗?”
卿昱嗤笑:“朕都是皇帝了,这些东西朕既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便是自己拿了又如何。朕又不会出宫问他们讨要。”
白萌道:“是这个理。但楚家还是主动全拿出来了,一样不少。他们也牢记着思皇后的嘱咐呢。”
卿昱大着胆子白了白萌一眼。
刚才还说说服他们不容易,现在又说人家主动拿出,怎么说都是你。
白萌眨了眨眼,无辜笑。
不小心把舅母家的功劳算自己头上了。不过楚家应该不会介意才是。毕竟她听舅母说,若不是有着自己进宫,要为自己置办嫁妆,顺便博得皇帝好感的借口,楚家是真打算吞了的。
舅母虽然觉得不太好,但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说得太过。
所以说太子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东西能不能到太子手中救急,也是很大的问题呢。
看着楚家作为太子真正的母家,这些年在太子面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完全被汪家抢足了风头,就知道这届楚家人,不太行。
不过先帝可不像当今皇帝那样地位不稳,思皇后家世本就一般,楚家人脑袋不怎么灵光也自然。其实太后家世本也一般,只是汪家出了几个能干人。
幸亏楚家还没糊涂到这份上。看着皇帝统治逐渐稳固,汪家的优势在太后不断“神助攻”下渐渐消失,终于回过味来在皇帝面前卖好了。
这次对他们而言,算是大出血吧。
虽然这些本来就是思皇后留给皇帝的。
“好吧好吧,不替楚家说好话,也不给自己揽功劳了。是舅母出了很大力,成了吧?”白萌道,“荣王府,还是很希望陛下好的。虽然外祖父脾气暴躁了些。”
卿昱神色稍黯:“王叔脾气和父皇很像。”
所以每次见到荣王他都想绕道走。幸亏荣王妃能管得住荣王的脾气QAQ。
一局下完,两人和局,卿昱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其实是挺喜欢下棋的,只是棋艺容易受心境影响。
卿昱想,这皇后虽然来历奇异了些,但娶进宫后,能陪着他下棋也不错。
白萌:不不不,我可不想陪着你下棋,我想陪你做最爱做♂♀的事。
两人下了两局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卿昱也该回宫了。
棋下完,白萌重新给了卿昱一个新的锦囊。
“我绣的。”白萌道,“娘娘的锦囊,陛下在宫里也不好挂在身上。以后陛下想带什么娘娘留下的东西,都放入这个锦囊里便可。陛下喜欢什么样式?我多做几个给你换着带。”
卿昱木着脸把白萌绣的银底金龙锦囊接过来,看着锦囊上霸气的龙纹,道:“你绣的?你还会绣锦囊?”
白萌挑眉:“陛下是对我的女红有什么疑惑吗?”
卿昱:“……不,没有,朕收下了。”
白萌失笑。
这个皇帝真的好逗好有趣,让她真生出了一二分保护欲了。
卿昱依照白萌所说,将新得的母后给他做的锦囊塞进白萌送他的锦囊中,然后将自己腰间的锦囊换掉。
卿昱想了想,把自己腰间的锦囊给了白萌:“兰草的,你带应该也可以。”
白萌笑着将皇帝的锦囊挂自己腰间。
当荣王世子和世子妃过来的时候,就眼尖的看见皇帝腰上挂着的锦囊变了,而皇帝本来佩戴的兰草锦囊挂在了白萌腰间,夫妻两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咱们萌儿就是厉害,瞬间获得了皇帝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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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昱回宫之后就撞上了太后叫来传话的宫女。
听那宫女的话,太后大概又要卿昱为她亲生儿子做什么事了吧。
本来卿昱心情很好,被这么一打扰,瞬间有些生气。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锦囊,想起了自己的生母,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鼓足了勇气说自己乏了,要回寝宫休息,有事待明日再说,然后扬长而去。
宫女傻眼了。她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为太后跑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可从来没有拒绝过太后的“召见”啊。
宫女脑袋一抽,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衣袖,道:“这可是太后召见,陛下你快去吧,不然太后又该生气了。”
卿昱:“……”
他刚想说什么,低头就看见腰间锦囊上那张牙舞爪的龙纹。
卿昱反省。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当的有点失败?怎么一个宫女也敢对自己拉拉扯扯?
这样白萌进宫之后会不会又笑话朕?卿昱陷入沉思。
我才不要女人保护呢,母后就是操心太多,好好去投胎,下辈子投个福寿双全的人家便是。卿昱心中勇气又莫名足了一点,一挥手便让人拿下那宫女,宫规伺候,自己施施然走了。
只是待他回到寝宫洗漱沐浴完就寝,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仿佛神经搭错线的脑袋突然回过神,然后开始抱着脑袋呻吟。
卿昱含泪抱着脑袋在榻上滚来滚去。天啦,我没去见太后,还把太后贴身宫女打了,明天该怎么办?太后肯定要生气!肯定要骂人肯定要砸东西肯定要吵得他耳朵疼!
QAQ好可怕,要不明天再出宫躲一天?
第十四章
卿昱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心理,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找借口没去太后那里。
卿昱只是单纯的怂,但这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
卿昱是从荣王府回来之后才一改对太后容忍的态度,终于强硬起来,所以,是不是他和荣王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再担心汪家,不需要再对太后虚与委蛇?
还有人打听到,卿昱这次去荣王府是和白萌见面。他们又猜测,白耘那个老狐狸是不是也通过女儿让对皇帝承诺了什么?
对此,白耘和荣王都微笑着说自己毫不知情。
其他人相信才有鬼了。
太后本想闹一闹,被汪家派人及时劝住了。
汪家虽然权倾朝野,但并非一手遮天,更不到摄政的地步。因没有托孤大臣的存在,皇帝虽然未曾娶亲,但也一登基就亲政了。虽说受制于权臣,但也没到完全丧失主动权的地步。
皇帝本就是正统,他继位时年纪只十五岁,不算大,可他从出生起就是太子,支持他的人不少。诚王的助力只有汪家一伙,如果宗室的领头人和清流的领头人旗帜鲜明的站队,其他官员也会朝着皇帝靠拢。
其实他们本就只是惧怕汪家,而不是看好诚王。又觉得皇帝太纵容太后和诚王,他们怕对上汪家,反而被皇帝拆台。
现在皇帝态度强硬了,他们在朝堂上对汪家的态度也强硬了。弹劾汪家的折子如雪花般的飞到了皇帝桌子上。
太后要找皇帝“算账”,可汪家认为,如果皇帝真拿太后不当一回事,不想做表面功夫,太后这样,汪家的风评会更差。
现在即使汪家形势再好,也不到可以篡位的程度。诚王更是扶不起来的烂泥——先帝对太子灌注了所有心血,诚王虽然是先帝老来子,也算是颇为受宠,但也就是赏赐大度了些,先帝从未亲自教导过诚王。诚王又有太后溺爱,自己性子也混不吝的,读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且诚王比太子小一岁,太子继位的时候他才十四岁,还不到接触政事的时候。
事实上若不是先帝早逝,事出突然,皇帝又太过孝悌,对太后和诚王太纵容,汪家也到不了如今声势。
至于太后在宫中的嚣张,那更是完全依托于皇帝的看重和容忍。
如果皇帝对太后冷淡,即便是太后,在宫里也跟个隐形人似的,绝对不会好过。
何况太后还并非皇帝生母,便是皇帝连面子情都不愿做,宫外也不会说皇帝不孝顺。
继后也是继室,民间的继室在原配面前还得执妾礼。作为原配嫡子,皇帝对太后敬重是他孝顺,对她冷淡也不会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嚼舌根。
既然皇帝已经撕下伪善的面具,太后越跳,皇帝清算的时间就来得越早。
汪家甚至阴谋论,皇帝之前这么纵容他们,是不是就是等他们坐大。
皇帝为了顾及名声,不能直接对兄弟和大臣出手,所以才容忍他们,让他们越来越嚣张。
所谓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左丞相心里咬牙切齿。不愧是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果然不容小视。
对此,卿昱表示,这群人想太多。
不过卿昱不会去解释,更不会跑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