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煊便问道:“外祖母能吃得下东西了吗?”
因为端王造反的事情,二外孙杀了大外孙,慈恩夫人知道后大病了一场,秦煊前些日子去看望过她老人家,那时候老人家已经醒了,幸好没有因这刺激而中风,看到秦煊时她拉着秦煊和小柱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桓语叹口气:“听送丸子过去得到人说,她老人家勉强能吃得下一些清粥。”
“过些日子我沐休,到时候再去看看她。”秦煊实在担心外祖母三年前痛失女儿,三年后外孙又自相残杀,怕她承受不住,且天气冷了,老人家在冬日格外难熬。
秦煊计划着等沐休时去看望慈恩夫人,却没等到沐休那时候,天气变冷后,天黑得早,他们歇下的时辰也早,秦煊洗完澡,刚躺下,宁王府的大门便被人急急敲响。
门房打开门看到来的是承恩公府时常往来宁王府的熟人,手里也拿着承恩公府的牌子,便急忙让人先进来说话。
另一个见承恩公府来的人一脸着急的神色,便急忙跑去找大总管袁林。
袁林出来后一听承恩公府下人的话,急忙亲自跑去后院求见宁王。
秦煊和桓语赶紧穿好衣服出门,走出房间又拐去小柱的房间,将弟弟从被窝里挖出来先用自己的斗篷裹着,让下人带上衣服,几人上了马车之后才一边走一边说。
小柱迷迷糊糊地给秦煊抱出来,坐上马车时才清醒过来,秦煊边说话边利落地给他穿衣服:“承恩公府来人说外祖母恐怕……恐怕不好了,咱们现在就赶过去。”
小柱震惊道:“不是说外祖母能起身吃东西了吗?”
“可能是天气原因,昨日还没这么冷,今日陡 然冷了下来,老人家身子骨弱,又病着,就怕熬不住。”
马车在水泥道上飞奔,幸好晚间没有什么行人,不需要等旗,他们的速度比以往快上不少。
承恩公府在门口候着的下人远远地见到宁王府的马车便冲里面喊:“快开门,宁王殿下和纯王殿下来了!”
秦煊几人坐着的马车到达的时候没有在大门处停下,直接开进了府中。
他们到的时候,王家人都围在慈恩夫人身边,秦煊走进去还能听到舅舅在对外祖母说:“娘,您别着急,大柱小柱和二牛就要到了,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外祖母!”秦煊顾不得其他,直接便跪在慈恩夫人床边。
慈恩夫人看向两个外孙,她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眼神却不如以往明亮了,似乎在慢慢失去焦距:“大柱和小柱来了?二牛呢?二牛来了吗?”
二牛就是秦飞的小名,宁王府与顺王府在同一条街,从府中到承恩公府的距离差不多,顺王府还比宁王府近一些,按理说秦飞应该也到了,不知为何竟比秦煊还要慢,秦煊路上也没见到顺王府的马车。
“外祖母您再等等,二哥等会儿就到了,您别着急。”
慈恩夫人看着秦煊和小柱慈祥地笑了,还跟他们说:“没事儿,外祖母不着急,瞧瞧你们俩,怎么跑得满头都是汗?大柱是不是又带小柱去田里偷偷干活儿了?你呀,仔细你母亲教训你。”
秦煊红着眼眶道:“母亲对我最好了,她可疼我,不舍得教训我呢。”
小柱在秦煊旁边点头,即使他年纪不大也知道,外祖母这时候恐怕是回光返照,她以为母亲还活着,以为此时他们都在坪溪村。
“也是,”慈恩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你们母亲最是贤惠温柔不过,不过你们俩也要听话,尤其是大柱,你病才好,多在家歇着才是,不要随便下地,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我知道了,外祖母放心,”秦煊学着以前自己在坪溪村时的样子说:“我都大了,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好了,如今这心里就想给母亲分忧呢。”
“好,”她轻抚了秦煊的头发夸道:“好孩子,你要好好的才是。”
小柱憋着眼泪也学着以前在坪溪村时跟外祖母撒娇的话:“外祖母我也是好孩子呢。”
“都是好孩子!外祖母给你做绿豆糕吃,天冷了,可以留很久,外祖母多做些,你们留着慢慢吃……”慈恩夫人伸出手想将小柱抱到自己怀里,却忘记小柱已经不是当初那只有六岁,轻易就能让当初还不算老且身体康健的她能抱起来的小孩子了。
老人家手上没了劲儿,抱不起他来,小柱只能顺势靠在外祖母怀里,慈恩夫人靠在床头,已不再想二牛为什么还没到。
她轻轻拍着小柱的背,唱起以前哄小柱睡觉的童谣,这童谣被老人家带过的孙子孙女都听过。
有人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小柱感觉到轻拍自己背部的手没了动静,下一刻,耳边响起许多人的哭声。
而秦飞这才姗姗来迟,他顶着一张悲伤的脸道:“家中孩子病了,我这才来晚,实在是太对不住外祖母。”事实上他天色擦黑便醉卧温柔乡,承恩公府的人去顺王府的时候,正是他床榻之上关键时刻,被人叫起来的时候险些将那敲门的下人打死。
发过一通脾气又收拾好自己,想到事关重大,这才急忙赶来。
王清之此时没心思再跟他虚以委蛇说什么你至少也尽力赶来了、世事无常之类的话,他痛失生母,正悲痛不已还要强撑着办丧事,实在不想再理会秦飞。
家中女眷已准备给老人家整理遗容,小柱趴在秦煊怀里放声大哭,从回帝都知道帝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始,他便一直在压抑着心中的恐惧,这一次便将所有情绪与对外祖母去世的悲伤与不舍全部发出来了。
慈恩夫人是皇帝四位长辈之中唯一还活着的长辈,如今她也去了,秦伯璋亲自来到承恩公府祭拜,朝堂上下,乃至帝都百姓都说皇帝至情至孝,乃一国明君。
外祖母下葬之后,小柱回府也病了一场,好在太医看过吃下几副药便好全了。
病好之后,秦煊便发现这孩子学习起来比以前更加刻苦更加用功,也不常常惦记着学完要去玩什么好玩的东西,或者要去哪里玩耍了。
第87章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似乎一眨眼就长大懂事了; 桓语和秦煊都心疼; 但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方方面面再多关心他一些。
小柱想要成长,秦煊便支持他; 即使心里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 可行动上却已经把他当做小大人看待,桓语也在衣食住行方面多照顾他; 对此小柱反而跟高兴。
他的梦与他梦里的内容; 小柱从没告诉过三哥三嫂; 但是他们都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小柱想,如果必须要走那一条路; 自己就一定要好好走; 三哥肯定也会支持他的!
宁王府中; 小厨房里红泥小炉上放着刚开始咕嘟咕嘟沸腾的汤煲; 里面炖的是秦煊昨晚跟她念叨的黄豆猪脚汤,桓语揭开盖子将浮沫撇去; 再将盖子半盖在汤煲上以防溢锅。
宁王府前院传来一些动静,她正想派人去瞧瞧,便看到秦煊满身寒气走进后院; 白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好在他从前院走到后院一路有护卫撑伞遮着; 头上身上没沾到雪花。
“今日怎回得这般早?”桓语迎上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秦煊脱下披风交给下人; 跟桓语一起坐下:“父皇说过几日要检阅帝都大营,我今明两日便提前沐休了。”
原本过几日他才能沐休,秦伯璋说要检阅帝都大营,他明日之后便没时间休息,干脆自己给自己调休了,当然营中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他们反而因为皇帝要检阅从消息下来之后便就要忙碌。
距离晚上开饭还有一段时间,秦煊干脆就没去前院,窝在后院摊在火盆边上烤红薯。
小柱下学回家,听到下人说他在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红薯味:“三嫂又在做好吃的了?”
桓语没在这个屋,秦煊正在给红薯翻面,闻言便道:“不是三嫂,是三哥,要吃烤红薯吗?”
小柱直接就蹲在火盆边上伸手烤火:“要!”
秦煊冲他伸手:“五文钱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瞧你抠的!”小柱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我要跟三嫂告状去。”
“我媳妇儿肯定向着我。”
“三嫂肯定最疼我。”
“你们又在咕咕叨叨地说什么呢?”桓语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端汤的侍女:“先来喝一碗汤暖暖胃。”
小柱还惦记着烤红薯:“三嫂,三哥他不给我吃烤红薯!”
“方才我还听他说这都是给你烤的呢,”她看向秦煊:“怎么又不给了?”
秦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柱抢了话头:“他说要五文钱一个,我没钱。”
小柱是真没钱,他身上连钱袋都没有,腰间只挂着一个香囊,平日忙着读书习武,很久没出去逛街了,就算出去往常身上也没带钱,都是下人带着钱袋去付账。
要是去比较大的酒楼之类还能记账,月底酒楼的人再来宁王府要账,帝都的大户人家都这样。
小柱突然觉得自己真穷:“我发现我现在竟身无分文,想当年在坪溪村,我可是时常能身怀十文巨款的小孩儿,咱们村的孩子中我算是首富了!”
秦煊和桓语都让他逗笑了,秦煊挑了个烤熟的给他拿着吃:“谁说我们纯王殿下没银子了?你的财产可多着呢……”
正好说到财产,秦煊便将小柱的财产一样样说给他听,以前小柱还不懂事,不知道没什么,现在他比以前懂事了,该将一些事情慢慢告诉他,至少让小柱做到心中有数。
庄稼产出、葡萄酒庄园产出、樱桃产出、豆腐坊以及依附豆腐坊开的餐饮店、岭越八城尤其是梧城中的果园产出、基建队甚至高速路收费等等产业中都有小柱的一份。
小柱听完都惊呆了:“这些不都是三哥的产业么?”
“不都全是我的,就说庄子,我在规划的时候是将你的跟我的一同放在一起规划,这样就顺便能一起给你弄好了。”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他以前打劫谢家金矿的时候挖金矿挖出来的金子,以及当初给秦伯璋做小铁锅的那个铁矿,实际上那些小铁锅坐好之后,秦伯璋也没收回秦煊对那铁矿的管理权。
秦伯璋他以为那铁矿矿藏量不多了,只有秦煊知道,那里面的铁矿开采之后制成武器,甚至能将一支一万人的队伍武装成铁甲兵。
不过这些事情秦煊暂时还没打算告诉小柱。
听完小柱可没有 跟他三哥客气的觉悟,啃着红薯就喜滋滋地说:“没想到我那么有钱,我能用吗?”
秦煊跟他说了一个数字,说那是目前小柱的可动资金,小柱眼睛一亮:“三哥给我用吧?我有用!”
“你想做甚?”桓语坐在旁边给他们盛汤,她看小柱嘿嘿嘿地坏笑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秦煊,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么?
小柱道:“大哥不是没了么?二哥正忙着吞并他的产业呢,我想将大哥手中北方那个北兴药商的渠道抢下来。”
“北兴药商?”秦煊听着觉得挺耳熟,他想了想才回想起那是秦裕以前跟秦飞在自己面前争抢伤药方子的时候说过:“怎么突然想抢那个?大哥的这条产业还没被二哥吞并么?都这时候了还能留给你?”
“二哥不是也有南方药商的线么?咱们家高速路通了之后二哥那商道比大哥那个兴盛得多,可能看不太上北兴那一条,他就没急着吞,我听秦筠侄儿说的。”小柱啃完红薯再端着桓语盛好的汤喝一口,满足地发出喟叹:“三嫂的手艺真好!”
桓语道:“觉得好就多喝一些,红薯可以留着饭后再吃,不然吃多了今晚可就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小柱巴巴地看向已经吃掉两个红薯的他三哥,不是说这些红薯都是给他烤的么?
秦煊刚吃完第二个,那罪恶的手正伸向第三个,见到小柱的眼神,有点心虚地缩回来:“咳咳,三哥也不吃了。”
“话说,秦筠怎么会将顺王府的事情告诉你?”
“他本来不想说的,”小柱想起那情景,就摇头:“但是,他在顺王府过得好像不太好,二哥妾室很多,但只生出了秦筠一个儿子,二哥对他不错,但也仅仅是跟顺王府的女孩子们比,而且秦筠的姨娘也没能母凭子贵,他多数时间是养在姨娘哪里的,前阵子,二哥心情不顺,好像把秦筠的姨娘打伤了……”
其实不仅是将人打伤,还在儿子面前把儿子生母打了个头破血流,秦筠年纪跟小柱差不多,就算皇室子孙再早熟,看到母亲被打也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而且秦飞不是第一次对妻妾拳脚相向,打秦筠的母亲也不是第一次,他是惯犯了。
好在秦筠没有学他,不然小柱也不会跟秦筠走得近。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说早熟,其实有些想法也很天真,他就觉得他父亲对他生母不好,而他与生母最为亲近,如今他还没有能力反抗父亲保护生母,只能求外援,而外援就是秦筠认为的见多识广的三叔和五叔,他还尤其信任他五叔。
秦筠认为五叔年纪跟自己相仿,但五叔可比他厉害多了,抽陀螺抽得好,会钓鱼、老虎都养得,甚至连玩竹蜻蜓时五叔手里飞出去的竹蜻蜓都比他手中飞出去的高、摔泥摔出来的洞都更大更圆溜。
他还被母亲养得挺纯良还特别老实,以前秦飞让他接触小柱,让他听小柱的话,不要惹小柱生气,他就一直听小柱的话。
后来他跟小柱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他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听五叔的话已经成了习惯,即使秦飞没再跟他说过,秦筠还是习惯性地听五叔的话。
两人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上书房里的小萝卜头一溜烟儿都是嫡子,只秦筠一个顺王府的庶子,还是小柱罩着他,他才没被人欺负,秦筠就更信服小柱了。
小柱在他三哥身上学到不少本事,其中一个最能学以致用的就是忽悠,当初他自己被三哥忽悠,这会儿小柱就忽悠到了侄儿身上,他跟秦筠说让他跟自己混,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十岁的小孩儿忽悠了一个九岁的给他办事,九岁的还真办成了。
秦煊听完小柱的解释简直哭笑不得:“你们这两个还真是……”
“真是啥?”小柱觉得自己做得挺好呢,他本来还想跟三哥借钱借人,现在嘛,借人就行,他自己有钱了。
“真是厉害急了!”秦煊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他是真没想到小柱还能策反敌对势力重要人物,从九岁甚至九岁以前就策反了,二哥可能想破头都想不到自己家有个藏得这么严实的卧底。
“不过你要这北兴的药商渠道做甚?”秦煊觉得如果小柱想要发展药材方面的生意,还不如从岭越八城那边发展,这样跟秦飞其实没多大冲突,他们家还有高速路,过路费就能省一笔。
“其实我想借基建队往北边也修一条路,到时候运药材过来也是很方便,三哥到时候过路费咱四六分怎么样?我四你六。”
秦煊一口闷掉自己那一碗汤,喝完还把碗伸过去让 媳妇儿给自己再打一碗,给小柱等半天都没等到回复,他都急了:“成不成你给个话呀三哥!要不三七分,我三你七?”
秦煊还是老神在在地喝汤,没说话,小柱又道:“二八分,最多就这样了,我还得给我小弟们分一点儿呢。”
他急得不行,要是四六分他分给他手下的人一些之后,剩下的银子他还想拿去做些别的,不然给他三哥八成都行
小柱看三哥还想再啃个猪蹄,他急忙拦下:“你不说话我就不给你吃了!”
秦煊顺势放下碗:“你呀,太急躁了,做生意跟人谈判哪能这么轻易便露出自己的底线呢?”
“啊?”小柱有点懵,不